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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上,才得了一个儿子,不免养得骄纵。另一方面,几位弟弟虽手足情深,到底羽翼丰满,幼子势单力薄,外戚也不剩什么权势可供依托。就算笼络文武大臣,只怕声望上不敌,稳住太子的地位直至能登上大统。全凭了名正言顺,天下人认为理所当然。几位弟弟虽然恭顺,也表示并无意帝位。但先帝年纪渐大,人老了,难免越发的疼爱幼子,不得不替他忧虑防范。
选柳铭做太傅,反而正因为这人墨守成规,顽固迂腐。寻常读书人到底缺的是血性,又有几人真能有矢志不移的风骨,看势头不对,难免心思活络。唯有柳铭这样的,脑子里装的是三纲五常,反而不会生出大逆不道的想法。先皇辞世之时,更是置另一位大傅不用,将他立为顾命大臣之一。
柳铭感激之下,更生出些国士的自识,联合一干文人士子,倒是处处捍卫皇上。又因先帝时动乱正因番王做乱,他于是时时盯住几位亲王,只等捕到图谋不轨的消息,恨不能全天下人口诛笔伐。群起而攻之。
小皇帝也自知这一点,但对他颇为容忍,又更有一重原因。
如今若是皇帝德行为天下人垢病,岂非这一点先机也尽数丢去。
容u抄近道走,钶笕不熟宫中道路,一直追出宫门外也不见踪影。正左顾右盼,被人拖至一旁。回头一看正是戡明。不由皱眉:“你怎么来了。”
戡明因他执意和亲一事,今早又狠狠乱发一通脾气,不肯同来商议此事。这时脸上还是阴的,先看看钶笕,见他殊无喜色,想来中洲的皇帝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一日日敷衍,那里会轻易松口,这事必是不成。神色才稍稍松动一些。冷一声,道一句有事,只管把他拖走。
小阮一路将九王爷送回去。好在容u心里千头百绪,也并未留意他跟来。到了府上,更是倒头就睡。小阮只得作主让府里备下些饮食,等他醒来再说。
这一睡就到了傍晚,容湛过来看他。唤了两声,容u迷迷糊糊一动,却未醒来。
容湛皱眉,问过庐景情形,留他照着着,招了小阮去一旁问话。小阮不敢欺瞒,除去熏香一事,别的照实说了。边说边悄悄打量容湛神色,果然阴郁不快。正惶惶着,容湛却不说话,摆手让他去了。
小阮也不回去,一头钻进去守着。
容湛在院里站一会,转身走到一旁书房中去。推门而入。里面却有人正在桌前端坐。正是几天前回了封地的三哥容濮。见他进来,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容湛见到他,微微一诧,倒不觉得十分惊讶。低声道:“玖玖睡着了,没有来。”
“我又没有问他。”容濮哼一声,半天才道。“如今皇上也大了,就算一如从前相待,别人难免猜忌。一直教他行事必要端正,偏偏不听!”
“现在不必说这个。”容湛知他心气未平,也不多辩,亲自倒一杯茶奉上。他自己也有耳目,打探来的消息同小阮所说并无二致。将这些经过大致说了。
容濮听了,不由又气恼一阵,最终只叹口气:“小玖没这些事务缠身也好。这几天就劝他出京,你陪着一同去开阳。”
容湛看看他:“三哥不放心,不如亲自去看看玖玖。”
容濮又哼一声,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还是容湛先开口:“那件东西至今还没有下落,我再等等。”
容濮听他提到这个,神色略有些暗淡。想了想摇头:“未必在柳铭手上。否则依他性情,一定早拿出来了。”
第 77 章
“容u绝不会。”钶笕道。
“他不会,他上头还有几个哥哥,能保证别人也没有那个心思?”戡明嗤了一声。人说位高权重,但为人臣者,凡是职位越高,要想施展,反而顾虑重重,处处掣肘更多,最后就只剩那条大逆不道的路可以走。中洲的老皇帝死前还不忘下一道削爵谪贬的密旨。使出这一招,倒是深谋远虑,防患于未然。
钶笕沉默着,将那封密信放到灯上烧了。
“你不要想着去把死皇帝的密旨偷出来,好去讨好容u。还不知道是谁无缘无故的,写信来告诉我们这种皇家秘辛做什么。”戡明不动声色的慢慢道。“等的就是这个。”
钶笕早习惯了他口无遮拦,也不理会他。
“你不要去。”戡明瞧着他,突而道。“我去。”
钶笕默然不语。果然听戡明又说:“我去偷,你若老老实实的回去离原,我就不声张。你若还想着他。我把这旨意抖落出来。你还想和亲?你就等着那群老东瓜给容u定个通敌叛国的罪吧!”越想越觉得如此甚好。也不顾钶笕恼怒,哈哈大笑起来,正得意忘形之时,不提防脸上被揍了一拳,不由得悖然大怒。
“皇兄也未必真留下这道密旨。”容湛勉强笑笑。“也未必就是这么一道旨意。”
“我找过当年伺奉先帝的老宫人,得知皇兄临去之前,确实拟过一道密旨,但不知内容,也不知最后交到谁的手上。”容濮微微摇头。“皇兄放心将皇上托孤给小玖,这道以防不测的旨意却不会给他。以柳铭的性情,虽然对皇上忠心,大事上欠缺稳妥。必不是保管此物之人。”
“玖玖似乎确实不知。”容湛皱起眉来。
“不必告诉他。”容濮顿了顿,轻声喟叹:“皇兄如此做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他。”但一场多年征战过来的骨肉兄弟,如今陡然得知竟被如此防范,难免心寒。虽说是皇兄扶持幼子,情有可原,心中却仍像扎进根刺,难免有些介怀。
一时两人皆有些黯然。还是容濮先道:“那透露此事之人,也是不得不防……”
正说到这里,门上轻叩了两下,一人低声道:“王爷。”
书房内两人想看了一眼,容湛站起身来:“什么事。”
“宫里来人,皇上请九王爷进宫说说话。”
“就说王爷身体不适,不能成行。”
“来的是一名统领。另有三百名禁军留在府外。”门外禀报的亲随越发的压低了声音。“说是奉了圣上口谕,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人带回去。”
容湛听到禁军,先转眼去看容濮。容濮禀明皇上回了封地,没有传诏擅自入京,若是被谏臣参上一本,这是重罪。
容濮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头:“一路谨慎。我回来的消息无人知晓。”
“我这就来。”容湛心下暗恼,这便不是为此事而来,但小皇帝摆出这种架式,摆明大有不成就要硬抢的态度。
领旨前来的这名将领颇为年轻,言词间执礼甚恭。难得的是镇定沉稳,不亢不卑。见了两位王爷,叩头请安完毕。又将来意说了一遍。
容湛脸色依旧苍白,他一直沉睡,突然被人叫醒接旨,尚有些茫然恍惚,顾盼不安。听到皇上更是惶恐,只找了借口百般推托。
那名将领也不多话,长跪在地上相请。皇上下口谕时,言明让他带三百禁军前来,无论如何要把人带回去。他却不敢乱来,只是也不敢就这么回去复命。皇上的脾性,不达目的向来不肯善罢甘休。
容湛瞧着容u脸色,心下不忍。几乎想到抗旨不从又能如何,他真敢硬抢不成。但容u生性俭朴,府里上上下下侍卫下人加起来也不足两百人,动起手来只怕吃亏。又想到三哥在府上。闹大了只怕走漏消息,玖玖也难脱干系。传来传去,要说成是谋逆也是可能。不由得迟疑起来。
容u不见他为自己推托,略带惊诧地抬眼向他看来。
容湛满心思虑,勉强向他一笑,点点头:“把庐景也带去吧。”
“也等我先换身衣裳。”容u难掩失望惊慌,垂下眼去想一想,低声道。
将官见他肯入宫,皇上面前总算能有个交代,多等一刻是不在意的,连连答应。
他出门来,怔怔住后院就走。脚步踉跄,自己却无自觉。上石阶时脚下一绊,几乎摔倒。
一人从身后托住他手肘,扶他站稳,这才收回手去:“王爷小心。”
容u一怔,回头去看。廊下一人身穿下人衣着,低头站着阴影里,面目瞧不清楚。容u猛然退了一步,张了张口,却没叫出声来。半响才缓缓道:“是。”
等容u换过一身衣服转来,神情分明要平静从容许多。
皇上眼巴巴等在容u宫中旧居,虽是发下狠话一定要将人带到,依旧惶惶不安,小心肝始终揪着。更是细想了无数说词,预备同他辩解。等到人果真带到面前,当真欢喜不及。见他气色倦怠苍白,顿时心疼不已。
小阮也挂心今天之事,悄悄同庐景打探过容u的情形,虽有些惊动,幸而时间不长,只是越加要小心调养。此时窥个机会,只告知皇上无妨,别的也不多说。
上前去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小心翼翼的看他神色,除去冷淡些,没有特别恼怒的样子,惊喜之下,于是连想好的话忘得七七八八。
“皇上让臣进宫来说说话。”还是容u先问他。“皇上想说什么?”
“小叔叔。”小皇帝手足无措,也没留意他话中隐隐有试探之意。结结巴巴的说。“我们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皇上召臣,是为今天的事情?”容u脸上无波无澜,索性淡然处之。“臣说过臣不去离原。皇上大可放心,不必把臣囚在宫中。”
小皇帝心里原本是真怕小叔叔同那化外之民私奔去了,这才把人强接进宫来。此时又一想,小叔叔不肯去,那人却不一定就肯善罢甘依,如今让小叔叔住在宫里,才能放心。
“那倒不是……”小皇帝被一言道破心事,一时张口结舌。想了一想,一面小心看他的脸色,轻声道:“朕后来同大臣们说了,皇叔若想要这片江山,朕就坐不上今天这个位置,朕若疑心几位皇叔。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他把话说完,预备着容u是要痛斥一番,说自己胡闹了。
“不会等到今天?”容u却只是喃喃,不知想到什么,良久叹一口气,哑口无言。
小皇帝见他竟然不加责怪,越发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盘算起不能让他回府,只是要寻什么样的借口把人留下来才好。
他这里转着无数念头。容u沉默一会,只轻声道:“你明天请六哥进宫来。我想见见。”
小皇帝见他不再一口一个皇上的称呼,依稀有些从前的光景。而且容u也没有提要回府之事,他也乐得就此装聋作哑。此事满口应允。
容u也不大说话,小皇帝却是心花怒放,语无伦次的只拣高兴凑趣的事说来讨好他。全然忘了这平静不过是暂时。不说就算没有先前那些事,一个亲王也不可能留在宫中常住。就是近的,明天众臣面前还不知要如何交代。
小阮心下叹气,也当真是当局者迷,九王爷只一句话,就让皇上不知东南西北,却看不出王爷不过是曲意敷衍。他旁观者清,王爷就是不说话,他也能感觉得出来容u正慢慢失去耐性,皇上说得越多,王爷越是厌倦。
见皇上还要再说,小阮忍不住插话:“皇上,时辰不早,王爷也累了。”
第 78 章
“小叔叔早些休息。”皇帝被他提醒,这才想到,叫宫人进来服侍,仔细交代一番,这才回去。
白泽院用的都是从前服侍过他的老宫人,也让他自若不少。一番洗漱更衣,侍众人退下,他却睁眼坐起来。听着院外侍卫巡逻走动的细微脚步声,分明加了不少人手。他一个人在黑暗里独自坐着,良久无声的叹了口气。
皇帝一路回风行殿,兴致却还好。
小阮看左近无人,婉转就问起今日后来殿上之事,此话顿时将皇帝满腔的心花怒放浇成枝折花落。
小阮见容卓面色不善,缩着脖子陪笑。等了半天不见小皇帝发作,心里就有些奇怪,悄悄抬眼去看。小皇帝收去愠色,脸上反而没什么表情。
正以为皇帝不肯提及此事。却听小皇帝低声道:“朕对太傅说了,再拿这些事同朕纠缠,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大不了朕就不做这个皇帝。那个皇叔爱做做去。”话虽说得平淡,他口气却认真。
这话说出来可不比听到臣子谋反更省心。小阮低叫一声,看皇帝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不由得大惊失色。
容卓拿鼻子一哼。也不理会他。径自往寝殿走去。
小皇帝到底心里喜欢,回去又慢慢高兴起来。横竖也睡不着,又吩咐悄悄从针工司找一名掌司带图纸绣样过来,仔细挑襁褓小衣的花纹样式。上至布料做工,下至面料上的图样绣工,巴不得都要最最精致贵重的。
见他趴在桌子上反复比对,神情愉悦,不知不觉就口角带笑。小怃只唬得目瞪口呆,却不敢上前去触皇帝的逆鳞。朝掌司暗暗摇了摇头,退在一边不言不语。
偏偏皇帝瞧花了眼,分别选出两样来问那个好些。
小阮无奈,只得看上一两眼,便说都好。
“怎么能都好。”小皇帝不过随口一问,一笑便过了,又径自去翻看。
那名掌司在一旁,此时却不得不答话:“回皇上,花开并蒂倒是常见些。”这些图样也有等级分别,宫里一位贵妃三位贵人,没听说那位得了喜讯,他这话的本意原本是试探的意思。
无奈小皇帝没顺着他的心思去想,听到这话只想一想,皱眉放了:“这却俗气,你下去再找些少见难得的。”
掌司应是。
皇帝又踌躇:“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准备一份吧。”
按宫中的惯例,明面上贺的都是皇子,针工司却向来是皇子公主都要预备下。是皇子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天不如人愿,也不至于临时慌了手脚。掌司看皇帝高兴,那会提这些扫他的兴致,诺诺应下。一面给皇上道喜。
“这便要忙了。”皇帝含笑道,也不否认。
掌司太监陪笑,眼角见小阮在一旁给自己连使几个眼色,心下疑惑,那位娘娘喜事,什么时候要用这些便统统不问。
偏偏跟他来的一名小太监,看皇帝高兴,忍不住插嘴:“公主那一份,还有上次给贵妃娘娘准备的没有用上。这下正好……”
话没说完,皇帝原本笑着,突然变了脸色,冷下脸来:“让朕的女儿用人家剩下的?”
“皇上看不上那些样式,都要换上新的。”小阮道。“皇上同这不懂事的奴才生什么气。”
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有些发怔,还是掌司看势不对,拉他跪下了连连请罪求饶。
皇帝顿了顿,倒觉得自己同这厮计较也是老大的没意思,只是也扫兴致:“都出去吧。”
小阮跟着两人也悄悄退出门来,掌司低声赔笑:“阮公公,您看这皇上的意思?”
“既是繁育下找你来,就都悄悄的预备着吧,不要声张。”小阮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也别不当一回事,那一天皇上想到要问起来。不好交代。”
司掌连连答应,只当是皇帝私下快活惹出的风流帐,识趣的并不多问。又求小阮在皇上面前多说些好话。称谢不送。这才去了。
小阮转回屋子,隐约听得皇帝似乎幽幽叹了口气,竟有点儿愁肠百结似的。
小阮一听之下,不知为何觉得心里也跟着有些发苦。不由得顿住,在屏风后站了一会。这才在脸上整些笑色来。过去伺候:“皇上也憩着吧。”
小皇帝坐在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更衣时突地想起来一件事:“这一说,朕想起有些事要问问姓林的。”
“那个姓林的?”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小阮不同得奇道。
“这宫里头还有那个姓林的?”皇帝恶狠狠道。
“奴才一时没想到。”小阮忙道。“要不要请林贵妃过来?现在?”
“朕的风行殿不许后宫嫔妃乱走。”小皇帝愀然不悦。“朕改天去找她。”
小阮再不多言,服侍皇上睡下。退至一旁,听小皇帝在拨步床上辗转反侧,好长时间才消停下来。迷糊中似乎叹一口气,过一会又低低唤两声小叔叔。最终没了声音,这才算睡得熟了。
小阮将三盏云纹宫灯熄去两盏,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朝堂上,柳太傅的脸色是极不好看的。然而小皇帝性情偏执,有时行事专横任性之极。不做皇帝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太傅却怕他当真恼怒起来,在朝堂上也放出这样的狠话,一番苦心就要付之东流。这番强忍好不辛苦,只涨得脸面通红。他心下愤然,倒是一句话也不说。
另几个大臣也做起闷品葫芦,对昨日之事知趣的半字不提。
皇帝正襟危坐,板着张脸议事。处事倒也条理分明。一场早朝无波无澜的下来,跟平常也没有什么不同。
皇帝在答应容u的事上也守信,当真把传旨六王爷请进宫来,让他去白泽院中同容u见面,私下说话。
这期间小阮看皇帝坐立不安,是极想去听听两人说些什么的样子。最终还是强自忍住。老老实实坐回去批阅折子。紧赶慢赶批阅完,又巴巴的赶到白泽院去用早膳。
容湛已经走了,容u虽对他恭敬无二,神情间却极是冷淡,也不问他朝事。听明小皇帝的来意,淡淡的也不说什么,等到饭菜送上来,先吩咐小阮同坐。他说了话,小皇帝眼巴巴看着,并不开口阻拦。小阮推辞不过,本想离两人远远的。无奈容u朝一旁指去,正是隔在这两人中间。小阮明白这是王爷已然不愿同皇帝接近,于是白了脸,拿捏着只敢往凳子上坐一点边儿。
席间饭菜精致丰盛,是小皇帝暗中花费不少心思特意吩咐的,只要那一样容u多看一眼,立即万般讨好的送到面前。
容u没什么胃口,略略尝了几口,便住箸不吃。只是也不离席,一言不发的陪坐在一旁。
小皇帝见他不吃,也有些无精打采,却不敢在他面前有所流露,一顿饭食不知味。他却也装得高高兴兴。
小阮目不斜视,就着离自己最近的龙须银耳象征性的挟了两箸。勿勿吞了一碗米饭。告一声罪,勿勿起身立到一旁。悄悄打量这两人光景,心里暗叹口气。自己滑瞧得出来的情形,皇上又怎么没有知觉,只不过一厢情愿的当作不知,又怎么能是个常法。
这心思小阮揣磨不透,只得眼睁睁瞧着。
皇帝也不顾这些冷遇,两三日里只要一抽出空来就往白泽院跑,那天说过的要找林贵人的事也暂时放到了一旁。衣食用度上越发照应得无微不至。就连每天插瓶的花儿,也用了不少心思每日更换。
容u却越发不大愿意同他说话,每每只是静静听着。皇帝绞尽脑汗说了十句,也耒必能换琮他嗯一声。小皇帝强自忍耐着,往往是近乎自言自语的无话找话说。
这一天用过早膳,小皇帝有些空暇,也不忙着走。把地方上的起始闻说了几件。容u近来嗜睡,也越发吐得厉害,几乎没有精力理会他,听他说着说着,靠在椅上就睡了。
小皇帝住了口,接过小阮递来的一件外衫轻轻替他盖上。又怔怔瞧着他。容u睡得全无知觉,被他这样看着,神情并无不快,只见眉眼清疏,眼角略略有些忧愁的影子。
小皇帝瞧得出神,情不自禁就伸出手去,想去偷偷摸摸他的肚子。
手腕上骤然一疼。
容u猛然睁开眼,一手正牢牢握住他的手腕。
小皇帝始料未及,讪讪道:“你醒了?”想要抽回手来。却被容u握住了不放。不由诧异,挣了一挣,仍不能脱。
“皇上说了这许多话,臣今天也有话要对皇上说。”容u定定的瞧着他,慢慢松开他的手腕。“臣不喜欢皇上这样做。请皇上日后自重,不要再做出这些举动来。”
小皇帝啊了一声,张大眼看着他,还想推脱:“你说什么?朕可什么都没有做。”
第 79 章
“臣说,臣不喜欢。”容u坐直身子,在他面前低下头去,背却越发挺得笔直。“皇上向来予取予求惯了,却从来不问问臣的意思。臣并不喜欢皇上,也不愿意皇上这样做。”这番话他似是想了很久,深思孰虑之后说出来,开头说得艰难,后来却起说越快。
“你说什么?”小皇帝似乎不能理解,怔怔的问了一遍,随即醒悟。瞬间便红了眼,情不自禁探手去捉住他。“你说什么!”
容u微微皱眉,去扳他的手指。
“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你不喜欢我那儿?”小皇帝慌张起来,结结巴巴的道:“从前,从前是我做得错了,我以后不那样做了,我一定好好的,好好对你的,你想要什么都行……”
皇帝情急之下,抓得极紧,容u一时掰不开,转眼去看一旁的小阮,低声叫道:“小阮。”小阮已经被这几句话惊得呆了,见容u唤他,却不敢上前来拉开小皇帝。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谁?”皇帝见他连小阮也扯上了,越发说不出的愤恨妒嫉,终于不能自己,却又不敢当真动手,只将他推在椅子里。站起身来转了两圈,稍稍平缓下心绪,才停在他面前,面色不善。“你说你喜欢谁?”
“臣并不喜欢谁。”容u听他说得没头没脑,竟是越说越不像话,心下冷凉,反而越发的沉静镇定,重新坐直,淡淡的道:“只是要臣喜欢皇上,臣不愿意。”
情之一路,也不过情愿二字,半分强求不得。若不然,纵是圣恩隆眷,诸般示好,亦成穿肠毒药。
一者是君一者是臣,尽忠是与生俱来的本分,但这般的亵玩……纵然是口口声声说的是千般喜欢,万般讨好,却从没有问过一句,被强迫接受的人,愿不愿意?
仅仅臣不愿意这一句话。小皇帝若不能体会,那些道理再同他多说也是无益。
“小叔叔从前分明喜欢我的,不让表哥们欺负我,有好的东西都留给我,陪我说话陪我玩……”小皇帝只不肯相信,固执地喃喃着。“你分明是最疼我的。”
“那不一样。臣只当皇上是子侄爱护,皇上误会了。臣并不是皇上的……玩物。”容u越发的心中厌倦,最后一句话出口,已是心灰意冷至极。
“我没当小叔叔是玩物!”小皇帝急忙辩道。
“无论皇上是什么心思,臣总是不愿意。”容u面有倦色,皱眉打断。“皇上真是为臣想,允臣一件事,臣已是感激不尽。”
“你说你说……”小皇帝面色稍缓,睁大眼看着他,一面连连点头。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不详的预感。
“臣如今在京中不方便,皇上请允许臣回封地休养。”
“不行。”容卓断然回绝。“你分明是不想见到我。若要休养,在宫中也是一样,京里医药都方便。我让他们都安安静静的,谁也不许打扰。”
“臣不愿意同皇上纠缠,皇上当然可以不顾臣的意思。但又能留我在宫中几日?留在宫中又打算如何安置臣?如何同世人交代?天底下悠悠众口,皇上当真全无半分避讳?这些皇上都可以不在乎,但臣不愿意,皇上不明白。”容u顿了一顿,当真是无可理论,只是道: “我同六哥商量过,这两天把府中事务交代好就来接我。”
他口气平静冷淡,反而惹得小皇帝觉得不是滋味,阴沉下来:“嘴长在人家身上,谁还能管得了别人爱说什么。你说得好听,还不也是一样的骗我!”
容u愕然,抬头看他。
“你肯进宫里来,不过是为了骗我。三叔潜回京来,当日就在你府上,你当朕不知道?小叔叔肯进宫来陪我,多半是为了瞒过此事。这两天等三叔出京去,你立即就翻脸了。”小皇帝口气怨恨,幽幽道。“别人拿我当小孩子好糊弄,你也是一样。”
容u见他言之凿凿,想来皇帝耳目,竟是安插得无所不至。好在此时容濮已经出京,也不愿再伪辞抵赖。想要解释两句,但那日只得勿勿见了一面,第二日容湛进宫,对此也是含糊其词。三哥究竟为何去而复返,不告而入,他也不知其故,终是无话可说。
小皇帝只得他默认了,越发的恼怒,恨恨道:“你只管出京去,朕立即就定三叔擅离职守,图谋不轨的重罪。”
“三哥没有!”容u猛然抬起头来,眼光凌厉,过了片刻才强自忍耐低声道。“我们受先皇所托,看顾皇上,决无半点非分之想。”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小皇帝哼了一声,稍稍畏缩一下,随即瞪视回去。“你留下来。我就相信!”
这分明就是拿此事要挟。容u既担忧皇帝因自己而迁怒容濮。但要他受胁留在宫中,也是不愿。因此默然不语。
“只要你留在宫中,朕就当作朕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小皇帝看他面色犹豫,连忙好言相商。见容u虽有些迟疑,却分明不为所动,央求一会,索性哭啼起来。
“父皇父皇……”他也不哭别的。口口声声只叫先帝。”父皇让你照顾我的……父皇……你看小叔叔不管我了……”
容u听他竟搬出先皇来,念及皇兄当日所托,自己已是辜负良多,如今全无面目去见王兄在天之灵。又听小皇帝哭诉下去,心中恍惚,已然不知是气是怒,一时手足冰冷,再不想听:“你出去!”
容卓瞧他脸色苍白,语气却不似方才坚决。收了声,怔怔看看他,吸着气道:“你……留在宫里……我就出去……”
容u一手支着额,并不看他。好半天才压下心中酸楚,低声道:“出去。”
小皇帝张了张口,见他眉间神色恻然,把话吞了回去。吩咐院中宫人小心服侍,这才吸着鼻子出去。
宫人看皇上神色不对,容u又是一言不发,并不敢多问。
晚间时,小皇帝依旧如同前两日一般过来,已是神色平静。只是并不多话,容u更是几乎一言不发,一顿饭默默的吃完,小皇帝又固执的守到半宿。回去却不就寝,阅了一夜折子。
第二日早朝上,言行举止越发的沉稳了。依然回白泽院中用膳,容u不理会他,难得他也不嫌沉闷,耐着性子枯坐。
这一夜仍是阅折子到天亮。
第三日,又是看了一夜折子。朝中虽有人揪着容u一事不放。但皇上除了将容u留至宫中,再没传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皇上这两日的作为,更当他是发奋图强起来。
外人不知,小阮瞧在眼里,却是暗暗心惊。皇帝正是飞扬跳脱的年纪,他骨子里的性情,又远较常人精怪刁钻,往往手段百出,这般模样,别人说是沉稳,在他看来却是透着些槁木般的沉气,实在不是善事。
小阮只得借着打点茶水的机会暗中来见容u。把这两日的情形告知,见容u听若未闻,只得又说:“皇上的性子乖戾暴躁,前日虽对出言不慎,但皇上已是忍让,换作别人,皇上不会这般姑息作罢……”
“小阮。”这话却让容u转眼看他,神情非喜非怒。“这么说来,还请代我谢过皇上忍让良多。”他口气平淡,但这话里意思,连小阮一并也恼上了。
小阮不敢再同他争辩,又想法去安抚小皇帝,只望从皇帝这边转圜、
皇帝这晚又阅折子,小阮正寻思着怎样开口劝说,皇帝却到底是连日辛劳。伏在书案上似乎是睡了。小阮心中暗暗舒了口气,也不叫醒皇上回宫就寝。取一件外袍给皇上披上。
走近了却见容卓未睡,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有些恍惚,半晌才凝结到自己身上,看清是小阮,似乎又些失望,却又突然暴怒。狠狠道:“多嘴!”
白泽院外的守卫全是小皇帝特意安插排,想必今天自己支白泽院的事瞒不过皇帝,更有甚者,只怕今天自己 同九王爷说些什么,皇帝都是知晓的。
小阮缩了缩,也不争辩。
“小叔叔便是想要我这样。”小皇帝提起朱笔,翻开一本折子,心不在焉的半天没有落行。
“皇上勤于政事,那是万民的福祗。”小阮道,真要这般勤奋,倒像个皇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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