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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卧底任务[出书版] 作者:志蓝
的情况,他也深知柏慕尧就在那辆车上。
他的好友绝对不是待宰羔丰,而是随时伺机反扑的猛兽。
「好!」齐松龄斗志满满地握紧了拳,眼中燃烧的火焰更加炽热。
下一枪,他准确的射穿那辆车的后车轮,也如同他的预期,遭到袭击的车辆失控撞上桥墩,挤压在护栏旁。
眼见机不可失,他加速驱车上前,持枪瞄准车内,却发现其他人已呈现昏迷状态,只剩下摆平同车敌人的柏慕尧从后座爬出来。
看他毫发无伤,齐松龄激动到眼眶发热,但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强烈的冲击追撞过来,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齐松龄整个人从少了挡风玻璃的车头飞出去,沿着引擎盖滑向桥边。
「松龄!」
虽然听见柏慕尧呼喊自己的声音,但他的额头已狠狠撞上桥边的护栏,一阵眼冒金星后,几乎失去所有的知觉,也止不住从桥边翻落的趋势。
出于求生本能,他拼命伸长了手,想构到可以阻止身体下坠的东西。
但过滑的金属护栏让指尖无法施力,齐松龄徒劳无功的抠抓了两下,手指还是从护栏松脱,痛到仿佛支离破碎的身体也开始向下坠落。
脚下是一片灰色的水波,熟悉的恐惧顿时蔓延全身,当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跌入水中溺毙,一只手即时抓住了他的手臂。
「快点上来!」
顺着斥喝声的来源仰起头,眼前却染成一整片红色,齐松龄困惑了许久才发现那是从自己额头淌下的血液,难怪他一直觉得使不上力,身体异常沉重。
从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见从护栏探出上半身的柏慕尧正使尽全力拖住他,要不是另一手攀住护栏,恐怕会被他一同拽下桥。但刚才追撞他们的男人,也在这时冲上前。
「慕尧!」在齐松龄出声提醒下,柏慕尧警觉到背后的动静,以一记快狠准的后踢解决对方,却因一时分心,两人的手滑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柏慕尧伸长了手攫住他的指尖,但仅剩下勾住护栏的双脚,支撑两个大男人的重量。
「可恶……可恶……」
感觉有什么滴在自己的脸颊上,齐松龄发现豆大的汗珠正从柏慕尧的鼻尖落下,眼镜也不知何时不见了,一向冷静的脸庞因气力用尽而狼狈下堪。
他顿时领悟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重蹈覆辙了。
「慕尧,放开我。」
「你……」发现他正扭动指尖,企图从自己手中挣脱,柏慕尧愤怒的低吼。「该死!你在做什么!?」
「放开我吧。」他想做的是凭自己的力量保护这个人,而不是将对方扯进危险当中。
「不要!不准放开我的手!」
在柏慕尧的怒斥声中,齐松龄却笑了。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欣赏这个人的脸,除去了玻璃镜片的阻隔,他可以看清那双漆黑的瞳孔确实有自己的存在,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你快放手吧,我没有力气了,再这样下去,你只会被我拖累而已。」
「你给我闭嘴!」柏慕尧的表情瞬间扭曲得像在哭泣,「你听不懂吗?我不会再放开你,你死也要给我爬上来!」
不会再放开吗……听到这句话,强烈的不舍瞬间涌上心头,只要有这句话,齐松龄就想继续支撑下去。
只不过,虽然他用掉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对方的手,意识却已不听使唤的渐渐远离,指尖在血液和汗水浸染下,终究迫使他们从彼此的手中分离。
「松龄!」
突然间,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已无力追究。
于是,他闲上双眼,将好友最后的面容留在心中,聆听身体下坠时从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等待令人窒息的冰冷将他吞没。
第五章
台风天的风雨声,还是没有停歇。
这是梦,还是现实?齐松龄呆望着布满水雾的窗户,思考这个问题。
应该不是梦,不然身体不会这样虚软无力,内心却有种连灵魂都获得释放的清爽。但若是现实的话……
「松龄,你还好吗?」
熟悉的低语随着温热气息吹入耳中,齐松龄捂住敏感的耳朵,一转过头去,就对上令人怦然心动的脸庞,虽然已戴上银框眼镜,却掩盖不住从眉眼和嘴角流露出的温柔气息。
原来对方也会有这种表情啊!
齐松龄不自觉地垂下眼,不知为何,他变得无法直视好友……不对,不久前,他们还是友情深厚的「好友」,但过了昨晚,他不知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会有人和好友疯狂做爱一整个晚上的吧?还做到早上差点起不了床,当他醒来的时候,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惨遭围殴,才会酸痛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想到这里,他更无法直视眼前人。
如果他们不再是朋友,难道是恋人吗?
他还没听说过两个男人可以交往的事情,也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画面,偏偏情感的冲动让他没有多加思考,就做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
现在,他真的很迷惘……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吧!」柏慕尧略带苦涩的语气,令齐松龄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对方后悔了?
却听到柏慕尧说「你应该请假留在宿舍休息」。
「我看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要送你回寝室?」
「不用了,今天要测验。」
柏慕尧无奈的「嗯」了一声,低喃着「对不起」。意会到他指的是昨晚过于放纵的情事,齐松龄窘得说不出话来,从脸一路红到耳朵。
该死!气氛怎么会变得这么尴尬?他懊恼着自己薄弱的意志力。或许他们应该维持原本的友情,而不是这种不上不下的诡异关系,太难受了。
「那……既然你还是坚持要上课的话,我去帮你买杯咖啡。」
看好友暂时离开身边,齐松龄才得以放松紧绷的神经,长叹一口气,身旁却传来恶意的笑声。
「哟!公主大人的身体不舒服啊?」
起初齐松龄不以为意,过了好半晌,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
「公主?你说我吗?」
「当然是你啊!」总是和柏慕尧针锋相对,常常找机会挑衅的同学,不怀好意的瞥了他一眼。
「一大早就由骑士小心翼翼呵护着来上课,台风夜过得太荒唐了吗?」
没想到会被这种低俗的笑话猜中,齐松龄干笑着搪塞过去。「你在乱说什么,哪有脸那么臭的骑士啊?而且我当公主也太大只了吧!」
「是吗?那这是什么?」
同学突然伸手拉开他的制服领口,还来不及抵抗,布满红痕的颈项和锁骨已袒露而出,周遭看热闹的同学们立刻响起一片惊呼,甚至夹杂着口哨声和笑声,还有人笑说「好性感」。
众人热辣辣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刺穿,一心只想赶快逃跑的齐松龄用力拽开同学的手,扯紧了领口朝教室门口走去。
对方却不肯放过他,穷追不舍的跟到教室外的走廊。「别装了啦!我看你们八成玩了一整晚。」
「你不要乱讲,那才不是吻痕……」
「还说不是,你不可能在台风夜跑出去找女朋友吧?你们俩老是黏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对!怎样,到底你是他马子,还是说那个冷酷骑士才是公主?」
「别闹了,我和他怎么可能……」
「对了,昨晚不是停电吗?又风又雨的,你们是不是一时天雷勾动地火啊?难怪台风夜的『中奖率』特别高,不过,两个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喔!」
「你够了没?恶心死了!」终于忍无可忍的齐松龄爆发似的发出怒吼,想要伸手揪住造次者的领口痛揍一番,结果还是在抓住对方前收回手,握紧的拳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原本紧跟在后的同学一时怔住了,就连其他班级的学生也因这场骚动纷纷好奇地探出头来。
「你、你吼这么大声干么?想揍我吗?」
「这种事你不说我也知道啦!我怎么可能会跟他在一起?」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齐松龄眼看无法收尾,只能继续嘴硬下去。
「用脚趾想也知道,我们根本是不可能的!和男人做那种事情……光想就令人作呕!」
尽管说的都是违心之论,他却有如被自己催眠一般,无法停止。
「我和他都是男人,现在没有在一起,以后也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这样你懂了没?」
「我懂了。」以低沉嗓音回答的人,并不是眼前的同学。
齐松龄诧异地回过头去,只见手中握着咖啡罐的柏慕尧站在自己身后,默默望着他,那眼神既没有责怪也没有愤怒,反倒像是看透一切般心灰意冷。
而四周的窃窃私语,仿佛都在谈论他们的事情,擅自解读真假。
无法承受这诡异的压力,齐松龄好想捂住耳朵,逃离现场。
不断找碴的同学「哈」的嗤笑一声,打破缄默的气氛,刻意走到柏慕尧面前停下脚步。「原来你被甩了啊!看你这吃瘪的表情我就很爽。」
「就说了我们没有什么!」齐松龄急忙上前辩解,却被柏慕尧投射而来的凌厉目光吓阻。
「喂!你守护的公主一直否认你的存在呢!」没有察觉柏慕尧的脸色铁青,同学仍出言挑衅。「不过只要你也有公主颁给你的勋章,就能证明你们俩的关系了。哪,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啊!」
眼看同学将手伸向柏慕尧的制服领口,就在指尖触及之前,柏慕尧高举的拳头已抢先一步朝他的脸狠狠挥下。
「呜哇!」被痛揍的同学发出哀嚎,狼狈地滚倒在走廊上,周围跟着掀起一阵骚动,有人幸灾乐祸的叫好,也有人慌张大喊有人打架。
齐松龄赶紧勾住柏慕尧的肩膀,将他和倒地的同学拉开距离,却被他推开。
「别碰我!」
「慕尧?」即使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拒绝靠近的气息,齐松龄还是为他担忧。
「你忘了吗?上次班导才警告过你,你要是再出手打人,可能就得退学了。」
尽管每次都是对方先出言挑衅,甚至动手打人,但出于自卫反击的柏慕尧往往是被惩罚的那方,反倒是挑衅的同学仗着有个在警界颇具影响力的父亲,从来没有受过惩处。
以往柏慕尧不曾抱怨过如此不公平的处分,只是默默承受,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不计后果就率先动手了。
痛到眼泪直流的同学抹去嘴角淌下的血,直嚷着,「我会让你在警界混不下去!」
「无所谓,这种地方,我不待就是了。」柏慕尧平淡的嗓音毫无温度,一转身,毫不迟疑的大步离去。
错愕的齐松龄紧追在后,即使大喊着等等,对方却丝毫不理会他,径自走进风雨中,任凭雨水打湿了象徵警校生身分的制服。
一回到寝室,柏慕尧脱去湿透的制服衬衫,换上外出时的便服,开始收拾行李。
看他将私人物品一件一件塞进行李袋里,齐松龄才察觉到他的意图。「你在做什么?你要去哪?」
「反正迟早会被赶走,还不如自己先走。」
「你疯啦!再几个月就毕业了,我们还要参加特考不是吗?刚才那件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我可以陪你去找班导……或者找罗老师,一定会有办法让你留下来的。还有,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去侦查大队――」
「一起?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是你说的,不是吗?」
冷冽的视线伴随着嘲讽的言语直接投射而来,齐松龄被自己说过的话刺得哑口无言。「我是说过,可是……」
「对我而言,你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我们不可能回到当初的关系。」
柏慕尧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比往常更加冷漠,之前那一闪而逝的温柔,恍如错觉般消失无踪。「如果你觉得我们根本没有可能,就不要再管我了。」
虽然齐松龄想说「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最后还是吞了回去。他不晓得如何挽留好友,要是他们能维持原来的友谊,就不用遭受旁人眼光的刺伤和侮辱,但是,对方已经宣告他们回不去了。
令人难耐的沉默之后,室内响起轻声的叹息。
「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拎起收拾好的行李袋,柏慕尧定定凝视着他,仿佛在等待最后的答案。
不知该如何回答,齐松龄挣扎了好一阵子,才迟疑的开了口。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永远都当好朋友……」
「原来你会和好朋友上床。」
「不是这样的!我……」对方过于直接的发言,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我没有想到昨天晚上会变成那样啊!」
「原来如此……昨晚发生的事情并非你愿意发生的,是吗?」柏慕尧的嘴角绽放一抹微笑,却隐含着强烈的嘲弄意味。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这只是你一时冲动,只是顺着周遭的气氛、顺着我的意思反应而已,这一切,都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不是……自己选择的吗?的确,他不认为他们应该越过朋友的界线拥抱彼此,也许,这只是为了宣泄性欲所衍生的错觉、只是在情绪牵引下短暂的迷失而已。
但他心里明白得很,是自己伸手拥住了一直视为好朋友的人,是自己吻上那看似冷漠的唇,沉溺在彼此紧紧相系的温暖和愉悦之中……
这样,还不算是自己的选择吗?
纠葛的情绪不断在心中拉扯,他拼命思考问题的解答,却怎么也找不出满意的答案,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好友早已不见踪迹。
「慕尧?」寝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意识到对方已离去的现实,他急忙冲出寝室,沿着熟悉的走廊跑到校门口,一路上仍遍寻不着好友的踪迹,最后终于在路旁的公车亭内,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被缓慢靠站的公车渐渐遮掩住。
他用尽所有力气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希望能唤回那个人的注意力,但未曾减弱的雨
势掩盖了他的声音,即使喊到喉咙沙哑,始终不见对方再回头看他一眼。
无视于他的祈求,公车再度缓缓开动,好友的身影也就此消失在视线范围。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放手,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拭去脸上交织的雨水和汗水,齐松龄一咬牙,转身跑回学校,跨上机车,从不飙车的他,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暴风中,机车不时偏离行进方向,只能勉强前进,迎面袭来的大雨不断冲刷视线,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变形。
好不容易,在通往市区的大桥上发现载走好友的公车,他正打算急起直追,突然一阵强风袭来,歪斜的机车在路面打滑,朝着预想外的方向冲向桥边。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凌空飞起,身体掠过桥墩和狂风暴雨,沉入桥下汹涌的溪水,全身仿佛被冻结在寒冰之中。
好难过……好痛苦……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冰冻的水流朝他挤压而来。
「松龄!」呼唤自己的声音忽远忽近,一张模糊的脸在眼前飘s不定。
是谁?是谁在呼唤着他,是谁握着他的手,最后却又放开了?
「不要放开我的手!求求你,不要放开我……」
他想开口回应,但灌进嘴里的水梗住他的喉咙,阻隔了他的呼吸。
直到他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呼唤,任凭侵入体内的寒冷夺去他的知觉,侵占他仅剩的意识……
从惨叫声中惊醒,仿佛要清除残留在喉咙深处的液体,齐松龄蜷曲着身子死命咳嗽,咳到面红耳赤,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才意识到刚才那蔓延全身的恐惧,不过是恶梦一场。
他不只一次作过即将溺毙的恶梦,毕竟这是他的亲身体验。
三年前的台风天,为了追回离去的好友,他在风雨中骑车狂辗,却意外跌落桥下,虽然幸运捡回一命,但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也毫无印象,更因此罹患了难以向他人启齿的恐水症。
一旦回想起那侵入所有知觉的窒息感,尽管事隔多年,他还是背脊发冷,下意识抚摸自己的喉咙,却看见手上缠着纱布,还渗着些微的痛感。
「怎么一回事?这里是哪?」
一仰头,泛黄的天花板上,老旧的日光灯有些闪烁,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简陋的床上,身上盖着印有医疗标志的绿色棉被,四周不时传来暖气运转的声音。
齐松龄试着回想自己的遭遇,头却隐隐作痛,抬手按住发疼的头部,才发现连额头都被包扎起来了。
「好玩吗?」这时,身旁响起冷冽到近乎冰点的声音。「自杀游戏,真的那么有趣吗?」
「慕尧……」口中不自觉地低吟出连梦中都在呼唤的名字,转过头去,只见坐在病床旁的人双手环胸,向他投以怨怼的目光。
「请问你要在我面前上演几次自杀秀?」
「自杀?」齐松龄无意识地重复对方的话,记忆也慢慢回到脑海中。自己挣脱对方的手、沉入水中的绝望感,他忘也忘不了。「原来我还活着……」
「废话!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一了百了,我还得感谢你让我同时享受跳水和冬泳的畅快!」
「原来……是你救了我……」
「要不然呢?」
即使柏慕尧冷冷地补上一句「你以为还有谁会来救你」,难以言喻的感动还是涌上齐松龄心头。
他偷偷打量着脸色极差的男人,少了眼镜的脸庞看起来疲惫不堪,平常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乱在额前,憔悴得如同刚经历一场混战。
就连以往套着笔挺西装的修长身躯,也换上品味差了一大截的连帽运动衫和长裤,尽管让他看起来年轻许多,可惜现在的气氛根本不适合赞叹。
齐松龄低声说了谢谢,问道:「这是哪里?」
「我朋友的诊所,他已经帮你处理好伤口,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是吗?那就好了……」
「好你个头!老大不小了还玩这种无聊戏码,拜托你也替我想想好吗?委托案还没结束,搭档出事会害我做白工!」
齐松龄愧疚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抱歉。虽然是不想拖累对方才抱着必死的决心落水,虽然他这一命还是让好友捡回来了,却也给对方添了更多麻烦。
再仔细一看,自己的衣物不知何时已替换成病人专用的罩衫,他慌张的在自己上和床边四处摸索。
「咦?我的衣服呢?」
「请问有哪间诊所会狠心到让伤者穿湿透的衣眼?」柏慕尧蹙起眉头,往病房外的方向看。「已经拿去洗了,大概正在烘干吧!」
「不是啦!我是说……」
他焦急地想跨下床,可惜体力恢复得不如预期,双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一旁的柏慕尧赶紧上前搀住他,他却挣脱对方的手,打算走出病房。
柏慕尧只好硬是将人扛回床上,压制他不断挥舞的手脚。
「闹够了没?你又想干什么?」
「我的衣服在哪里?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你是在找这个吗?」
眼看自己挂心已久的手表竟然在柏慕尧手中晃来晃去,齐松龄顿时瞪大了眼,忘记挣扎。
「怎……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的衣服是我换的。」
相较于对方理所当然的模样,齐松龄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在警校时,他们不知裸裎相见多少次,甚至在那个台风夜里,就连彼此最私密的地方都毫无保留地感受过了,对方温热的吐息、紧实的肤触,至今仍难以忘怀,但这么多年不见,突然被全身看光光,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幸好他一直有锻炼身体的习惯,所以应该保有三年前的最佳状态,被看光至少不会丢人。
问题是,他一直不想让对方发现的礼物,连同自己还在意着对方的心情,说不定就这样曝光了!
「那么……你还记得这支手表吗?」
面对他的疑问,柏慕尧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微妙的沉默之后,才说了声不记得,把手表递还给他。
接过手表,齐松龄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得以放下,心中却难免有些怅然。
「原来你不记得了啊……」
「我有什么理由必须认得这支手表吗?」
听见对方漠然的语气,齐松龄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自作多情,闷闷的低语,「不记得就算了……」
「你有话就说清楚,不要每次都欲言又止。」
「我什么时候欲言又止了?」对方不耐烦的口气激怒了齐松龄,音量才稍微大一点,头就隐隐作痛,却掩盖不住怒气。「你才是该坦率一点的人吧!不要老是故意说些刺耳的话挖苦我,又不是小鬼头,想说什么就好好跟我说啊!」
「我想我一直都把话说得很清楚。おe」柏慕尧从高挺的鼻尖冷哼一声,除去眼镜的双眸更显严厉。「我叫你不准跟来,就是不要你来,我才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擅自行动,不但让自己陷入危险,还会破坏我的计画。」
「破坏你的计画?」齐松龄无法相信对方竟然拿出警校学到的那一套教训他。「我好歹也是个警察,怎么能让你被那些人带走?」
「都说了他们要的是我啊!我愿意跟他们走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是你会碍手碍脚!」
碍手碍脚?过于残酷的四个字狠狠撞击着内心。齐松龄从未想过在好友的心目中,自己的评价竟是如此。
「我原本就打算假装跟他们走,等上了车再解决那几个人,然后趁机劫车逃走就行,没想到你却追来了。」
「他们有四辆车啊!你解决了一辆,还有三辆会继续追击你。」
「就算是又怎样?多了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听见柏慕尧口中吐出和石队长同样的质疑,但造成的冲击却更为强烈,齐松龄不甘心地咬紧下唇。明明是担心对方才追上去,为什么还要遭到责备?
没有察觉他的心思,柏慕尧继续冷淡的指责他的不是。
「我一个人就足以应付他们,要是你也在,我还得顾虑你、想办法掩护你才行,这样反而更麻烦。」
「最后……我还是帮你脱困了,不是吗?」
「你觉得这是在帮助我吗?不要笑死人了!」柏慕尧的语气霎时激动起来。「不顾我的心情,擅自挣脱我的手……要是我没有力气救你上来,你是不是又会在我面前灭顶?真是够了,那种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第二次?望着柏慕尧扭曲的嘴角,刹那间,齐松龄的脑海浮现自己在落水前,对方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和怒吼着「我不会再放开你」的声音,同时,更久远的记忆也在这时串连起来。
「松龄!」
那个台风天,桥下暴涨的溪水……在忽远忽近的呐喊中,有个人好几次游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又好几次被汹涌的溪水推离他身边。
「求求你,不要放开我的手……」
记忆中模糊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和自己如今正在凝视的脸庞缓缓重叠。
「是你……」齐松龄以对方听不见的声音低呼,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原来,他又再一次被好友拯救了。
对方表面上舍弃了他,却总是在危急时伸出援手,只是态度冷漠得判若两人,让他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也猜不透他对自己所抱持的心情究竟还剩下什么。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流逝,首先突破窘境的,是柏慕尧的叹息声。
「算我拜托你,别再为我做傻事了。如果你是出于对我的愧疚,那我劝你不用费心,我对你……并没有那么深的执着。」
齐松龄想解释自己不只是出于愧疚的心情,却被那最后一句话怔住。他的意思是说,至今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他?
「我承认当时或许有些受伤,不过也只是一转眼的事情而已,并不是多令人难忘的回忆,很快就忘记了。」
「很快就忘记了……是吗?」花了很大的力气,齐松龄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只见柏慕尧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慌乱或逞强,只像在叙述一件早已淡忘的往事。
他这才领悟到,以为害对方留下深刻伤痕的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当年他在医院醒来,从同学口中得知柏慕尧已经离开时,也只是嘟囔着「怎么会这样」、「好可惜」之类毫无意义的话,没有多说什么,还和同学打闹了一阵。然而,一旦探病的同学和家人们纷纷离去,夜里自己一个人还清醒的时候,难以言喻的酸楚便开始蔓延。
他从来没有这么寂寞过,少了好友陪伴的时光,比想象中更煎熬。
一直到再也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他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同时体悟到,他的一时迷惘和怯懦,让他失去最重要的人。
想象对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揣测对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痛苦时,啃噬着胸口的是无穷无尽的懊悔。
于是,他躲进狭窄的浴室,用毛巾捂住自己的脸,无声痛哭一场。
更令他悔恨的是,为了躲避嘲笑和污辱,他践踏了彼此多年的友情和刚萌芽的情愫,就连对方的未来也一并被他亲手破坏了,强烈的罪恶感在多年来一直持续折磨着他。
「你不后悔吗?」
齐松龄的疑问,令柏慕尧扬起单眉,仿佛在问他后悔什么。
「退学的事情……你本来可以成为比我更优秀的警察。」
「比你更优秀?你是说,到人比较多的地方寻找失踪人口,还是加上抓猫、抓狗?」
「你!」虽不满对方鄙夷的口吻,齐松龄却无从反驳,因为他现在的工作,确实和当年的雄心壮志落差颇大。
「我不后悔。」见他咬着下唇不说话,不再挖苦他的柏慕尧,语气恢复以往的沉稳。「在毕业前几个月离开,表面上看来是别无选择,其实是我自己的决定,我早就想离开那种地方。」
「你早就想走?」第一次听到这个事实,齐松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我怎么都不知道……」
「那个地方有太多我认为不合理的体制和规范,我不想屈服于那些无意义的束缚,仅此而已。而你甘愿承受我无法忍受的事情,所以你比我更适合留在那个世界。」
淡淡诉说过往的柏慕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时我会选择退学,你的事情只是一个契机,真正的原因,是我终于看透了那个地方不适合我,也不属于我。」
「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想当警察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以为……以为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就算那段情谊早已消逝无踪,但他们确实曾是彼此信赖、互相倚靠的至交,直到今天才听见好友的真心话,齐松龄已分不清充斥胸口的苦涩来自于愤怒,抑或是哀伤。
他不断回想和对方相处的情形,他们曾畅谈彼此的梦想,说着要一起伸展抱负,或许当时好友为难的表情,就已经透露了些许讯息。
但无论如何,好友从未向他坦承这件事情重重打击了他,原来对方对他的不信任,打从更早以前就开始了,或者说,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如此一来,曾经相信他们拥有深厚情谊的自己,简直愚不可及。
不管他怎么想,郁积在心头的沉重阴霾,始终挥之不去。
「现在知道原因有什么意义?」比起齐松龄混乱的心情,柏慕尧的态度显得云淡风轻。
「或许我们曾经是好朋友,之前那件绑架案我会联络你,也是因为听罗老师提起你的下落,想说既然要让警方做业绩,当然还是选择有过交情的人好些。」
曾逼问过对方的问题这下算是获得清楚的解答,齐松龄却完全没有开心的感觉。
「但实情是,我早就放弃和你走同一条路了,你也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工作,我们再也不是当年非和对方搭档不可的小鬼头,没有了我,你还是继续当警察。」这么说着的柏慕尧,一向表情严峻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一抹苦笑。「我也是,即使没有了你,也不会怎么样。」
两人的视线交错,面对对方释然的目光,齐松龄率先难耐的垂下头。
「这样你明白了吗?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不用介意我,也不用再想着要找机会赎罪……」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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