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84 章
青春血泪史:血色黄昏 作者:老鬼
第 84 章
速度显著放慢,老得停下来,用刀刮鞋底下的雪疙瘩。
实在走不动了,就躺在雪地上歇一会儿。
我躺着,纵情地仰天大躺着,凝视着神秘的苍穹。白毛风在夜空中吹舞,天地 在混沌黑暗里融为一体。
又不知过了多久,严寒浸透进皮袄,全身都冻僵了,还不想起来。身下是被汽 车轮压得坚硬的雪道,身上盖着一层薄薄雪花。又困又乏,真想就这么躺下去,躺 到头。豁出去了。
快冻死的人可能都这样发懒。
难道这条去西乌旗的公路就是我的坟墓?今天真要死在这儿?
我睁开了双眼,望着迷蒙的苍穹,在那轻纱似的一股一股飞雪的飘扬中,我看 见了几颗暗淡的星星,其中闪着韦小立的眼睛。
她清白的容貌在遥远的天空或隐或现;寒星与雪花缭绕着她……绝不能死了! 一咬牙站起,踉貂跄跄地向前走去。我不愿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瘫在地上冻死。 昏昏沉沉,跌跌撞撞,一点一点地走着。腿已很难抬起,步子越来越小。
又想起了母亲送我离京的情景,那一缕缕白发飘拂于寒风之中。默默地嗫嚅着: 绝不能死了,要活着与妈妈见面!
下半夜,连滚带爬到了巴奇公社,在一群狗的狂吠中,来到一户低矮的小土房 旁。这群狗凶恶地围上来扑咬,我默默无声,棍子似的一动不动,让狗尽性叫,僵 持了半个来小时,这群狗没精打采地走了。
小土房旁边,有一个用破毡子搭的极小的蒙古包。把门打开,钻进去。在手电 光下,看见五六条小牛温顺地卧着。它们对我这个陌生人,一点儿也不害怕,继续 卧着,瞪着稚气的大眼睛,充满好奇。整个包里弥漫着牛粪、干草气味,十分恬静。 我挤偎在一条小黄牛旁,把冻僵的双脚插进对面一条小花牛的肚子底下。地上铺着 的羊粪都很干,我坐在上面,屁股不再觉得疼。
外面风雪飞舞,这小包里却洋溢着温暖和安谧。小牛嘴里不时发出“滋滋”的 声音,反刍着胃里东西。
在零下30多度的酷寒里,这五六条小牛就是五六个小火炉。它们对我挺友好, 容许了全身是雪的不速之客挨着它们,吸取它们身上的热量。
与小牛挤在一起,毫无冻死之忧。我把脸偎在小牛细细的毛里,闻到了一丝温 暖干燥的特殊气味……背倚着蒙古包放心地睡着了。黑暗中,小牛反刍所发出的嗞 嗞声安抚着我的神经。
次日凌晨,早早就醒了。为不被人发现,必须赶紧走。我把双脚从小牛肚皮下 面抽出来,缓缓站起。默默地对小牛说:“再见!”小牛们温和地望着我,一副无 所谓的样子。
多少年之后,我都忘不了这几条巴奇公社的小牛。
白毛风还在吹。开始走第一步时,脚几乎支撑不住全身重量,那踝骨好像骨折 了,极疼极疼。韧带也明显变短,迈不开步子。
在白茫茫草原上,在坑坑洼洼的草窝子里,在弯弯曲曲的公路上,硬着头皮地 走着。渴了,喝点雪水,饿了,就吃炸的小方块。
这是1973年2月3日,正月初一。首都北京正隆重集会,热烈庆祝越南停战和平 协定签订。而在内蒙锡林郭勒大草原上,一个知青却正顶着寒流艰苦跋涉。
四野茫茫,不见一个人影。走了一上午,在烟雾弥漫的白毛风中,只远远看见 了一个骑马的牧民。
髋骨剧痛。迈了几万步,恐怕把髋骨臼窝里的润滑液都耗光,骨头之间几乎变 成干摩擦,生疼。
次日下午4点,终于到了阿尔善公社,还差最后60里。
我走进一小饭馆,买了一斤肉饼,狼吞虎咽地消灭光。(带的果子太干太硬, 吃几块下巴就累了,吃不多)又喝了三四碗白开水。啃了两天腥甜的雪水后,再喝 白开水,觉得像喝琼浆玉汁,那么清鲜、甜美、醇和。
我坐在饭馆里,好好地歇了歇。但又不能老坐在这儿,别让人怀疑,只好又走 到外面。真是累趴蛋,再也走不动。腿死沉死沉,只能抬起一点点。动一动,疼得 要命。别说再走60里,就是一里都不可能。天气那么冷,硬走非要冻死。还是找个 地方休息休息好。
终于在一空荡档的院子里找到了个放干草的小马厩。用二齿费力扒开干草,钻 进里面。这院子可能是公社招待所,四周有土围墙。
两个来月,没怎么正经干活,懒懒散散,乍一走这么长的路,身体难以承受, 我拍拍自己的腿,很替战马惋惜。42厘米的小腿肚子,也没顶住。
寒冷又开始侵袭。虽然干草里含有热量,给马、牛、羊以生命。可此刻,身边 的草却跟雪一个温度、那小牛圈真是个天堂。
唉呀,我要是一大军区司令的孩子,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春节时,瑟缩在干 草堆里过夜。在兵团,军人出身最革命,最高贵。文人出身最低贱,最不值钱。
唉呀,当个没权没势的作家儿子真倒霉啊。作家在兵团领导眼里,算个啥?又 臭又酸,根本没人尿。
正闭目打盹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是哪儿的?”
我慌忙爬起,把身上的草叶掸掉。一个30多岁的汉子,双手紧握铁叉,戒备地 站在面前。
“我是六十一团的,有事去西乌旗,在这儿歇歇。”
他怀疑地打量着我:“你们团这儿有招待所,为什么不去那儿休息?”
“我只呆一会儿,马上就走。”
“那也不能在这儿冻着啊,大过年的,冻坏了怎么办?”
我迟疑着,盘算着对策。
“走吧,到你们团招待所去,那儿有地方,老包我认识。”
这家伙是来小马厩抱草喂马的,无意中发现了我。如果执意不去,更会增加他 的怀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这人把我带到招待所办公室。管事的老包问:“你是几连的?”
“七连的。”
“去西乌旗干什么?”
“有事要到师部,反映我的问题。”
“你叫什么?”
“我叫林胡。”
“啊,你就是林胡?听说过,听说过。来,快上炕坐。”
他的老伴、女儿也都赶来,好奇地端详着我这个全团有名的反革命。
“你怎么啦?有什么事?”
“因为得罪了领导,被抓了起来,给打成反革命。我多次向领导反映,这样处 理不符合事实,但都没人理,只好到西乌旗上访。”
他老婆热情地给我端来了奶茶、奶豆腐、果子、糖块、瓜子。
“过去听说过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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