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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攻地略 作者:木三观
微一愣,半晌答道:“安氏是我故人之母,又曾与我同住相处,感情甚笃,她死于非命,我自然不能不闻不问。”那傅幽人便道:“安氏是你故人之母,那么安氏的两个儿子哪一个是您的故人?”伏骄男便说道:“他俩都是。只是傅家的长公子已隐逸江南山水之中,傅家的二公子却……”这话伏骄男也说不下去,胸中翳闷顿化为一声叹息,只继续说道:“反正我是无牵挂了。”傅幽人便说:“那傅二的死,倒是众说纷纭。当初狄家说要细查,被祁公压了下去。”伏骄男便道:“这事我知道,狄家说要细查,是要说傅二杀人放火,将他定罪,祁公却说人都烧没了,还能够查什么,狄家没缘由为了这事和祁公大闹,便作罢了。”傅幽人便一笑,说道:“您当时已是迦蓝之身,却仍对这世上之事颇为了解啊!”这一笑,在伏骄男看来似是嘲讽他装作世外人,却把尘俗的事打听得这么细致,却不知傅幽人那笑不是这个意思。傅幽人这笑既是欢喜,高兴伏骄男真心在乎他,然而转瞬却成了苦笑。伏骄男不明所以,只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罢!”傅幽人方缓缓地说:“大抵迦蓝的身份还是有限的,打听得不甚仔细。这事原来还有个内情的。”伏骄男立马提起精神来,问道:“是什么内情?”
傅幽人便说:“这个说起来,旁人大概也不知道,可巧我那天休沐,过了大理司,又有人在吃茶……”伏骄男也无甚耐心,只说:“谁听你嗦这个!”伏骄男原是歪在塌上,如今听见,不自觉地直起身来,竖起了耳朵,傅幽人看他这个神态,又是一身素白、面容姣好,像是看见胡萝卜的兔子一般,和之前那闲散慵懒的样子大不一样。傅幽人一时看住了,便没吭声,那伏骄男又问:“到底是什么内情?”傅幽人自知失礼,便清咳两声,说道:“这个杀人放火的事,原来是有个苗头的,大概是傅家不知怎么开罪了狄家的郡王妃,那郡王妃又不知怎么非要咬着傅家不放,造出了种种事端。”伏骄男回想那狄家如今也是颓垣败瓦,那狄郡王妃也该是生死不明,便也觉萧索,唯有一叹:“只是这个么?人也死了,说这个也没意思了。”那傅幽人却又说:“这狄郡王妃到底是妇道人家,哪里有这个力量?还是和祁公有关的。”伏骄男却惑然道:“何出此言?”傅幽人便说:“当初您的身份为太后所知,也是狄郡王妃泄露的,然而,狄郡王妃的话怎么能捅到太后那儿去?”伏骄男却说:“自然是通过黄芩夫人了?”傅幽人摇头说道:“非也!当初黄芩虽然知道此事,却并无透漏半句,说这话的人是祁公!若非祁公,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说到这个,傅幽人也有些咬牙切齿。伏骄男却说:“他为了讨太后的好,告诉太后我乃是伏骄男,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傅幽人真是佩服伏骄男的好修养,只叹道:“他害得你这样,你还不计较?圣宗果然大度。”
伏骄男却说:“在其位,谋其事。我是这个身份,却装作迦蓝接近太后,一般人看来都是居心叵测的,反而黄芩不告诉太后这一点,我是不能理解的。”傅幽人真的是想抄起角落的木鱼棒敲伏骄男的榆木脑袋,只想骂人。然而,他还是忍着一股气,垂着头,缓着口气说:“黄芩这么做,是爱屋及乌,不愿意傅家受到牵累。因为她想到你入宫前住在傅家,入宫后即庇护安氏,那太后可会怀疑到傅家头上,狄秋也恨傅家,二人商量着决定顺着太后的意思,说是傅家故意安排的。”伏骄男一听,惊得非同小可。傅幽人见这话奏效,又说:“傅二杀人,这事却是真的!”伏骄男一皱眉,道:“真的?”那傅幽人便道:“那人原是傅二近身的婢女,因被偷东西被揭发,她便跑去跟狄家告状,揭发了您冒充迦蓝之事,傅二恼怒不已,将那婢女杀死,又逢安氏暴毙,傅家倾颓,傅二才绝望自裁的。”说着这话,傅幽人心中的伤疤又揭起,哪里就不痛呢?可他仍得装个局外人的样子,尽量显得冷漠而客观。
伏骄男闻言,似被雷霆击中一般,大为震动,半晌只说:“你这可是胡扯?”那傅幽人忙跪倒在地,说道:“小人不敢胡扯!傅二丫鬟揭发之事,有口供、档宗记载,只封存住了,正本可能难寻,但费些功夫,总能找到,太后那儿大抵也有副本。傅二购买牵机毒药、奴仆相应口供也都被狄家搜集齐全了,确实是傅二杀了那个婢女。狄家原要告他的,他自己先杀了自己,也是――”说到这儿,傅幽人也是心神大乱,原想说“无奈”,出了口却成了:“痛快啊。”伏骄男却在震动之中,未曾计较他的失言,他心里已是巨浪翻天,却嘴上仍是不发一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是风暴一样席卷了他原本止水一般的心,如今这翻天的巨浪,都是为傅二而起,却是一阵阵的惊与痛,半日下来,又趋于平静无波,犹如幽深的湖,黑的,看不见底。那伏骄男平静下来,淡淡说道:“他原是这样的刚硬要强。”傅幽人见伏骄男又静下来了,虽然这分静中饱含忧伤,傅幽人不忍地说:“除了卷宗,还有人证,小人已经找来了。”
伏骄男一脸愕然,便见傅幽人退了出去,半晌引了一个人进来。伏骄男睁眼一看,进门那人是何等面善,只是比以往更沧桑憔悴了,伏骄男还是一眼认得了,不觉愕然道:“金山?”那傅二身边最得力的小厮就金山、银山二人,伏骄男自然认得的。他当时还笑傅二给小厮起这个名字,真真钻钱眼去了。那金山、银山当年跟着傅二,也是人如其名,当年也是穿金戴银的,不想如今这样的落魄。那金山看见伏骄男,忆起往事,也是双眼泪汪汪的,拿起袖子就抹眼泪,又磕头拜道:“小的给您磕头了!”伏骄男忙说:“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傅幽人便说:“他也是可怜的,不是太后恩典,早就遭了祁公毒手了!”那伏骄男却问道:“这是从何说起?”那金山仍跪着,只又对傅幽人磕头道:“谢恩公!”傅幽人想起当初和金山无话不谈、推心置腹,如今却是见面不相识,不觉怆然,只又强笑说:“我不过是一个宦官,能有什么话?你该谢太后的恩才是。”
金山却仍似当年一样,与傅天略同仇敌忾,不肯领太后的情,只默然不语。伏骄男便问道:“这可好,你还活着。”金山便道:“小人和银山当年侥幸逃过了火灾,被祁侯拿了去,他让咱们离京城远远的,越远越好。咱们想着这也好,便打算好好过日子去,又在魏县那儿开了一个小茶馆,日子过得也还可以……”说着,金山却又红了眼眶:“只是前些日子,有个县官要升官了,要去京师,便路过咱们小茶馆,却使起威风来!那银山……”说着,金山又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傅幽人叹了一口气,说道:“银山被欺凌死了,你不顾当年祁公叫你别回京的要求,悄悄儿地跑来了京城,还把那人捅死了不是?”金山咬着牙说:“那个王八羔子!这还算便宜他了!”傅幽人对银山也是当成手足一般,闻说此事何尝不恨,只是仍得装出个理性的样子来,只道:“你这样做,可知道后果?你一杀了人,就被人抓住了,官府里还有人认得你,你说冤不冤?祁公知道,岂不是要你的命?”金山平常一个粗人,如今却哭哭啼啼的,只说:“我这一条贱命有什么可惜的!若那小猴儿来找我也好,我也想知道二爷的病怎么了!”那金山仍和当年一样满口把祁公唤成“小猴儿”,十足天略调教出来的样子,伏骄男不胜唏嘘,却又听见他说二爷的病,不禁留了心,问道:“什么病?”那金山方似想起来了,又说:“二爷和咱们一样,没死在那场火中。”
骄男闻言,满眼的电闪,满耳的雷鸣,一时连方向都找不到了。他半日没听见声音,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又愣愣地问道:“你、你说什么?”金山便道:“小人不敢欺瞒,二爷确实没死在那时,但现在还有没活着,小人就不知道了……”骄男也听糊涂了,只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金山便道:“当年我和银山都没事,唯独二爷一心求死,被火烧到了,不知道怎么样,那猴儿让人拉他出来急救,也不知如何。咱们在那儿好久,二爷才醒过来一次,拉着我和银山的手,让我们隐姓埋名,去外面过正经日子,以后做好人,别干那些没良心王法的勾当了……咱们原不依的,二爷说我们不走,他死也不安心……”说着,金山这大老爷们又掉起眼泪来,只说:“我们走的时候,二爷还是气若柔丝,不人不鬼的……咱答应了二爷,要好好做人,再不做没王法的事,不想我还是没做到!”那金山说着,又捶着自己的胸口大哭起来。傅幽人总记得金山是那没心没肺没王法的样子,如今这样的他,叫傅幽人鼻酸。傅幽人别过头去,强忍泪水。那伏骄男只一心听着金山的话,却没留意傅幽人反常的表现,只继续问金山:“那么,你们二爷或许活着?”金山却又道:“我倒宁愿……不,若是如此,我看二爷倒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在猴儿手里活!”伏骄男并不了解柳祁和天略之间的恩怨,颇为费解道:“祁公难道不是他的朋友?”那金山只道:“哪有他这样的朋友?当年小王爷还是小猴儿的朋友呢,还不是被这猴儿害得险些家破人亡?那猴儿对咱们二爷没安好心,嘴里说话一套一套的,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想着干咱们二爷的屁眼!”骄男闻言骇然,那幽人也是一惊,不想这金山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那金山一肚子秘密憋了这么多年,也是委屈他这么一个直来直去的汉子了。他便一股脑地倒腾出对猴儿的不满来,说当年小猴儿是怎么逼天略给太后送男宠的,天略不肯答应,小猴儿又导演了商华令逼亲的好戏来,及至联合狄家揭发伏骄男,都是为了让天略服从。这阴险卑鄙还在其次,本来祁公在人眼中就是这个人设的,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祁公为了一个傅天略花费如此巨大的心力,才是真正使人吃惊的。骄男现在脑子一团浆糊,虽然如此,他也明确一事,他对天略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只是要从祁公手里夺回天略的人或者是尸,都并非易事。
伏骄男一时也接受不了那么大的信息量,确实需要时间处理。傅幽人知道该留些空间给伏骄男消化,便带着金山离开了书房。金山想到自己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惭愧地跟傅幽人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只是我怕……”傅幽人看那金山十年如一日的耿直,也是感慨,只道:“银山和你亲如兄弟,你怎么忍心让他这样?你若因此而死,他必然魂魄不安。”金山却又红了眼,说:“我也不止对不起他的魂魄,也对不起主人的在天之灵!主人明明让我安分做人,我却……”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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