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始做代购(穿越)——翻云袖(133)
嗯。阎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那是些矿石,大概是小酷挑出格外斑斓的几块石头特意回送给阎当做礼物。
这些矿石在还没完全发现价值之前就只是石头而已,部落里不会对他们拥有这些石头而感觉到冒犯。
毕竟这不是能产生威胁力的东西。
即便铜片现在已经展露出了它的重要性,那也只是单纯提升了天然铜的价值,还没有带着其他的石头一道鸡犬升天。
更不用提小酷现在同样拥有一定的特权,起码在陶窑这方面。
这是小酷的礼物。阎将那些矿石逐一放在桌子上,就算只是石头,也各有颜色,看得起来小酷的确花了非常多的心意去找寻,也很认真地在挑选礼物,你如果想要画画,可以将这些石头拿去磨成粉末,会留色很久,只不过染衣服就算了。
乌罗眯了下眼,他刚刚往边上看了一眼,窗边的雪被光照着有点刺目,闪到眼里很是不适我看起来像是会染衣服的人吗?你放着吧,如果有用我会拿。对了,晚上有阿絮的葬礼,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阿絮是部落里非常平平无奇的一个女人,算不上年轻,也谈不上貌美,是个丢在人海里很难找出特点的人。
就算是高三的班主任在几十个学生当中,也会有最喜欢的,最讨厌,最漠不关心的存在,更别提乌罗并不常与其他女人过多交流,而大部分人也不会缠着乌罗,因此他对阿絮的印象并不算很深,只是隐隐约约能想起来面孔。
她死了?阎不甚讶异地询问道,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嗯。乌罗只是有些唏嘘,冬天生孩子,本来就艰难,加上又太冷了,的确不太容易挺过来。
阎没有说什么,他瞥了一眼乌罗,看对方的神色似乎有些落寞,便询问道你怎么了?那个女人的死让你很伤心吗?
倒是说不上很伤心,不过到底是认识的人,毕竟讲过几句话,难免觉得可怜。乌罗轻轻叹气道,我想这种事,你应当也经历过很多遍了。
阎不置与否地点了点头,拿起水壶放在灶台上加热,其实水壶里的水本来就烧过,只是这时候冷了而已,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驯化本来就是一个互相的过程,当一群人追随你的时候,你同时也成为了他们这群人的追随者,人掌控权力就会恐惧失去权力,掌控名誉就会过分珍惜名声这张外皮,就是这个道理。
你未免把感情想得太复杂了,人在群体里难免会产生情感,这不是驯化。
是你想得太简单了。阎不打算再烧滚一次冷水,只是加温了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倒时他向乌罗示意了片刻,对方摇摇头后,他就只留了自己这一碗,目光如刀般剖开乌罗,一旦人沉浸在神权甚至王权之中时,这种诱惑力就不单单只是感情了,失去每个人都等同折损自己的利益。
乌罗沉吟片刻,他最终微笑道你说得很对,这一点我不能反驳,只是我们讲得不是一件事。
嗯。阎点点头,平淡地回应他,我知道,只不过是想跟你分享过往的经历而已。
他将温水一饮而尽,身外的冷意早已经在火焰边消融,碗里很快清空。
那你要去吗?
阎搁下碗,轻轻拂去衣服上的尘埃,笃定道你既然去,我当然也去。
如果按照我的婚姻观点,你很可能会在第一轮跟第二轮都被立刻淘汰,一来是性别不合适,二来是我们的思想不合适。乌罗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架着腿坐在床边,看起来悠闲的模样不像是晚上要去出席葬礼,反倒要出席晚宴一般,如果一段婚姻充斥着这样的交谈,有时候会比较痛苦,不过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阎眨了眨眼睛,将碗收拾起来,分辨了会儿这是句真心实意的抱怨还是玩笑,而后才回过神应对这样的对话进行反击是啊。
他气定神闲道你后悔也晚了。
哪怕离告白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乌罗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他的确有些遗憾,不过并不是非常伤心,方才说的那些感慨已经是他对阿絮的所有情感表达了。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去参加一个八竿子才能打着一块儿的人的葬礼,因为接触不多,或者说只是偶然见过几面,并没有深入的感情,所以的确有对死者的尊重跟默哀,可再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晚归晚,以后还是不要讨论这种国家大事了。乌罗微微笑道,让这种话题侵占私人空间就不太好了,我倒是期望你可以用人话而不是哲理来形容你的过往经历。
确定关系之后,他的态度就显得柔和了许多。
阎迟疑片刻,笑道那我大概是无话可说了。
乌罗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对方在跟他开玩笑,不由得失笑道你的幽默感倒是很有话可说。
男人对上喜欢的女人时多少会有点不知所措,乌罗没有可参照对比的人物,只能从自己过往的恋情判断,跟阎在一起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怪异的平静。倒不是说那种冲击心潮的感情稍纵即逝,而是少了些克制,比起爱侣与情人,更像是朋友。
然而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乌罗跟阎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前者需要继续思考跟判断接下去要走的计划,而阎则随时准备好战斗,他长期的经历让他下意识确保自己每时每刻都处于相当警惕的状态,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端起碗能吃饭,放下碗能杀人。
搞不好还能多补一道清水煮毛血旺,吃不吃得下是另一回事。
快要晚上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他们将点起的火焰熄灭了,最近乌罗有在认真试着做蜡烛,只可惜材料不易寻找,只能从商场里买蜡烛照着光做蜡烛。
阎对他的行为没什么太大反应,大概只觉得多此一举,不过并没有说出来。
该走了。
乌罗说道,他拿过栏杆上挂着的黑色外套穿上,凑过来在阎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安静而又平淡,却比往常他们之间经历过的那两个吻更令人心生欢喜。
哎
怎么会后悔。
第113章
在这个世界上, 不管做什么事, 似乎都是黑夜更为适合。
毕竟白天要为生活奔忙, 愁吃愁穿愁住愁人生,因此只有晚上那短暂的光阴能拿来抒发下心绪, 做些其他事情。
杀人放火或是举行葬礼,当然还包括做历法。
等乌罗跟阎出门去的时候, 俘虏们正忙忙碌碌地搬运着木头搭成一张简单的床, 与其说是床,倒不如更说更接近好几棵圆木捆成的木筏。阿絮的尸体被搬运出来,他们现在有足够的兽皮跟足够的外衣, 她仍然穿着生产时的那件衣服, 没有人将衣物剥离下来,像是默许般任由着外物伴随着她一同离开。
阿絮的腹部仍是隆起的,仿佛里面还孕育着一个生命,实际上只是很可能只是因为死亡后导致身体无法恢复,因此肚腹仍然鼓胀。她的脸跟身体都被擦得很干净, 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样, 琥珀将她抱出来, 孩子们殷殷切切地跟随着大人旋转行动,如同被操控的木偶般, 眨着眼睛看着逝去的族人。
她被安放在木头上,只占据了并不大的一块地方, 温顺安静, 平凡无奇的面孔显出点母爱的慈悲与柔和来。
起码在死前, 阿絮仍是高兴的。
部落里的广场里升起不少篝火,原先安放灶台的地方变成了火堆,正巧今日星光明朗,圆月当空,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众人围成一个大圈安静站着,看着琥珀举起火把。
琥珀并不是个巧言令色的人,更谈不上多么伶牙俐齿,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的面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振奋士气的话,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才重重地点下头,火光将她的脸庞映照得面无表情,只能听见一句全无波动的命令开始吧。
开始什么?
乌罗莫名其妙地看向阎,试图从这位部落大百科身上得到答案,然而每个部落的风俗习惯都各有不同,就算是阎也不可能全部都说个清楚,便下意识摇摇头,示意观察其他人的动作随同。
肢体方面的动作在这个时候比言语更有用,一模一样的模仿会让其他人以为是同伴,阎经历过几次,这种办法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成功的。
当然,如果对方铁了心想要把你吃掉,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俩虽然不知道开始了什么,但是部落里的其他人显然已经听懂了,去年难得没有人死去,琥珀本来以为日子会就这么好运地过下去,没想到冬天就死了一个女人,她离开之后就开始安排这一切了。
在离开原先部落之后,一旦遇到死人的情况,琥珀不得不将死去的同伴弃尸荒野,任由他们成为动物的食物,就如同她们遇到新鲜的野兽尸体同样会拖走进食一样。真正让琥珀感觉到该重新拿起之前部落的葬礼规矩是来源于今年稳定的生活,阿絮是她们的同伴,不该丢在荒野上任由野兽啃食。
尸体会腐烂,会被啃食到不成模样,琥珀不想阿絮变成那个样子,也不想其他人变成那个样子。
众人提起箩筐,将落叶跟枯枝簌簌地抖落在阿絮的尸体上,如同飞扬下一张天然的被单,将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地覆盖住。琥珀看着树叶一层层加厚,伸手握紧了火把,等待着众人往后退去,这才将火把凑了上去,火一开始燃起来了,又很快熄灭了。
这些树叶太过干燥,油性不足,便冒出点黑烟来,琥珀没有收回手,而是等着火将枯叶烧成灰烬,等着木头都沾上火星,等到它完完全全燃烧起来,才慢慢将手松开来,火把就落在了木头上,甚至还弹跳了两下。
火烧起来就很快,空气里蔓延着说不出来的味道,时间一长甚至能听见油脂的响声,众人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火越变越大,很快就将整张重叠着的木筏吞没进去,几乎烧得他们这些站在外边的人都脸上泛红。
婴儿大概是被这样的火光吓到,哇哇大哭起来,部落又从寂静里恢复到了平日的喧哗之中,男人去用木头挖坑刨洞,而琥珀指挥着女人去搬运食物来做晚饭。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应当吃饭。
焚烧尸体本质跟食物并没有任何差别,他们都在用火煎熬着尸体,人跟野兽都是动物,只是过头与不过头跟进不进食的区别而已。
部落里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乌罗被这过分相似的一幕逼出点略微的不适,他失去了吃晚饭的胃口,摇头拒绝了琥珀要他留下来的好意,站起身来往外走,靠在了阴影处的木墙上闭目养神。
其实想也知道,原始的葬礼能有什么差别,现代已经有许多土葬水葬天葬火葬等等的资料,这时候才文明初开,又是火葬,当然只是长时间的焚烧而已。
要吃一点梅子吗?
昏黑的视线之下突然出现一双鞋子,下垂的麻衣摆微微顺着夜风飘荡,再来就是彻底占据视线的黑色梅子。
虽然又苦又涩,但是足够酸,能开胃。
乌罗苦笑道听起来好像更反胃了。
在此之前,乌罗从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火葬,或者说他没有这么长时间且这么认真严肃地参加这种仪式。
阿絮并没有任何损伤,她很年轻,死去的那一刻身体内的各种器官还未彻底罢工,鲜血甚至还能流淌出来。皮肉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油脂的声响,那张面容被火焰吞噬摧毁,她被火焰无声无息地一点点消耗,过大的火焰出乎乌罗的意料,甚至像是要将天都染上这种艳色。
她今年本吃得圆润丰满的身躯在高温下迅速失去水分,慢慢紧绷在骨头上,如同一层蜡黄而萎缩的陈皮,然后火焰开始烧破皮肤,显露出部分熏黑的白骨,那滚圆的腹部跟头部最先被烧破。
于是肋骨明显如铠甲般张开,似一个过分锋利的拥抱,阿絮本来饱满的肚子此刻像被狼群掏空啃食后的模样,平淡无奇地消瘦下去,她开始彻底干瘪。
最终遗留下来的是时间的灰烬。
他们都只是时间的一握灰烬而已。
有些人的确会害怕死亡,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你我都是一样。
包括你也是?
阎很淡地笑了下我又不是反社会人格障碍,好歹是三好青年教育起来的水平,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害怕过死亡。就算我真的对别人的生死毫不在意,也总会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死,不过这是必然的事情,人的路程有长有短,这就是终点,我们只是在今天看到了别人的终点而已。
我想起来你吹过笛子。
乌罗忽然没头没尾地提起这句话,缓缓道你吹一曲送她好吗?我们好歹是她的族人,也是她的巫,琥珀做了这么多,我们是不是应该也做点表示。
我没有带笛子。
这样啊乌罗轻轻叹了口气,他仰起头看向明月,雪小了许多,在火焰盛大之下显得微不足道,这些洁白的晶状物在空中流转飘零,落不下来,有几片在火焰之上化为虚无。部落的人并没有很悲伤,他们仍在催促着晚饭,帮忙照顾婴儿,新生的孩子哇哇大哭着,男人逗弄了会儿,让手忙脚乱的女人收拾残局。
生与死划开了分明的界限。
他本是隔岸观火的人,与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关联,只是那样的寂静,是一瞬间忽然击中乌罗的心,在白日时还很欢喜的,如今却变得略有些沉重的心。
这就是死亡。
不过我带了埙。
埙的前身就是哨,华无师自通地摸索了不少乐器,可用跟不可用的,阎闲来无事干涉他的研究道路,提前拿出结论,导致华的毕业论文彻底功亏一篑,只好坐在土包上着迷地听着对方拿出新烧出的陶埙吹奏一曲。
无论华之后再怎么多次试验吹奏,却都没办法发出那样悦耳动听的声音。
而显然,阎也不是可以和善请教的对象。
埙的声音很闷,又低沉,不像是其他的乐器那样张扬,甚至隐隐约约之中还带着一丝苍凉与凄婉,在这个时间吹响,更显悠长。
阎并不喜欢长久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这可能跟他平日的习惯有关联,等到乌罗转过脸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树上,被遮掩着,几乎看不出任何踪影来。埙音幽幽地传出,如泣如诉,人纵然言语不通,思想不同,对于有技巧的音乐鉴赏力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差别只在能说出精髓或是只有情绪浮动。
夜间安静,火焰燎动在暗色之中,木头噼里啪啦地灼烧着,那乐声并不完全是一首曲子,而是断断续续的哀声。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