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作者:柠檬红豆沙

    第14节

    而顾墨轩故意不看他，只是笑眯眯的和林老爹扯东扯西的谈笑风生，几个来回，顾墨轩心中暗道：果然是个老迂腐，不由得冷笑一声，便懒得再与他浪费口舌。/br>　　林安歌实在是坐不住了，身体坐的僵直，不敢乱动，像是犯了错的学生，他的家人时不时皱着眉头往他身上扫上一眼，眼神中分明在说，你也配坐在这里吗？不就是攀了个有钱人么，倒拿起款儿来了，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br>　　这李林氏忍不住了，脸上便强挤出一丝笑容，好意的提醒林安歌，道：“厨房没柴了。”/br>　　林安歌忙“哦”了一声就要起身，谁知顾墨轩握着他的手不放，抬头露出含情脉脉的眸光与他对视，用的是柔情似水的声音道：“你去哪儿？”/br>　　林安歌一阵脸红，想抽出手来，无奈顾墨轩的手就跟个铁钳似的，低声道：“我去山上砍柴。”/br>　　顾墨轩一用力把林安歌拉回座位上，轻喝道：“胡闹，在家里什么重活我都舍不得你做，你倒是来了这里糟践自己，就不怕我心疼吗？”/br>　　果然如顾墨轩所料，众人震惊，各个的睁大眼睛张着嘴巴。/br>　　林安歌现在连耳朵都红了，大有还要红下去的趋势，他知道顾墨轩是好意，人前人后的疼他爱他，林宝歌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只是顾墨轩的神情、语气都太过…暧昧，总是觉得怪怪的。/br>　　李林氏缓过神来，再细看眼前的儿子，似乎离她很远很远了，再不能向往常那样随意的呼来喝去，心中一阵悲凉，干笑了几声，冲着林安哥道：“快坐下喝水，一回家就想着干活，真是懂事，比你大哥二哥强多了。”/br>　　李林氏本是说着违心的话，谁知到了最后一句，倒是真实感受。/br>　　林老大和林老二不服气的瞪了老母亲一眼，动了几次嘴皮子，终究什么都没有说。/br>　　李林氏又破天荒的从身上摸出几文铜钱，让孙女秀姐去买些点心，顺道割半斤猪r_t;　　那秀姐正是豆蔻之华，哪里见过向顾墨轩一样的人物，正在含羞带怯的想看又不敢看着神仙似的哥哥，如何肯离去，回头瞪了一眼李林氏，没好气的说道：“让森儿去吧。”/br>　　林森是秀姐的弟弟，二人只相差两岁，他们的老爹得到了林名扬的真传，除了装模作样的读书外，什么都不愿意干，所以他娘子在生下林森之后，实在忍受不了便离家出走，而留下的孩子，自然又成了林安歌的责任，尽管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不得不笨手笨脚的照看，所以现在照顾小宝儿，他便有了经验。/br>　　林森不干了，也不管家里有没有客人，就甩下脸色，横眉道：“凭什么我去。”/br>　　李林氏一看他们大有要开战的架势，岂不丢人丢到家里了，到底为了面子，于是忙道：“算了算了。”眼瞅了一圈，竟然没一个人能使唤的动，就更怀念以前有林安歌的日子，不由的叹了口，坐下来，伸手想拉住自己的小儿子的手唠唠家常，只是手到半空中就停住了。/br>　　只见林安歌吓得往后躲，几乎要藏在顾墨轩身后，李林氏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给过林安歌一次好脸色看，非打即骂，顿时间身上的母性光环散发，伤感不已，不由的眼中落泪，柔声道：“你跑哪里了？让为娘的好生担心啊。”/br>　　林安歌愣愣的看着李林氏，他一定是在梦里吧，要不然他的娘亲怎么可能和他这般的心平静和的说话，甚至还有些带着慈祥的错觉。/br>　　林安歌一时间心头一酸，谁不想让自己的娘亲疼啊，清澈干净的眸子含着盈盈水光，眼看的就要哭出声来，只听他二哥责怪道：“是啊，一走就是几个月，地里的草都比庄稼还高，我看咱们家今年吃什么，连猪都瘦了，对了，你先去把我的书架子修…”/br>　　说到这里，林老二在顾墨轩的目光下不得不把后面的话咽到肚子里，缩了缩肩膀，他是第一次感觉到，人的眼神可以像把利剑。/br>　　顾墨轩突然一笑，幽幽道：“他又不是佣人，难道你不会做？按理说你是哥哥，他是弟弟，怎么的都是你们该让着、护着、宠着他才是，怎么反倒让小的伺候你们大的，还好意的说出来，丢不丢人。”/br>　　顾墨轩的每一个字都跟一巴掌一样的打在林家人的脸上，面上是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再转成锅底色，林二嫂y阳怪气的说道：“哎呦，安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平时跟个闷嘴的葫芦，问三句都不回一句，原来是心里记恨我们呢，歪曲事实的给外人瞎说什么，我们怎么亏待你了，不过让你干点家务活，怎么就委屈成这样，这么多年了，你挣过一文钱吗？难道就你做在家里当成大爷供起来才行…”/br>　　林安歌没想到顾墨轩会为他抱不平，心中又是暖又是冷，又是惊又是悲。/br>　　暖的是顾墨轩，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了福，今生遇到他，尽管晚了点，他还是跟跳进了蜜罐里，甜的不得了。/br>　　冷的是他的家人，为什么要说这样伤人的话，他们怎么对待他的，林安歌又不是傻子呆子，怎么会没有分辨好歹的能力？但就因为他们是家人，林安歌从来没有跟人抱怨过，即使是顾墨轩时不时的问过他，林安歌也没有说出半点这些年来在家中所受的种种委屈，只把它藏在心里，希望随着岁月，能忘的一干二净。/br>　　林安歌的心已冷，不想对他们解释什么，只低着头去哄给他带来多少欢乐的孩子。/br>　　小宝儿从来到这里，就开始不安，挣扎着越来越厉害，终于咧着嘴“哇哇…”大哭起来。/br>　　林安歌忙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步，轻轻的摇晃着他，小宝儿哭的脸都红了，却没有半点停下去的意思。/br>　　顾墨轩也跟在林安歌身边哄着小宝儿，一口一个“儿子乖，儿子不哭”的叫唤着。/br>　　众人看到这个场景儿，皆呆住了，他们没想到会有一个人跟在林安歌身边转来转去，心中又是嫉妒又是不平，想来是觉得林安歌不配拥有世上任何人的关心吧。/br>　　脸色最难看的当然是秀姐，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公子居然有个儿子，她可没有要当后母的打算，再一想，脸色慢慢的缓过来，渐渐的红了，自告奋勇的道：“我来抱抱吧。”/br>　　众人震惊，过来人一眼看出小姑娘的心思，只有两个人没反应过来，一个是年纪还小的林森，另一个便是还没有开窍的林安歌，好意道：“你怎么会抱孩子？”/br>　　秀姐一跺脚，一甩手，使劲儿的“哼”了一声。/br>　　林安歌知道她生气了，可就是想不出她为什么生气，换上往常，林安歌必定会忐忑不安、慌乱不已，可此刻孩子的哭声揪的他心里难受，再者家人对他没有半分担忧和牵挂，有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指责和抱怨，不禁悲从中来，绝望透顶，对顾墨轩道：“咱们还是走吧。”/br>　　顾墨轩答应来林家，一是想为林安歌出气，二是想瞧瞧他们一家人到底都是什么德行儿，最重要的是想看看林安歌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坏境里。/br>　　只是来了还没坐一会儿，就把他气的怒火燃烧，顾墨轩不敢保证，会不会忍不住的狂揍他们一顿，但儿子的眼泪很快把他的怒火浇灭了，林安歌再这么一说，顾墨轩就道：“好好，咱们走。”后又补充了一句杀伤力极强的话，“以后再不要回来了。”/br>　　别人还都没什么，那李林氏猛的拽住小儿子，“你去哪里？什么叫以后都不回来了？啊，你要和你大姐姐二姐姐一样吗？你们这些没良心的…”/br>　　李林氏想起许多年前，如玉回门看到自己的小弟弟饿的奄奄一息时，哭的是撕心裂肺、悲伤欲绝，仿佛要死了一般，当时就说了一句“以后再不回这个家”的话，从此后，林家大姑娘就真的没有再来过。/br>　　李林氏就是心肠再硬，这些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r_ou_啊，能不心疼吗？/br>　　她知道大女儿过的不好，也知道二姑娘过的悲惨，可是她没脸见她们。/br>　　李林氏的众多孩子们，除了林安歌，没一个人听她的话，给她忙里忙外的照顾这一大家子的人，就这一个眼看着要被人拐走，她能不着急吗？/br>　　林安歌到底是心肠柔软，见他娘亲这般，开始动摇起来。/br>　　可每每林安歌差一点被感动时，就会有人让他一木奉，只听林老大急不可耐的打断老娘的话，道：“这怎么行呢？赵家的礼钱我们都收了，日子也都算好了，那姑娘你也相过了，人家也难得的看上…你…”说到这里时，林老大心虚的不得了，眼前的林安歌如芙蓉花似的出淤泥而不染，那姑娘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怎么能出尔反尔呢？”/br>　　顾墨轩简直被他气乐了，想都没想就一巴掌呼过去，又脆又亮，原本乱糟糟的声音都不见了，安安静静的更显的孩子的哭声歇斯底里，仿佛帮着林安歌诉委屈。/br>　　林安歌震惊，怯怯的看看自己的大哥，再看看顾墨轩，想劝又不敢说话，正在挣扎不已之时，顾墨轩却先开了口，寒声道：“卖姐姐又卖弟弟的给你娶媳妇，还是男人吗？娶了就好好待人家，人家跑了又说媳妇的不是，天下还有你这样的窝囊废啊，倒是让我开了眼见，我劝你别在糟践人家姑娘了，娶多少都得跑。”/br>　　林老爹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顾墨轩说的是他，吹胡子瞪眼的指着顾墨轩，连说了几个“你”字，就是不知道怎么往下说。/br>　　林家大哥气的全身发抖，面上的表情可谓是千变万化，便认定林安歌在背地里嘲笑他，要不然顾墨轩怎么可能知道他的事情，气愤冲昏了头脑，当下就用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推了林安歌一把，吼道：“你他娘的都对别人说了什么？”/br>第23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br>　　那林老大认定是林安歌在背地里嘲笑他，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气的全身发抖，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像只发疯的老猫，嘶吼道：“你他娘的都对别人说了什么？”/br>　　林老大和他老爹一样，最是口是心非、道貌岸然的人，平日里注重言行举止，哪里有过这样的失态，林安歌吓的魂飞魄散，忙摇摇头，只是还没开口辩解，就见林老大气势汹汹的朝他奔过来，像是要把他生撕活剥方能解恨。/br>　　林安歌不由的抱紧怀中的小宝儿，连忙往后退，人在危险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寻求保护他的人，林安歌的眸光在他的亲人身上一一流过时，他的那颗惶恐的心顿时间掉进冰湖里，慢慢的往下沉，就要沉入泥潭里永不见天日之际，有双强大又温暖的手往上拉它，然后捧在掌心里缓缓的浮出湖面，感受来自太阳的温暖，一点一点的捂暖那颗冰冷的心。/br>　　那双手的主人不是顾墨轩还会是谁。/br>　　只见他身影一闪的来到林安歌身前，一把推开林老大，怒道：“你做什么？”/br>　　顾墨轩是习武之人，何况用的是全力，那手无缚ji之力的读书人哪里能受的住，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br>　　顾墨轩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响彻四方，震的四周静悄悄，除了孩子的哭声…/br>　　安静，只有小宝儿撕心累肺的哭声…/br>　　林安歌率先回过神来，忙低声哄着小宝儿。/br>　　众人这才灵魂附体，瞬间炸开了，一面手忙脚乱的扶起林老大，一面开始嚷嚷道：“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br>　　“是啊，背地里诽谤你大哥哥不说，现在还动手打人，简直是太过分了。”/br>　　“别光顾着哄他了，又不是你的儿子，赶紧的给你大哥哥赔不是才是正事。”/br>　　“哼，估计我们都被小叔说成了坏人，真是看不出来啊。”/br>　　“小叔叔怎么是这样的人，心肠太歹毒了吧。”/br>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安歌顿时间成了众人讨伐攻击的对象，脑子一片空白，这些声音就像无形的绳索勒着林安歌，怎么挣都挣不脱。/br>　　“装着可怜样儿，顾公子可别上当啊。”这是林秀姐好不容易cha进去的话，企图为自己辩解，来维持自己善良贤良的形象，但想起平日里对她小叔叔的态度，心虚的不得了。/br>　　顾墨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这才停住了口，一头雾水的看着他。/br>　　顾墨轩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转头面对着林安歌时，面色转成忧伤之状，又是后悔、又是怜惜的道：“抱歉，非让你来遭这一次苦，心一定很难受吧？”/br>　　顾墨轩就像一束阳光，赶走了林安歌所有的y郁雾霾，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微微的摇摇头，“你是好意，我领你的情”。/br>　　顾墨轩总算是知道了，林安歌为什么时不时说一些傻不啦叽的话，比如；“你的家人对你好吗”；/br>　　又比如：“你是位好爹爹，所以你是好人”：/br>　　再比如：“你对我真好”。/br>　　我哪里对你好了，就因为分你半个馒头，给你拧干巾帕吗？/br>　　顾墨轩忘不了和林安歌初次相遇的情景，当时莫名其妙，觉得此人有些傻有些愣，没见过世面，像是三岁的娃娃好骗，所以尽情的哄他，好让林安歌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一切。/br>　　而此刻，就像有一把无形的刀，一下一下的划拉着顾墨轩的心脏，疼的很，“你抱着咱们儿子去车上等着。”/br>　　顾墨轩故意强调“咱们儿子”四个字，仿佛回应林老二“别顾着光哄他了，又不是你的儿子”的这句话。/br>　　林安歌哪里想到这层含义，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些，应之正要转身离开之际，突然想到什么，面露担忧和惊恐之色，只是他还没张开，顾墨轩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便柔声道：“我不会让你伤心，所以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更不会让你担心，所以他们也伤不了我，我只是和他们说一些事情，完了咱们就走。”/br>　　林安歌道：“好。”于是又看了一眼顾墨轩身后他的家人，而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要把林安歌推的更远，远到十万八千里，永不相见的地步。/br>　　林安歌像是逃跑似的离开这个家，只是踏出屋子的那瞬间，整个人石化了。/br>　　整个院子里黑压压的站了一地人，见林安歌出来，便迫不及待的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发表自己的观点，无非都在为林安歌抱不平。/br>　　林安歌没有弯弯肠子，平日里反应迟钝，可是人又不傻，他知道他们之所以这般热情，不过是因为顾墨轩的缘故。/br>　　林安歌嘴笨，不会应付这样的场面，再者小宝儿从来没有哭过这么长时间，林安歌的整个心都在孩子身上，把众人的话全然当成耳旁风。/br>　　众人见林安歌不理，有的撇嘴，有的翻白眼，有的低声骂了两句，便又往门口走去，把耳朵竖起来，听里面说什么，片刻，有些人不由的看了林安歌一眼，脸上不知是何表情。/br>　　林安歌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往外走，全完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各种神色的目光。/br>　　林安歌走出院子的那瞬间，小宝儿的哭声小了，林安歌稍微的放下心来，进了车厢，拿出保温瓶，倒出一小杯的羊奶，用小勺喂小宝儿。/br>　　小宝儿终于止住了哭声，林安歌的心放到肚子里了，柔声道：“以后不能再这么哭了，我会心疼的。”/br>　　小宝儿眉眼弯弯，笑了起来，林安歌也跟着笑，只是眸子里含着幸福的水光，他总有一种错觉，小宝儿是在为他哭泣，不想让他回家，不想让他再受委屈，所以才拼命的啼哭。/br>　　林安歌低头轻轻的亲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慈爱的说道：“以后我再不会让宝儿哭了。”/br>　　可是林安歌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六年之后，小宝儿以为失去了他，把嗓子都哭坏了。/br>　　林安歌刚喂完小宝儿，车帘突然掀起，顾墨轩进来。/br>　　林安歌大喜，眼睛明亮，仿佛夜幕上的星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纠结了半日，终于道出三个字，“回来了。”/br>　　顾墨轩的脸上带着笑意，像是做成了一桩买卖，先是摸了摸林安歌的头发，再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嗯，回来了。”/br>　　林安歌总觉的气氛不对，脸上浮起不明的红晕，应该是热的原因吧，正不知要说什么，突然外面有人叫了他的名字。/br>　　声音至极的悲痛和无奈。/br>　　林安歌听出来那是娘亲的声音，只是觉得陌生的很，便掀开车帘，只见李林氏泪流满面的要往这里奔来，却不想他的儿子一人一边的拦着她，口中还骂她不要乱来。/br>　　就是再恨，母子还是连着心，林安歌犹豫了一下，回头看顾墨轩。/br>　　顾墨轩想了片刻，便微微的点点头，道：“快点。”/br>　　林安歌下了车，李林氏倒是安静了，眼中满是不舍和贪婪的看着小儿子，全身颤个不停，半日方哽咽道：“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br>　　林安歌不知如何回答，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艰辛万苦，他是真不想再踏进这里半步，“…”/br>　　没有回答，便是有了答案，李林氏使劲的捂住口，好让悲伤的哭声压在嗓子里，“娘亲对不住你。”/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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