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 作者:柠檬红豆沙

    第13节

    村里的人知道她过的不好，丈夫是个屠夫，听说他第一个媳妇就是被打死的，可就是这样，林名扬两口子都没去看看女儿过的怎么样。/br>　　林安歌这些年，就跟个奴隶似的，家里所有的赃活重活都他一个干，没人管没人爱的就这长到二十五岁，都没有添置过一件新衣服，他大哥不争气，把老婆气走了，留下一儿一女，都是林安歌一把屎一把尿的照看大的，可家里人没有人念他的好，觉得这都是林安歌应该做的事情。/br>　　林安歌每日三餐做七八人的饭，可他自己从来没有上过桌，吃的全是剩下的冷菜冷饭，瘦的跟个竹竿似的，脸色总是蜡黄，人也y沉沉的不会笑，久而久之，没人在意他有多久没说过话了，更或者说，没人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就是没血没r_ou_的木偶，让干什么，就的无条件的服从。/br>　　当然，身为木偶的林安歌不配拥有情感这种奢侈的东西，后来连村里的小孩儿都当着他的面笑话他娶不上媳妇。/br>　　关键是他的父母不上心，突然有一天要给林安歌说亲事，村里一看，就明白了。/br>　　这还用说吗？/br>　　林名扬是真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只是关门在家里读书，总梦想着一跃龙门，这些年连半文钱都没有挣过。/br>　　于是，大儿子娶媳妇的钱是林如玉换的，二儿子娶媳妇的彩礼是二姑娘换的，还好三儿子争气，人家早早的离开家，到了镇上跟着人做生意，后来成了老板的上门女婿，从此后再没有回过家，这不，大儿子的媳妇跟人跑了，李林氏要给他再娶，就只能卖儿子了。/br>　　林安歌起初能不高兴嘛，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谁想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哪怕后来听说对方是个瘸子，哪怕说是让他做上门女婿，林安歌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憧憬着未来的生活。/br>　　这事情坏就坏在那姑娘身上，偏偏要来相一相林安歌，估计怕是个丑八怪吧。/br>　　猛一见吧，姑娘不乐意了，哭着闹着不愿意，那天他家的院里院外，墙头和树上站满了人，林安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就跟个小丑一样，让人指指点点的笑话。/br>　　只是后来又有了转折，林安歌其实长的不难看，五官都挺端正的，若是稍微用心的去观察，还有些赏心悦目，那姑娘眼睛又不瞎，在林氏夫妇热情的挽留，用了一顿丰富的午饭之后，就不难发现这一点，再说林安歌性子温和，做的饭菜也很可口，于是临走前，红着脸让自己的父母把生辰八字给了林氏夫妇。/br>　　可林安歌不同意了，李林氏指着他骂了半天，后来连他侄女，就是面前提过的秀姐都说，“能有姑娘愿意嫁就不错了，小叔倒是挑起来。”/br>　　家里人不管是长辈、平辈还是小辈，没有人能看得起林安歌。/br>　　林安歌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br>　　林安歌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道：“既然这么讨厌我，就当没有生我吧。”/br>　　李林氏一愣，因为这是林安歌第一次说了这么多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br>　　林安歌表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停的发抖，“我从生下来就是大姐姐抱大的，大姐姐出嫁那天，我特别难受，哭个没完，你觉得我丢人吧，所以把我关到柴房里，三天啊，直到大姐姐回门，你们才把我放出来，那时我才七岁，想过我有多害怕吗？”/br>　　李林氏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蹦起来，上前揪着林安歌的头发就是一顿爆打。/br>　　林安歌不躲避，也不还手，就这么看着李林氏发疯。/br>　　林家老大说道：“你咋这么记仇啊，这都是多少年的事，现在拿出来说，可见心是有y暗啊。”/br>　　林安歌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他想和家人诉诉苦闷，道道委屈，想让他们给予哪怕一丁点的关爱和温柔，看来是他痴人说梦，林安歌在冰窟里呆的太久太久，以至于都麻木了，道：“好，从此我就忘了这些吧，反正每次想起来，都会痛的要死，忘了反而是一种解脱。”/br>　　林家老二不屑一顾的看了一眼他的小弟弟，恶声恶语道：“大白天的被鬼上身了，发什么疯，快去把我的书架修一修。”/br>　　林安歌低头看着地面，半日不出声，二嫂觉得自己的丈夫没了面子，于是冷嘲热讽的道：“呦，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就是不一样啊，长能耐了。”/br>　　林安歌这才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就这吧，我会忘了你们的。”说完，摇摇晃晃的转过身子，像是魂魄离体痴痴呆呆的往外走。/br>　　众人皆是吃惊，他们不相信平时连屁都不敢放的林安歌，居然敢说他们认为大逆不道的话。/br>　　李林氏更是气愤，跑上去照着林安歌的屁股狠狠的踹了一脚，“滚滚滚，狼心狗肺的东西，滚…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性儿…”/br>　　林安歌完全没有防备的被踹趴到地上，正要挣扎着起来，头上一痛，被人抓着头发往外扯，“滚，以为做了有钱人的上门女婿就了不得啊，都敢顶嘴了，过几日还不得上房揭瓦…”/br>　　这是他二哥的声音，林安歌还没抬头看到他人，就被摔到地上，紧接着听“砰”的一声，大门紧闭，从里面传来谩骂声。/br>　　林安歌愣愣的看着生活二十五年的院子，只觉得像是地狱，顿时间狂风卷起，林安歌抱着头蜷缩着身子，这是人类最舒服的姿势，仿佛在母亲的肚子里，林安歌终于哭出声音，由强力压制的细碎哭声到忍无可忍的索性的大哭声，倾盆大雨而至，使这哭声更加显得凄苦和悲伤。/br>　　那妇人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见他可怜，撑伞过去，劝他回家赔个不是，家人嘛，都是吵吵闹闹的过日子，谁还记仇啊，唉，那孩子抹了抹眼泪，什么都没说的从地上爬起来，我以为他是要回家，没想到走了。”/br>　　那日在场的人一想到这个情景，无不哀声叹气，他们都想过不了几日，林安歌就会灰溜溜的回来，都盼着看下面的戏文呢。/br>　　只是这一等就是几个月，村里人不禁在想，林安歌那日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他能去哪儿过活啊，连村子都没出去过的人，不会是遇到什么人贩子吧，什么样的猜测都有，而且越来越悬乎，这林家人才开始着急报了官，衙门来人，不禁责怪道：“走丢了快两个月了才想起找人，你们的心真够大的啊。”/br>　　林家人被说的尴尬不已，各个低头不语。/br>　　顾墨轩是越听越气愤，拳头握的泛白，咬牙切齿道：“他家在哪儿？”/br>　　半日没有得到回应，顾墨轩这才发现众人的目光穿过他看向他的身后。/br>　　顾墨轩转身一看，只见一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正无ji,ng打采的低着脑袋，一面踢地上的石子，一面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孤独无助的让人莫名的生出保护的欲望。/br>　　这人不是林安歌还会是谁。/br>第21章 “锦衣还乡”/br>　　只是除了顾墨轩和他们的车夫，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来，心中皆想到：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来了一位俏公子。/br>　　林安歌只顾着低头愁闷，哪里发现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长长的叹口气之后，无意间抬起头，登时愣住了，只是在众人之间，他只看到了顾墨轩，见他面色y沉的向他一步一步走来，顾墨轩紧张的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像是犯错的孩子被家长看见，惶恐不安道：“那个…那个…家里…没人在家…我…我…只能把礼品…拿回来…”/br>　　顾墨轩一把拉住往后退缩的林安歌，直瞪瞪的盯着他看，眸子中全是满满的怜惜和心疼。/br>　　林安歌抖个不停，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怕年龄比小六岁的顾墨轩，不过是自己不愿回家，又与他何干，正不知所措之时，顾墨轩突然一笑，如寒冬腊月里一束明媚的阳光，温柔的道：“他们不在家就算了。”/br>　　林安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还没有完全呼出，就听有人满是疑惑的道：“安歌？”/br>　　林安歌这才视线开阔，看到一群既陌生又熟悉的街坊邻居，正满是探究和疑惑盯着他，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到某种答案。/br>　　“呀，真的是你啊。”/br>　　“我都没认出来。”/br>　　“是啊，总觉得这么好看的公子哥眼熟的很，原来是安歌呀。”/br>　　“…”/br>　　“…”/br>　　不怪她们认不出来，心情好了，身上的郁气自然消失，人就会开朗，再说林安歌现在的日子就跟掉进蜜罐里了，无忧无虑，是吃的好睡的香，没有杂事琐事那般c,ao劳，没有重活累这份劳累，更不会顶着大毒的太阳在地里没完没了的劳作，原来蜡黄干瘪的肌肤滋养的像玉一样晶莹水润，把脸上的五官越发衬的明艳动人，黑发如墨，身着月白色衣衫，就如画中走出的公子，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br>　　“我就是说，安歌长的不错，就是平日里穿的太寒酸了”。/br>　　“是啊，每天起早贪黑，又吃不好，瘦的跟猴子似的，你看，现在总算长点r_ou_了，立刻就不一样了。”/br>　　“…”/br>　　“…”/br>　　众人把林安歌围了个水泄不通，上下打量着他，像是要把以前吝啬的没有说的好话通通的补回来一般，可劲儿的夸赞。/br>　　林安歌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被人围观不是没有过的事情，只是往往都是被欺负和嘲弄，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根本不会应对，更想不明白，自己就是离开出走，怎么她们反而这般热情了呢？/br>　　林安歌想不通的，顾墨轩倒是明白的很，他体会过太多的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当你富贵之时，得到的全是笑脸、好话、热情；可你潦倒落寞了，看谁还会理你，当然，除了林安歌这个蠢的能再蠢的家伙，不用说，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显然认为林安歌属于“衣锦还乡”了，收起以前的冷漠和嘲笑，来了个“热烈的欢迎”。/br>　　林安歌猛一下不习惯，茫然若失的傻站在原地，任她们滔滔不绝的和他拉近关系。/br>　　如果有人夸儿子，顾墨轩自然是跟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除了得意，那更多的就是骄傲，但这些人围着林安歌，顾墨轩就不乐意了，就好像自己发现的珍宝被别人窥视，一把把林安歌护在身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但又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各位让一下，天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告辞。”/br>　　林安歌心中一暖，从后面静静的看着顾墨轩，感觉他像一座大山可以依靠，为他挡住纷乱的嘈杂声，这种感觉真好，好到他第一生出贪婪之心，想永远紧紧的抓住，一辈子不放开。/br>　　兴奋的众人显然没有听得进去，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来的事情，“安歌，你后来去哪儿了？”/br>　　林安歌：“…”/br>　　“对呀，那天雨那么大，我还担心了一阵儿呢，后来只要想起你，就后悔的跟什么似的，当时怎么就没有拉你到我家避避雨呢。”/br>　　林安歌动容，“…”/br>　　“我也后悔啊，就因为这个，我闺女还和我生了整整三日的气呢，说我没让你去我家住两日。”/br>　　林安歌又惊又奇，他不知道那位姑娘会隐藏着这份关心，林安歌顿时间感动不已，只怪他平时未能发现，但又细想一下，这位大娘应该说的是客套话儿，不能信已为真，因为那位姑娘和同村的任何姑娘一样，不是避他三舍，就是横眉冷对恶语相向。/br>　　另一位妇人也不甘示弱的道：“我姑娘也是，还撑着伞去寻你了呢，回来还发烧了。”/br>　　林安歌愣住了，她们的表现太奇怪了。/br>　　这时顾墨轩忍不住了，嗤笑了一声，还是赶紧的离开这里吧，要不然等会儿就要说亲了，便推开人群，“让让…”/br>　　“咦，安歌，谁都不在家，你爹爹肯定在屋里看书呀。”/br>　　不知是谁好意的提醒。/br>　　林安歌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谎言被拆穿的恐慌让他猛然间停住了脚步，一排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唇，水汪汪的眸子巴巴的望着顾墨轩不敢吭声。/br>　　顾墨轩转身一看他此等颜色，一时间心猿意马，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别怕，不想回家就算了，咱们这就走。”/br>　　顾墨轩突然这般善解人意，林安歌简直是感激涕零，使劲儿的点点头。/br>　　“安歌，你去哪儿啊，不回家吗？”/br>　　林安歌只对那人微微一笑，却什么都没说，正当顾墨轩扶着他上车时，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br>　　“你这个臭小子，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br>　　只见一位老妇人健步如飞的跑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皆是满脸怒气的骂骂咧咧。/br>　　他们长的总有一处地方相似，想来是血缘的关系。/br>　　一男子咬牙道：“对，非好好教训一番，真是不知好歹，说都不说的就走，家里的活儿丢到那里，等着谁给他干。”/br>　　林安歌吓的脚底踩空，眼看着从车上摔下来，慌忙的搂住顾墨轩的脖子。/br>　　顾墨轩也及时的抱住他的腰身，林安歌才没有跌倒。/br>　　原来早有人好心人回去通信，说是林安歌回来了，林家人不是喜悦，而是终于找到了出气筒，可以把这几个月的气闷通通撒出来，一家人气势冲冲的来教训林安歌，谁知林安歌已经不是以前任他们随打随骂的林安歌，站在他身边的人，仿佛守护神一样的守护着他。/br>　　林家老老少少看到这般情景，不由的停下脚步，冲着林安歌看了一会儿，才确定那位有着书卷泼墨之气、温润如玉之色的公子，居然就是那个又窝囊又寒酸又畏缩的林安歌，皆是露出震惊和不可置信之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br>　　再看他身边的男子，剑眉星眸，气质不凡，身材高大，给人一种压迫感，不用猜就知道是个非富即贵的人，林家人不敢造次，他们知道这人不好惹，而且，他已经很明显的在生气了。/br>　　还是林老爹首先反应过来，缕着胡子道：“安歌回来了？”/br>　　顾墨轩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仿佛怕林安歌被夺走一般，不由的把怀中的瑟瑟发抖的人儿搂紧了几分。/br>　　这是林安歌记事以来，林老爹第一次带着有温度的声音给他说话，以为是在做梦，半日反应不过来，这句话不停的脑子里回放。/br>　　林老爹微微皱眉，心中狂啸，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傻子，干笑了两声，“这位是你的朋友？”/br>　　林安歌仍然是魂出神游的状态。/br>　　林老爹彻底无语，于是又问道：“真是不懂规矩，人来了，怎么不请到家中坐坐？”语气中已经有了不耐烦和强压制的怒火。/br>　　顾墨轩终于露出一闪而过的冷笑，缓缓开口道：“好啊，我们这就去坐坐。”/br>第22章 做客/br>　　顾墨轩和林安歌被热情的簇拥着来到家中，初次迎贵客，林家人简直是手忙脚乱，又是拿椅子，又是擦桌子，又是烧热水，又是洗茶杯，不过这些都是李林氏一个人在做，竟然没有一个人搭把手，以林名扬为首各个都跟祖宗似的，林安歌几次诚惶诚恐的站起来要去帮忙，都被顾墨轩不动声色的按下去。/br>　　林安歌从小到大就没有得到这种待遇，简直是如坐针毡啊，全身都不对劲儿了，觉得自己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过，简直是不可饶恕，用几近哀求的目光望着顾墨轩。/br>/br>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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