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只爱我的钱——季阅(16)
他抬手指了指韩将宗的腰间。
这香囊是我年前生辰的时候所得,上头花纹是纹绣,素色的地方是织绣,据说是绣娘花了许久的功夫才学会的新花样,包裹严密,里头的香不至于飘出来太多,鼻子呛得慌。他微笑着说:我年轻资质浅,戴不出它的大气来,配在将军腰间正好。
后半句意思就是夸韩将宗大气深沉,韩将宗心知了然,心情很好的笑了一下。
骆深今日腰间除了封带、紫金玉佩、玛瑙腰坠,却没有香囊。
韩将宗摸了一把自己这个,随意问道:我看各家你这个年纪的公子都会戴在身上一个两个,怎么你今天没有戴呢?
我的送给将军了啊。骆深道,又往他腰间方向一抬下颌。
韩将宗:没有别的了?
没了。
韩将宗横斜剑眉微微一挑,杨起一点弧度来。
怎么你一模一样的扇子都有两把,差个样式的香囊就没有了吗?
骆深弯眼笑了笑,上半身又往前凑了凑,离得更近了些。
连清凉的声音也压低了许多:就这么一个,珍贵虽然比不上将军的玉佩,但是也独一无二。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韩将宗低笑两声,没有说话。
片刻后,骆深坐正了些。
将军去过杨柳江吗?他问道。
洛阳名地。韩将宗说。
他没有说去过,那骆深便当他没去过。
我们洛阳有位名人,叫刘禹锡,作得一首好诗,不知道将军听过没有。骆深偏着头看着他,慢悠悠的念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就是他所作,描述的就是杨柳江的一段佳话。
这诗韩将宗少时读过,还知道下半句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是首情诗。
骆深扫了他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今值深秋,没有青翠杨柳摇曳,不然同将军泛舟江面,也当别有一番滋味。
一般都是怀春男女同游泛舟,骆深此刻这样说,韩将宗不由低低笑了一声。
这暗示性太强了。
小子。
他垂着视线,眼皮下头是微微眯起的眼,其中神色变幻多端。
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不露锋芒但是威势尽显。
他低低道:想要什么直接说,别同我弯来复去的绕圈子。
骆深僵了僵,不由顿在当场。
第21章
韩将宗看着他神色,声音低沉呵一声,声线磁哑的似乎是从胸口鼻腔直接哼出来的。
这声过后,气氛变得寂然而安静。同别处喧嚣热闹比起来,这处偏于一隅,桌冷人稀,又没有人声,两厢衬托显得更加冷清。
在这落地闻针的氛围中,骆深手心里发出了一层细密潮湿的水汽。
韩将宗剑眉微扬,从他垂下去的纤长眼睫露出的参差缝隙中打量着他不停变幻的神色。
好在这安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店小二捧着大托盘,端着四万热腾腾的汤面过来了。
抬高八度的声音也热切的响了起来:客官您的羊肉汤
肉菜上桌,热气蒸腾一下子窜上顶,气氛总算热切了起来。
骆深盯了一会儿眼前的碗才慢慢抬起眼,正发现韩将宗也在看他,二人四目相对,脸上线条一个冷硬如斧劈,一个柔和顺畅似缎带,眼神也是截然不同的清亮与沉黑。
骆深嘴角一动,露出一点笑来,缓缓道:我看到将军总觉亲切,总想着亲近一二,因为说话就没有多注意,可能有些逾矩了,还望将军不要介意呀?
热汤雾气缠绵上升,对面人的眉目似乎都被热气模糊了,显得朦胧而温柔。
韩将宗心道:这是还在绕圈子?不是说了叫他有话直接说吗?
还是我确实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早已过了情窦初开暧昧羞涩的年纪,又在军中浸染多年,练就一身不动如山的本领,但是面对的骆深的时候,心思却罕见的飘来荡去,像胸膛里住着一只野猫,毛茸茸的,软软的,窝在里头待着,偶尔又踩两下跳两下,挠的人心痒难耐、坐立难安。
然而眼前这人野而不自知,总是表现出一副纯良乖巧模样。
外头天夜好秋色,屋内手挨着烫手的青碗,热气蒸的桌面上一层水汽。
骆深见他不应,表情一僵,而后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往后我多多注意,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了。
韩将宗从他话中听出来些愧疚和悔意。
他自诩洞察秋毫,看人从没有走眼的时候,这回却罕见的迟疑了。
没事。他稳重道。
骆深松了口气,把汤往他身前推了推,还递上去一双筷子:将军尝尝吗?
他跟没事人一样,眼巴巴的望着对面人,眼神清明而期待。
韩将宗接到手中,先喝了一口热汤。
只觉胸膛里一股暖流直冲而下,整个人都跟着热了起来。
他吃了几口,见骆深动作慢吞吞的,夹起一块肉片来好一会儿才搁到嘴里,又嚼半天才咽下去。
不喜欢吃吗?韩将宗问。
他伸手提起桌边的白瓷茶壶来,倒了小半杯色淡白水,推到骆深手边:你想吃什么,待会儿我陪你去。
骆深放下筷子,捧着热茶暖手:我胃口不好,脾虚胃弱,吃不了太热的,晾一会儿等等再吃。
韩将宗想起他之前喝酒也是艰难下肚,还要时不时揉揉胃,想必也是胃病的缘故。
唉。骆深叹了口气,有些感伤的说:得什么病都不能得胃病,凉的、烫的、辣的都不能入口,看着将军吃饭,可要馋死我了。
胃口不好就少喝酒。韩将宗说了一句。
骆深一顿,而后纤长眼睫一垂,无声的笑了笑:好啊。
韩将宗放下筷子,重新倒了杯茶水漱口。
骆深疑惑看他,又看还有大半碗的肉片。
韩将宗咽下水,同他一样的姿势揣着瓷杯,等你一起吃。
骆深似乎没想到,随即他反应过来,眼睫先弯了弯。
他唇角还挂着笑意,弧度紧跟着一挑,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韩将宗被他传染些许,也跟着莫名笑了笑,骆深浅浅低下头,声音比热腾腾的汤还要暖:谢谢将军的体贴照顾。
韩将宗发现跟他说什么都能答应,并且相机行事,时不时夸一半句,夸的人心情非常舒畅。
不仅人甜,嘴更甜。
他不由看了一眼那灯光下泛着水润光泽的唇。
红色偏冷,蒙着秋雾一般,让人想伸手去蹭一蹭,看手指上是否会留下胭脂色。
骆深招手叫来小二,一壶酒。
小二立刻跑去办,韩将宗视线不动声色的移开,看着他那双暖气洋洋的桃花眼,记吃不记打是吧。
骆深无声笑了笑,桃花眼中一层水汽,朦胧流转:我不喝,给将军点的。
小二将酒提来,放在碗高的容器中,里头是蒸腾热水,温着那酒。
骆深取出来空了空滴答水流,给韩将宗倒完酒,然后又放了回去,果然没有自己要喝的意思。
韩将宗扬手喝了杯中酒,然后将坛子提出来放在手边,看样子似乎要直接对着坛子喝。
将军果然豪爽。骆深钦佩的说。
他见缝插针嘴上抹蜜的功夫真的了不得。
又贴心的将下酒菜往这边推了推。
韩将宗掂量了一下长肚坛子,抛上去堪堪离手又稳稳掉回宽厚结实的手掌中,高及瓶颈的酒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他哼笑一声慢悠悠道:这坛子还没军中的碗大。
骆深看着他手臂顷刻绷起的线条又缓和下去的弧度,眼中擒着一丝笑问:将军明天下午有空吗?
下午?韩将宗没答,转而问:明天上午你干什么去?
去钱庄提钱,七万两现银,五大箱,满满一车。骆深眯眼一笑:安全起见,每天上午去一趟,分成七八天,我得跟着去。
韩将宗未置可否,表情一动不动,看起来不太信。
骆深补充道:还要去城南铺里拉点盐回来,秦掌柜那里快断货了。
应当这才是重点。
嗯。韩将宗沉甸甸应了一个字,他拿起勺子里尝了一口汤,朝骆深一抬下颌,示意他:刚好,你尝尝。
骆深喝了一口,发觉温热刚好入口,于是点了点头,谢谢将军提醒。
懂礼、恪己、尊重人,喜欢笑、脾气好。
韩将宗在军中横行多年,几万的将士只要等级没他高,没一个没挨过骂的,可见是多么能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一个人。
同骆深相处几日竟然挑不出他的缺点来。
相反,还十分欣赏。
可见嘴甜会说话是多么能增加好感的一种技能。
外头寒风凛凛,人声鼎沸,室内安逸自在,温暖如春。
酒肉饱肚,秀色养眼。
韩将宗就着寒风跟着前人溜达到半夜,此刻才觉得这趟出来的还算值得。
夜太深了。
深到天边亮起来鱼肚白。
韩将宗这才回到迎风阁。
刘副将已经披星戴月的早起,正在打拳,韩将宗脱下外衫,活动了一下拘束了一晚上的手臂,又去里屋喝了两口茶水,出来也跟着打了一套,出了些薄汗才去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刘副将打听道:怎么样?
韩将宗:闲事少打听。
刘副将:
刘副将担心的跟在他后头,跟了一会儿,韩将宗实在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觉得,一直是我会错了意,我暗示了好几回,让他有话直说,我都可以。
刘副将:怎么说的?
韩将宗将今晚的事情简略一说,主要说了玉佩的事情,还有杨柳江的情诗。
刘副将听完嘴角抽了抽,半晌才说:把人给吓坏了吧。
韩将宗皱眉看着他,刘副将也皱着眉看着他,二人对视一眼,韩将宗蹲在台阶上看着满园灰蒙蒙的景象又叹了口气。
刘副将从这口气中听出了灰心、丧气、失意、惆怅等等数种复杂意味。
不能这样啊,将军。刘副将蹲在他旁边,诚恳的说:想想你在军中的时候,哪个新兵没让你骂哭过,你骂起人来真的吓人。
我没有骂他。韩将宗强调。
是是是,没有。刘副将不住点头,然后耷拉着苦瓜脸,刻意压着嗓子学着韩将宗的语气道:小子,想要什么直接说,别同我绕圈子。
韩将宗侧目盯着他。
刘副将把声音压的很低,似乎从嗓子眼里生生挤出来的,又虎着一张半黑不白的脸,看上去似乎下一刻就要伸手揍人,确实有些吓人。
看到了吗?
刘副将一秒垮相,苦口婆心的教育他:有空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说话有多吓人。还有,人家说一大段话,你才说一个嗯字,这样人家以为你官架子大,不好相处。
韩将宗眉心挤出一道褶,剑眉微皱不似平常锋利,眼皮之下目光如剑,直直盯着刘副将。
刘副将极其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不得不说,虽然韩将宗比起刘副将来长相更硬,也更俊,但是比起人缘来,但凡出远门一直都是刘副将同路人打听事情,其实是妇女之友一般的存在。
在军中的新兵也更愿意同他亲近。
而韩将宗就不同了,新兵远远看到他的影子就像耗子看见了猫,目光中都是瑟缩敬畏。
韩将宗慎重想了一会儿,缓缓道:那我改改策略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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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嗨,刘副将顿时轻松了,你之前追人的策略就没问题,只是执行的时候出了点差错。
韩将宗不自觉放轻的呼吸,听这有自诩有经验的人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你知道少爷明天要去哪里吗?
他刚要自问自答,韩将宗:城南的钱庄还有粮食铺?
刘副将顿了一下,吃了一惊:这你都知道了?
他这么吃惊,韩将宗心中哼一声,同时又一丝高兴,但是表情仍旧沉稳不变:别废话。
正准备废话的刘副将立刻一哽。
韩将宗目光强硬的看着他,一夜未睡也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来熬夜的颓败感。
刘副将立刻鬼鬼祟祟的探过头去,激动的说:将军,我们的机会又到了!
说。
咱们放出去的人,下午的时候来报,说靳家买了几个山匪,似乎是要对骆少爷不利。
韩将宗坐在台阶上,眼睛微眯,瞳孔微微收紧。
刘副将拍了拍手:想也知道,这种贵公子都是娇娇弱弱的,别说刀枪棍棒,一顿不吃连筷子都要拿不起来。
他双目圆睁,直勾勾盯着台阶上的人,激动地咬着牙说:将军表现自己的时刻,即将到来了。
韩将宗回想起来他前夜抄椅子砸人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就知道他底气十足,不怕事也不胆怯,无论如何是跟娇弱沾不到边的。
刘副将也已经听说了骆深把靳家的人给砸断了胳膊,不等韩将宗开口就感叹道:想不到骆少爷还是个硬骨头,一言不合就抄家伙砸人啊。但是这回的山匪可不是普通人,都是拿的真刀实枪能要人命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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