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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梦溪石(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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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枢见过甄丛云的父亲,远远看过一眼,原本以为甄丛云肖母,但如今看来,倒也与其父有所神似。
    但他不以为意,依旧嬉笑如常。
    您也知道我生病了,生病哪里还能好玩得起来,不如等我病好了,再去陪你好好玩?
    甄丛云忽而又翘起嘴角,弯若新月,灿烂光明。
    好是好,不过今天来看你,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我将你当作好朋友,所以这消息,我也只第一个告诉你。
    凌枢咯噔一下,忙道:可别!父母至亲,你先将消息告知高堂吧!
    可甄丛云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就兀自说下去。
    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想与他私奔,可是暂时还没办法,家里又催着我结婚,我只能想尽办法拖延,今日之后,我只怕是要很忙的,没什么空来看你了!
    凌枢:
    我累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凌枢闭上眼躺下,盖好被子,状若安详入眠。
    甄丛云也不以为意,直接甩甩手做了个拜拜的动作,就拎着包走了。
    那你好好休息呀!
    一开门,外头闪光灯频频亮起。
    竟有好几个记者候在外头,探头探脑,还想将相机递进来。
    甄小姐!您说两句吧,今日怎么会突然来这间医院探病!
    是啊甄小姐,您婚期将近,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甄小姐,能不能采访一下
    凌枢听见甄丛云站在门口,对着那些记者开口。
    我又不喜欢这桩婚事,那都是父母之命,这年头哪里还流行什么父母之命?我喜欢的人住院了,自然要来看他!
    凌枢:
    他现在自然不能冲出去,否则甄丛云无论如何都能将谎言发展为众所皆知的恋情。
    他更不能直接对着记者说,甄丛云喜欢的另有其人,因为他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晓,这些话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凌枢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会这么疯狂,早就约了记者埋伏在外面,上一秒还和他说喜欢有妇之夫,下一秒就对着记者胡说八道。
    记者们果然骚动起来,纷纷追问凌枢的身份。
    其实不必追问,只稍去护士那里问问,凌枢的名字就能浮出水面。
    到时候人们就会知道,甄小姐亲自来医院探望的意中人,就是上回她执意邀请跳第一支舞的小白脸。
    生日舞会之后,甄丛云和凌枢没有联系,外人关注的才渐渐少了,现在甄丛云再弄这么一出,只会再度将别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报道一刊载,谁也不会相信凌枢和甄丛云之间,实在连熟稔都谈不上。
    甄丛云丢下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飘然而去。
    留下几名蠢蠢欲动的记者很想冲进来找凌枢,幸而护士及时赶到,将人驱离。
    凌枢活生生被搅出一身冷汗。
    甄丛云到底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跑来看他,又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她仅仅是想拿凌枢当烟雾弹,那现在无疑是成功了。
    明日大小报章,想必都会将甄小姐不喜家中定下的婚姻,意中人另有其人的消息刊登出来,遍布大街小巷,所有人也都会好奇甄小姐喜欢的凌枢,到底是何方神圣。
    凌枢现在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麻烦,当初岳定唐让他去敷衍甄小姐时,他就应该找个借口推掉。
    没有接触,也就不会开始,更没有接下来的这一系列后患。
    难怪岳定唐对跟甄小姐联姻半点不感兴趣,谁摊上这么个女人,还能快活得起来的?
    不过也不一定,总有些男的不知死活,对越难征服的女人,就越有征服欲。
    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不经意瞥及床头柜。
    那里正放着一个首饰盒。
    甄丛云带来的礼物。
    凌枢缓缓伸过去,将盒子攥在手中。
    想打开,又犹豫。
    他总感觉自己手里拿的是潘多拉魔盒,一不小心就会放出妖魔鬼怪。
    毕竟甄丛云带来的东西,实在没法令人不谨慎。
    手指捏住盒盖,缓缓往上翻。
    刚打开一条缝,病房门被推开!
    凌枢吓一跳,差点将盒子扔到地上。
    进来的不是甄丛云。
    也不是岳定唐。
    而是江河。
    今天真是见鬼了。
    不速之客一个比一个意想不到。
    第64章
    江先生,你来做什么?
    我来探病。
    江河摘下帽子,随手放在一边。
    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凌枢假假一笑:怎么会,不过别人探病总要带礼物吧,你两手空空,好像不似来探病的。
    有道理,来得匆忙,是忘了。
    江河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小沓美金放在桌上。
    不成敬意,将就收下吧。
    这是个出手大方的主儿。
    凌枢竖起拇指,不吝夸奖:够爽快!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还是不相信江河专门为探病而来。
    但对方没有先开口,凌枢也就不问。
    江河在病房内走了一圈,踱步到窗边,半身隐在窗帘后面,往楼下看。
    凌枢觉得江河的举动里,时常可以窥见他一些习惯和过往的刀光剑影。
    譬如正常人站在窗边,只会落落大方地看,绝不会这样半隐半现,随时准备藏起身形,敌明我暗,方便伏击。
    只有经常在刀口舔血,习惯了暗夜里潜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警惕。
    江河似乎察觉身后的视线,回过头。
    凌枢正坐在床上,裹着棉被,在数那沓美金。
    江河:
    他从未见过有人像凌枢这样坦坦荡荡的不客气。
    自然,也从未遇到过有人上赶着主动蹚浑水,帮他逃避追杀就为了查案线索的。
    你好像不好奇我是来做什么的。江河道。
    不是来探病的吗?凌枢扬了扬手上的钱,心意我收到了,桌上有苹果,您自便啊。
    江河:除了美金,我还给你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你一定有兴趣。
    凌枢头也不抬:愿闻其详。
    江河:陈友华死了。
    凌枢抬起头,一脸震惊:什么?!
    江河:你很意外。
    凌枢:我为什么不意外?
    江河: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凌枢打死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不仅亲眼看见陈友华被杀,还顺走了他身上的遗物。
    我当然不知道,多亏你告诉我!那完了,又一条线索断了,想要查明何幼安到底是不是在说谎,只怕遥遥无期。
    江河从大衣里摸出一个文件袋,丢在床上。
    这是陈友华的资料,你也许用得上。
    凌枢打开袋子抽出文件,略翻了翻。
    里面记载了陈友华在报社任职时的档案,和一些过往经历,的确很有用。
    谢了啊!
    凌枢随手将刚才没来得及打开的首饰盒扔给江河。
    江河接住,莫名其妙。
    凌枢道:为了表示感谢,这是我的回礼。
    江河蹙眉。
    他之所以给凌枢送来这份文件,完全是为了还那天晚上的人情。
    一条命的恩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江河不喜欢欠人情,能还,总是要还上的。
    不过凌枢这个人,也着实有点意思。
    因为一个枯燥乏味的人,是绝不会做出跟他一路逃亡的选择。
    江河打开首饰盒,面色一下变得古怪。
    你送我这个?
    嗯?
    凌枢不打算在他面前浏览资料,正将东西放回去,抬起头,就看见江河将首饰盒的方向一转。
    一枚钻石戒指赫然入目。
    凌枢:
    甄丛云该不会将自己的订婚戒指给了他吧?!
    不好捉摸的女人千千万,这甄小姐应该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凌枢遇到过许多对自己着迷的女人,却很少有像甄丛云这样的,拿他当挡箭牌,实际上另有所图。
    她爱上的有妇之夫究竟是谁,能被甄丛云看上的男人一定很不简单,说不定还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可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会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勾搭一个已经订了婚的千金小姐?
    这女人把戒指扔到他这里来,难不成真想逃婚?她喜欢的那男人会跟她一起走?
    甄丛云的戒指,自然不会是劣质品。
    钻石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亮得凌枢忍不住眨眼。
    从戒圈设计来看,应该还是出自国外设计师之手。
    这样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甄小姐说不要就不要,像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不喜欢男人,这枚戒指,你留给别人吧。
    江河冷冷道,将盒子放下。
    凌枢:
    虽然暂时没想明白甄丛云把这枚戒指丢给自己的用意,但凌枢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脑海里甚至会冒出诸如祸水东引,声东击西一类的词。
    他半点都不希望自己是那个倒霉鬼。
    正想着怎么编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说服江河收下这枚戒指,成为新的冤大头,有人推门进来了。
    凌枢和江河,几乎是下意识地,齐齐往门口望来。
    而在岳定唐眼里,一个靠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手里打开了的首饰盒递出一半。
    岳定唐:
    凌枢、江河:
    岳定唐沉默片刻。
    我需要为你们腾出几分钟吗?
    不需要。
    回答他的是江河。
    江河把首饰盒往凌枢手里一塞。
    我走了。
    等等!
    对凌枢的挽留听而不闻,江河大步流星,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岳定唐问:盒子里是什么?
    凌枢有气无力:钻石戒指。
    岳定唐浮现与江河刚刚如出一辙的古怪表情。
    没想到你的桃花都开到男人身上去了。
    凌枢: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八道,这戒指是甄丛云的。
    岳定唐皱起眉:甄丛云?她来做什么?
    凌枢将方才情形略略一说。
    你知道她喜欢的有妇之夫是谁吗?
    岳定唐:不清楚,我家与甄家素来没什么往来,就是见了面打个招呼的面子情,三姐之所以将她介绍给我,也是出于别人的介绍,她不好贸然拒绝而已。
    凌枢幸灾乐祸:这得亏你没看对眼,要是喜欢上这位甄小姐,转头她就给你戴上这么顶绿帽,你该如何是好?
    岳定唐冷静道:现在她盯上的人好像是你。
    凌枢噎了一下。
    我们还是来聊聊别的吧,江河送来一份资料,是关于陈友华的。
    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
    岳定唐去而复返,正是想要让凌枢去跟江河接洽,询问陈友华的事情。
    没想到江河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他知道陈友华死了。
    知道。
    那他没怀疑到你身上吧?
    凌枢回忆一下,摇摇头。
    他的确问过,但也只是随口一提,他今日之所以过来,应该是得知陈友华的死讯之后,知道我正在调查何幼安的案子,不想欠我的人情。
    岳定唐将一沓资料抽出来,略翻几翻,不由挑眉。
    江河果然有几分本事。
    许多东西循白道来查,未必能查到,但江河就不同了,他手下那些人如青帮帮众一般,遍布大上海各行各业,尤其是码头、赌馆、歌舞厅、典当行这几块,这些地方龙蛇混杂,最是容易得到消息和打探消息的。
    也许鹿同苍正是觉得自己这位得力臂膀过于强大,自己已经辖制不了了,才会起杀心。
    陈友华果然不是他的本名。陈友华本名程峰,是上海九英中学的一名化学教员,后来因为惫懒不知上进,与其他教员口角斗殴而被辞退,之后便去了报社工作,改名陈友华,直到被追杀,出事失踪。
    他家里人口呢?
    他在中学当教员的时候,履历表上写的是江西吉安人,上有父母,膝下独子,也就是他自己,未婚,学历为中学。具体哪儿没有写,学校入职时需要面试,他想必是通过了,否则不可能任职,但是此人肯定也有问题,一般人求职,恨不能写得越详细越好,但陈友华却反其道而行,这是古怪的地方之一。
    还有,根据他任职中学的同事所言,陈友华在学校很少提起他的家里人,性情也孤僻不合群,但等他去了报社,却又变得与人为善,面目可亲,你看,报社同事对他的评价很好,说陈友华乐观善良,是个好人。这样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怎么会出现的同一个人身上?
    如果陈友华的确就是程峰,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的其中一面,是故意伪装的,又或者,他的孤僻和乐观,都是伪装出来的。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性格,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谜,现在他死了,除非找到和他有关系的人,否则说不定,连程峰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岳定唐陷入思索。
    凌枢也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思路。
    江河既然能把这份资料当作人情,那它的真实性就八九不离十了。
    你去过明德书店?岳定唐忽然道。
    不错,江河跟我怀疑到一处去了,他也找人查了杭州那间明德书店。巧得很,就在陈友华死后,我从杭州回来,当天晚上,明德书店就关门大吉了,门外贴了张告示,说是东家出门,归期未定,请书客移步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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