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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秀才的花花情史 作者:深井冰糖
算不想跟穆启牵扯什么情爱,做个邻居也行。
日子忙碌而平凡,陶令华除了在医馆忙碌,回家没事就是逗逗孩子,做做家务,赵泰已经递了辞官的表章,大概很快就能回老家去,继续这种庸庸碌碌的日子。
虽然有点遗憾,不能建功立业,成就男儿梦想,但是也算平安喜乐了。
陶令华以为这种平静会持续一辈子。
人在安详喜乐之时很容易忘记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所以在灾难袭来的时候才会毫无准备,撕心裂肺一般痛苦。
很多年以后他都还记得那个刚刚下了第一场冬雪的日子,鲜红的血迹落在白雪之上,如红梅卧雪,触目惊心。
那天早上,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正在飘落,世间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的红梅正在凌寒怒放,甜香幽幽。陶令华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堆雪人,孩子们笑着闹着,快乐的像正在雪地里奔跑的小鹿。他不得不和五娘还有姐姐一起去拦住他们,以免跌倒。
忽然,赵兴一路小跑地飞快进门来,身后还带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了进来。
☆、第六十四章 奔走
那人浑身是血地跟着赵兴跑进来,陶令华一见,心立刻揪紧,场面太血腥,不能吓到孩子们,是以赶快挥挥手让姐姐带着丫头婆子们把孩子们抱回去,他自己跑上前几乎是颤抖地问道:“张新,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大哥出事了!”张新是赵泰的手下一个小武官,这样子必是出了大事,是以陶令华吓的心脏猛跳,腿都有些发软。
张新扑倒在雪地上,右肩的伤口还在冒血,点点滴滴落在白雪上,让人心惊肉跳,他喘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大人被劫持……”话未说完,竟昏了过去。
陶令华惊的险些晕了过去,连忙抓住张新,见他昏了,一时半会却问不出什么,只好先去叫二哥回来。
吩咐赵兴先给他清洗伤口,包扎起来,自己跑步去医馆。
赵华一听,立刻给看病的病人告罪,关门回家。
张新已经醒过来,却是动不了身,伤口已经包扎好,也喝了些药,一边痛的眉头紧皱一边急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早上,赵泰就接到了批复的奏章,开始交接公务,其实是个闲官,当下就能交接完,所以心情很好,还说等过几天回老家之前请同僚们会一会。
谁知道忽然有人上衙门来找,原来是被贬的刑部员外郎林大人府上的小厮,林栩出狱后,上个月重病过世,林夫人和年幼的儿女艰难度日,赵泰倒时常接济他们。此时说是有急事,赵泰就去了,一个时辰后回来气愤难当。说是竟然有人要强抢林家的女儿为妾,被他一顿拳脚给揍跑了,当下就让他们收拾东西,先找了个客栈住进去,避一避风头。
谁知道下午和赵新出去,打算给林家去找找房子,回来经过城外的一片旷野,忽然迎面冲来几十个锦衣卫,手持梁督公手令,要拿赵泰。几十个好手,鲜衣怒马,个个身手不错。
赵泰不信,不肯听从,那些人就抽刀齐上,两人也来不及说话,就抽刀迎战,张新后来被刺了一刀,昏过去了才捡了一条命。只是醒来后发现自家大人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新略略叙述了过程,又忍着彻骨之痛道:“小的追寻了一路也没追到,已经去衙门禀告了上官才回来的,公子若是要去寻,小的这就带两位前去。”
赵华按住他道:“你的伤很重,不必动了,我自己去问。”陶令华立刻拽住他的衣袖道:“二哥,我也去。”
赵华想了想,脸色凝重地嘱咐道:“你在家看着,万一有什么也好有主事之人,等我回来,不要轻举妄动。此事不简单,必有内情。”说罢拉过一匹马,快速出门翻身上马而去。
陶令华看着远去的马,几乎支持不住,连忙扶着门边的墙壁才不至于倒下去。
咬牙站直了走到后宅,后院只有两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惶惶不安地等着消息。
陶令华稳稳心神,不能乱,自己要是乱了,姐姐他们岂不是更加害怕?
当下又吩咐赵兴去找姐夫回家,穆平跟穆启出门了,大概晚上才能回来。
陶令华有种预感,这一次,怕是要大难临头了。难道是老天看自己一家人日子过的太顺就降下灾祸?
抑制住令人发抖的可怕感觉,不敢再想,只是把茶杯窝在手中却忘记喝水,时而呆坐,时而出门探看,直到天色将黑,过一会就到晚饭时候了,人影都不见回来。可是哪里还会有心情吃饭?
灰白的天空,满地的白雪,压抑而沉闷,先前还喜乐安宁的气氛一扫而空,冷冽的空气
冲到鼻端,让人透不过气来。
到后院,陶令荷和五娘都心焦如焚地等待着,见陶令华进来,忙上来问是怎么回事。陶令华自己心里都惊疑不定,但毕竟是个男人,只能强打精神告诉她们一定要冷静,二哥已经去打听了,回来就知道了,先把孩子们照顾好,做了晚饭来吃。
晚饭之后,赵华也并没回来,陶令华只得在门口时时张望。
青天白日,刚刚卸任的四品官在京城被人劫持,简直是太离奇了。难道大哥平日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暗中下手?大哥虽然暴躁些,却是没听说和谁有过节。就算有,平常人也没人敢动他。
惊疑半晌,却发现穆启竟然也没回来,想问问消息都不得而知。保姆抱着穆修从门里走出来笑道:“小公子吵着要见您,怎么都劝不住。”
陶令华一看,这小子脸上带着泪,快睡着了,还在哼哼唧唧地叫着陶叔,连忙抱过来拍着,问保姆道:“他爹怎么还没回来?”
保姆回道:“昨日老爷说要出京去通州公干的,好像明天就能回来。”
陶令华这才想起穆启是说过,只是自己并没放在心上而已。见天色已晚,就对保姆道:“外面冷,你抱着他到后院去吧,我姐姐她们都在呢。饿了的话有饭菜在锅里。”保姆笑嘻嘻地接过孩子进去了。
陶令华独立门边,天渐渐黑了下来,却纷纷扬扬又下起了雪,渐渐大了,不一会就成了个雪人,赵兴和储信拿着大毛的斗篷出来,赵兴担心地劝道:“公子,先回屋里去吧,二公子想必很快就回来了。”
储信也道:“是啊,别饿坏你身体,先吃点东西,等有了消息再想对策吧。”
陶令华神色灰败地挥挥手道:“赵兴你在门房守着,我就来。”
赵华一夜未回。陶令华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雪反而越下越大了。正在倚门而望,远远地见赵华满身风雪地骑马艰难前行,连忙跑出门去迎接。急切问道:“怎么样?找到大哥没有?”
赵华抱住他,低头窝在他颈窝处,声音里尽是悲伤:“被东厂带走了,说是妄议朝政,诋毁大臣。”
陶令华不信道:“大哥一向只在家里发发牢骚,难道会到处去说这种事情?”
赵华拉住他手进门,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找了大哥的几个同僚,说是锦衣卫先去的官衙,没见到大哥,才在半路截人的。我听他们言语间的意思是大哥大概得罪人了。具体因为什么事,得罪什么人,却没人肯说。”
陶令华还要细问,赵华问道:“你吃饭没有?”
吃饭?这时节还顾得上吃饭?
两人回到屋里,赵华道:“我是先回来给你报个信,等会再出去,找找大哥的同僚好友,还有我父亲和外祖父在京时的好友,一定要快,否则,就算无罪,大哥也会受尽刑罚。”
陶令华看赵兴端来饭菜,立刻给赵华盛饭布菜,边哑着嗓子道:“二哥,你快吃,吃了好去。家里会不会有危险,要收拾一下去别处躲避吗?”
赵华点头道:“要。先把店都关了,能转让就转让,细软先都收拾好,随时准备离开京城。”
陶令华大惊,攥住赵华的手问:“大哥……”咽了口吐沫,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吃了进去,他不敢说,不敢想,就怕一语成谶!
然而不管多么担心,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心惊肉跳中等待了一整天之后,赵华回来,紧紧抱住陶令华,低声说道:“收拾好东西了吗?你先带孩子们回老家去,松江府有老爷子在,会护着你的。”
天,一下子塌了下来。
陶令华紧紧抱住赵华,声噎气堵地问道:“是真的出了大事吗?”
赵华点头:“大哥被东厂关押,无人敢保,这分明是陷害。现在还不知道大哥得罪了哪个,这么狠毒想置他于死地。”
陶令华万箭穿心一般。
赵华又道:“如今万贵妃病重,圣上无心理政,东厂梁监全权把持朝政,谁敢顶风和他们作对?上次林大人上书弹劾就是被他们陷害入狱的,后来出狱就重病而亡……不好!”赵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会是被林大人牵连的吧。大哥曾经为林大人上书求情,怕是那时候就得罪人了。”
两人计议了一夜。只是如今是有心帮忙的却无力,有力的却不想冒险,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
不知道赵泰在受怎样的罪,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夺回性命。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已是半夜时分,上了床,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都没有睡着,感受着对方急促的心跳,寒夜之中只有心口的这一点温度可以温暖对方。
赵华又奔波了几天,毫无结果。
希望一点一点熄灭。
陶令华在东墙下徘徊。穆启昨日已经回来。穆平也一起回来了,想必穆启已经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竟然不闻不问,陶令华心下有些寒意。
可是现在,只剩下穆启没找了。只有他在自己认识的人中最有权势。
可是这几年何曾给过他一个笑脸,一点好处?还曾经说过下到黄泉也不相见的决绝之语,虽然没有真正断绝关系,但是也从没想到去求他办事,如今要去求他,迈出这一步是多么艰难,这一句求人的话是多么难开口,陶令华自己知道。
可是如今生死关头,哪里还顾得许多?咬了几次牙关,还是爬上梯子。墙那边的梯子依旧在那里,似乎每天都在等着有人爬上爬下,只是荒废了许久没人理会了。
冷遇和拒绝,这是必定的,但不管怎样,拼着丢脸,也要问一问。陶令华跳下木梯,径直向穆启的小院走去。
几年了从来没到这里面来过,顶多到过客厅。这小院和自己卧室所在的那个差不多,也有书房和卧室浴室,只是冬天,景色萧瑟的很。已经是傍晚,天色黑了下来,屋里已经亮起灯火,窗纸上人影微微晃动。
陶令华试探着走到门边,却发现门扇半开,轻轻敲了三下。里面立刻有人道:“小华?”下一刻就见两扇门被打开,穆启一把把他拉进去,笑道:“你总算来找我了。”
陶令华咬了咬牙道:“我来,是求你帮忙。”
穆启把门关好,按他在椅上坐下,倒了茶给他捧在手里,笑道:“什么事?说吧。”
“我大哥……”陶令华无心喝茶,放下茶杯,抬起头,拼着被人拒绝,还是开口说了出来:“我大哥,被东厂抓走了,我来,是想请你帮忙救他。”说完眼睛不眨地盯着穆启的眼睛。这人知道赵泰被抓走,还这样平静。
穆启神色沉了下来。
陶令华心中一紧。
穆启道:“我就知道你无事绝不会上我的门。”
“……”
穆启冷笑一声:“你可知他得罪了何人,你可知救他有多难?他得罪的是梁监的侄子!上次给林栩求情,就已经得罪了人家,这次他又打伤了人家,还是重伤,断了一条腿,你说我怎么帮?”
“啊?”陶令华大惊,上书他知道,打伤人,这是从哪里说起?
穆启道:“梁监的侄子梁池现在家中,听说是前几日纳妾,去接亲被人打伤,我昨日才去看过,大夫说恐怕要残废!你们还懵懂不知!本就是势不两立,现在又重伤了梁池,梁监岂能饶他?”
陶令华听穆启说一句,就觉得灯火黯淡一分,直到穆启说完,他觉得天已经是一片黑暗,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官场之中,本就党争激烈,现在大哥已经卸任,无权无势,就算还在任上,也惹不起权监。那么就是死路一条了是吗?就算没有判定死罪,以锦衣卫的手段,迟早被折磨致死。
慢慢抬起头,看着穆启,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样说,是全无生路了是吗?”
穆启不语。
陶令华扶着圈椅的把手慢慢起身。
穆启看他摇摇欲坠,想去扶他,谁知陶令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里有血在滴:“求你救赵泰一命。”
穆启本来在扶他,听了这句话冷笑道:“我救他?我是他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我凭什么救他?”
陶令华抬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穆启。穆启看他面色发灰,眼神迟钝,似乎生意全无,自己时时刻刻在意的人,怎么能感觉不到他心中悲痛?
但是想了一下还是冷硬地说道:“我没有理由来帮他!你回去吧!”
陶令华看了半天,穆启转身过去不理。陶令华只好慢慢起来向门边走去。
穆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站住。”
陶令华回头,眉头微微皱起。
穆启道:“你若弃了他,跟我在一起,我可以考虑救他。”
陶令华脸色涨红,瞬间又褪去,变成惨白,终于还是转身离去,临出门,穆启听见他虚弱的声音说道:“生时同衾死同穴,我绝不离开他!”
穆大人的卧室亮了整整一夜的灯光。
☆、第六十五章 脱难离京
几天后就是新春佳节。
就算因为万贵妃之病,朝廷不准军民人等大加庆祝,但是也挡不住家家都在扫房子、买年货、做新衣,喜庆之气四处弥漫,
但赵家因为遭逢大祸,没人想起来悬灯结彩和置办年货,反而是加紧收拾东西做离京的准备,一切细软都装箱打包。储信的铺子已经转让出去,赵华的医馆也关门了,一家人都沉浸在紧张悲痛气氛之中,准备过了年就先把妇孺先送回老家。
赵华每天还在奔走,只是成效却不大,所谓人走茶凉不是白说的。就算有交情的官场朋友,或者官品极低,比如老高,有心无力,或者位高却明哲保身。
世态炎凉,只有在遭难之时才体会的如此深刻。
陶令华短短时间就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再也没有了少年的娃娃脸,脸上也不再如五月桃子般有一层红晕,反而肤如白玉,毫无血色,甚至有些透明,眼神也沉静了下来,常常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半个月就已经形销骨立。
赵穆两家本就是比邻,再怎么避嫌也无法做到全不碰面,所以,陶令华和穆启还是时常在门口见到,觌面相逢,两相却无语。
陶令华能做到的只是不当面撕破脸面,迅速地扭过头去,独自承受这人世间排山倒海般的痛苦。
穆启却像心事重重般望着他,眼神很复杂,似有难过,似有心疼,动动嘴唇却也没说出什么,各自回家去了。
大年夜的当晚,赵华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们买通了一个东厂的小小指挥使,姓廖,能照料一下赵泰,使他暂时不受酷刑折磨。但这人官微职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无人敢保赵泰下一刻性命无忧。
虽然如此,赵家人还是松了口气,这个年过的比想象中要轻松一些。
只是刚过大年初三,那就传来了坏消息,说是上头要提审,事情只怕有变。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像被吊在半空,被金丝缠紧一样喘气不能。连孩子们都感觉到了紧张,不再胡乱跑动,都缩在女人们怀里不出门了。
初三晚上,赵华和老高白天出去守候在衙门左近的客栈之中等候消息,并未回家。陶令华和洪瑾在家里守着。
窗外雪片飘飞,寒气逼人,屋里虽生着火炉,却一点都没觉得温暖。
陶令华披着棉袄在客厅的窗前木然站立,忽然发现窗外有个人影,连忙把窗扇推开一条缝隙,发现竟然是穆启,穿着灰鼠皮的斗篷,风帽也没戴上,发髻斗篷上落了一层薄雪,看上去像个雪人。看这情形,似乎在窗外站了有好一会了。
陶令华心中气苦,心想,他来干什么?难道还是要自己卖身给他?真是卑鄙无耻!
暗淡灯影之下,穆启的眼睛闪烁着光亮,眉头紧皱,欲前不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陶令华心绪不好,忍不住皱着眉头恶声恶气道:“你还来干什么?快离开这里,我不想看到你!”
穆启嘴唇动了动,似乎嗫嚅了一句什么,陶令华没听清,恶声问道:“你说什么?”
穆启上前一步,拉住他手,压低嗓音说道:“小华,你要保重!”
莫名其妙!
大哥生死未卜,我保重个屁!
心中涌上无尽悲痛,酸苦不已,泪水几乎要冲眶而出,硬生生憋住,不在这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人面前流泪。
穆启却并没再说什么。
陶令华见他无话,举手“嘭”的一声就把窗户关上了。
洪瑾正在里间铺开棉被,闻声提高声音问道:“怎么了陶陶?有人在说话?”
陶令华强忍心痛,走进里间装作淡然道:“无事。我自言自语。不知道二哥和高大哥几时回来。咱们明早再去衙门那边去看一看吧。”多少次无果而回,他已经麻木了。银子流水一样送进去,却也只是保了大哥暂时不受酷刑。不知道此次提审的结果如何。
洪瑾点头,心疼地说道:“好。你来睡吧,我把汤婆子窝好了。你已很多天没好好睡觉了,别累垮了身体。赵大哥一定没事的。”
陶令华没有说话,自顾脱衣钻进被窝,把头埋进被子里面,憋闷的要死,只是却不想出来,甚至想着就这样死了算了,没有大哥,活着也是痛苦。这无边无尽的痛苦,怎么熬过去?
忽然想到穆启,这人跟发癫似的半夜跑到窗下,到底要干什么?若是有心帮忙,为什么不说?若是还想像原来一样落井下石,让自己卖身给他,又何必前来?
这个人,一生之中从不肯吃亏,等他援手,不过是妄想罢了。当初就不该去找他,白白受那一场羞辱。
胡思乱想着,竟然慢慢睡着。
洪瑾见陶令华呼吸平顺,已然睡着,松了口气。几日几夜不眠,一定累坏了。心疼不已地给他掖好被子,自己也吹灯睡下。
穆启一连几日都没露面,连穆修这孩子也没过来了。倒是能听见他的哭闹声。
一直过了初十,各处衙门已经正常办公,忽然老高兴奋地从外面叫门:“陶陶!阿瑾!开门啊!”
陶令华连忙丢掉手中的火钳子,他正在弄炉火,和洪瑾走到大门口,开门一看,老高牵着一匹马,后面跟着赵兴,也是红光满面。
人进门,大门关好,陶令华急忙问道:“事情如何?我二哥怎么没回来?”
老高大声道:“老赵有生路了!快准备银子,只要交三千两银子就可以赎人出来了。你二哥在那里等着呢。要快!”
陶令华有点晕乎乎,问道:“这,这是真的?只要交银子就行?”
老高点头,催促道:“快,以免夜长梦多!”
陶令华连忙转身向屋里跑,银子银子!家里所有的细软银票都在自己这里收着,早就准备好要离京的。
其实赵家不是很有钱,这些年全部家当也只不到一万银子,而且还有些家产已经运到松江老家去了。所以在京中也只算中等人家而已。三千两几乎去了二分之一的家产了。
陶令华抖着双手拿出银票,不够,又搬出两箱现银,这才凑够。把箱子搬到家里的马车上,自己也锁门跟着去,洪瑾和姐姐姐夫他们在家看着孩子。
三人押着银子,赶着马车到了衙门附近的客栈,见到赵华,也是消瘦之极,脸色发灰,想也是日夜折磨,只是此时眼神之中却透出一丝喜气,正在等着家里人带银子过来。见到陶令华,一把搂在怀中,揉搓了几下才哽咽道:“陶陶,大哥有救了!”
陶令华也用力抱紧他道:“二哥,快去,先把大哥接出来要紧!”
赵华点头,两手用力握了他两肩一下,才出去和老高带银子赶着车进衙门接人。陶令华和洪瑾裹着斗篷远远地在外面等。
直直等到中午时分,街上的白雪晃的人眼神发花,脚也冻麻了,远远的大门里面才慢慢出来一辆马车,正是赵华他们赶进去的那一辆。老高在车辕上坐着。
威严耸立的大门,门里门外就是生死的界限。
或许是街上的白雪反射的阳光太亮眼,陶令华有些眩晕,连走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掀开车帘,里面果然躺着日夜挂怀的大哥。要不是在大街上,陶令华觉得自己一定忍不住要扑在他身上大哭。
只是此时,赵泰还在昏睡,听赵华说性命还无碍,几个人来不及交言,迅速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家去。
陶令华和赵华在车里守着赵泰,老高和洪瑾在外面赶车。
赵泰双眼紧闭,脸上胡子遮盖了大半个脸,衣服破烂成条状,浑身是血,因为左腿断了,所以移动起来也很困难。陶令华轻轻摸着他断了的左腿,伤口外翻,已经红肿不堪,咬着牙关忍住想怒吼的冲动,只静静地捂住赵泰的手,随着马车摇晃着身体。
赵华轻轻道:“还好救出来的早,不然……”两人对看一眼,不觉遍体生寒。
到了家,家里人都急忙围过来。赵华先给其他人说了情况,说是不严重,但是要稍微修养一下,然后要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全体都点头。
老高道:“我也辞了官了,跟你们一起走吧,我在京里也没什么知己的亲戚了,和你们在一块,还互相有个照应。”洪瑾也同意,这京城也没什么好呆的,有个地方能过后半生就好。
晚上赵泰醒过来,见陶令华正拿着湿巾给自己擦身,一把抓住他的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陶令华不防,吓了一跳。见赵泰睁眼,惊喜万分,连忙放下手巾,用另一只手捧住他脸颊,激动地问道:“大哥,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赵泰不说话,只咬着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咬,挨着咬了个遍,才笑道:“嗯,是你的味道。我没做梦。真的回家了。”
陶令华扑到他身边,头脸相挨低声哽咽道:“大哥,你回来,真好。”
赵泰笑呵呵地开口,声音嘶哑:“我想吃你――”
这个色坯!
陶令华当下哭笑不得,回身去拧热手巾给他继续擦身。
赵泰接着笑道:“我在牢里天天想着,我死了老二就独霸你一辈子,我不甘心,所以我一定要活着!”
陶令华见他一句正经话也没有,不理他了,出去端了热水青盐,扶起他洗漱,又忙着端了饭来。赵泰一边大口吃一边挑着眉毛笑:“待会吃你――”
陶令华一边喂他一边笑,对赵泰的调笑他只当劫后重逢的喜悦了。
因为不想留在京城,所以第三天就开始准备离开。首先是人员。陶令华的意思是穆平想走就跟着五娘一起走,可是穆府竟然不放人,只好让五娘留下,好在陶慧现在已经断奶,不用天天粘着五娘了。赵华写了自家在松江的地址给穆平,若是将来他们有空可以来走动。
赵家的表姐那里,因为邱家举家去祭祖,回了湖南,已经大半年了,所以只好留封书信让他们家里留守的下人转交。
看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好了三辆马车一起动身去通州雇船。
冬日的清晨,寒风夹杂着吹起的雪雾迎面吹来。别人都在忙碌着装车,孩子们在雪地上跑,陶家大姐一边搬包袱一边追赶两个调皮的小娃。
陶令华裹着厚厚皮毛的斗篷,站在窗前呆立,不由自主像东边望去。粉皮墙高高耸立,看不到隔壁。呆了半晌,赵泰忽然喊道:“陶陶,干什么呢?”
陶令华惊醒,抬头一看,老高和储信抬着用门板做好的担架,赵泰半身欠起正在呼喊。陶令华赶忙上去,赵泰一把拉着他手笑道:“你不会还想着穆启吧?”口气中醋味十足。
陶令华甩开他手道:“大哥你说什么?我只是觉得离开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有点舍不得,毕竟在这里过了几年。”
众人上车出门。
看着大门缓缓关闭、上了锁,心情都有些复杂。但是此时却没时间伤春悲秋,还是赶紧逃离险地为上。
水陆比陆路要方便快速的多,而且赵泰腿脚不便,不能来回搬动,所以坐船还是最好的选择。
沿路都没心情看风景,也没什么风景可看,岸边残雪成堆,野草枯败,一片萧条,也只有停船补给的时候才有机会下船走动走动。
几乎过了一个月,渐渐景物变换,岸边有了绿色,是江南的风景了。问了船家,前路就到徐州了,众人都兴奋不已。
到了徐州码头,停船歇息半天,陶令华亲自带着陶慧去见找芳叶,过门不访,有些过意不去。赵泰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好在离的不是很远。
芳叶闻报,急忙说请。自己也带着两个孩子出来到客厅。
两人相见,都有些岁月如白驹过隙的感觉。陶令华很高兴,芳叶有了两个儿子,看上去容颜鲜艳,心情颇好,想必夫妻感情也很好,日子非常平顺。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芳叶笑着让保姆抱了不到两岁的两个双胞胎儿子给陶令华看,都粉妆玉琢,瓷娃娃一般。陶令华很为她高兴,女人家有了两个儿子傍身,日子必定要平顺许多。
芳叶接过慧儿亲昵地在他小脸蛋上蹭,一边笑道:“多亏哥哥给我做主,如今过的很好,当家的生意很好,对我也不错,哥哥自己保重,不要担心我了。只是……”看看慧儿,慧儿似乎还记得自己的母亲,抓着芳叶的发丝眼睛却看着那两个本应该是他弟弟的小娃娃笑。
陶令华道:“放心,慧儿也是我儿子,我会疼他的,今日时间很紧,就要走了,我留下地址,日后若是有机缘再见吧。”说话间就要起身。芳叶知道拦不住,连忙命人去仓库搬东西,自己又从首饰盒里捡了一个最大的金锁给慧儿带上,想必她这几年早就准备好了。慧儿虽然有点对于母亲的记忆,却不是很深,所以也没哭闹就离开了娘怀。芳叶有些黯然却也无法,只得寄希望于以后有机会还能见面。
离开徐州,一路行来并无阻滞,到了松江,先遣赵兴去老宅报信。
李老太爷派了五辆车和十来个下人来接他们。
陶令华一直在踌躇,在京的时候只当跟赵泰和赵华回老家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到了这里,却心下忐忑起来。毕竟自己一个男人霸占了人家兄弟两个,不知道老太爷会作何反应。想必不会很高兴。
前路是福是祸还未可知,陶令华有点不敢向前迈脚了。
赵华揽住他肩膀笑道:“外祖父他老人家是最开明的了,我早先不是写过信给他么?他老人家知道咱们的事情,不会怪你的,放心吧。”
赵泰躺在担架上也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呢。”
陶令华勉强对他们笑了笑,事到临头,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向前,不管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是和风细雨还是雷鸣电闪,一概接受就是,反正,不管怎样,死也不离开这两兄弟。
松江离海甚近,所以连空气中都有一股海风的味道。咸腥的海风味道反而让人觉得很新鲜。慧儿抓住自己姑姑的衣襟叫道:“姑妈,听说松江有很多鱼,我要吃鱼啊――”
众人都笑了。来接船的一个下人,看上去五十来岁年纪,赵华介绍说是府中的李管家,这时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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