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GL)——请君莫笑(102)
南宫静女冷哼一声:你们都下去,这里不留人伺候。
待宫婢内侍们都退下,南宫静女破天荒地拍了拍齐玉箫的后背,安抚道:并不是所有脸上有疤的人都是坏人,再说你父亲脸上的并不是刀伤
齐玉箫抽抽搭搭地问道:那是怎么留下的?
南宫静女张了张嘴,往事再次浮现
自己不是已经下定决定与这人再无瓜葛了么?为什么总是没出息地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齐玉箫:母亲?
南宫静女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和酸意,轻声回道:你可以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和你的一模一样?
闻言,齐玉箫带着疑惑转过了头,齐颜适时露出和煦的笑容。
齐玉箫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眼角还挂着泪珠,但脸上的惊恐和排斥已经慢慢地消失了。
齐颜在心中暗叹一声:若是自己的父母还活着,特别是父亲一定会敞开心扉接受这个孩子的。渭国人的身份只是一层皮,自己是草原王子,不应该用渭国人酸腐的想法去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
齐颜蹲了下去与齐玉箫平视,柔声道:我脸上的疤是年少时贪玩儿,被树枝抽到的,你要不要来摸摸看?
齐玉箫转头看了看南宫静女,得到许可后松开了环在南宫静女脖子上的小胳膊,向齐颜走去。
齐玉箫抬起手,迟疑道:会痛么?
齐颜笑着摇了摇头,齐玉箫一头扎进齐颜怀里:父亲!
齐颜抱着齐玉箫站直了身体,掂了掂小姑娘的分量,引得后者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齐玉箫:父亲是从晋州回来的?
齐颜:嗯。
齐玉箫:晋州离这儿有多远?
齐颜:骑马的话要半月,马车慢些。
齐玉箫眼前一亮:父亲也会骑马吗?!
齐颜下意识地看了南宫静女一眼:玉箫也会骑马?
齐玉箫兴致勃勃地回道:二姨母带我骑过几次马,二姨母说等玉箫的年纪再大些,她教我骑马。
齐颜:玉箫不怕么?
齐玉箫摇了摇头:不会呀!
齐颜听了很是欣慰,回忆起了小蝶小时候骑马的样子:你母亲也会骑马,父亲只会一点儿,但是可以和玉箫一起学。
齐玉箫再次搂住了齐颜的脖颈:真的吗?什么时候?
南宫静女听着父女间温情的互动,心里有些不自在:到底是血浓于水,不过片刻功夫,自己就像个外人了。
南宫静女:你们聊,本宫先回了。
母亲!
殿下?
南宫静女转头看去,一大一小睁着琥珀色的眼眸,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齐玉箫扭了扭身体,齐颜将她放了下去,她跑到南宫静女身边抬手拽住她的袖子:母亲不要走~。
齐颜亦说道:殿下,再坐坐吧?
南宫静女:好吧。
齐颜和南宫静女将齐玉箫哄睡了,小家伙睡得很沉,今日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南宫静女起身:夜已深沉,本宫先回去了,驸马请自便。
齐颜放下蒲扇虚拦了一下,轻声道:臣陪殿下一起吧?
南宫静女心头一动,淡淡道:今夜就委屈驸马睡在暖阁的厢房吧,或者未明宫里的寝殿任驸马挑选。
齐颜没吭声,默默地跟着南宫静女来到门口。南宫静女抬腿迈出了门槛,齐颜再次叫住了她:殿下。
一众宫婢内侍在身边伺候,南宫静女也不好太过冷漠:驸马还有事?
齐颜注视南宫静女的眼睛,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许久不见,臣下有许多话想和殿下说
缩在角落的灵芝和仙草双双瞪大了眼睛,不是说驸马和公主感情不睦吗?
怎会,如此痴缠?
其余年纪大些的宫婢和内侍大抵分成两种,一种是后被调到未明宫的,脸上虽无任何表情但想法和仙草灵芝相似,而秋菊和冬梅则心照不宣,资历深些的秋菊更是无声地笑了起来。
驸马和公主的感情不睦?简直荒谬!
当年这二人的感情,整个内廷哪个不知道呢?要不是驸马犯了错
哎,秋菊暗叹一声。三年的光阴整座内廷的宫婢内侍换了一茬,驸马和公主的恩爱往事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还记得了,自己也老了。
南宫静女心口一紧,蹙起眉头淡淡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来日方长。
齐颜:臣此次入京只为述职,如今公事已毕,或许不日就要回去了。
南宫静女暗自腹诽:哼,想走?没那么容易!
就算要回去也没有这么快的,明日再说吧。
说完不管齐颜再说什么,径自去了。
齐颜看着南宫静女远去的背景,勾了勾嘴角:真是长大了呢再想从这位殿下口中套出什么情报,怕是不容易了。
齐颜成为驸马后,似乎一直在用这样的说辞去协调复仇大业与良心之间的冲突。但这是南宫静女第一次明确地拒绝了她的要求,在感叹仇人之女成长的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难掩的失落。
齐颜就这样倚着门框,直至灯笼的光芒彻底被黑夜所吞没。
仙草来到齐颜身后请示道:驸马爷,是否需要奴婢们随您移驾其他寝殿?
齐颜转过身,问道:一直都是你们两个伺候郡主?
她的音色带着一种特殊的质感,再加上温柔的语气和精致的容颜,说是让人怦然心动也不为过。
仙草:回驸马爷,暖阁里只有奴婢和灵芝,其他人在院子里伺候。
齐颜:辛苦你们了,郡主年纪小,你们要多费心。
仙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垂下头:能伺候郡主是奴婢们修来的福分!驸马爷是否要移驾其他寝殿,奴婢为您掌灯。
齐颜:不必了,我的这双眼睛夜间不能视物,把厢房收拾一下吧。
仙草:啊!是奴婢这就去。
香草忍不住想: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公主殿下才没让驸马爷同回寝殿的吧?暖阁到正殿要走小半个时辰呢!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
秋菊领着一队服侍南宫静女梳洗的宫婢出了寝殿,看到齐颜居然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她让其他人先去,来到齐颜面前恭敬地打了个万福:驸马爷怎么来得这般早?奴婢没听见通传。
齐颜笑道:是我没让通传,怕打扰殿下清梦。殿下醒了?
秋菊点了点头,身后传来开门声响,南宫静女穿着一袭宫装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南宫静女:你怎么来了?
齐颜不答反问:殿下这么早要到哪儿去?
南宫静女:本宫,要去给父皇请安。
齐颜挑了挑眉:那臣与殿下同去吧,昨日回来的时辰不对,还未向陛下请安。
南宫静女沉默了,她根本就不是要去请安而是要去上早朝,她看了看齐颜,从对方的脸上读不到一丝情绪。
不过南宫静女是知道的:眼前的这个人可不是好欺瞒的,稍有不慎就会让对方察觉可这个时辰父皇怕是还没醒呢,自己贸然前去可能要吵到父皇。
想到这里,南宫静女有些生气,转身往回走:不去了!
齐颜追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南宫静女:你连宫装都没穿,请什么安?
齐颜低头看了看自己,无辜地说道:要不容臣回暖阁换上太守官服?
南宫静女却头也不回地进了寝殿:本宫都说了,不去!
齐颜的心中闪过了一个猜测,勾了勾嘴角跟了进去。
殿外的秋菊会心地笑了起来,关上了寝殿的门叫来一名宫婢去传膳,自己守在了门口。
南宫静女重重地坐到拔步床上,白了跟进来的齐颜一眼,心中火起:大考在即,最近的早朝一直在商讨主考官的人选,不容错过!这人可真会挑时辰!
齐颜大大方方地坐在桌边,还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南宫静女强压怒意:你不用上朝么?
齐颜端起茶盏滋溜喝了一口,茶的味道不错,她颇为享受地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回道:臣乃地方太守,若无旨意无需上朝。
南宫静女被顶得胸口发堵,愤愤想到:明日,不!今日本宫就下道旨让你好好上朝!
不行!旨意到的那么巧,这人怕是要怀疑
这下南宫静女更生气了,特别是看到齐颜似笑非笑的那张脸,总感觉对方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讨厌?!
第138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南宫静女别过了脸,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齐颜无声地笑了起来。
南宫静女的秘密即便她不说,齐颜依然能猜到几分。从三年前那道将齐玉箫记在蓁蓁公主膝下的圣旨开始,齐颜就瞧出了端倪。
从前南宫静女的字潦草得可以,她第一次认真习字临摹的就是牧羊居士的字体,纵然风骨上差了几分齐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从那时起齐颜就有所怀疑了,但毕竟没有亲眼,瞧见齐颜也不好下定论,或许是南宫让身体不适由南宫静女代笔?
或者南宫静女盛怒之下自己写了圣旨,恳求南宫让盖上玉玺来警醒她也是有可能的。
这三年齐颜上的每一封折子都是南宫静女回的,朝堂上的珠帘屏风也在
今日,齐颜特意起了个大早,掐着时间来到了正殿,为的就是解开自己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南宫静女的借口,在齐颜眼中简直是漏洞百出。
这三年来南宫让身体似乎大好了,没有一日停朝,偶尔还会露面。连她这个地方太守都知道的事情,居住在皇宫里的公主殿下会不知道?那么她挑着早朝的时辰去请什么安?
答案只有一个:南宫静女盛装出行根本不是为了请安,而是去早朝,果然这三年藏在屏风后面的人是她!
但齐颜不得不承认的是:南宫静女真的成长了,对待突如其来的情况处理得当,二人独处的时候也很难从她的脸上读出什么情绪。
齐颜暗自轻叹一声:没想到南宫老贼疼爱嫡女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纵使所谓的宗嗣传承本身就是一件迂腐之极的事情,但他偏偏又开创了旷古烁今的先河只是南宫让并非膝下无子,正相反他的几个儿子都不算是平庸无才之辈,要如何让南宫静女坐上那位置呢?
突然!齐颜的心中闪过了一个惊人的可能性难道巫蛊之案的策划者真的是南宫让?!
想到这里,齐颜的眼皮突突直跳,之前她也觉得此事蹊跷必有隐情,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南宫让先用巫蛊之案将母家势力最大的两位皇子圈禁,彻底剥夺他们的继承权,然后任命五皇子为监国皇子,却让三皇子做了巫蛊之案的主审官,任凭对方光明正大地打破朝中平衡,安插自己的势力,又不声不响地演了一出偷梁换柱,让南宫静女坐到了珠帘后坐山观虎斗。
齐颜眯了眯眼,浅浅地呼出胸中浊气,思索到:那么,眼前这位公主殿下在这个节骨眼将自己调回京城的目的是什么呢?
隐藏在广袖下的手指动了动,原来如此。
想通了所有关节,齐颜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看南宫静女的眼神也变得不同了。
殿下,原来是想让我做你在朝中的棋子,果然成长了。
齐颜看着南宫静女的侧脸,胸腔中那种撕扯之感阔别重来。
十六年了,渭国覆灭草原已经过了十六年,或许连渭国朝堂上的这些个凶手都已经快忘了这件事了
齐颜的目标从未变过,覆灭渭国的朝堂,让当年的凶手血债血偿,还有在复仇的过程中尽可能保全眼前这位仇人之女,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再由自己亲手结果了她带有原罪的生命。
可是齐颜从未想到南宫静女竟然成了她复仇路上最大的阻碍。
南宫静女察觉到齐颜注视自己的目光,毫无征兆地将头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齐颜隐去了眼中的情绪,笑着说道:殿下,近来有一件事令臣很困扰,想听听殿下的意见?
南宫静女也来了兴致,什么样的事能难住这人?
南宫静女:说来听听。
齐颜沉吟须臾,说道:臣所治理的晋州府下有一郡,郡丞妻子的母家侵占农田修建了一座祠堂,原本晋州因灾凋敝人烟稀少也无大碍,但这几年百姓陆续回迁,再加上毗邻州府的百姓搬迁至此,耕地就变得紧张了,好巧不巧这位郡丞妻子的母家侵占了他人的农田,在臣到此地查访时,这户农民到府衙来告状。臣应当如何?
南宫静女没想到齐颜竟问了这样简单的问题,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认真地回道:我朝《农典》早有规定,农户可在自家农田上修建祠堂但占地不得超过一亩,非农田所有者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占他人田地,但可以经官府公证后先对农田进行买卖,再行处置。
齐颜又问道:可这家人在逃难的路上已经将大部分田契都卖掉了,如今只剩下一亩三分地,一年的收成扣去赋税一家三口的嚼头都成问题,那郡丞的妻弟正正好好侵占了一亩田,如果再卖了那农户家就连赋税都供不起了,家中男子都要去做佃农来贴税。
南宫静女秀眉微蹙:那就让郡丞家以地置换,或者多出些银子给农户,让他们到别处置地。
齐颜笑了笑:殿下有所不知,这一亩三分地乃是山田,正因朝向风水好才被用作修建祠堂,这农户呢家就住在山上,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每日徒步半个时辰下山去耕田,在衙门里把头都撞破了,就是不肯卖呢。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