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节
穿回古代做糕点 作者:秦燃
第6节
刘福眼珠一转,想起王太妃那边曾经的嘱咐便是“殿下要什么就给什么,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给他摘下来送到面前”,遂谄媚笑道:“这师傅年纪倒是极轻,老奴估摸也就刚满弱冠。至于长相……”
刘祺眯起眼睛,幽深的眸光瞬间凝到一处:“长相如何?”
“极美!担得起‘倾城倾国’四字。”
刘祺的身体微微一动,双目中闪过咄咄逼人的ji,ng芒。
第26章 26九江郡王(四)
采青巷一隅, 一棵枝繁叶茂的青桐树下,叶昕与陆诚两人席地而坐, 正就着水囊中的凉水,一口接一口啃着自家带来的蒸饼。
沿巷叫卖这种活计,陆诚是不可能让叶昕做的,都是他来。而遇见客人, 叶昕则会主动与其交谈讲价。师徒两人分工明确, 忙活一上午,竟将带来的点心卖了个七七八八。
陆诚三两口吃完蒸饼, 拿挂在脖子上的粗布帕子擦了把脸, 走到叶昕身旁, 将他担子里那些空了的竹筐全摞起来,绑到了自己的担子上。
“哎?你干嘛?”叶昕还剩几口没吃完,见陆诚那动作, 赶忙出声阻止:“我自己能扛。你一正在长个子的少年,用不着替我心疼。”
“师父快吃,吃完我们接着把剩下的卖完。回去你再教教我,那驴打滚和杏仁豆腐的制作细节。”陆诚挡开叶昕来拉自己的白皙手臂,笑得阳光灿烂地对他说道。
没错。刚才叶昕卖给刘福的那两样改了名字的点心, 其实就是在现代家喻户晓的驴打滚和杏仁豆腐。
采青巷来回十几里路, 光时间和体力的成本就比在玉春街摆摊要消耗得多。做那些便宜点心到这里卖可是划不来。郡王别院的奴仆们都有月钱, 因此也有一定的消费能力。叶昕便做了几样畅销且价格偏贵的点心, 巷子里多数都不是贫苦人家, 不怕卖不出去。
叶昕来寿春已半月有余, 他猜到采青巷可能有不少人家已经尝过自己之前做的点心,故而在那几样点心的基础上,又新做了驴打滚和杏仁豆腐来吸引回头客和新顾客。
未曾想刚来采青巷,便将新制的驴打滚和杏仁豆腐都卖光了。这使得陆诚对这两样新点心的兴趣更浓。
驴打滚是现代的东北地区、老北京和天津卫的传统点心之一,深受民众们的喜爱。其用黄米面加水蒸熟,再将黄豆炒熟后轧成粉面。将蒸熟的黄米面外均匀地沾上黄豆粉面擀成片,再将赤豆沙涂抹在内卷起来,撒上白糖和碎的干桂花便制成了。制作时最讲究的就是馅料卷得均匀,外层黄豆粉和饴糖、干桂花亦要洒得均匀。对于制作师父的手法熟练和细致程度的要求比较高。
而另一样——杏仁豆腐,相对简单很多。它是中国的传统甜品,所用的材料种类很少,仅为杏仁、牛奶、饴糖、ji蛋清就能做。在口味方面如果想要丰富一些,也可加入水果和蜂蜜调味。暮春未过,气候依然凉爽宜人。
叶昕倒是很庆幸目前天还不热,否则单凭陆诚家的硬件设施条件,想要天热时做出凉滑爽口的杏仁豆腐恐怕很难。为了将其与这里的豆腐区别开来,避免不了解的人对它产生误解,叶昕便将“豆腐”改成了“香糕”。如此直白的名字,铁定不会再让来买它的顾客们误会是一种豆腐了。
至于驴打滚这名字嘛,风格太接地气,若想要富贵的人群和士族子弟们能更快地接受和喜欢它,还是取个吉祥一些的名字,更容易推广开来。“黄金滚滚”确实挺俗气,但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不会真正的嫌弃它。毕竟是金子嘛,怎么会有人真心讨厌得起来呢?
陆诚心情很好地与叶昕讨论着点心的取名经,之前摊子被砸得郁闷一扫而空,又觉得日子有了新盼头。
“走吧,继续卖!”叶昕啃完蒸饼,用粗布帕子轻轻沾了沾嘴唇。虽是一介平民,动作倒是罕见的斯文。
陆诚看得眼睛发直,心道师父说他只是个卖点心的,可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倒不像普通平民那般粗俗,怎么瞧都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如此一想,又觉得心里不踏实,对叶昕的真实身份存了一丝疑惑,总怕师父有哪一天会突然离开自己。
许是从地上起来的太急,叶昕站起身后,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花白一片,头上复原不久的旧伤处传来几下抽搐似的跳痛感。
叶昕站着没动,闭了闭眼,稳住身形。他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忧,伤口明明已经愈合多日了,为什么还时不时地会疼呢?
应该不至于脑震荡吧……不过他以前也没得过脑震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脑袋上那个伤有点作妖,时不时地就要给他来这么一下。
“师父?”陆诚见叶昕的身体微微打晃,脸色也不好,以为他是累着了,赶忙伸手去扶他。
“没事。”叶昕轻轻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双眼,那阵疼痛又诡异地消失了。“咋们沿着巷子返回的方向走吧。”
“好。”在叫卖两次,今日的点心应该就能售空了。陆诚望着叶昕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想着赶紧卖完就让师父回去休息。
陆诚挑着担子走在前面,还没喊两声,突然迎面走来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
那少年穿一件玄色深衣,瞧着约莫仅十三、四岁,但步履如风,大步流星地走到近前,让人无端觉出一股压迫感。
陆诚见那少年步子极阔,眨眼间就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毫无停下的意思,只得皱着眉头往旁边让了让。
他这么一让,身后的叶昕便与那少年打了个照面。
少年正目不斜视地大步前行,眼前忽然一片灿然,一张明艳秀致的脸出现在眼前,使得他脚步猛地一滞,停了下来,虎目炯炯有神地凝视着离自己几步之遥的玉人,放肆灼人的目光笔直地盯在叶昕脸上。
叶昕被他那般毫不避讳地打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是来了个拦路打劫的?脑中还未谱出一段ji,ng彩纷呈的年度大戏,就听那少年盛气凌人地张口问道:“可是叶师傅?”
“呃……我是。敢问这位……小兄弟是?”这年头打劫地还知道提前问受害人姓名的?叶昕愣了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声,神情因紧张而绷了起来。
少年走到叶昕面前,视线不闪不躲,光明正大地欣赏叶昕那副昳丽美颜。看了好一会儿,才傲然开口:“可还有点心卖?”
原来是来买点心的。叶昕当即放松下来,软软一笑,道:“有。客官想要什么?”既然知道自己姓叶,那应该是熟客介绍来的。叶昕放下挑担,将挑担中仅有的两个扁竹筐上覆着的油布打开:“客人来瞧瞧吧。今儿就剩下这么些了。”
少年眯起眼睛看了看叶昕坦然的笑容,点了点头,略微舒展的眉眼瞧着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低头朝那两个竹筐瞧去。“这些,都是什么?”
“金玉满堂、白鹤展翅。”叶昕说道,“客官要哪样?”
少年一抬手,霸气说道:“我全要了!”
“……!”采青巷的主顾们,都是这么霸气的么?喜欢全包?方才的程娘子是一个,这年纪不大的少年又是一个。叶昕在心中抹了一把汗,与陆诚两人弯下腰,想将那两框点心用油纸包起来。
少年的语气不容置喙,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指向巷子深处:“不用包。你们亲自送到那边。”
不是别处,正是九江郡王的丹暄别院方向。
是说这少年小小年纪,怎么浑身都透着一股狂拽酷霸的气势,原来是别院的人。想必应该是里面大管事家的公子哥儿吧。
叶昕在心里偷偷琢磨着这少年身份,嘴上却温顺地应道:“好,这便送去。”管他是不是态度拽得二五八万呢。顾客就是上帝!
少年对叶昕不卑不吭又温顺的态度很满意,自顾转身,走在两人身前。“叶师傅明日可还来?”
“来的。”叶昕答道。不来活不下去了啊……就算不管自己,也得顾着徒弟那一家子人啊。
少年又道:“明日可还有新品?”
“小兄弟若想要,就能有。”叶昕眯眼一笑。谈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叶昕信心十足。
少年挑着眉毛,放慢脚步,回头看了叶昕一眼,颔首道:“那先来一趟我这儿吧。”
叶昕又问:“好。敢问小兄弟贵姓?我去了,该找谁呢?”
少年停下脚步,侧转过身来,脊背笔挺,微微昂首,一脸的高傲,道:“刘祺。”
叶昕点头表示知道了。“好。那我明日一早便来。”
少年挑了下眉毛,眸中露出欣赏之色,深深看了一眼叶昕。
叶昕不知道刘祺这名字,因而态度很是自然淡定。
可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陆诚却像是被凭空降下的旱雷给劈了一记,顿时被惊着了,脚下一崴,差点撞到叶昕身上。
刘祺?!他没听错吧?!那不是九江郡王的名字吗?!
第27章 27疑点重重
前两日因正修习师父传授剑法第二层的吐纳之法, 柳不尘便一直闭关未曾下山。
这日修习小有所成,他便趁此下山来探望叶昕。
奈何将玉春街来回寻了个遍, 都未能找到叶昕与陆诚的身影。问过街坊才知道,前两日陆家蒸饼摊的摊子让人给砸了。
那师徒二人为了生计,扛着挑担去当起了走街窜巷的货郎。然而具体去到哪里,街坊们便不得而知了。还告诉他, 若真想找叶师傅买点心, 可以直接去羊头巷的陆家去买。
柳不尘心想既然已经下山了,不如先去街西面的驿馆取了信直接带回去, 省得驿馆的信吏还得专门往玄元观跑一趟送信。师父之前派大师兄出去探郭师叔祖的消息去, 想必这会儿应该能有些音信传回。
待到临近哺食的辰光, 再去陆家小院看看不迟。如果叶昕师徒两人境况真的不太好,柳不尘会考虑请示师父后,cha手做个中间人, 帮两人一把,替他们将那些暗中蛰伏的权贵阻力给安抚下来,将安排在陆家摊子附近的那些地痞给彻底赶走。
这世道,一介平民想要好好活着顺便赚点小钱,若没点靠山还真不妥。因此事, 柳不尘对叶昕身份的怀疑又消去一层。
在驿馆取过大师兄寄回的信函时, 柳不尘突然发现信函比他想象的要厚。
以往他在外探听消息时, 若无进展, 则只会用薄薄的一张信纸稍微写两句, 报个平安。但此刻捏着手上明显不止一两张信纸在内的信封, 柳不尘心道大师兄这回寄来的信件必然是有实质性的有用信息了。
于是他借用了驿馆单独的一间房,进到房内,反锁了门窗,将信拆了细读。
果不其然,信中所述内容,比他之前预想的还要多,且更为重要。柳不尘拿着信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数年来渺无音讯,可想而知现在有了消息,得多让人激动不已。
信中所报之要事有两件。
其一,告知郭师叔祖曾于去年在益州地界内出现,似乎是在寻人。
其二,郭师叔祖的师父已仙逝,但在其故去之前,曾将郭师叔祖委托要查验的毒方破解了出来。并将ji,ng髓结论写于一份帛书之上,让其闭门弟子郑潇转交于郭师叔祖。
沉思良久,柳不尘已不复刚读到信函时那般欣喜。因为他发现事情远不如信函之上所写的乐观。
听闻最近新上任的扬州刺史王荣,是刚从益州的永昌太守拔擢上来的。而这王荣,乃是王太妃同族的后辈,这便说明,王太妃的手已经伸进了扬州。
另外,信中所提及的郑潇已于两个月之前,从太行山出发来扬州了。按说这么久的时间,理应已经到达寿春数日。
然则为何时至今日,他仍不来玄元观?是否在路途中遇到了何种危险或变故,才使得这名唤郑潇的人迟迟不现身?
若他当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么玄元观只得去主动寻找郑潇此人了。可信中除了提及郑潇的姓名及年方弱冠、医术出众之外,再无其余体貌特征的描述。如此,想要寻到这人,谈何容易?
大师兄寄回的信函所告知的事由中,迷雾重重。
柳不尘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深知事关重大,便将信函妥善贴身收藏,急急赶回玄元观,欲请师父楚灵均定夺。
青釉镂空熏笼之上,冷冽兰香幽幽弥漫。
白鹤凌云的织锦屏风后,楚灵均望着桌上摊开的信函,一双入鬓的飞剑眉紧蹙。
对于信中所报的第一点,他并无担忧。
即便王太妃的手已伸到扬州,玄元观的势力也同样不可小觑。且不论观中所出的道士遍布扬州各处,甚至连官府所设的驿馆之中,亦有玄元观的不少眼线。所谓鞭长莫及,正是此理。
单一个扬州刺史,还动不了玄元观的根基。
更何况,玄元观所忠的,乃是当今圣上。如此名正言顺,区区一位刺史,又怎敢明目张胆地玩y招。想来顶多是向王太妃禀告一些玄元观的动向,亦或是在他人来挑衅时,补个刀罢了。
至于第二点,才是令楚灵均真正皱眉头的当务之急。
——郑潇此人,下落不明。
而在其身上的那份帛书,则牵连着数百条人命的冤屈。若是帛书落入他人之手,当年那数百条人命将再无沉冤得雪之日。当今皇上的江山根基,亦会受到威胁。王氏党羽遍布朝野,近几年来野心勃勃,一日不除,往后的危机便会越发难以收拾。
陛下登基已有三年,然诸多政令无法得以推行实施,其中少不了王氏一族或明或暗的掣肘。
故而只有找到郑潇,得到那份帛书并交由郭师叔,才能为当年的冤案翻盘,一举击垮王氏一脉。
楚灵均根据信中内容暗自估算,郑潇若自太行山东面出发,两月有余,就算是徒步行来,也该早就抵达寿春了。何以到了现下,那郑潇依然不见踪迹?
必然是在路途中出了意外!推断至此,楚灵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色愈发凝重。
郑潇,相貌不明,身形不明。
仅知其年龄二十岁上下,是位医术卓绝的年轻大夫。
二十岁……大夫……
脑中灵光匆匆一闪,楚灵均当即神情一凛。
“师父?”默默等在一旁的柳不尘见楚灵均面色有异,霍地站起身来:“师父可是有眉目了?”
楚灵均细细回忆,道:“犹记我数日之前,从益州返回玄元观时,曾在后山与叶昕有一面之缘。”
叶昕?师父为何忽然提到叶昕了?柳不尘神情专注,并未出言打断询问,而是耐心等着楚灵均往下说。
楚灵均想起那日,自己奔走多日,风尘仆仆,本想在南琼山后山的涧溪源头清洗一番,却赶巧遇见叶昕也在那溪中沐浴。当时他受到惊吓险些溺水,还被自己所救。两人贴身而立,离得极近,叶昕周身满是药香。
但凡大夫或药农,常年接触药材,故而双手都很明显地会留下泡制药材的痕迹,身上也会时常伴有药味。不尘也曾言及叶昕双手皮肤附有不少深浅不一的棕色痕迹。
而楚灵均常年习武,于人体的骨骼体貌再熟不过,单凭他人的骨骼形貌便能断其龄。
此时想来,叶昕的年龄与当时他一身的药香味,着实与郑潇有几处相符之处。
思及此,楚灵均脑中浮现出叶昕含笑时的娟丽眉眼,不觉出神了片刻。
思路一转,楚灵均又觉心头一沉。如果叶昕就是郑潇,那应该是自己人才对,又为何要对自己和柳不尘隐瞒真实姓名呢?还有,他那一手ji,ng纯的点心制作手艺,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或者王太妃比自己还要提前得到关于郑潇的消息,而后派叶昕来给玄元观设下陷阱?倘若当真如此,那叶昕不是更应该以“郑潇”的身份来接近玄元观从而套取郭师叔的下落吗?怎么反而像是漫无目的的在寿春县制卖点心盘桓不去呢?
疑点实在太多,丝丝缕缕的犹如绞作一团的乱麻。因而目前尚不能断定叶昕的真实身份。但楚灵均能肯定一点,那便是叶昕此人的背景,委实不简单。
不论其他,单是叶昕那般令人惊艳的容貌及手艺,便足以引人觊觎。万一他真是郑潇,那迟早会引起王氏一党的注意。
叶昕此人……
不能再放任其留在寿春了!
“你去陆家一趟,问问叶昕最近都在何处摆摊。”楚灵均对柳不尘吩咐道,又取过悬于墙上的七星龙渊剑负于身后。
“是!”柳不尘垂首抱拳,见楚灵均取过佩剑,便知他要出观,于是问道:“师父,您去何处?”
“去趟后山。片刻即回。”当时他是在后山涧溪源附近遇见叶昕的,很可能叶昕那时就住在那附近。楚灵均打定主意,要去那边探看一番,看是否能查到更能证明叶昕真实身份的线索。
第28章 28拦截
楚灵均之所以要亲自去后山探查, 是因为没有人能跟上他的轻功。他的剑术已臻化境,与其本身的轻功助益不无关系。即便有探子想要跟踪他, 也会在短瞬间就被其绝顶的轻功所摆脱。
楚灵均来到南琼山的后山,凭着脑中记忆穿过一处狭窄的山谷和浓密的乔木林,还真就被他发现了一间空置的竹屋。
此处是他少年时期修炼轻功时偶尔发现的,东、西、北均是山体, 唯有南面是一片密林。地点十分隐秘。平时几乎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楚灵均第一想到要探看的, 便是此处。
果不其然,到此一探, 他发现还真的有人曾在此隐居过。
此时酉时已过半, 太阳逐渐西沉, 淡淡暮色如纱帘一般,将四周笼得一片朦胧。
楚灵均绕着竹屋走了一圈,方才推门而入。
许是多日无人居住, 门扉发出吱嘎声响。屋内各处都积了一层薄薄的浮灰,竹几之上的灯台内,尚余少许油脂,已凝结成块。
竹屋前后都有高大乔木,光线本就不足。此时日头已偏西, 屋内更是昏暗不明。
幸亏楚灵均是习武之人, 五感均超出常人所及, 方能将屋内之物看得清楚。
其余都不足为奇, 但紧贴竹屋屋角的一长排木制药柜, 着实让楚灵均心头一震。
如此看来, 这间屋子里之前住的人,就算不是大夫,那也必定是药农无疑了!
楚灵均走近药柜,小心地拉开几个小屉闻了闻,仍有淡淡的药香味。
在屋中环视一圈,他在竹床上发现了一小块被换下来的细棉,其上还有一块凝固的膏药。楚灵均拿起凑近鼻端细闻。“田七、白芨、仙鹤草……”皆是生肌止血的药材。
此屋的主人,曾经受过伤。楚灵均又回忆起那日在溪边遇见的叶昕,当时叶昕未着寸缕,他记得没在他身上看见任何伤口。
那这屋子的主人,难道不是叶昕?不过,既然是大夫,也可能这些外敷药是别的病患留下的,也不一定。
楚灵均将屋子探查完后,只觉疑点越来越多。无法,只能先回玄元观,问问徒儿那边得来的消息再做计较了。
“唉……”叶昕用完哺食,捶了捶走了大半日酸胀不堪的腿,没过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唉……”
师父如此长吁短叹,陆诚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师父,你……想好了吗?当真要应那九江郡王的邀请,跟着他回y陵,入郡王府当厨子吗?”
没想到他们去给那九江郡王送了两次点心,那位少年郡王竟然也对叶昕提出了类似于张远的提议。但是那提议还不至于让叶昕心里不得劲。毕竟那郡王的邀请,是真的请他去郡王府当厨,而不是什么私宅别院之类一听就是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
饶是如此,叶昕也不愿意去。他见陆诚愁眉不展,立刻摇头回复道:“怎么可能?!”
别说进了郡王府自由上会受到限制,没法随意地去找那个叫田斌的人;仅论身份,就从自由人变成了王族的奴仆。作为现代人,叶昕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从自由身变成这种奴仆身份。如果自己的命运化为一纸卖身契被捏在别人手里,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那你当时怎么不拒绝?”陆诚总算松了口气。如果叶昕真的要离开寿春,那他也要考虑是不是随行了。到时家里就只剩了阿母和妹妹两个弱女子,他着实放心不下。
叶昕捶完腿,又转动了一下沉重的肩颈,那被担子压得又红又肿的肩膀顿时火辣辣的疼。他撇嘴忍了忍,才无奈道:“当场拒绝郡王,那郡王肯定会认为我不识抬举啊。拂了他的面子,以后我们在寿春怕是别想过得安生了。”
之前叶昕在张远那儿得了教训,到现在都觉得憋屈的不行。只不过是拒绝了太守儿子的美意,两人都招来那许多麻烦。若是得罪了九江郡王这条超级大腿,那不得被当地的士族给灭了才怪。
他亲身经历过这些日子,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古代的平民见了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会显得那么卑微而小心翼翼。身份有别,实在是招惹不起,唯有夹紧尾巴小心做人,才能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陆诚一边用臼子捣着赤豆泥,一边担忧地问:“那……你明日如何应付?”
“这九江郡王不过在这儿呆个几日。我就和他说我过不久要去省亲,不会在寿春久留。然后躲一阵,等他走了我再出来就行了。”想来自己不过是个糕点师傅,那高高在上的小郡王也不至于盯着自己不放。他们这样的小人物,那些大人物才不会真正放在心上惦记。
陆诚听了叶昕说的,心道也是,哪个王孙贵胄成天吃饱饭闲得没事做,会去跟个低等平民纠缠那些于入不入府当厨的芝麻小事。遂放下心来,安心干活了。
叶昕心中倒是有别的想法,他最近几日一直在打听田斌的消息,但都没什么太大进展。估计这人应该不在寿春。他打算再过几日,就离开寿春,往附近的两个县再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只不过目前,他还没打算告诉陆诚他有离开寿春的想法。
等把九江郡王那边对付过去,确认没给陆家惹上麻烦,再告诉陆诚也不迟。
翌日,曙光甫透,叶昕与陆诚便扛着挑担,将新制的点心先送到刘祺的丹暄院门口。
下意识的不太想见那位趾高气昂的少年郡王,再说他一个市井小民还真是不耐烦和那般人物接触。
叶昕想着在角门处放下点心,与那看门的仆役交代几句许点好处,请他转为告知自己回绝了郡王的邀约,就想和陆诚赶紧离开。
不料到了角门,连担子都还没放下,竟让门口的仆役给拦住了。
“叶兄弟,不忙着走。我们郡王吩咐了,今日也要面见二位。”那长着一对倒三角眼的仆役,压着嗓子怪声怪气地说:“二位在此等等吧。殿下再过片刻便会醒了。”
叶昕拉着陆诚抬脚就想开溜,谁知门口原本像是雕塑似的两位士兵却突然拔出腰间的剑,往他们身前左右一举,直接示威了。
叶昕一头黑线,一见这阵仗,心知要糟。之前他千算万算,自以为摸透了权贵的心思和傲气,谁料还偏就碰上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闲得蛋疼的主。
这小郡王到底是把吃看得多重,才会自降千百倍的身份c,ao心本该由府中管事来c,ao心的事!怎么就这么闲得盯上自己了呢!本想拖得一日是一日不要当面拒绝郡王就行了,哪想到人家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今日就送上门呢。难道是自己脸太黑,穿越之后自带持续得罪权贵的debuff嘛!
就算平时脾气再好,但先被张远耍了这么多天,这回又要和九江郡王这种超级boss正面杠,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弄得叶昕的气性便止不住地冲上来了。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更何况叶昕还是个血气方刚自主自立的男人。
就这么憋着气等了约莫一刻,才有婢子过来角门传话,说郡王睡醒了,唤他们进去。叶昕和陆诚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路聘聘婷婷的婢女去了正堂。
第29章 29强抢
穿过重重回廊, 绕过假山与莲池,进入富丽堂皇的正堂, 引路的婢女盈盈拜下,朝依着凭几的刘祺行了一礼,很快便退到一边。
“今日又做得什么新点心?”刘祺刚起,睡意未曾全消, 人懒懒的歪着, 倨傲地望着堂中跪着的两人,完全没有让他们起来说话的意思。这厨子胆敢对自己使用拖字诀, 过了半日都不回复自己的邀请, 还真把自己当好哄骗的小孩子了吗?刘祺在心中冷冷一笑, 抬手一边把玩着凭几上的一个玉琮,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面前的美貌男子。
叶昕没了当初的笑模样,只是神情严肃地捧着一只木盘, 说道:“是花开富贵,和葱油花卷。”
刘祺嗤了一声,“越发敷衍了。”说归说,刘祺给一旁的侍女递了个眼神。那婢女便迅速将叶昕手中的木盘端到刘祺面前的凭几上。
刘祺用银箸夹起被叶昕称为“花开富贵”的开花馒头,放到嘴边轻轻一咬, 顿了一瞬, 才继续吃起来。这两日, 叶昕总是做一些用料比较考究的点心, 味儿也的确很美。然而, 真正让刘祺下定决心要将叶昕留在自己身边的, 却是今日早上这两样极为简单的面点。
刘祺昨日向叶昕提出邀约,请他随自己回y陵的九江郡王府当厨。这对于普通平民来说,乃是顶天的荣光,他满心以为叶昕会当场就兴奋的一口答应下来。熟料这貌美又年轻的点心师傅,竟告诉自己需要考虑考虑。
如此回答,立即便让刘祺心生不快。但叶昕无论是容貌还是手艺,甚至是他对待自己坦然不谄媚的态度,都让刘祺对他有一份特别的好感,心底由衷的想要他与自己亲近些。因而才故作大度,容他回去考虑一晚。
不想今日,见到叶昕对自己没了笑脸,甚至所做的新面点都如此简单廉价,这已使得刘祺知道,叶昕不想跟着自己入郡王府了。倘若真心想追随自己,怎么会做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街边廉价点心献给未来的主人呢?
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吃食,只要是出自叶昕之手的,就能做得比其他人的松软,比其他人的咸甜把握更ji,ng纯。这已经充分展现了他的实力。越是简单的吃食,越考验厨子的水准。如此粗浅的道理,尝遍天下美味的自己,又怎会不懂?
叶昕,必须要追随自己。此等手艺,怎么能拱手送给其他人?天下最珍贵之物,就应该是有钱也买不到。而能得此物的,才能证明他高贵的皇族身份与世人不同。
如果叶昕持续流落在民间,所制的糕点就是有钱就能买。但凡世人肯给钱,就能吃得到的东西,又怎么能称之为珍贵?!
思及此,刘祺就一肚子火。自己何等尊贵身份,何曾被人如此拒绝和对待过,此人还只是一个普通平民。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刁奴!
刘祺眯起眼睛,不容置喙的直接命令道:“今r,i你便别走了,留在我的丹暄院吧。吃穿用度,缺的尽管与巧姑开口。待孤回y陵时,你便跟着孤一道回去。”
叶昕一听,不干了,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即刻气得通红。那憋了一路的小火苗顿时跟遇着热油似的,串上天了。怎么这就把自己给扣下了?这小屁孩儿为什么能这么霸道?说霸道都是轻的,他这分明就是跋扈!
心中火气腾腾,叶昕暗自劝自己:素质,注意素质!boss轻易不能正面去推,推了估计直接就被秒得血条见底了。
叶昕轻轻吐了口气平缓情绪,认真委婉地开口拒绝:“谢殿下厚爱。只是不日我便要去他县省亲,实在无法为殿下做私厨。”
“省亲?”刘祺嗤得一笑,将手中的玉琮随意一放,坐直身体,逼视着面前极美的那张脸,脸色慢慢y沉下来:“你来了寿春半月有余,只是住在陆家,从未打算要去别县,现下却告诉孤你要去省亲?你是故意不将孤放在眼里吗?!”想要他跟着自己,刘祺昨日便派出家仆去玉春街打听叶昕的来历。
郡王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入为仆的,就算是平日负责打扫采买的低等仆役,好歹也要清白人家才行。
所以他昨日就已知晓了叶昕的底细。叶昕此番说辞,根本就是在敷衍他。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郡王,竟然让这刁民当小孩子来哄骗,要说不动气那才有鬼!
“呵。”叶昕的一声“呵”,吓得陆诚撑在地上的胳膊当即一软。紧接着,他就听到他平时总是和风细雨的师父说了惊人的话。
“殿下居然为了区区,竟然会下这等功夫。”满满的嘲讽语气,叶昕可不怕刘祺的质问和威胁,他现在心里火大着呢。
这小孩实在太过分了,竟找人查我!想来是一定要强迫我跟着他去y陵了。太过分了!
没想到穿到这古代,还能遇见一个刁蛮郡王!奶奶的,大不了让他砍了头,这样说不定我灵魂还能直接穿回去。倒也省事了!
叶昕的倔脾气头一次发作,也不管对面的郡王是何等身份,直接开启嘲讽模式怼人。这可把身旁的陆诚给吓坏了。
陆诚听着两人的唇枪舌剑,早就心惊r_ou_跳了,此刻更是慌得浑身发抖。
刘祺如此口气,无疑是在质问叶昕是否在“藐视王族”了。若将刘祺激怒,后果不堪设想。他轻轻扯了扯叶昕的袖子,示意他千万别和刘祺对着干。这可是郡王!身份尊贵无比,一旦得罪,恐怕要小命不保。
奈何还没等陆诚暗示叶昕让他先答应了刘祺呢。刘祺那边倒是先发难了。
“来人!”刘祺瞪起虎目,原本清朗的少年嗓音透出一股蚀骨寒意,他厉声说道:“将陆诚拖下去打。打到孤说停为止。”叶昕他一时舍不得动,陆诚此等无关痛痒的草芥,想如何罚便如何罚。看这硬骨头的叶昕如何护得住自己的徒弟。
门外应声疾步走来两名健仆,一人一边,架起比他们矮半个头的陆诚就要拖出去打。
叶昕这回是彻底急红了眼,他霍然起身,竖起眉毛抬手就指着刘祺训斥道:“小屁孩你别太过分!你才多大点儿,竟敢这么跋扈。你的亲长怎么就不管你呢?!”
刘祺大概也是没想到叶昕居然会用这种类似兄长训斥的怪异语气对自己说教,愣了半晌,脸上才浮起明显的怒意,可与此同时他又隐约觉得这口气没来由的戳他心窝,让他心中情不自禁的一软。
刚吊起眉毛想再发怒下命令,却忽然瞥见门外又疾步走进来一名侍女。
只听她悦耳的声音温顺地响起:“禀殿下,楚太傅来了。”
“什么?”刘祺倏然一怔,他压下火气,瞪了一眼叶昕,抬手制止两名健仆。“快请。”
叶昕心脏咚咚直跳,脑子被气得一片空白,还没缓过神来,顺着刘祺的视线恍惚地回头望去,先入眼帘的,是那天青色的袍角。再往上看,便见到那位挺拔灵俊的道长稳步走了进来。
身前刚才还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小屁孩不知何时已从凭几后站了起来,对着那神态淡然的道士恭敬地单膝拜下,拱手作揖道:“师父。”
“徒儿。”眉眼间无波无澜的道长居高临下,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何以要为难我玄元观的叶师傅?”
刘祺猛地抬头,眼中布满惊讶。
刘祺是否吃惊叶昕是没心思想了。此时此刻,他当机了几秒的大脑忽的恢复了运转,抬起头望着那仿佛从天而降的身影,眼中爆发出灿若星辰的光芒。
原本以为身处绝境,哪里想到忽然峰回路转,绝处逢生。这种极致的感激和喜悦,都是面前这位大气沉稳的道士所赐予的。
道长,即正义!
第30章 30答应
“徒儿。”楚灵均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何以要为难我玄元观的叶师傅?”
刘祺猛地抬起头来, 眼中皆是惊疑不定,顿了片刻, 才问道:“师父……叶师傅是玄元观的道士吗?”
楚灵均面容严肃,正色道:“前几日我曾派你柳师兄请其入我玄元观当厨。叶师傅说尚需考虑几日。”
叶昕原本听到楚灵均的说辞,惊讶程度不下于刘祺。此时情况缓和下来,才意识到楚灵均现在分明是在帮自己脱困。没想到危急时刻, “大腿”竟然说来就来。傻子才会在这时候不答应呢!
“几日前太忙。这两日我正打算去回柳道长呢。既然楚道长也在, 那我便在此回了吧。多谢楚道长抬爱,我也有心向道, 但入观岂同儿戏, 故而我才考虑了几日。”叶昕说道:“我决定应了贵观之邀, 入观为厨,正好也可修习道法经纶。”
楚灵均是先皇在世时钦点给诸位皇子的剑师,几位皇子在他的教导下剑艺亦是出类拔萃。刘祺跟着他学剑时, 才刚满七岁。六年来的悉心教导难忘于心,刘祺对楚灵均的师徒之情颇深,仅次于对先皇的父子之情。
再加之对强者的敬畏,楚灵均的话于他而言即便有些纰漏,但刘祺是绝不会提出反驳的。
既然恩师都开了口, 摆明是要保这叶昕, 刘祺又怎么会拂了他的面子。于是只得当场收敛脾气, 乖乖地将人给放了。
叶昕与陆诚虚惊一场, 直到踏出九江郡王别院的大门, 看见东方明晃晃的太阳, 腿肚子还有些发抖,深觉逃过了一场大劫。
两人刚刚惊魂稍定,正站在大门口大眼瞪小眼呢,忽闻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自不远处响起。
柳不尘牵着两匹白马,走上前来,与诸人颔首见礼:“师父,叶师傅,陆兄弟。”
叶昕看见柳不尘,愣了下,脑筋转了转回想一番,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昨日傍晚,柳不尘曾到陆家来拜访他。估计是他回玄元观后就和楚灵均禀报过自己的境况,这才有了今日楚灵均能在危难之时出手相救的一幕。
叶昕与柳不尘曾说过最近遇到的难处,本就是打算日后若能借玄元观的势力稍微依靠一二,临危逢难时能拿出来用一下;亦曾向柳不尘透露过,自己在寿春可能呆不长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依靠来得如此迅速和给力。真真是场救了他们师徒性命的及时雨。
几人沿着采青巷缓步而行,走到巷口,寻了个行人不多的角落。
楚灵均一本正经的对叶昕说道:“方才情况危急,故而不得已才有那番说辞。不过,我确有邀叶师傅入玄元观为厨之诚意。不知叶师傅今后作何打算?可愿应邀?”徒弟柳不尘说叶昕也许过不了几日便会离开寿春,说是要寻人。他身份疑点太多,在没弄明白之前,楚灵均是不可能让叶昕离开寿春的。故而今日,他才亲自出手救人。
叶昕不知其中原因,只是对楚灵均竟然会邀请自己去玄元观感到极其意外。他垂下眼帘,掩饰内心泛起的波澜。
按理说,楚灵均并非普通平民,身为太傅,地位自然不可小觑;再看他那头顶的白玉簪和腰间的青玉带,也不像个差钱的。可以说这位道长就是一位要权有权、要钱有钱的主。他们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这种请厨子的琐事本不该由楚灵均亲自出面。
但他既然能直接和自己提出邀请,足以见得这位帅道长对自己还是看得上眼的,或者说这人有些在意自己。这么一琢磨,叶昕居然没来由得感到一阵紧张和心悸。望着楚灵均的眼神,便多出一丝往日没有的旖旎。
楚灵均的心弦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一片云淡风轻,只耐心地等着叶昕的答复。
如果真的能进玄元观,得到他的庇护……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悄然攀上叶昕的心房。
“不知平日能否自由出观入观?”叶昕是真的对楚灵均的邀请很动心,但也担心进观之后会失去自由。
这种小问题,当然不会是楚灵均来答。柳不尘十分机灵,叶昕一问他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于是笑得亲切地说道:“玄元观并非皇宫与官邸,只要在门禁时限之内,叶师傅皆可凭观内的通行木牌自由出入。”
叶昕心中的天平更偏了,然而想到自己背负的任务,还有点犹豫:“主要是,我得寻人。受人所托,当然要忠人之事。”
楚灵均负剑而立,原本沉静的面容倏然闪过一丝波动,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柳不尘。
柳不尘立即心领神会,对叶昕再劝道:“玄元观道众甚多,消息递送也很及时,叶师傅若要寻人,有我们观的消息网,只会更便宜。”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有什么理由推辞?!刚想痛快地应下来,却看到一旁的陆诚面露担忧,叶昕便委婉说道:“如此甚好。实在对两位感激不尽。待我与我徒弟回去商量一番,安排一下日后的生计,便尽快联络柳道长。”
楚灵均眸色一暗,知道叶昕这就算是答应了,心中泛起说不清的愉悦,对叶昕轻轻点了点头。
今日变故太多,陆诚逃过一劫,本来ji,ng神还有些恍惚,但听到楚灵均和柳不尘对叶昕的邀约,心中又无比担忧。一方面担忧师父会抛弃自己,另一方面又担忧他为了自己会拒绝玄元观的邀约,失了他们的庇护。
师徒两人相处数日,陆诚已经明白叶昕的容貌和超群的手艺在日后必然会惹来祸事连连。自己一介平民,无权无势,无法给予师父庇佑。若能入玄元观为厨,师父日后的生活肯定比现在要安逸稳定。作为徒弟,陆诚自然希望他能入观,但论及师徒情分,他也着实不舍。
陆诚自顾忧心忡忡,却没想到平日看着挺粗心的叶昕,居然看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以示安抚。被如此贴心地照看,陆诚心中莫名感动。
楚灵均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得清楚,望了眼叶昕诚恳的面容和清澈的眼神,心中那股暧昧柔软的情绪越发明显。叶昕此人,是个讲究情分之人。若非碍于他身上众多的疑点,自己倒是挺愿与叶昕此类人相交的。
“如此,静候佳音。”楚灵均的脸色显出几分柔和,对叶昕说道:“观中尚有要务,我需尽快赶回。不打扰两位了。”说罢,天青色的袍角自眼前扬起,眨眼间人已跃起,骑在白马之上。
“两位,告辞。”柳不尘紧随其后,师徒二人对叶昕和陆诚抱拳行了一礼,扬鞭而去。
白马飒踏,骑在马上的两道身影,在金灿灿的晨光间随风起伏,潇洒而耀眼。
余霞漫天,将天边的云彩染得犹如织锦,融金色或浓或淡,层层叠叠地浮在西边,瑰丽烂漫。
陆宜杵着小下巴坐在自家的小院里,望着在眼前忙来忙去的阿兄和叶大哥,发出一声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深沉叹息。即使阿兄已经劝过自己,陆宜的心情还是不太好。
自从叶大哥来了他们家,不但帮他家还了债,还传授阿兄手艺。短短半个多月,家里吃的、穿的都得到改善。更何况叶大哥一点架子都没有,很和善,又喜欢开玩笑,还会时不时的给自己讲故事,对于鲜少有机会能出门见识的陆宜来说,叶昕在她心中着实有了很重的兄长情分。此时突然说要离开,陆宜怎么可能舍得?
“叶大哥,你真的要走啊?”陆宜清脆的嗓音拖得有些长,她已经第三次问了。
叶昕将刚用过的几个木制模具用井水清洗干净,放到一边:“对啊。再不走,你家怕是要ji飞狗跳了。”
陆宜吐了吐舌头,竖起眉毛,一脸愤慨:“都怪那些登徒子!”
“长得太好,也挺不安全的。”叶昕囧着脸,一脸犯愁地说道。“而且我做得糕点这么好吃太招惹人了。我可真是命苦啊!”
陆宜本来心里堵得慌,谁料叶昕居然来了这么一套厚脸皮的说辞,顿时噗嗤一笑:“哪有人这般说自个儿的。叶大哥真不害臊!”
在一旁磨豆子的陆诚低声训了妹子一句:“宜儿,莫要如此玩笑。没大没小。”虽是训着,语气倒不重。叶昕从来就没什么架子,三人经常边干活边说笑。
何氏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宜儿,你来。”
陆宜从胡凳上跳起来,三蹦两跳进了屋。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布包出来了,拿到叶昕面前,嘻嘻笑着对他说:“叶大哥。你在我家,帮了我们大忙。这是我与阿母这几日赶制出来的,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
叶昕拿布擦干净手,走到陆宜跟前,惊喜地接过陆宜递来的东西。
是两双布鞋,还有两套棉布衣服。“这,这太让你们破费了。”叶昕捧着这些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东西,感觉心头暖暖的。“辛苦了,谢谢。谢谢。”
没有任何客套和推辞,叶昕坦然地接了这些东西,就是变相地肯定了自己与陆家的情分。许多礼物,接与不接,在于疏与亲。关系亲近的,是不会计较太多的。
“放心吧。以后你可以随时和你阿兄一起来玄元观看我啊,我也会每月在固定的日子下山,来教你阿兄手艺的。”叶昕摸了下陆宜的脑袋,柔柔地笑道。
“嗯。阿兄说了,我们是一家人,要常往来,我一定会经常和阿兄去探望你的。”
陆诚磨完了豆子,就手脚麻利的帮叶昕整理东西。奈何叶昕实在是没什么行李,他还没怎么动手,叶昕那边已经打包妥当了。
陆诚心中到底有些不舍得。“师父,明早我不出摊了。送你去玄元观。”
“好。”叶昕将几样木质模具交给他。“这些统统留给你。以后用得着。”
而此时,玄元观紫微宫的一间空置客房内,一灯如豆。
柳不尘与几位师弟正在收拾房间。
“师兄,既然那叶师傅是进来当厨子的,为何要住在我们紫微宫?不是应该住在北边的清乐宫吗?”
两位小师弟入观不久,柳不尘自然不会将郭师叔祖与叶昕身份的内幕告诉他们,只是笑着说道:“叶师傅是师父的朋友,虽是入观为厨,但也有友人情分。你见过自己的朋友受邀请而来,却不住自己的地方吗?那岂不是失礼了?住得近些,两人也好闲来之时经常聚聚,夜来下棋论经也都方便。”
圆脸的小道童很赞同地用力点点头,头上梳得圆鼓鼓的道髻跟着晃了两晃,他用稚嫩的嗓音说道:“唔。有道理!还是师兄想的周到些。”
柳不尘笑嘻嘻地看了这小家伙一眼。真好骗~
第31章 31初入玄元观
朝霞铺天, 晓露渐淡。南琼山顶,晨钟初响。
叶昕跟着柳不尘进玄元观时, 听到有阵阵的吟诵声不时传来。
“不怠而ji,ng进, 得成神真,与帝合德;懈退陷恶, 恶相日籍,充后齑混也。至士高士, 智慧明达, 了然无疑, 勤加ji,ng进,存习帝训, 忆识大神君之辅相, 皆无敢忘……”
“咦?这是什么经?”叶昕听得有点晕,一边跟随柳不尘的脚步, 一边好奇地问道。
柳不尘:“《太平经》。”
“《太平经》?”叶昕没听过这经, 于是问:“不念《道德经》吗?”
柳不尘耐心地解释道:“也念。不同的时间, 念不同的经。”
叶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哈。我对道家的东西, 真的不太了解。”
“不妨事。”柳不尘道:“道家所学,博大ji,ng深。我自六岁入玄元观,到如今已过十年, 也仅是学了点皮毛。”
叶昕点点头。按柳不尘这学龄,放到现代也才高一。说是学了点道教知识的皮毛, 还真就不是吹牛。
“以后我也要跟着一起念吗?”叶昕又想起来, 自己并不是修道者, 不知道今后要不要同这些道士一同作息?
柳不尘:“叶师傅是师父的朋友,受邀而来,并非真正求道者。玄元观自不勉强。一切都随叶师傅的意思。”
叶昕放心了。老实说,要他刚来就每天早起跟着念那些晦涩难懂的经书,他还真的是很难适应。
之前叶昕被柳不尘带着来过一趟玄元观,此时跟随柳不尘往南走,叶昕就猜到自己以后可能会住在紫微宫里。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柳不尘便将他带入紫微宫。
紫微宫位于玄元观的南面,巍峨的宫门上,木匾高悬,其上“紫微宫”三字笔法凌厉。
进入正门后,入眼的便是一个十丈见宽的练剑台。练剑台之后是紫微宫的正殿——紫微殿,平日用来给这里的道士们读书讲剑之用,玄元观之内的兵器,也都收于紫薇殿之内。
殿两边则是修道者们居住的房舍,叶昕被安排在极为靠近紫薇殿的房舍东面。据柳不尘说,离他师父所住的玉衡阁也颇近。
得知自己这么受楚灵均的关照,而且离他的住处这么近,叶昕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乱撞了。这么说来,以后就可以经常见到他了。
从第一次在山溪边见到楚灵均,再在玄元观欣赏过他的剑艺,叶昕心里早就已经刻下他的身影。昨日又被他救于危难之中,叶昕更是将他尊为爱豆。
这么高不可攀的爱豆,要颜有颜,有权势有地位,为人还如此正气侠义,叶昕对他的崇拜简直快要爆表了。能够与他比邻,叶昕求之不得。
压下心中的激动,叶昕跟着柳不尘来到一间房舍前。推门而入,屋内窗明几净,十分宽敞。木箱、木柜、木架等家什一应俱全。在叶昕看来,这里的居住条件都快赶上现代的酒店式公寓了。
听柳不尘说,其他道士都是六人住一屋,睡得是通铺。因为叶昕比较特殊,所以才自己住一间。
叶昕将行李稍微收拾一番,柳不尘又紧接着带他去往玄元观其他各宫各殿熟悉环境。两人边走边聊。自从进了玄元观,叶昕心里就总是记挂着楚灵均。话题也就不知不觉围着他转了。
两人走出紫微宫没多远,叶昕便问道:“不知楚道长现在何处?”
柳不尘:“师父正在紫微宫中为众道徒授课。”
叶昕看着眼前宽敞的路面和两旁浮雕盘绕的回廊木柱,心想自己是被楚灵均引入玄元观的,不但有这么好的居住条件,而且还不用和其他人一样修习道经,简直就是抱大腿走后门了。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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