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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 作者:绫部若樱
他马首是瞻。
严思成看着已经瘦得脸颊塌陷的巫晋,叹了叹说:“值得吗?”
巫晋曾说过,即便是白给,他也不愿做那一国之君,烦心事太多,无法逍遥度日。他只愿做能令自己开心之事,喜欢得到人民拥戴,虽然内心爱好杀戮厮杀,但看到别人因他的宽容而开心感激,便想让自己压下那份血腥,表现出人民爱戴的样子。
如今他却亲自打破了自己在黎民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带着一众叛军与自己的亲大哥血肉相残起来,为了那个他曾不屑一顾的皇位,又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人或事,值得么。
“无所谓值不值得,”巫晋快速翻着一封封信函,漠然的从一行行墨色的脉络间寻找自己想要看到的讯息,“我想做的,便去做,如此而已。”
习惯了失望,他放下那些信,撑在桌沿,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几位,有话进来说。”
严思成回头,发现温志洲站在帐外,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来尤其是巫晋不在那几月,这几位将领相互扶持,显然是交情匪浅了。
温志洲进来后,后边谢飞卞易也跟着走了进来。
“巫将,寰军已经整军完毕,下个月便将启程回寰。”这些人已经下意识将巫晋作为联军统帅,不如起初时那样别扭不服了。
谢飞所报也差不多,历时一年半,终于将西域兵赶出了东方诸国领地,三国均已精疲力竭,分别签订了停战协议后均打算回去修养一阵。
该说的早在签订协议时便说完,此时巫晋只是与这些人简单说了些话,便委婉的请人离开。
温志洲走在最后,临出帐前脚步停下,回头问道:“还是没有苏大人的消息吗?”
严思成脸色瞬间发白,暗暗骂起温志洲不知好歹来,明知在巫晋面前提不得那个人,竟还是不知死活的问个没完。
温志洲确实是故意的,前两月还见巫晋疯了一样的派人四处寻找苏青下落,可突然之间那个人似乎是放弃了一样,再也不管苏青死活,慢慢的连提也不提。谁要是提起来,被他听见了,就像要吃人一样盯着看。巫晋那凶狠的视线岂是一般人承受的住的,渐渐便没人再敢提。但苏青生死不明,巫晋不管,他却不能不顾。
巫晋先是看了他一会,之后站起来绕过桌角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俯视他道:“他的事自然有我管,你操心的太过多余了。”说完他便侧过头看墙上挂着的剑,无声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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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思念
温志洲走后,巫晋站了许久才又重重坐回椅中,憔悴的面容已经显出些疲态来。
既然温志洲先开了口,严思成觉得他也没什么不好问的,便说:“他会不会因为听了你要篡位……”见巫晋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止,他继续一口气道:“还有那丫头跟你提婚的事,所以生气了不愿回来?”
巫晋原本绷着的脸听他说完反倒笑了:“阿青怎会是那种人……即便是真的生气了,总不会避而不见,他会来劝我放弃,或是与我划清关系。”说罢又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他不会的。”
苏青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暂时脱不开身,他不找来也好,免得他看到自己这副难看的样子。
五指渐渐收拢,巫晋这样告诉自己。
他不敢想若苏青安然无恙,为什么不来找他。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缠着苏青不放,强迫那人接受他,接受他的做事方法,他的感情。如今对方终于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连自己都认为,苏青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躲得远远的。两个月都没能找到对方一丝可靠消息时,他就知道了……若不是有意躲藏,谁能够在他与弓今良合力搜寻下依旧不见踪影,他收回了大部分寻找苏青下落的人,只因他知道,若对方想回来,早晚有一日会站在他面前;若是不想,恐怕派再多人去找也是徒劳。
他做了苏青最不齿之事,甚至任由外界传言他与齐国皇室的婚事,就是希望如果苏青对他还有情,便趁机回来讨伐他,指责他,他便有机会留住苏青。
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严思成见巫晋脸色更差,忙递了杯茶水过去,那人将茶杯推走摇了摇头,闭目休息了一会。
自从从弓今良那里回来,他一直有些不对劲,他身体向来很好,但那段日子来却一瘦再瘦,又乏又累,近些天才有些好转。
看出严思成的担忧,巫晋安慰了一句:“我已经找韩玉看过,他说没事,你也无须太过担心。”
严思成点点头,后又摇着头退了出去。
巫晋知道,在他有了谋反之心时,严思成便表明绝对会跟着他,绝不生背叛之心。严思成是他最可信任之人,但那人深究他为何谋反时,他却不能将那个最主要的原因告知。
那个真正的原因是那日他截获了一封密函。
函中透露巫王得知他拿到了指引《天兵行要》所在的地图,唯恐苏青将信息泄露给他国,要求但见苏青立斩无赦的。
他一时怒不可遏,手书一封为苏青求情。但无论他如何保证苏青并没有完整地图,那个皇帝都没有改变主意,且完全不在意只能由苏青开启的青石门,说,届时聚集数十大力士便可合力将门开启,但天子剑苏青这个威胁必须要斩草除根。
他只是想保护苏青,不想那个人受到任何威胁,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有朝一日,苏青终会谅解他的。
温志洲远远地看见严思成从巫晋帐中走向另一个方向,他几次想要过去却最终还是收回脚步,走回寰国营地。他倒也不是完全不信巫晋的,他暗中派出寻找苏青的人也完全没有苏青消息,只是可以确定那个人并未死。
可就是不知那人因何缘由迟迟不归。
越是设想苏青可能遇到的危难,他心中越是烦躁难安,如今局势大定,待他班师回朝若还是没有苏青的消息,他定要亲自出来寻他!
苏青发现这些日子王家宝越来越依赖他,简直是寸步不离。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苏青无奈的停□,身后的少年猝不及防撞了上来。
苏青身体到底比王家宝壮些,王家宝反被撞的晃了晃身子,站定后,桀骜的看他:“我媳妇,我爱跟到什么时候跟到什么时候!”
苏青跟他说不通,叹着气转过身子继续走,后边的尾巴快速跟了上来。
王家宝并非无家可归,那座小镇相对来说距离此处也不是很远,但任凭苏青如何劝说,他都赖定不走。
王家宝跟他进了帐子,眼尖的看到一块布角,一步跳过去便将那东西整个拽了出来,他拿着包裹的时候那种表情让苏青想起那日他骑马回来时,那个四处找他的王家宝,凶狠的像是要将他咬碎吸髓一般。
“你又要甩下我自己离开!!”王家宝瞪着那双奇大的眼珠愤怒的质问道。
苏青突然愣住,眼前的人似乎与心中的另一个人重合,就好像那个极善于伪装之人眨着一双漆黑的眼,可怜又无辜的问他,‘阿青你为何离开我。’
直到包裹被人重重的摔下来,苏青才回神,见对方是王家宝,立刻涌起一阵阵失落,便也没心情跟对方过多的解释。
他本是想逮到机会随时离开的,被王家宝这么一闹一张扬,又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了。
可也好在他没只身离开,从那日开始,草原上便换了天气,开始一日日的刮风,持续月余后又连绵不绝的下起雨来。
苏青掀开帐帘向外看着,无声叹息一番。从川凯勒那里得知曾经的巫齐寰三国联合军队已经分别归属各国,三国之间关系尚属良好,均没有毁约行为。
巫晋带领的十万人军队却被巫国挡在关外。那个人已经正式与朝廷对抗起来,正准备攻入巫京。巫晋本就对本国地形兵力分布极为熟悉,如今大部分军队都由他掌控,攻到巫京也不过半年之事。
但苏青对巫晋行动的掌握也只到一个月前,自从开始下雨,他便再也没有巫晋的任何消息。川凯勒说如今进入中原的通道已被泥沙阻挡,要待雨停才可进入城镇。
巫晋逆反之事已经坐实,容不得他不信。可那人为何走出了这一步,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
巫王不是一向对巫晋宠爱有加么,为何如今说杀便杀。巫晋也从不是野心勃勃之人,怎么就突然做下这种傻事!
初闻此消息,他先是不信,后愤恨巫晋的行为。可经过这数月之后,他便没了最初那股怒气了,反而因长久不见巫晋而升起想念慢慢消磨了剩下的那些怒火。
谁没有执着之事,他又凭什么对巫晋想做之事指手画脚哀叹怒斥?
只是每当想起巫晋,那股思念之情便会汹涌而出。想起巫晋曾信誓旦旦的说,早晚有一日离开了他,自己会活不下去,如今虽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却也觉得生活没了滋味。
若再遇见巫晋,听见对方说起要同他一起的话,他怕是再也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了吧。
苏青本想借由川凯勒的人帮他向巫晋传递消息,可那人说他派出的人只是去中原的地界上换些生活需耗品,顺便打探消息,可没人有那份精力特意绕过整个齐国去找巫晋。
“但是,”川凯勒浓眉一挑,略带些诱惑猎物的意味,“你若答应了我之前的邀请,特意为你跑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苏青知道他为何非自己不可。这南方游牧民族虽人强马壮民风彪悍,可唯一缺少的便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样一盘散沙又怎能与正规军队相媲美,想要完成他统一游牧民族的大业,自然不能只靠莽斗。
川凯勒知道他善于用兵,想借由他的智慧和经验来为他组织一只如臂使指的军队,这才要极力拉拢。
“南方族群已基本归顺我族,北方我们赫巴族也有些根基,你帮我操练操练,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至多一年至少半年,我便可一统草原,届时你自可离去,或者呆在族中享受供养,我还可许你一件事,能力所及,任你差遣,如何!”
川凯勒认为他开出的条件已是极大的诱惑了。有朝一日他成为草原霸主,那苏青只动动脑子,便能成为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臂膀谋士,这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殊荣。
“三件事。”苏青淡然道。他不是被名誉地位给吸引住,只是听到那至多一年至少半年的期限而动了心。川凯勒如此自信想必已经筹划许久,只要他全力支持,想必时间会缩的更短。
他有预感,他会用到川凯勒。
川凯勒听他一口便将条件提了三倍,皱着眉有些不悦,直话直说道:“你怎么这么贪心?”
苏青只问:“答不答应?”大有对方稍有拒绝,他便再也不谈此事的架势。
“哎!”川凯勒一急,“三件就三件,我会给不起你不成!”
苏青又道:“既然互相帮助,那先帮我一个忙。”接着,他便提出找个人将自己状况告知巫晋的要求。
川凯勒却说这件事急不得,只能等雨停,不是他不愿派人,即使派了人去,在这种洪灾时刻,哪个国家都不会放他们进去,怕会是他们放进去的探子,借机攻城抢夺粮食。
苏青没想到还有这一说,沉吟许久,勉强同意先随川凯勒北上,等过了草原雨季再联络巫晋。
这雨一下便是两月。苏青已经遵照约定为川凯勒操练出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虽不如正规军队那样应变灵活阵法多变,却胜在强悍勇猛,出奇制胜。
但为苏青报信的事,川凯勒却做得不那么好。因巫晋快要逼近巫京城下,巫王颁布了禁令,闲杂人已经无法入城。而想要接近巫晋更是难上加难的事,那人为防细作混入身边,对身旁的陌生面孔从来是下手不容情的,据说是因之前吃了一次亏,差点丢了命。
苏青听到这里,心突突的跳了跳。
川凯勒却未察觉苏青渐白的脸色,犹自说道:“自古以来哪有几人能由逼宫取得皇位,失了人心不说,最后都没个好下场,都是一箭射下马!”他嘿嘿笑了两声,见苏青神色不善,收住笑容快速的补充了句:“就是朝变也不见得能成功。”
苏青早已心惊胆战,被他这一唬,立时便坐立难安,起身焦躁的来回踱步,最后回头拍案道:“不行!”
川凯勒一惊,只听对方又道:“你的计划要提前,五日后我们便攻打你的死对头,此事一了,你便要还我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晚了不检查了,明天不更新,但是会上来改错挑虫子,所以明天看到更新就不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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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情怯
自从王家宝发现苏青有再度撇开他独自离开的打算后,整个人突然安静了不少,也不那么纠缠苏青了。苏青乐得清闲。只是某一日见王家宝与川凯勒一起在水洼里练武时,突然一阵诧异,心想这孩子是怎么了。
王家宝看他时也总是怪异的很,唯一没变的是那孩子极强的占有欲,竟不许任何人距离他过近,否则见到一次打一次,以至于所有人见了苏青都要绕道走。
苏青哭笑不得,心想好在这傻小子半道出家武功遭烂,否则真是一大祸害。
“哎,”王家宝又拖着一身泥水回来,经过苏青面前时扬了扬下巴问:“我们何时圆房啊!”
苏青听了一口气没喘匀,脸硬是憋成了猪肝色,暗自吐纳一番无奈道:“家宝,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他抬手抚额,“凯勒那个幺妹很中意你,你若有成亲打算,就接受她吧。”说罢,苏青嘴角抽了抽,哀叹自己也被这孩子磨的没了正经。
王家宝直直的盯着苏青,转身离开前放了狠话道:“我一定要跟你圆,想甩开我你就别作梦了!”
直到过了许久,耳边传来击掌声,苏青才睁开眼转过身,见来人是川凯勒。
“听说中原人素爱尝鲜,没想到向同为男性的人求爱也能求的如此光明正大。”
苏青侧过头看着王家宝离去的方向,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我像他这个年纪,也是狂妄的,想什么做什么不计后果,但有一天发现不计后果去做的事,并不是最想做的,最后只会伤人伤己而已。”真正心系之事,总会考虑再三的。
“嘿嘿,你还挺有感触,不过看你不像是不计后果去做事的人。”
苏青看向川凯勒,不大好意思的笑了:“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被年岁磨练出来的罢了。”随即恢复正色道:“那些野马容易驯养吗?”
说起马来,这野人一样的川凯勒顿时来了兴致,拉着苏青说个不停。这还要多亏苏青出了主意,教给川凯勒一个较为有效的驯马方法。
部落中原本驯马的方法十分血腥,四次不遵守命令则要刈喉烹食,野马本就野性难驯如此驯马倒是十有八九都进了肚子。苏青则是将巫晋采用的较为温和的方法告之,果然收效显著。
待川凯勒兴致勃勃的将最近发掘的好马描述给苏青之后,才有心情听苏青想说什么。
“巫国那边的战乱如何了?”苏青终于有机会说话,这次直接叨在正题上,再不敢扯些川凯勒也许会感兴趣的话茬,“你我的半年之约只余一月,你可有把握收服这北方最大的部落?”
川凯勒摸着下巴阴笑:“最大部落?哼,他们以为咱们会被这里的冰寒天气吓退,一定是等着冬雪来了将咱一举赶跑。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我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最突然的袭击……放心吧,”川凯勒说着重重拍了拍苏青肩膀,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不到一月,我们就可以去救你的小情人。他危难时能得你相助,必然更真心对你。”
苏青将他的大手挥走,为川凯勒的堕落和八卦感到无力,巫蒙那种人倒也罢了,怎么川凯勒这莽汉也会对别人私事如此感兴趣,但能得他肯定的答复,苏青才觉得心稍安些。
一转眼,距离二人分开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可虽然过去这么久,他却从没断过想要再见巫晋的想法。
初时听说巫晋与齐国一位公主定了婚约,他茫然了一阵,但想起那日巫晋言之凿凿的那句“我不会娶妻,不要子嗣,若皇兄不准,我就带着你再回到这里,我们一起生活,你救人性命,我教人习武。”他便觉得心中温暖。他相信巫晋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婚约之事一定另有隐情。
如今过了数月,虽仍有巫晋娶公主攀上齐国以求共抵巫王的传言,但毕竟没有切实证据。他宁愿见到巫晋时,亲自去问,亲自对证。
再有两个月,便能见面了吧。
想到这里,苏青便觉得心跳快了些,不经意的流露出笑意。
同一时间,远方的巫晋早已挥兵攻入巫京城下,但城外地方有限容不下十万人,他便只带了五万人来,由于所持人数减少兵力骤降,便被巫京城内禁军阻住,不能再进。已经僵持一月有余。
此地为京畿要地,不可强攻,巫晋只能暂时停下攻势,再寻他法,期间一度粮草缺乏,又因百姓离心,孤立无援,陷入困境。不得已将滞留在不远处的五万军队遣退到粮草丰盈的边陲之地,才缓解了危机。
一向精力十足的严思成此时也有些吃不消,由衷佩服起每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的巫晋来。那人真的想做一件事时便会有股狠劲,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与这样极有城府能力之人为敌一定比与巫王那样阴狠之人为敌更为可怖。
严思成如今只能祈祷度过眼下难关,一旦打入巫京,他们便可落实了‘反贼’这一称号,就不用再忧心冲冲的度日了。
想当初巫晋受尽百姓拥戴,一人上街总要满载而归,如今虽无人敢对巫晋不敬,却明显的皆是满脸愤恨,一见巫晋便都朝屋子里钻,恨不得再不见此人。
巫晋见此情景只当未见,但严思成明白那人心中一定不好受,却反要被巫晋安慰:“放心,他们早晚有一日会再心归与我,他们只看谁能给他们好日子,不在乎上位方式正统与否。”
严思成心情复杂的点头。
又过一月,巫京城内陷入躁动之中,只因那不知何时又从何处进入城内的万人军队。
严思成将这一消息报给巫晋时,明显感觉到一直胸有成竹的巫晋动摇了,问他:“可知是哪来的?”
“远交近攻,自然是寰军。但带兵之人不是老温,我也从未见过此人,不知底细。”
“多少人?”
“今日为止约有一万,人数还在增加,应是从北门而入。”
巫晋嗤笑一声:“怎么说我们也流着同一宗的血,为了对付我,他也不怕引狼入室,他也算是机关算尽了。”这个‘他’自然指的巫王。
但能够在不被自己发现的情况下调来援军,他可要对皇位上那人高看一眼了。
一直以来,所有人均道巫王最宠爱晋王,若有他国贡物都首先送到他府上供他挑选,但谁知道那人做足了戏只为了给天下人看,知道他好面子喜欢被人称赞便将表面功夫做足,让他生不出一丝反心,兢兢业业的为他打天下。
可他只求那人一件事,要巫王放过苏青,那人却完全不给他商量余地,甚至能够对他也下旨斩杀,逼得他谋反,被至亲之人赶尽杀绝,此中心酸又有谁能知道。
他长叹一声,恢复了以往万事尽在把握的那个巫晋,对严思成道:“此事我已有了计较,倒是有另一件,需要你去仔细查探。”巫晋曲起手指一边思考一边敲击着镶银紫檀桌面:“今早有人送信过来,信上说有一支似是游牧骑兵的军队要求助我攻城夺位。我原本没放在心上,但看现在形势,似乎这讯息于我也并非完全无用。我想知道那军队首领是谁,目的是什么,若助我取得成功又想拿到怎样的报酬。”
苏青很少如此焦躁,心中烦乱不堪,他早已托人书信一封转告巫晋他相助的想法,算算时间信也该送到了,想到就快要见到巫晋他便不自觉的忐忑。
他助川凯勒一统草原已是半月前的事,虽还有些小部落尚未归属,但完全统一也只是早晚之事。他在庆功宴上便提出要尽快赶来巫国的愿望,川凯勒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大手一挥便允许他带领精骑一万日夜兼程的赶来。
这一路上他已经打探到足够多的消息,也为自己带领的这支军队订好了作战计划。巫晋因安置问题无法解决而将一半兵力留在巫国边境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
但他带领这支万人精骑他是见识过威力的,绝对能够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五,却又不似正统军中之人娇贵,全都是能够不眠不休赶路数日依然有力气打仗的精锐,况且经他操练后更是骁勇灵活,若能赶到巫晋所在地,定能成为一大助力,且一万人不会占用过多地方易于安置。
但其实这都不是最令他担心的。
他能打探到巫晋近况,自然也听说了巫晋曾找他两月未果后,果断放弃再寻这件事。
是什么原因令那人放弃了他呢?
‘放弃’这词甫一出现在脑海,苏青便觉得自己头脑不够用,再也想不了任何事了。
他明明对巫晋很有自信,可随着距离那人越加接近,不安也变得更为强烈。细数日子,与他二人在茂兰村开始生活已经过了一年多,而距离二人那次突然分别,也已接近一年。
一年之中可以发生的事太多了,连一向忠心爱国的巫晋也已起兵造反,谁又能保证那人不是不再喜欢他了呢。
苏青数次告诉自己别再自己吓自己,可安慰的效果却并不明显。他有些无奈的想,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如此需要巫晋了,即便那人不在身边,但只要想起,那人便会成为他心中最坚韧的支柱,令他即使孤身一人也能够坚强坚韧。
可若是……巫晋不再需要自己……
苏青不容自己再想下去,抽出那支自分别后便一直带在身上的青铜剑练起剑来。所有的事,都等见到巫晋再说,否则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十日之后,苏青收到了巫晋的亲笔回复。看着那张扬遒劲的字,苏青有些恍惚。
巫晋还不知带来这一队人的就是自己吧。他在托人转达时并未吐露自己的姓名,也算是给巫晋一个选择,若对方不屑他的帮助,他可以留下这队人马自己去找巫晋,他自然知道巫晋有多好强。
可一向骄傲自狂的巫晋竟在信中说得道多助得他万人相助荣幸非常,已经派人来,会一路护送他们到达巫京城下会和。
不知是否错觉,苏青甚至能够感觉到信中那抹哀求的意味,那密密麻麻的商谈事宜也不似平日巫晋对外铁腕的作风。那瞬间他心头一酸,他以为巫晋已经穷途末路至斯,竟会几乎是低声下气的在与他商量会和之日。
送信之人倒是伶俐,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待苏青答复也不催促,只是不知为何总在偷偷的打量苏青,仿佛这个看信之人多么稀奇一般。
过了许久,苏青才平静了心绪,抬眼看时正对上那人探究的视线,好奇的问道:“怎么,你认识我?”
那人见被人捉了个正着,并不局促,想了想还是摇起了头,并没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他想,他将此人样貌描述给晋王爷时那人竟从未一见的在众人面前失态之事,与此人并没什么关系吧。
苏青见他不愿说,自然也没有心情深究,起身说了句:“明早出发。”
那信使一听苏青如此痛快立刻面露欣喜,心道晋王一定会对他的做事效率满意的,因为看晋王表情,似乎是恨不得这一支上天送来的援兵立刻赶到。
得到巫晋派来之人的带领犹如拿到通关文牒,一众人马顺利的进入了巫国,向巫京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养肥我,不要霸王我,不要不要我……你们敢不敢!!
我知道你们啥都敢……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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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重逢
起初因快要见到巫晋而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到达巫京城外,听说巫晋亲自前来迎接时反而平静下去。
苏青骑在马上随着马蹄踏地晃着身子前进,双眼急切的望着远方巫晋会出现的方向,心中升起期盼,嘴角笑容更是不断。
很快,便见前方栈道另一侧尘土飞扬,似是有人疾驰而来。苏青依旧不疾不徐的在前带队,过了栈道后才又提了些速度。尘土之中那个逐渐接近的身影如此眼熟,苏青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前便已猜到,收紧缰绳勒下马,停在了原处,手心紧张的有些沁汗,连战场上也未曾这样过。
身后一众人见他停下,纷纷勒马,知道前方来人便是接待他们的晋王,又也许是日后的巫王了。但因对方尚未称王,且双方又非从属,便也没人下马等候。
马蹄声接近,骑马之人很快便彻底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那人一身暗紫色银纹麒麟图案交领蟒袍,整个人气势非凡,来不及停下坐骑便飞身下马,腰间金色玉带旁挂着的那枚羊脂玉跃动几次,人便已经来到苏青面前。
视线交错,恍如隔世。苏青讷讷的竟做不出反应,他设想了无数种二人再次重逢的画面,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那人眼中平淡的似是两人陌生至极,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只是令人不解的扯过他手中的缰绳,牵着他骑乘的那匹马径自向前走去。
苏青心跳奇快,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这巫晋莫非又失忆了不成?否则怎会对他如此冷漠?一直以来巫晋对他非赖即缠,从未如此漠然……还是那传言非虚,他真的要娶他国公主?可若是失忆了,又为何要牵自己的马?
他脑子乱蓬蓬的,心中更是连连失望,便没注意到为他牵马之人步幅间的僵硬。
想不出结果,苏青索性翻身下马,再是如何也不能他高坐马背而让巫晋做他马夫啊,那人毕竟是千军万马的统帅。
他双脚堪堪沾地,前方牵马之人蓦地转过身来,在他未作任何反应前便扔下马缰,改为箍他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像是生怕他逃走一样。
“巫……”苏青诧异对方如此举动,想要询问又不知如何称呼,纠结了一瞬便放弃了称谓问题,直接问道:“你还认得我吗?”
他话音才落,那人便猛地转头,表情紧绷,一双眼跟刀子一样望进他眼中剜了他心窝一下,似乎在恨他问了个蠢问题。
苏青暗暗打了个激灵,不知巫晋何以用如此凶狠的目光注视自己。他看了那人抓在自己腕间的手一眼,之后便任由对方抓着,他知道巫晋打定主意之事从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便也不再抱希望对方会松开他。
后方川凯勒特意安排照顾苏青的小仆见状便要上前,被苏青眼神制止。
被巫晋拉着走了一段路,稍稍甩开后方众人,到了巫晋坐骑所在那处后,巫晋才终于开口说:“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不认得你吗?”声音依旧是熟悉而温润的。
原本跟在侧后方的苏青被这么一问,倒愣住了,随即笑道:“那你为何一直不开口,还弄得这么严肃,害我揣测好久。”听见巫晋那个问题,苏青便感觉心中大石落了下来,看来巫晋并未忘记他。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巫晋未如苏青那般放松下来,反倒将苏青那只手提到二人中央,质问一样问他:“你是想等我忘了你,再回来找我?”
诧异于对方此时极度愤怒的情绪,苏青敛了笑意问他:“你怎么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拐弯抹角的,你想表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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