落榜秀才(GL)——七月岸(35)
江三言默然,她虽然立志要做忠君爱国之人,但当今圣上实在是一言难尽。好在李铢安然无恙,她便安心了。
然而这份安心才刚放下的第二天,南境便传来李铢失踪、下落不明的消息。紧接着,不出三日,前线又有急报:周契北重伤不治,举国缟素。
朝堂上,两位丞相与禁军大统领共同请出了周契北出征前所立的诏书:若朕有碍,贵妃腹中所育龙子为新皇,云凇追封为太后,当朝听政,再有两位丞相辅政,待新皇弱冠之后,责其还政于朝。
诏书内容一公布,朝堂哗然,首先提出异议的就是后宫那些妃子的母族,尤其是已经孕育子嗣的。
奉先皇令,京城三万禁军只忠于圣上、忠于诏书,凡违逆诏书、违逆圣令者,斩!禁军大统领在金銮殿上一拔剑,心有不瞒着便都噤声了。
有两位丞相作证,还有禁军大首领看着,他们那微乎其微的心思也不得不收起来了。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众臣稍作商议,便跪请新封的云太后临朝,毕竟南境还乱着,皇帝的灵位、谥号等等一大堆问题都需要解决。
然而一请再请之后,后宫又出了新问题,云凇不见了,一番追问之后才得知,她竟然悄悄去了南境。
太后何时离宫的?
三日前。
这可如何是好,太后定是心忧陛下,但但陛下已经已经,哎,新皇才三个月大,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李锱看着急得团团转的众臣,眼神闪了闪,三日前正是传来李铢失踪消息的那天,女儿出征前,已将旧事和盘托出,他想起老友信中所言,面上一派镇定。
云太后此行必然大胜,甚至歼灭敌军过半,逼的蛮族俯首称臣,届时一个新的朝代就要来临了,而他只需管好分内事,便可高枕无忧。
南境,云凇因顾忌身孕,行路比较缓慢,在路上就已得知周契北驾崩之事,她原本就悬着的心提得更高了,待到了洪律后,军中也刚好收到了太后监国的消息。
陛下!一声悲戚过后,云太后跪了许久才强忍悲伤站起来,她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将士:最后一个见到军师的人是谁。
一番拷问之后,此次负责护驾的禁军小首领被指了出来。
他往地上一跪,低头为自己开解道:卑职是奉先皇命,找李军师商量要务,所以才派人约她出营,可是派出去的禁军没有回来,卑职也没见到军师,还请太后明察。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在场的将领纷纷跪下,有些甚至控制不住的发抖,毕竟方才还在回话的禁军小首领已经脑袋搬了家。
云凇手握着长剑,剑身上的鲜血还杂滴落,她抬起头,明艳的脸上除了愤怒还有浓浓的悲戚:身为禁军却护不了先皇安危,还假借皇命害了军师,死不足惜。
传哀家旨意,命斥候孤军深入找到蛮族的老巢,若是没有被发现,就故意留下一些踪迹,若是被发现了就佯装不知,回来复命就是,大军整顿旗鼓,暂且原地待命。
待人都散去,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她身子一颤也瘫倒在地,早该料到的,周契北怎会让李铢活命,她的心她的心就这样活生生地被人剜掉了啊。
太后,御医,快传御医。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了,我不能再偷懒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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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南境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京城, 毕竟监国太后和未来的新皇都在那里,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朝堂上众臣的心。
李相爷。听闻太后怒而拔剑刺死了禁军带队的首领,李锱双腿一软, 身子一偏,摔倒在地。为官几十载,沉沉浮浮都没有打击到他,可此刻所听到的消息却让一个父亲无法再站稳身子。
因为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看到了云凇此举后面的所隐藏的意义。
首先, 她需要立威, 让将士们知道太后不是一个弱女子, 她手能提剑不惧血光;
其次她需要追责, 让负责护卫先皇安全的禁军受到惩处,给那些人敲一敲警钟;
她还需要封口, 周契北临死前吩咐禁军, 召李铢出营的缘由和目的都不能说破;
她更需要报仇, 让痛失所爱的自己发泄心中的仇恨, 所以那一剑早已下定决心。
接到消息的江三言也想到了这些, 可正因为想到了这些,她才和李锱一样站立不稳,这背后的意义是不是也解释了李铢的失踪。
小乔,恩师她。她眼眶一酸,仰头深呼吸记下, 不让泪留下来,有些话竟是如此的难以说出口。
直至此刻, 她才后知后觉明白了周契北为何独独点了李铢随行,联想到云凇他们三人的纠葛,那岂不是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个死局。
先生她最初的时候看破了吗?应该没有吧,不然也不会毅然奔赴了, 还有李相爷、云太后,怕是都没想到吧,不然当初一定会阻拦吧。
而此时再想到这一层,对活着的人来说,无疑又是另一种折磨。
先生眼下只是不知去向,或许结果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要振作起来,才对得起她的谆谆教诲。
钱小乔心中浅叹一声,只希望李铢吉人天相,能化险为夷,她伸手轻轻拥住江三言的肩,两人静静靠在一起,一起沉默。
南境守军由云凇接管以后,蛮族没有因她是个女人就轻举妄动,反而谨慎了许多,一连多日都藏而不出。
而京城这边虽然没有等到太护的垂帘听政,但有两位相爷坐镇,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三月里的一天,鱼跃客栈的掌柜登门拜访,江三言面对如此德高望重的前辈自然不敢怠慢,她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把人请进了书房。
三言如今可是在巡查上京,那这京城是不是也在你的巡查范围内?宋程喝了口茶,语气有些急切,为了证实心内的猜测,她才特意跑这一趟。
前辈说的不错,我正是在巡查上京,京城也在范围之内,不知您可有指教?江三言满头疑惑,与其它府城不同,上京乃皇城,吏部巡查最是频繁、细致,所以她这段时间除了看卷宗就是看卷宗。
所到之处都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考核体系,不等你查,个方面的报告和总结就送到了桌上,随你怎么查,都是清楚又有条理。
我深知皇城重地,一般是考核最严的地方,但一旦有问题也是藏得最深的地方,那些报告和卷宗,他们给你看什么,你便只能看到什么,这样一来永远不能发现问题所在,所以才有了明查暗访这个词,你可懂我的意思?
宋程作为穿越人士,在现代也曾接触过着一类的工作,往往都是上面刚传来要视察的消息,下面就把资料准备好了,就连走哪条街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说白了就是粉饰太平,我有问题但我不露出来,你也就看不到,只要不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就永远都没有问题。就算除了人命也没关系,能压就压,压不住就准备材料,然后把责任甩得干干净净,最后顶多警告一下,扣几个月俸禄,此事过后,一切都可以重来。
但她知道是一回事,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又是另一回事,想起那一封出现在院墙内的书信,还有近两年的账目,她觉得信中所言怕确有其事。
江三言微微蹙眉,她心里敬重宋程,便直话直说道:前辈有话直说,只要不违背原则,三言一定照做。
她相信宋程不是徇私牟利之人,便放弃官场上的那一套,自己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没有必要打哑迷。
宋程叹了一口气:自从你高中之后,圣上不,先皇虽然没有让官府完全接管育儿园,但却如你所言建立了监察制度。
我所立下的规矩和考核制度一条条被废,如今只是个出银子的而已,关键这些银子若都花在刀刃上也就罢了,前几日我收到一封匿名书信,里面说育儿园的钱大部分都进了这些监察人员的口袋。
我因此将往年的账目都找出来对比、筛查,可这也是下面管事想让我看到的账目,我自然也就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了。再过几日就又到了官府视察的日子,我想让你也前去,帮我看看这信中所言是否属实?
江三言听罢起身,将书桌上的一摞卷宗摊开,然后找到关于监察这一方面的报告。先皇周契北虽是个守成之君,却也不是庸才。
他最后采纳的建议乃是由六部各派出两人,每隔一月便共同前往,将京城内育儿园巡查一遍。这两个人也有规定,就拿吏部来讲,设有正三品尚书一人,正四品侍郎两名,正五品郎中两人,六品院外郎两名,下面还有主事、令史等六品以下官员若干名。
每次都由一名吏部侍郎或郎中,在若干名主事和令史官员中随机选定一人,两人一同前往,其余五部也是如此。
这样一来,大家都不在一个部门,彼此既不熟识也不信任,各自出的报告也没办法串通,避免了相互勾结的可能性,也使监察结果更可信。
我虽是京官,却也属与外放,不过好歹是个吏部郎中,向上面申请一下应该可以随同前往。江三言把卷宗放下,心里有了数,这事说起来不大,只是多一个监察的名额,刚好她也负责这一块,眼下正在巡视上京,跟着去育儿园看一看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便好,如此就多谢你了,我虽心疼那些银子,但更心疼那些孩子和孤苦得女子,所以这钱必须地花在刀刃上,你此行一定要多上心。宋程松了一口气,她相信李铢的为人,连带着对江三言的人品也放心,与钱小乔合作以来也了解一些。
这个小辈不理会官场上那些污七八糟的事,凭着良心和职责做事,是个正直、有担当的好官,只希望她能保持下去,不要跳进官场这个大染缸,不要忘了清白为官、清白做人。
前辈说笑了,这本就是晚辈分内之事,此行我一定竭尽所能,若没问题便罢了,若有问题,绝不姑息。
宋程欣慰地离开,江三言想了想决定不加这一个名额,免得打草惊蛇,而是直接请示以吏部郎中的身份去参与这次监察之行。
如她所料,吏部尚书几乎没有犹豫就批了,不说江三言本就奉了先皇旨意,单是她这个吏部郎中的职位,参与监察本也是职责所在。
入夜,江三言看着风尘仆仆归家的人,她一边给钱小乔捏着肩膀一边心疼道:自从来到京城后,夫人就忙得不开交,为夫一天到晚就只在床上才能看见你。过几日我又要去负责监察一事,少说也要三五天才空下来,咱们明日不如都忙里偷个闲,一起待在家中可好?
钱小乔握住肩膀上的手,眼底爱意缱绻,她站起身来,抱住江三言低声道:为夫?江大人何时学会了这个称呼?
她抬起头,嘴角亲着江三言的耳垂明日能不能忙里偷闲我不知道,但今晚属实可以忙一下,就如夫人所说,咱们床上见。钱小乔说完,看着红透的耳根,轻笑一声便去沐浴了。
婉转的语调随着主人离开,江三言依旧愣愣地站在房内,脑子有些乱,为何小乔叫她夫人了,难道不应该叫夫君?
她摸了摸耳朵,又看了看双手,倏尔璀璨一笑,眼底绽放了一抹潮热的星光,看来要热情提醒一下钱大小姐该叫什么了。
一刻钟后,房门打开又被反锁,不等江三言提醒,钱小乔就放下床幔,柔声道:夫君。
简单的两个字,听得人心底千回百转,江三言原本就不甚平稳的呼吸,霎时变得滚烫又急促,她半坐起身,眼底炽热一片,唇齿间也轻吟出两个字来:夫人。
原本急促的呼吸声逐渐变成了两道高低起伏的喘息,古朴的木床发出细微的声响,床幔上的流苏轻轻地摇晃,摇呀摇到外面晨曦初露。
床上才传来一声餍足的叹息:这下夫人不得不留在府中陪我了吧。
双腿酸软,手臂无力,睡意昏沉的钱小乔,睫毛颤了两下,只觉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登徒女。她无声地在底抗议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江三言看着熟睡的人,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她伸手描摹着钱小乔的眉毛、鼻子,唇角,仿佛把漫天星子都装进了胸口,心里洋溢着盛大的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补昨天的,今天的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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