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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万朵 作者:子泽
禅房,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道身形矫捷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躲在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窥视着这一行人。
僧人将严括与左盛领进禅房内,便退了出来,随行的侍从守在门前,漫无表情的长身伫立。
禅房内,只有墙角的一张软榻和房中央的一方四四方方的楠木矮桌,房内的东南角点着檀香,熏烟袅袅,散发出的淳淳香气让人心灵涤荡,心境空远。
房外隐约传来寺内僧众们的诵经声,严括与左盛坐于矮桌一方,听着悠远的诵经声,忽而觉得心境无比开阔。寺庙,的确是一个会让人忘记尘忧的好地方。
良久,禅房门被敲响,随即打开,容修与子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脱下厚重的氅帽,容修的目光在严括身上停留片刻,转而移向左盛,停顿片刻便立即转移至严括身上,与之对视片刻,道,“让二位久等,是容修失礼了。”
严括的目光落在容修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深深打量了一眼,见容修开口后,方缓缓起身,朝容修拱身道,“老臣严括,见过太子殿下。”
左盛跟随严括的举动,朝容修躬身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太尉大人不必多礼。”容修连忙上前,绕过矮桌扶住严括道,“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这些礼节的。”说完又望向左盛,道,“这位先生是?”
“这位是我的幕僚,左盛左先生。”严括说着,不经意扫了一眼容修身后的子砚。
容修随即向左盛拱手,“左先生。”
左盛连忙回礼,“太子殿下,草民不敢当此大礼。”
“无妨。”容修道。
子砚见到严括扫过来的目光心里登时一惊,躬身道,“奴才子砚见过严大人。”
严括这才满意点头,在容修的示意下落座于矮桌前。容修与左盛相继落座。容修坐于严括的正对面,左盛坐在严括的下首,子砚则非常有眼力劲的悄悄立在了容修身侧,将见到严括时的惊诧埋进心底,敛目凝神,一言不发。
落座后,左盛将房内提前煮好的茶水一人倒了一盏,移至各人身前。容修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盏,缓缓开口,因为气力不足的声音,带着一丝如玉的温软。
“本宫起初收到大人的消息时,说实话,是吃了一惊的,因为本宫若是不曾记错,记忆中似乎并未与大人有过来往,此次却突然收到大人传来的消息,不知太尉大人此番寻容修前来,所为何事?”
严括仪态威赫的面容面无表情,抬眼看了一眼容修后,沉声道,“太子殿下既然直爽,老臣也不多费口舌,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容修颔首,“本宫洗耳恭听。”
严括道,“不知太子殿下,对那个位置。”严括抬手往上指了指,道,“有何所想?”
容修抬眸,看了严括一眼,眸中的审视之色,毫不遮掩的落入严括的眼中,沉默片刻,道,“大人说笑了,三弟的政绩颇佳,在朝中名望亦是极高,六弟身后有文娘娘护佑,听闻,朝中支持他的大臣亦不在少数。”
容修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严括,道,“他们二人皆有不可言说的长处,本宫一介病躯,如何敢对那个位置有非分之想,大人莫不是想打趣本宫?”
“老臣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在这山中寺庙里打趣太子殿下。”严括面容不变,身上属于太尉的威严之势渐渐散发而出,不露自显。“太子殿下对皇位有所想法,尽可明言,在老夫面前,殿下不必遮掩。”
容修眼皮微顿,而后轻轻一掀,用一种似疑非疑的目光看着严括,道,“太尉大人为何突然关心起本宫的想法?而本宫,又该如何相信太尉大人?”
严括眸光微沉,道,“因为老臣,打算扶持太子殿下!”
第50章 诡局
容修脸色蓦然微变,道,“太尉大人此言,当真?”
“扶持太子殿下,本身就是扶持正统。老臣为何要诓你?”严括沉声道,“还是太子殿下,信不过老臣?”
“不是本宫信不过太尉大人,而是本宫压根就不敢相信大人。”容修面色不变,道,“试问大人,若您身在本宫的处境,多年以来偏居于皇宫一隅无人问津,突然有一天有人出来说要扶持您登上皇位,不知大人又该是什么心思?”
“本宫虽说算不上聪明,可脑袋也并不算愚笨,太尉大人,您说对否?”容修望着严括,直言道。
严括没想到太子会这么的不识好歹,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正欲发作时,忽而瞧见左盛投过来的带着深意的眸光,不着痕迹的微微摇头,当即将自己的性子收敛,沉默片刻,道,“这么说,太子殿下对皇位,没有那份心思?”
容修一直留意着严括的面容,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隐有一丝不耐后,沉默了一瞬道,“大人想听本宫的实话?”
严括盯着容修,不发一言。
容修道,“身为皇子,若是说对皇位没有丝毫觊觎之心,那是骗人的,可本宫有自知之明。本宫病体缠身,又无权势傍身,身居东宫之位,本身就是旁人的眼中钉,所以即便本宫有那份心思,又能如何?”
“老臣今日找太子殿下来此,并不只是闲谈的。”严括道,“老臣方才说过,老臣愿意相助太子,登上皇位。只有太子有这份心思,有老臣助您,何愁大业不能成?”
容修面容微顿,瞬间闪过不可置信的喜色,又随即被他极力遮掩,但还是被严括收入眼中。严括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略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之色,一闪即逝。
“大人所言,果真?”容修似乎不敢相信,道,“可是本宫不明白,大人为何愿意相助本宫?”容修语气微顿,意有所指,道,“大人莫怪本宫不相信大人,只是本宫约莫记得,大人看中的,似乎是本宫的六弟。”
“那些都只是莫须有的传言,没有真凭实据,殿下如何能信?”严括道,“老臣从未看中文氏与六皇子,那些都是与老臣敌对之人重伤老臣的谣言。老臣既然说相助太子殿下,就一定会相助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一时若是无法信任老臣,也不打紧,筹谋皇位,本就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殿下尽管考虑一些时日,在那之前,老臣会送给殿下一份大礼,老臣相信,只要殿下亲眼见到了那份大礼,殿下一定会相信老臣的相助之心。”
“至于老夫为何选中太子殿下。”严括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道,“正是因为殿下的无权无势,如此,一旦殿下登上皇位,从龙之功便属老臣一人,而且,老臣相信,在殿下所治理的皇朝下,老臣定能一展自己的雄心壮志。”
似乎被严括说动,一想到自己有希望能登上大位的那一日,容修苍白的面色忽而泛起一丝红润之色,一时之间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连同容修身后的子砚,亦是满脸震惊之色,心中起了骇然之意,却因知晓此事的危险性不得不极力压制住。
容修踌躇半晌,道,“那本宫便静候大人的佳音了。”言毕,容修忽而站起身,朝严括拱手道,“若大人相助本宫的心意为真,本宫必然对大人感激不尽,以高位代之,世袭罔替。”
严括随即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尽可拭目以待,老臣定不让殿下失望。”
二人相视一笑,落座于矮桌前。左盛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深意,片刻消弭与笑意之中。
这一番言谈,就此划上终点。
与来时一般,严括与左盛先行离开,容修与子砚则继续呆在禅房里,聆听着远处传来的仿似久远而贯穿古今的诵经声,闭目休憩,面上的表情平波无澜,嘴角却轻轻扬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一派从容淡定之态。
寺院后门处,严括与左盛并肩而行。留意上严括脸上淡淡的得意之色,左盛道,“恭喜大人心愿已成。”
严括看了他一眼,随即一笑,抚须道,“还得多亏先生准备的说辞,不过这位太子,倒真是一个毛头小子,仗着有点心思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三言两语又被老夫收服得妥妥帖帖,不成气候,看来老夫的担心是多余了。”
左盛颔首,道,“大人确定,太子殿下已经相信了大人?”
“他敢不信?”严括道,“无权无势又无心机的太子,若非老夫,还有谁愿意助他?怕是连施舍的目光都不会给他,他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如今老夫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能够攀上那至尊之位的唯一机会,他怎会不极力抓住?所以,即便他心有怀疑又如何?他必须信老夫,也只能信老夫。”
左盛淡淡一笑,颔首道,“大人英明。”
两人言谈间,已至寺庙后门外停放的轿撵处。轿夫们见到严括后纷纷起身行礼,而后恭敬地的各归各位。
临上轿前,严括朝左盛看了一眼,道,“先生,老夫隐隐感觉到,我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左盛笑道,“那在下就在此提前恭贺大人了。”说着便抬手向严括拱了拱。
“多谢先生,老夫必不会亏待与你。”严括朗声一笑,大步迈进了轿撵之中。
左盛听着严括声如洪钟的朗笑声,眼眸微敛,将一丝异色深埋眼底,抬脚进了轿撵之中。随后,轿夫们抬起轿撵,后面跟着太尉府的随侍,一行人,悄然无声的下了山。
禅房内,诵经声渐渐转小后,容修睁开眼眸,朝一直立在身旁的子砚轻声道,“是时候了,我们走罢。”
子砚的脸色却不如容修那般平静,反而有一种焦急之色,想到今日所闻,心底始终忐忑不定。见容修站起身,子砚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殿下,您……相信太尉大人之言吗?恕奴才目光短浅,奴才只知此事极为凶险,若稍有不慎,或稍稍踏错一步,都极有可能……”
“子砚,你虽聪明,可有时候,眼光需往长远处看。”容修侧身望着他,道,“我明白你的担忧,可我既身为太子,就必然要走上那一步。即便我自己不愿走,也会有人逼着我走,这注定是我的命运。”
“今日既带你来,就是要让你知晓。我们身处之地,一直都是危险的。从今往后,将更加险峻。夺嫡是我日后要走的路,你在我的身边侍奉,日后也只需尽心尽力为我办事。未来将会如何,我们无法预料,可凡事,不去做,又怎会知,结局不会偏向我们这一边。子砚,你日后要学的,还有许多。”
言毕,容修将背上的氅帽戴上,拢了拢身上的棉氅,朝子砚道,“我们走罢。”说着便领先出了禅房,子砚一怔之后,连忙追上容修的步伐。
在两人离去不久,角落处的一道黑影悄然出现,望着容修两人离去的方向,随即抬脚跟了上去。
就在这道黑影追上容修后,容修的眸光不着痕迹的往这处扫来,又似毫无察觉般移开了目光,与子砚一同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行宫。
入夜,夜色森寒,宣华殿内,亦是冷如凝霜。
文妃沉着脸盯着面前的一名黑影,眸光闪着冷厉之色,道,“你亲眼瞧见,严太尉与人密会?他密会何人你可曾看清?”
黑影躬身,面色恭敬道,“回娘娘,属下看清了,属下不认识此人,便尾随他离去,他最后所归之地,是落雁山上的皇家行宫,属下方才正是从那里赶回。”
“皇家行宫?”文妃眉头微蹙,心中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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