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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不值 作者:田家兔
老早已经摇摇欲坠的白氏也不是很难,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了,白文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只回答说:“我不知道,大约是不甘心你出轨?”
这个答案毫无参考价值,白文景得出结论的根源就是错的,但是白文宣感觉“不甘心”这三个字还是触到了问题的核心。
他把白文景送到了住处,看着他还能住得起城里最好的酒店、最好的套房,身边还跟着服侍的人,十分安心,这下也不用担心一个不好把人气死在异国他乡了。
关于回国的“请求”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是白文景也传达了一个很明确的消息,他也做不了主,白文宣真正应该拒绝的人是宁永安。
白文宣谁都不想拒绝,他根本不打算搭理这些人。把便宜哥哥送回酒店,他连咖啡馆都没回,开车拐去咖啡师小哥的住处,委托房东把咖啡馆的钥匙交给他,简单留了口信,拿着自己的护照和行李就往城市里唯一的飞机场奔。
就当他怂好了,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现在要钱没钱(和白家、宁家比),要势力没势力,不跑等着骨头渣也被啃光嘛?白文宣觉得自己根本不算怂,简直是识时务到了极点。偏没想到,人生唯二次被人堵在了机场,堵他的依旧是――宁永安。
“宁氏倒闭了?”他这回没了上次在国内的气定神闲,看到宁永安就来气,开口就喷。
宁永安倒是好脾气极了,十分淡定地回:“没有,不过白氏快了。”
白文宣一听他这个调调就心烦,那种“洋洋得意、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全世界围着老子转”的腔调。
“话先说好,白氏倒了也无所谓,叫我回去你就别做梦了。”
宁永安听了一点都不激动,拉着白文宣在机场找了一家冰激凌店坐下,还给他点了一个草莓味的冰激凌球 ,然后才“温温柔柔”地说:“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没必要和白氏作对了。”
白文宣在拿勺子戳冰激凌球,听他这话觉得不对,抬头看宁永安,问他:“你做了什么手脚?”
宁永安撑着下巴,做作地想了一下,然后说:“我的手脚大概是拖住你家老头子,让他没时间找你和你妈妈的麻烦吧,毕竟你让白文景把祸水往陶然身上引,效果没你想得那么好。”
白文宣沉默了一会儿,努力把草莓冰激凌球捣成了恶心的糊状,然后才问:“陶然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宁永安有点不高兴,他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你居然还有工夫关心他?”宁永安反问,随即又恶劣地说,“他过得当然很不好,不仅白家不给他好日子,我又怎么会让他好过呢?”
白文宣闻言点点头,抬头看着宁永安,很诚恳地说:“你看,这就是我对待前男友的方式,你明白吗?”
“前男友?”宁永安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尾调昂扬,看来十分在意。
白文宣暗自翻了个白眼,修正到:“前夫也一样。”
谈话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处于不欢而散的边缘了,宁永安又让人去买了两个草莓冰激凌球,一个摆在白文宣面前,另一个自己拿起来戳。
“小宣,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宁永安终于放下了调笑的面具,板着脸开始说话。
白文宣挖了一勺冰激凌放在嘴里,冰甜的味道从口腔开始蔓延,刺激得他脑袋好像也更清醒了几分。
“我好不容易才离开的,”白文宣说,“平心而论,我不恨你、不讨厌你,甚至对你有过好感,但是么,这些和我现在的生活比比,一点都不重要。我呢,只想过自由太平的生活,不管你对我有什么企图,麻烦你克制一下,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不至于对我赶尽杀绝吧?”
宁永安伸出食指树在白文宣面前,截住了他的话尾。
“不要用感情色彩这么负面的词,虽然我对你来说已经过了保质期,可你对我来说却没有,单方面宣布离婚是你的决定,我现在的行为应该叫做挽救失败的婚姻。”
喔霍,能听到宁永安说出“失败”两个字,白文宣觉得惊悚程度不亚于白文景对他说“请”,他都要忍不住去看看太阳往哪边升了,可惜现在是晚上。
冰激凌球挖完了,白文宣拿纸巾掖了掖嘴角,终于抬眼看着宁永安,同样认真地回答:“有时候用力过度难免给人骚扰的影响,起码我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打扰到我正常的生活了,反正也到机场了,不如这样,我们抛个硬币吧,正面朝上你搭飞机回国,反面朝上我搭飞机度假。”
他话说完,不等宁永安反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硬币往桌上一拧,硬币咕噜噜地竖着旋转了起来,不等倒下却被宁永安一巴掌按住了。
“机票已经买好了,我过一会儿就要出关了。白文宣,请你记住,我并没有放弃。”
宁永安说完人就走了,白文宣低头看了一眼硬币,反面。他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实在不能理解宁永安的想法,惰性上身,索性随遇而安,耸耸肩,又原路返回家中。
一番折腾,天光大亮,白文宣一夜没睡十分困倦,一到家就蒙着被子睡了个天昏地暗,再睁眼,发现变天了。
手机无数个未接来电,全是一个号码,白文宣一眼就认出是他妈,心里满是纠结,却不得不立刻回电。
路欣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文宣一言不发任她哭,一直到路欣哀哀地说:“宣宣,你回来吧,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白文宣脑子一空,只来得及匆匆答应,挂了电话转手就拨给了宁永安。
“你做了什么?”他开口第一句便是质问,口气十分生硬。听路欣的意思,白文宣甚至有点怀疑宁永安是不是把白崇光弄死了。
宁永安却仿佛早就料到有这一问,回答地淡定又直接:“我要白崇光和你断绝关系。”
他和白崇光断绝关系意味着路欣再也不会受白家庇护,从前只是不上台面,如今里子面子都没有了,白家那位恶毒的主母会对路欣做什么白文宣有点不太敢想。也难怪路欣哭着说只剩儿子了,确实只剩他了。
他冷着声音对宁永安说:“你过分了。”
宁永安却承诺道:“你妈妈很安全,我不会让她有事的。早点认清事实不好吗?如果当年我的母亲不要对宁丰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也许不会落得那种下场。”
谈及宁永安自杀的亡母,白文宣明白宁永安是真心觉得让路欣被白家抛弃是一种仁慈。这就像将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扔进水里,固然这是学会游泳最快的方法,但是作为儿子,白文宣会担心路欣“淹死”,宁永安却不会心慈手软。从某种角度来说,宁永安推了一把路欣和白文宣,无论他的用心是什么,但白文宣知道现在自己得马上接手,保证结果是好的。
“给我订机票。”他说。
宁永安一愣,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声响:“嗯?”
白文宣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下之后对着话筒大声咆哮道:“你踏马心心念念逼老子回去,还不能给我买张机票啦?头等舱!快点!”说完就摔了电话。
半小时后,他收到了航班信息。
登机前他要求宁永安去机场接机,虽然没有收到确认的回复,但是他猜宁永安应该会露面。
出关的时候果然看到宁永安站在人群里,笔挺挺的样子倒确实挺养眼的。
周围都是熟悉的语言,但白文宣一点都不觉得怀念,他甚至现在就开始留恋起现居地的安静悠闲,回程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结果他费尽心思才放飞了一年多,真不甘心。
这份不甘心白文宣才不会自己咽下去,上了车就开始用实际行动告诉宁永安他有多不高兴。
司机还是那位司机,照例升起了隔板,谁都不知道白文宣在车厢里揍了宁永安多少拳,不过作为离异前夫的礼貌,他没有再揍宁永安的脸就是了。
宁永安这个人最符合商人本性的特点就是懂得取舍,他可以为了逼白文宣回国而折腾路欣,但达成目的后挨揍也能不吭声,下车还能风度翩翩给白文宣开车门,谁知道他肚子上现在一片淤青啊?
路欣已经从原来住的房子搬了出来,想想从宁永安飞回来到今天白文宣落地,前后不超过3天,这动作快的叫人惊讶。
白文宣忍不住感慨:“她到底图什么呢?”
路欣见到儿子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这个。
她哭诉道:“我到底图什么呀?到头来你还是不能认祖归宗,终究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当年如果没有回去就好了……”
白文宣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路欣的容貌是极好的,这些年过得虽然谨小慎微到底物质优渥,现在哭起来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是,白文宣“怜”不起来。
他心里也有属于自己的拉扯,白文宣对路欣的感情实在复杂。当年生他是背负了重重的压力,养他也是费尽了心力,白文宣摸着良心也要说一句路欣不是不爱他的;可后来抵不住生活压力赌钱欠债的也是她,不顾自己的恳求非要回去求白崇光的也是她,连带把自己也带进了白家那一摊子浑水里,白文宣实在没办法咽下这口气。这兜兜转转十几年,再回头,路欣现在又一无所有只剩儿子了……
白文宣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拍了拍母亲的肩,将娇小的女人搂进怀里,劝慰道:“不要哭了,离开白家也没什么不好……”
路欣抱着儿子哭了很久,白文宣反反复复也只会劝那一句,说了几次发现劝慰无效,连话都没有了,只是默默陪着。
大约是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看到儿子回来情绪激动之下又颇觉松了一口气,路欣哭完之后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头疼欲裂。白文宣见她止住哭泣,暗暗露出一副劫后重生的面孔,细细地叮嘱她要照顾好身体,又对着宁永安找来照顾路欣的保姆叮咛了一番,自己却拎着行李出去另寻住处了。
下楼的时候,白文宣看到宁永安的车居然还停在原地,见到白文宣下来,后窗玻璃降下来,露出宁永安的脸。
“你不住这里?”
“明知故问,”白文宣翻了个白眼,又把行李扔回后备箱,主动上了车,“说吧,你给我安排的住处在哪里?”
“家里。”宁永安言简意赅,眯着眼睛冲白文宣笑得纯良。
白文宣冷笑一声,反问他:“有意思吗?”
宁永安点点头,回答:“总比你飞在外头摸也摸不到有意思。”
也行,这逻辑十分“宁永安”。
对于宁永安提供的便利,白文宣并不打算拒绝。是宁永安用尽心思要他飞回来的,他对宁永安没什么义务和责任,享受照顾也并不会愧疚。
只是没想到宁永安提供的房子,远比“房子”更多。一室一厅的小公寓,面积却不小,客厅里的摆设同原来家里的截然不同,淡米色、原木基调的家具和软装看起来很柔软舒服,客厅的角落一个小小的旋转书架放着三三两两的书,一眼扫过书脊,绝大部分都是自己喜欢的作家。在单人沙发旁立着一座落地的阅读灯,散着柔软的光,笼罩着那个位置。
白文宣欺身进入了那捧光晕中,他坐了下来,以手支额,定定地看着宁永安,而宁永安正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许久的沉默,白文宣说:“你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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