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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育守则 作者:听而
大小姐?”
员外摆明了猫捉老鼠,在逗何秀才玩。
妙善居士知道他是故意顺水推舟,让何进程误解,知道自己夫婿并非什麽大善人,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是或不是,你也需记得修福积寿,莫害他人性命。”
员外闻言,失笑:“我没听错吧?我的大夫人?这话该敏敏来与我讲,你何时开始修身养性了?真叫我刮目相看。”
敏敏是二夫人的小名,真名元敏,现在的妙德居士。
妙善居士待要说什麽,被卢员外打断。
卢员外玩味地说:“莫不是素斋吃多了,慧儿你忘记当年自己做过什麽了?那孩子若是真,遭歹人如此践踏,可合了你的意?”员外爷说著话,眼里分明厉光。
昔日的刘慧,现在的妙善居士面色煞白,站立不稳。
卢员外不忍,转过头,疲倦地道:“若觉得吃斋念经能修福积寿,你便去吃斋去念经吧。”
夫妻俩相顾无言。
终於,妙善居士走了。
卢家主面色沈郁,男人四十余岁,面相英挺俊朗,但是岁月在这张刀雕斧刻的脸上已经留下了痕迹。男人抚平眼角的纹路,靠向椅背。
若何进程口中的女子真是他的儿子,他该怎麽办?这一刻,卢家主卢弼时觉得有些混乱,他决定亲自一探。
不可否认,君见出生的时候,他付出了极大的热忱,他爱这个儿子,愿意一切给他最好的!没想到,反而害了他。对比之下,他自此後对其他几个儿女反而采取了不管不问的态度。
刘慧曾经是他爱过的女人,元敏是他所有妻妾里最美的一个。现在,她们都不理他。
卢家还有三位姨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他却觉得自己老了,对妾对儿女都没能怎麽入心,更多时间花在了生意上,大半时间在岭溪外走商。
如果他的君见长大了,会是什麽样子?卢弼时想起小时候粉团样可爱的儿子,勾起唇角。无论像他,还是像敏敏,长得都不会太差。
第二天一早,卢弼时带了个贴身随从出府。
主仆两人先去十两桥找云吞摊子。这是何进程报的地址之一。
木云街上十两桥,是岭溪最热闹的所在,摊子密密麻麻,找摊子难,找人容易。牛大的高个,让眼尖地卢弼时几乎一眼就看到他,这麽黑壮威猛的人,一百个里面也看不到一个。
虽然未确定这个汉子会跟自己牵扯上什麽关系,但是卢弼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对这人充满了厌恶。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娇贵的儿子会跟这种脏浊的人住在一起,肺气快炸。
“主人。”随从提醒盯著摊子不动脚的卢员外,站在路中间,堵了车马的道。
卢员外扬了下手里的扇子,展开:“姬扬,你十步外跟著。”
卢员外大名,岭溪无人不晓。卢员外长得什麽样,有人描述成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都人说是威严端貌的天神模样,他们并不知道坐在馄饨摊上叫了馄饨不吃馄饨盯著牛大看的英俊男人会是传闻中富得流油的员外爷。
牛大没做什麽出格的事,只不时遛一眼看著他像看著仇人的富贵大爷,他剁肉、!面、包馅的动作灵活熟练,等到新出一锅时,男人走了,桌上留著好端端一碗馄饨和一锭银子。
不找了吗?一碗馄饨才三文钱……
牛大准备把银子先留著,下次再见人时候好找付。至於好端端一碗冒热气的馄饨,牛大端回手边,等一下给自己填肚子。
相熟的食客取笑牛大今儿赚了,边讨论岭溪里有谁这麽阔气,是不是外来的贵人……
这出手阔绰的贵人正绷著脸走在偏僻的小安巷,这种穷人们住的地方,大爷他很少踏足。
叫姬扬的下人显然不是个普通随从,牛家的院门锁了,他扶著他主人,一个闪身,就越过了半人高的砖墙。
三间屋子,很好找,只有靠右一间关著门。卢弼时负手走上前,姬扬没有跟,选了个隐蔽的位置等主人。
门敲了三下,没人,再敲三下,等一下,继续敲……
卢小童在睡懒觉。
牛大出门早,出摊时候,他也跟著醒来。牛大做好馄饨後,帮小童梳洗著装,送牛大出门後,小童回屋翻书,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听见敲门声……牛大告诉他门要在内锁,所以牛大回来,也会敲门,但是节奏不是这个,是砰砰砰砰砰……粗鲁且迫不及待……卢小童转个头继续睡。
门还是在敲,三下又三下,卢小童的瞌睡虫被敲跑了。他竖起脑袋想,趴著睡不舒服,还是去床上躺著睡好。
砰砰砰,又是三下。
卢小童眉头一皱,跑到门边去看。
为了防止无聊人士打扰,牛大在门上做了个眼,小洞刚好够小童的身高,可以看见门外是谁来,确定开不开门。
门外……是个穿著漂亮衣服的叔叔……
十七,亲父子相逢
不开。
砰砰砰……
敲门的人说话:“我不是歹人……”
卢小童竖起耳朵听下文,外面又没了音。
卢员外平时舌灿莲花,这时候对著一扇破木门,倒是说不出话了。後来,他想,其实一开始,听何进程提到蝶形的血色胎记,他已经信了。
馄饨摊上,牛大没说一句,可是来光顾的客人们私下窃窃说的猥琐笑话,卢弼时一句没听落下,近乎被囚禁的小娘子,逆来顺从的小娘子,弱柳扶风的小娘子,十五稚龄,青葱可爱的美人胚子……卢弼时越听越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若是他儿子……叫他如何不心乱如麻?
一路走来,心思沈重。
一扇门,隔开两重天地。
砰砰砰。
“可以让我见见吗?敝姓卢,城西卢弼时,多有叨扰。”应该扯个谎,说是帮牛大来送个信或者带个物什麽……卢员外皱眉。
砰砰砰。
卢?自己叫阿卢……卢小童想起牛大说过他是捡来的,他有亲爹爹……卢小童对四岁以前的事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回去,牛大也不会想他回去。
不开门。
这时候,几样眼熟的东西送到了木立的卢弼时面前。姬扬这麽会功夫,已经摸透了另外两间屋子,手里捧著一看就不是这处贫民破户该有的东西。
这是牛大锁在主屋柜子里的宝物,捡小童时候,小童身上的穿戴。
金锁金镯金链子,玉扣的绸衣,银绣的肚兜,缀玛瑙的缎鞋,还有一方红花紫帕子,上面赫然绣著方方正正一“卢”字!……这样样件件,可不是卢弼时昔日亲自为小儿挑的?
心里的预感和猜测骤然坐实!卢弼时悲喜交加,痴立不语……失去的总是最好的,即使知道这个儿子恐怕被贼人采了花,这时候,他想的只是把孩子带回卢家,好好补偿他!
“主人。”姬扬看了看紧闭的门,“是公子。”姬扬一副闯门的架势。
卢弼时眼圈温热,点点头,转过身。
卢小童在里面正狐疑怎麽没听敲门了,然後,就见门哗啦一声被人踢开。
灰尘扬起,卢小童退後一步。
面前是两个人,踢门的蓝衣人手里捧著东西,侧立一旁。方才敲门的灰锦服色男人缓缓转过身,看到他,神色几分呆。
卢小童再退一步。
灰衣人脸上颜色变了几遍,等到惊讶、羞恼、愤怒的表情固定下来,卢小童已经钻进床底下去了。
卢弼时做过心理建设,但是没有想到父子相逢的场面会是这样,卢小童充满戒备和警惕的不善目光活像他是个闯门夺户的恶贼!他也没有想到面前是个女儿家打扮的小童,浅翠里衣,外罩粉红半臂衫,下著天青蓝裙子,头梳双环髻,发上系飘带,甚至打了耳洞!十足的美丽可爱,比家里的二丫头像话多了,当然,如果前提是个女的……
这是他的儿子麽……
卢弼时心思复杂地看著小童子害怕地跑到床底下去了。
“主人……”姬扬显然很明白卢弼时的心思。
卢弼时点头:“成何体统!捉他出来。”
卢小童顽抗挣扎,死命抵抗,并且大声呼救!他叫的是“爹爹,爹爹……”
卢弼时不笨,知道喊得不是他,脸色一下黑了,幸好姬扬敲晕了小主人,阻止了他的耳朵继续受虐。
牛大这个畜生,强了他的儿子不算,把他宝贝儿子当女娃养不算,还逼他认贼作父!他怎麽下得去手对喊他爹爹的男童做出禽兽不如的事啊!还供人围观……
卢弼时脑袋里飞转,一下子忽而庆幸,起码别人以为牛大对付的是个女的,不是个男的,不然为了他儿子的名节,他得杀多少人,才算灭口?!
姬扬抱著女装的小童站在他面前。
卢弼时再细看,确定儿子长得像他妈,他吩咐姬扬:“不能让人看见,卢府的人一样。先带去别庄。”
“是,主人。”姬扬遵命。
卢弼时加一句:“晚上的事……都安排好了?”
姬扬语调没变:“老五老七在城内待命。”
卢弼时想了想说:“不行,这事得你亲自动手。何氏夫妇交给他们。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姬扬惟命是从。
牛大还在卖馄饨,他不知道他的命运,今晚就将改变。
也是他命大,难得下山一趟的孙蒿来岭溪办事,带了只小麋鹿,说给弟媳滋补。东西先提了过来,待他办完事,晚上再来找牛大。
牛大想著早点收摊,晚上多做些菜,再买几坛好酒,谢谢孙蒿给他做的媒。浑没发觉被人盯上了。
至於何进程,他不是好鸟,与家中一叫眉兰的小丫头素有私情,奈何惧内,只敢在老婆不在时候,与丫头厮混。
何进程昨日发了横财,只拿了五金与屋内人,这时候掏出荷包里藏的余下金子,都交眉兰手里,道:“你我三年情分,我不能给你什麽,如今你又怀了我的骨肉。若不是河东狮狠辣善妒,我必扶你为正。你信我,好好生下孩子,我会对你好。”
丫头垂眉低首:“眉兰不敢奢求公子什麽,只愿母子平安。”
“这是自然,我会保护你们……”何进程抱了丫头入帐。
做到一半,外头有人道:“夫人回来了。”
何进程吓得面无人色,抱著衣服抖抖索索爬下床,穿戴了往外赶。
他前脚刚走,後面一个家丁模样的跛脚男人走了进来,关门。
帐子里的女人探出玉臂,叫了一声:“何寒?”
跛脚男人并不避讳,接住女人的手,在帐子边坐下。
“真的是夫人回来了?”女人只穿著件桃红色肚兜,靠在床头,似笑非笑。
男人皱眉,看她肚子:“你这样了,他还来找你?”
“你恨不恨他?”女人抛了个媚眼问。
“我的腿是他打断的,你说我恨不恨他?”男人转而说,“由他养大我们的孩子,这个仇也算得报。”
帐子落下。
这一晚的岭溪,有夜行人明亮的刀光闪过。有人死去,有人消失,有人悲伤,有人得意。
“君儿,我是你的爹爹,这里是你的家。”
“不,你不是。我已经有爹爹了!我要爹爹!爹爹……”
十八,人命轻如草
惦记著义兄的到访,牛大待晚市结束,就提了孙蒿送的麋鹿收摊回家。路上买了三斤牛肉,两斤花雕,并一些时令小菜。
牛大的运气不好,没有顺利回到家,就被人劫了。
根本没看清是谁,走著走著,忽然被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住了头,黑乎乎的麻袋,黑漆漆的视线,牛大乱抓乱挥,拼命挣扎,但是没用。
力气大,有些时候能派上用场,比如对付同级别不会武功的人。真遇上了练家子,只有坐以待毙的份。
对方不喜欢顽劣的猎物,手刀砍上牛大後颈,牛大就倒地不起。
蒙面的黑衣人盯了地上的巨汉一眼,看了看旁边的手推车,五指提住牛大的後颈衣服一甩,就把牛大搁上推车,往前疾跑几步,竟凌空飞起来,轻功忒好。
这处暗巷,素日人少。牛大贪图离家近,才拐进来,没想到反而成就了恶人。若不是左近无人,蒙面黑衣者必不敢如此大胆,劫人劫车凌空夜行。
话说,蒙面人一路轻功,直到一处僻静山坡停下,他左手把全无反抗力的牛大提下车,右手啪啪啪三掌直接从後拍向牛大心脉,然後,皱著眉头把烂泥样的汉子扔一边草丛,回去收拾推车。
车上有菜有肉有动物,黑衣人把酒拿出来淋上,点了把火。
火腾腾烧起来。
黑衣人看著火光发了会儿呆,想起来要不要把牛大一起拎进去烧了。毁尸灭迹,主人喜欢。
这一转头,发现牛大不在原位置了,明明该死了的人,怎麽在动?
黑衣人往前踏出一步,马上停了。他看见一头野狼正咬著牛大的肩膀往暗处拖,林子里赫然还有好几双绿荧荧的狼眼睛……
听说最近有狼患,没想到这些畜生竟然成群结队跑到城镇近郊来了。
饿狠了的狼,想吃人。
这麽个死法,实在太惨烈。
黑衣人恻隐之心一起,马上被打压下去,他想到小主人的遭遇,对主人的痛心疾首感同身受,都是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的错!
善恶因果,轮回有报。
黑衣人後退一步,飞身离开。
火,在他身後熊熊地烧。
黑衣人没有马上回去复命。他云踪步直上城西的塔楼等人。果然,没一会,另两个黑影到了。
三个人照面,互点了下头,按照平常的规矩,任务完成,各自回去据点,没什麽事。
这次,显然有人不满,略有微词。
“叫我们特地赶回来,就是处理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个病猫吗?主人在想什麽?”後来的黑衣人之一开口,他扯开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可怖的脸,脸上有疤,直接从右眼划到左下巴,翻出的肉痕刺目非常,毁了原本不难看的容貌。
“老七,你说多了。”与疤男同来的人语气柔和,“主人自有其道理。”
“哼,我欠他九条命,拜托他难度选大点,别继续便宜我。”老七嘀咕,“好啦,你们两个不用这麽盯著我。我知道规矩,但有差遣,不问因由,事成之後,不看不说。做兄弟这麽多年,不了解我言出必践吗?呐,棺材脸老大,跟我一起喝酒去!”
“不了,我需回去禀明主人。你和老五去吧。”
“切……”老七扫兴。
“我们在杏花楼,这个月不是四哥当值?”老五拍了老七的肩膀,对老大说,“你完事了,过来吧。大家一年也碰不到几次。”
“不……有其他事……”不待做大哥的说完,两个做弟弟的已离开。
卢府的宅院里,主人在等著忠心的侍从。
何家的主房里,两具已经僵硬的尸体躺著,灯光摇曳,还没有人发现异常。
院子的後门,一个姑娘从另一个姑娘手里接过一包药。
送药的姑娘奇怪:“没听说你们宅子里出老鼠啊,你老是跟我拿这药是做什麽用处?不会是……你不喜欢何寒了,想药死他吧?”
“喂!你别乱说!真有老鼠……好了,你快回去吧。免得给人说闲话。”接药的赫然是丫头眉兰,“这支银簪子送你。”
“好姐姐,谢谢你。妹妹我什麽都不会乱说,你放心。你身子不便,快进屋去吧。”
“嗯,你路上小心。”
“就隔壁街,很近,没事。”
这边厢分开,眉兰没走几步,就听见大娘房间有人尖叫。
眉兰皱了皱眉头,把鼠药往袖口一塞,赶过去。
原来是大娘晚饭後叫厨房煲参汤,汤煲好了,小丫头送进去,结果发现大娘和爷双双没命了。
没有任何伤口,浑身铁青,并排仰卧床上。
“报案!衙门报案!”小丫头吓坏了。
“这时间,衙门里哪里还有人。明天再报吧。”眉兰叫住人。
何家除了何秀才和他的妻,就四个仆人,大丫环眉兰,小丫头眉黛,家生小厮何寒,还有厨房的卫伯。
卫伯摇头:“衙门有人值班,我认识师爷,我去吧。”
何寒这时候不声响地看了眉兰一眼,对卫伯说:“老伯,我去吧。你照看下家里。”
卫伯想想自己确实年纪大了,晚上出门,来去不便,就交代了何寒哪里进门哪里找人之类。
何寒有没有马上去报案叫人,没有人知道。
眉兰摸著袖口里的毒鼠药,手脚冰冷。她的药已经用出去,虽然是每天很少分量夹在何氏夫妇的饮食里,但若官府来人验尸,查出什麽……真糟糕……
这天晚上,何家的家养奴才何寒和丫头眉兰趁乱,卷了主人家的钱财,双双私奔。
来验尸的仵作只说尸体有毒,没有细查到死者头顶正门有长针直入头皮。
县老爷看明面上的证据和线索,就定了案。恶仆为财弑主,下令缉拿。
逃跑的人一直没下落,案子就挂在了那边。
对卢家来说,有利无害,全然少了麻烦。
至於牛大,没有人再见过他。
小安巷的牛家空荡荡的院子,再无一人。
知道秘密的人,都不在了。卢员外很满意。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儿子。
卢小童,不,现在应该叫他的原名──卢君见,在他亲爹的安排下,过起了和原来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岭溪卢家的大公子,原本该过的生活。
十九,金屋藏娇儿
人有心,所以有偏心。
卢老爷对年轻时候爱过大妻刘慧,迷恋过妾侍元敏,现在,这一妻一妾公然在家行佛,与他的关系皆淡了,他的心便日日冷了。
虽然现在膝下另有两儿一女,卢君见是他头一个儿子,却不是唯一的子女了。但是,卢老爷待这大儿子的心,却比彼时更重了。
无论是不是对之前十数年的抱憾,还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夺回了这个儿子,卢老爷才觉得称心满意,通体舒泰至极。
事事归位。
卢老爷把大儿子藏在别院里,卢家外的人不知道,卢家内,除了别院里伺候的人,谁也不知道。
卢老爷想把儿子调教好了,再带出去。
显然,小君见身上问题多多。
第一点,他竟然不认爹。
水岚是服侍老爷的大丫头,被老爷拨到了别院伺候小少爷。
小少爷到别院後,每一天,无论早晚,老爷都抽空来瞧一眼,有时候,便在别院歇了。上面伺候的人遵从规矩只做事不多说话,下面不知情面的人,便嘴碎多出了很多不靠谱的八卦。
这天,晴芳阁里已经准备好恭迎老爷大驾了。
水岚瞅著空,去厨房取老爷爱吃的桂花栗子羹,脚步没到门前,就听见里面就著嗑瓜子声传出些妇人叽叽喳喳的低声笑闹。
“哎呦,你没进晴芳阁里看过,怎麽知道老爷是金屋藏娇?”
“不是金屋藏娇,门能看得那麽紧的?除了里面四五个丫头,端茶倒水扫个地,现在都不用我们这些外面的人了。”
“不吵不闹,吃东西贼少。可不是姑娘家?”
“这麽说也是,里面那位第一天到的时候,可不是扔出了几件女儿家的衣服让烧掉?瞧著,年龄不大,忒小了。”
“哎呦,造孽啊。”
“被夫人知道可了得?”
“如今大夫人二夫人不管事,主宅里就几位姨娘,生了二公子的褚姨娘最厉害,听说,老爷回宅子里,九天有八天是歇在她那屋。”
“风水轮流转,如今老爷可是八天有大半都歇在我们这院子里了。”
“不知道是个如何倾国倾城的貌,可怜可爱的身……”
“我听说的与你们的不一样,孩子是个孩子,但是个男孩子,我家大子跟在老爷後面侍候,老爷差遣他买过衣服,都是给公子穿的贵面料。”
“男孩子,年纪小,可以理解了,怪不得老爷不好意思叫别人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姨你想多了,估计真是位小公子。老爷已经在考虑请教书先生来家里了。”
“福嫂你的意思……是,老爷的亲儿子?”
“……天!”
“这麽大了啊……”
“真的,假的?”
“嘘──”
水岚心里厌恶,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甚至平静地敲了敲虚掩的木门,示意里面诸位停上尊口。然後在众人面红耳赤心虚不已的时候,迈足进去。
老爷身边大丫头的身份可不比小姨娘低,被传了什麽到老爷耳边,饭碗不保的事情也是有的。
里面三三两两坐了四五个仆妇,扭扭捏捏地堆了满脸的笑。
水岚瞪了眼睛扫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却没有教训。只转向负责做点心的妇人:“福嫂,桂花栗子羹好了吗?你盛了随我端去。”
“是,是,姑娘且坐一坐,我马上端去。刚好,还在灶上热著。”
水岚并没有坐下。待那妇人端了放了盅碗瓢碟的木盘子讨好地走到她面前,水岚令她端了跟自己走。快到门口时,扶著门框,这才转头,对鸦雀无声的众人说:“好生伺候著,才是你们该做的事,若再多嘴多舌多生事,当心老爷亲自找你们问话!”
“是,是……姑娘说的是。”“再也不敢了。”“姑娘好走。”“……”
不管里面的人是不是会说她狐假虎威摆架子,水岚不介意。她放缓了声音,对跟在自己身後的妇人说:“福嫂,你家两老都病著,老爷念你在卢家几十年,才收了你儿子在身边使唤,平日里只见赏鲜见罚的。这样的福气,可别断了。他们说主人的不是,你不与应和就过了,怎麽还好帮著取笑?”
“姑娘……嗨,是婶子我糊涂了。”
“就算……是位公子,主人不想宣扬,便是不想别人说胡话。”水岚轻声道,“你自己知道,也要劝她们出了别院莫传一丝闲话,主宅那边同样。”
“是,姑娘,婶子醒得了。”
到了别院的晴芳阁门口,妇人停了脚步,水岚敲了敲门,自有小丫鬟开门。水岚接了妇人的食盘,自走了进去。
小阁前花草葱蓉,院子被石壁挡住,什麽也看不见。妇人擦了擦手,回转。
水岚走了几步,小丫鬟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小公子呢?可起来了?”水岚问。
“小公子白天喜睡觉,一到晚上就清醒得很。不过,现在已经穿戴好了,喝著茶,在看书。”小丫鬟道,“老爷那边传了话,晚上在这边用饭,会迟些过来。”
“嗯,你去吩咐厨房准备著。”
水岚走到小阁二楼,看见小公子果然穿戴整齐,梳好了头发,拿著老爷给的图画书在看。
小公子很乖。阁楼里几个姑娘平日没多少事,便琢磨著给他打扮,以此为乐趣。无论是发型多复杂,衣服是不是太过鲜w了,小公子都不吭声,困了,也只是坐著点头,只会在老爷来的时候,情绪会有点激动。
水岚想著,不由担心。虽然服侍没多久,但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不应该意兴风发才对吗?小公子看上去就像个唯唯诺诺的八岁小童,或者说太过安静得像个姑娘,不对劲。
老爷为什麽不叫大夫来看看呢?
为什麽不让小公子的亲娘知道?
小公子在此之前遭遇了什麽呢?
卢弼时虽然对水岚言明了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大儿子,但是他并没有交代其他多余。
天渐渐暗了。
山岚服侍小公子吃了一盅热热的桂花羹。吩咐丫鬟们把小阁楼里的烛台都点起来,门前的灯笼蜿蜒到了阁楼门口,等著老爷到。
越近晚上,卢君见的神情就越见紧张,图画书也看不下去了。
他的爹爹不见了。
把他抓来的人不是他爹爹,偏说是他爹爹。
他想爹爹了……
卢君见的手抓著书册,越想越心酸,眼泪就劈里啪啦往下掉,打在书页上,烛光下,晕开一个个发黄的圆圈。
二十,幸失而复得
直到天色都漆黑了,夜风呼啦啦吹起来。卢弼时和随从的马疾驰而至,直接从别院的侧门到了晴芳阁门口。
卢弼时虽然是膝下有儿有女的人,但是不过三十有五年纪,面相英挺,正是男子壮年的气候。他平日不爱抛头露面,常取轿或马车代步。
但,别庄偏僻,路远少人,卢老爷归家心切,这几日,日日纵马而至。卢弼时把马交给侍从个,披挂脱给了婢女,边听著丫鬟汇报著今天公子的作息,边快步上了小楼。
丫鬟推开门,一室温暖的烛光流泻,扫去了室外初春刺骨的冷意。
关上门,关上了外面的世界。
卢弼时缓缓呼了口气。虽然他喜欢他的生意,但是日日操持的烦恼少不了。进了这温暖如春的小楼,心情舒畅。
这里,有他的儿子,他只是个父亲。
他是个霸道的人,他要他的儿子带著他印记,成为他想要他成为的人。他卢弼时的儿子。
看见他进来,他的儿子瑟缩了一样,露出小兔子般受惊的神色。卢弼时甚至看到儿子樱花色粉嫩的唇微微张开,因为他的走近,微微颤抖。
明明怕,却不敢逃。
卢弼时体谅儿子的胆小,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股得意的占有欲。他非常享受儿子的这种“敬爱”。
小小鹅蛋脸,乌木的黑发,桃红的鲜肤,闪烁不定的灵巧眼睛。
一只大手握住了小孩的下巴,小孩吓得快哭了,脸拼命往一边挪,但是另一只大手怜爱地抚摸上孩子的脸颊。
强制的动作,和大手冰冷的温度令小孩僵住了,只那两排密密的长睫毛抖抖瑟瑟地颤动。
卢弼时忽然哈哈大笑,放开儿子的脸,抱了儿子起来,走向桌子。
侍女们正把准备好的热菜一份份端出来。
“君见,是不是饿了?”卢弼时拍了儿子屁股一把,把儿子放到自己身边的位置。
即使回来再晚,孩子都要等到父亲回来再用餐,这是卢弼时的规矩。好在卢君见下午都在睡觉,醒来後又吃了侍女准备的点心,万没有饿到的道理,何况他的食量忒小。
他的身量也小,一点看不出是个十五岁少年的样子。
卢弼时夹了炖烂的鸡脯肉搁到儿子碗里,瞧了瞧他说:“你的相貌得像极了你的母亲。但是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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