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GL)——请君莫笑(100)
喋喋不休的齐玉箫明显愣了一下,回道:二姨母说爹爹在晋州,一时回不来的。
南宫静女又问了一次:你想见见他吗?
齐玉箫端详着南宫静女的脸色,却也没看出什么不悦,回道:想。
南宫静女:那好,今日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本宫回去了。
齐玉箫跳下椅子:女儿恭送母亲。
几日后传令官骑着快马,身后背着封红的竹筒冲进了晋州府衙。
报
马还未停稳,传令官便跳下了马背,一名衙役反身向内跑,去请太守了。
齐颜正在正在批阅晋州底下郡县呈上来的奏报,突然听到衙役禀报:大人,外面来了一位传令官带来了一份封红的竹筒。
齐颜将奏报盖起来,拿过冠帽戴在头上:请他稍候,我这就来。
传令官见了齐颜,拱了拱手:小人参见太守大人,京城八百里急件请大人当场过目,小人好回去复命。
传令官不好直视齐颜,却还是忍不住拿眼睛偷瞄,这位大人虽然身穿太守官服看上去却没有一点儿架子,给人的感觉反而像一位世外高人。
早就听说蓁蓁公主的驸马天生异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照理说眼前这位大人已二十有四,又官居太守按照常理应该蓄起胡须才是可是传令官又忍不住想:这样一副好容颜,蓄起胡须岂不是可惜了?
或许正是没有蓄胡须的缘故吧?齐颜看上去就像一位少年书生,淡雅温润。
偏偏左脸上横着一道刀切似的疤痕,为整张脸平添了几许硬朗和狂野,令她整个人的气质复杂起来,实在是三言两语难以准确描述。
再配合上这对妖冶的眼眸,连传令官这个而立之年的男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那是一种跨越的性别的冲击。
齐颜并没有注意到传令官的表情,倒是被一旁立着的,未及弱冠的少年郎瞧见了。
只见他勾了勾嘴角眼中露出丝丝轻蔑,不过他控制得很好,转瞬即逝。
齐颜接过竹筒拧开了封红,里面是一封明黄黄的圣旨,她将圣旨取出来的那一刻,府衙中的人尽数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齐颜抖开卷轴,上书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晋州太守齐颜回京述职,自接到圣旨后次日动身,钦此。
圣旨上的字龙飞凤舞笔锋凌厉,但在顿笔回峰处隐约透出几分牧羊居士昔日的风骨,齐颜端着圣旨恍惚了一阵。
臣遵旨。
府衙中的人这才各自站起,传令官再次对齐颜拱了拱手:既然大人已经看过,小人这就回去复命了。
齐颜:钱通,你去替本官送送。
传令官:不用劳烦了,小人是骑马来的。
齐颜抬了抬下巴,钱通会意跟着传令官走到门口,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递到传令官手上:差爷一路辛苦了,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
传令官盯着钱袋却推辞道:这怎么行?在下不过是奉命行事
钱通上前一步,将钱袋硬塞到传令官手上:差爷切莫推辞,你我都是奉命行事也别让小人为难不是?就算差爷不喝茶,这马儿也需要点嚼头好攒足力气回京呢。
传令官笑着收了钱袋,暗道:不愧是当朝驸马爷,身边的下人也这般灵透。
钱通返回府衙,齐颜将圣旨收到怀中:你随我来。
钱通:是。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齐颜坐到案后将圣旨取出放到桌上:陛下命我回京述职,明日动身。
钱通听了,当即大胆地问道: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个时候回去?还走得这么急?
齐颜低头看着圣旨抬起手按在上面摸了摸,幽幽道:或许是有别的事情吧,回京述职只是个名头罢了。
钱通:依小人看也是,不然内廷为何不正儿八经地派个内侍来宣读圣旨?
齐颜勾了勾嘴角: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必都说出来,更不要挂在脸上。
钱通的气势立刻松了下来,低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小人知错。
齐颜平静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错事只是太容易被人看透容易吃亏。
见钱通的头越压越低,齐颜又道:去收整行装吧,时间不多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钱通:是!
齐颜:等等。
钱通:主子还有何吩咐?
齐颜沉吟片刻,低声道:收拾好行囊后你去那边走一趟,就说明日我们卯时出发,让他算好时辰在城外十五里小庙等着。
钱通:是。
钱通推门出了书房,齐颜收好圣旨拉开公文上蒙的粗布,继续批阅起来。
第二天一早,钱通将行李装上了马车,一辆马车仅主仆二人便上路了。
晋州城外十五里小庙。
这是一座早已荒废的古庙,庙宇破败漏风,神像倾倒,庙内蜘蛛网随处可见,这里也是当年小蝶一行人藏身的地方。
齐颜担任晋州太守这三年,晋州府人口增长欣欣向荣,城内大部分设施得到了修缮,单单这十五里小庙一直没有下令修缮。
齐颜跳下马车,钱通拉着缰绳守在原地。小庙只剩下一半门板,齐颜侧身进了小庙,一位戴着铁面具的男子单膝跪地:见过主子。
齐颜将人从地上扶起:春树兄不必多礼,你我依旧兄弟相称。
男子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脸上留着邋遢的络腮胡,左边唇角一道鞭痕将胡须切开一直到下巴,那男子的右脸颧骨位置上赫然印着一块方形的印记:刺配。
齐颜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春树兄,别来无恙。
这位络腮胡男子姓谷,名枫,字春树;曾在几年前的上元灯谜阵上与齐颜对垒,后投靠二皇子府上做了幕僚,因巫蛊之案被发配至北九州做苦役,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第135章
一卷珠帘暗藏香
谷枫却向后退了一步,端起手臂恭恭敬敬地朝齐颜行了个礼:承蒙主人救命再造之恩,谷枫不敢与主人再称兄弟,还望主人体谅。
齐颜看着视线中的那双叠在一起的手,手指粗壮僵硬,哪里还是读书习字的手?倒像是久做重活的粗人
眼前的这个男子已经和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再难再对上号。齐颜还记得多年前的上元节,自己与谷枫对垒在灯谜阵前,这人虽锋芒毕露却满腹真才实学,最后自己退出他成功夺魁。取了银子打通门路,到二皇子府上做了幕僚,在他的辅佐下二皇子在民间和朝中的声望于众多皇子中无人可出其右。
三年前谷枫受巫蛊之祸殃及,被刺配流放到了北九州修缮城池。北九州节度使额日和阿努金根本不把这批渭国犯人当人看,发配到那边的犯人们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他命钱带了大量的银票,在押解的路上买了一些生命垂危的犯人回来,这第批人里并没有谷枫。因为他曾是二皇子身边的近臣,被当做重刑犯由刑部的官差直接押解到了北九州。
齐颜在晋州上任的第二年,曾有一位屡试不中的少年郎到太守府应聘文书,那人的风格气质与谷枫很像。齐颜这才想起这位故人,给钱源修书一封,让他到洛北去寻找这个人。
钱源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寻到面目全非的谷枫,他当时得了疟疾,骨瘦如柴、被看守他的人丢到僻静处任其自生自灭
钱源将人带到洛水边巡防名医,花费数不清的银子才将他救活。
而谷枫的家人也大都受到了牵连,他那年迈的高堂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前些日子,钱源来信说谷枫已被安排到晋州附近等候差遣,这是二人阔别多年的第一次见面。
还习惯么?齐颜淡淡的问。
谷枫沉默着没说话,齐颜也没强求继续说道:这次叫你来,是因为我手底下的四方钱庄受到了通源钱庄的打压,开到京城的银号很难经营下去,我希望你去协助钱源把钱庄的生意打理起来。
谷枫的眼皮抬了抬,问道:通源钱庄的东家不是那位谢安,谢大官人么?
齐颜:没错,此一时彼一时。谢家的滔天富贵传了三代,也该分出来一杯羹了。谢安背后的主子是三皇子南宫望,谢家的产业说白了就是南宫望的钱袋子。钱是个好东西,只要有谢安在后面为南宫望注财,南宫望就能在朝堂上压五皇子一头。
谷枫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回道:小人的手段怕是会阴狠毒辣一些,主人不介意么?
齐颜勾了勾嘴角:把善后做得干净些,一切随你。
谷枫:是。
齐颜先出了破庙,啪的一声,小庙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半扇木门倾倒在地,激起波浪般的烟尘,一圈一圈地荡开。
齐颜连头也不曾回,倒是守在马车边的钱通激动地抽出了腰间佩刀,警惕地看着齐颜身后,齐颜摆了摆手示意钱通稍安勿躁,在对方的注视下返回了马车。
钱通亦跳上车辕朝黑洞洞的小庙里望了一眼,一抖缰绳:驾!
齐颜靠在车厢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说起来自己还要感谢谢安,将钱源这样的人才送给了她。
这三年,齐颜名下的产业如藤蔓般蔓延到渭国各地,虽然规模上欠些火候,但只要四方钱庄能打入京城,打响名号,有了银子的支持其余的产业便会如雨后春笋般窜天而起。
巫蛊之案以后齐颜秘密收留了数百人,而且从两年前齐颜还派人秘密游走各地,收留了一些孤儿。
由于齐颜本尊是晋州人氏,她在晋州担任太守的这三年在齐氏宗族中已经具备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不少齐氏的学子都要唤齐颜一声族兄或族叔,今年的大考晋州齐氏共有三十余人有资格
若是运筹得当,齐颜在朝中很快能培养出一批直系力量。目前的晋州就好像三国时代的汇集了司马徽、诸葛亮、庞统、郭嘉、荀攸、荀彧的颍川一样,用不了多久晋州学子就会成为渭国朝堂上的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虽然这些人不能帮助齐颜完成复仇大业,但齐颜作为晋州学子的先行者,将掌握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只是最近这一段时间,齐颜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曾动用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去暗访面具人的踪迹,却一点线索都没能查到。
面具人和她的势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面具人和齐颜背负着类似的仇恨,齐颜知道对方是不可能放弃的,可是她实在是太静默了,静默得让人心慌。
主仆二人日夜兼程的赶路,走了大半个月才入京。齐颜回到驸马府浣洗一番,换上太守官服腰间别着玉笏刚来到门口,遇到一位老熟人。
南宫姝女看到齐颜略微怔了怔,后者却丝毫不见意外之色,这三年她虽离开京城但小蝶在驸马府中的一举一动她都了若指掌。
齐颜被绑去上任以后,小蝶发了几次病然后心智再次陷入停滞。多亏了南宫姝女时不时到这里来陪伴她才好些,对此齐颜是感激的。
齐颜:臣见过二殿下。
南宫姝女端详起眼前的这个人,他的样貌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气度却比从前更加沉稳了。
南宫姝女:你怎么回来了。
齐颜笑了笑,回道:臣奉旨回京述职。
南宫姝女:本宫是来探望小蝶的。
齐颜颔首,仍恭敬地说道:承蒙二殿下诸多扶照,臣替小蝶谢过了。
南宫姝女略点了点头,齐颜与她擦肩而过。
南宫姝女转过身,看到齐颜一只脚已经迈上了马车,突然说道:你见过她了么?
齐颜驻足回望,这个她指的是南宫静女呢?还是小蝶?
南宫姝女的嘴唇动了动,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小蝶,你见过了么?
齐颜再次回以温和的笑容:尚未,二殿下请入内吧。
南宫姝女哦了一声:玉箫!她就住在未明宫东南角的暖阁,你先去看看她吧。南宫姝女并不希望齐颜见到小蝶,能迟一刻是一刻
齐颜:臣知道了。
皇宫还是昔日的模样,红墙黄砖一派庄严肃穆,一声唱和从大殿内传出:宣晋州太守齐颜入殿。
八名内侍合力推开了朝堂的大门,随着一阵隆隆声阳光洒进了去,齐颜半侧着身一只脚迈过了门槛。
此时已经过了早朝的时辰,南宫达端坐在高位之上,龙椅旁边杵着一根拐杖,在宝座之后垂着一卷珠帘,珠帘后面是两张八扇一体的巨大屏风。
齐颜敛了眉眼,放轻了步伐走到大殿正中,一撩衣襟下摆跪到地上,双手持玉笏端在胸前:臣,晋州太守齐颜,奉旨入宫述职。
南宫达:妹夫免礼平身,来人呐,赐座。
齐颜:谢殿下。
内侍搬来小凳,齐颜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凳面。
齐颜抬起头,二人对视一眼。
南宫达比五年前沉稳了许多,嘴唇上已经蓄起了一指胡须。
相比于齐颜的淡定南宫达则显得有些意外。他看着齐颜,这三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的唇上无髭,双腮光滑如镜竟还是一派翩翩少年的模样。
南宫达喃喃道:三年不见,妹夫真是风采依旧。
齐颜垂下目光,谦逊地回道:殿下过誉。
南宫达虽心下疑惑但也礼貌地收回了探寻的目光,毕竟齐颜和南宫静女成婚多年,更是和妾室生了孩子他没有往别处想。
南宫达:妹夫接管晋州大印这三年,治理有方功勋卓著,为朝野上下之有目共睹,父皇和本宫同表欣慰。
齐颜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轴内侍接过呈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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