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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清词(重生) 作者:花落时听风雨

    分卷阅读33

    旬亦殊的死,与其说与旬翼有关,不如说与旬亦然脱不了干系,因为旬翼没有动机去杀一个即将问鼎的皇子;况且此事最大的得益人便是旬亦然,让人不得不怀疑他。

    可如今独他一人在,皇帝无法再狠心将他除去,这便是为父之心罢。

    袁顷名阔步踏进帝王寝殿,俯身一揖:“陛下。”

    皇帝抬首,望了两侧宫人一眼,示意他们退下,宫门阖上后,才道:“如何了?”

    “二皇子今晚确实去过右相府,待了一个多时辰,回来时在宁安郡主府门外等候了一盏茶时间,才回府。”

    闻言,皇帝放下御笔,步至一旁的桌椅处,招呼袁顷名坐下,笑道:“一个多时辰,可以说很多话,”他顿了顿,整个身子依靠在椅背上,又问道:“今日你与刺客交手,你认为刺客功夫如何,出自朝堂世家还是江湖?”

    袁顷名武艺不仅在朝廷内闻名,江湖上亦是如此,帝王才会有此一问。

    他脑中回想着与刺客交手的招数,思量了许久后,斟酌道:“此人功夫深不可测,臣的身边有禁卫军助阵,才得以将人刺伤,若单打独斗,臣若想胜,只怕也是不易。那人剑法变化莫测,臣无法识破是何来路,但其深厚的功力,可以看出是出自江湖。”

    他还有半句未敢说出,若是朝廷之人,只怕早就忍不住露面入仕了,岂会这般默默无名深藏不露。

    皇帝眉心拧作一处,如此高手藏于暗中,不是善事,江湖上的人一旦介入朝堂,定会掀起腥风血雨,他望着同样紧张的袁顷名,淡笑道:“如二皇子身后有这般的高手,你该担心你这个禁卫军统领该让贤了。”

    见皇帝有心地调笑自己,袁顷名并不在意,只道:“刺客是女子。”

    历来都是男尊女卑,大齐前些年女尚可入仕,这些年风头淡去,亦无女子想着进去朝堂。

    “女子……”皇帝喃喃其语,目光异常和静,五官不温不火,“若是女子,你去查查二皇子府,他府上妾侍如云,记住暗查,这也正是交于你去查,而并非让刑部插手的原因。”

    袁顷名听了良久,对于陛下口中二皇子、二皇子的称呼感到诧异,以前每每提起旬亦然,都是然儿之类的昵称,而如今私下竟也称呼其二皇子了,陛下近来心性怪了很多。

    帝王的心向让人愈发捉摸不定了,不过为臣之道,让他明白听君令,行君事方是正理,他领下旨意后,门外内侍禀告刑部尚书求见。

    皇帝允了之后,便见一人身穿紫色朝服,花白胡须的朝臣进来,叩首行礼,他起身后,道:“陛下,臣在平南王府的侍卫尸体内发现,真正致死的不是剑伤,而是剑上的毒,仵作与太医都认为,其毒与三皇子所中的毒性是相同的。”

    “毒性相同,”皇帝一反方才和煦的目光,带了三份厉利,站起身子,在殿内踱步,“笑话,这般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皇城之中,这里是大齐的帝京,不是屠场,传出去,外邦如何看待我大齐。”

    刑部尚书栗乾之本就跪着,如此只将身子伏得更低,一旁方才稳坐的袁顷名也起身跪地,呼道:“陛下,息怒!”

    庙堂内的波澜诡异,是人都无法掌握,其中亦包括帝王,他不免又想起今早提起的谣言,区区一日间,他顿觉民间谣言亦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如今牵连自己第三子之事,他不得不正式面对,杀鸡儆猴也罢,捉拿始作俑者也好,都必须一查到底。

    刺客若再猖狂下去,只怕帝京城内死的人更加多!

    他立时吩咐道:“袁顷名,去查查今早的谣言来自何处,是何人所为,一查到底,另外栗乾之,将三皇子中毒一事与今早之事并为一案,全城搜捕刺客。”

    语言铿锵猛力,不似往日的虚浮无力,如此布置下,圣心何意不难猜测,袁顷名稍稍抬眼,触及皇帝眼中迸射的杀意,暗自心惊。

    今夜帝京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华清宫中烛火燃至天明,二皇子府同样如此。

    然平南王府的人却是一夜好眠。

    旬长清在凌云山上有早起的习惯,天未亮便已醒,但王府无长辈,她亦不需清晨去请安,醒来后被紫缙又压着睡了一个时辰。再起时,天已然大亮了。

    醒后洗漱时,便问及卫凌词的病情,紫缙站在一旁,这些小事旬长清自己做习惯了,无须旁人插手,她也有时间回答问题,“卫姑娘上半夜的时候,许是伤口未处理好,有些发炎了,发了低热,好在下半夜的时候就退了,侍女都守着,无甚大事。”

    一侧侍女将早膳置于桌上,在一旁的炭炉内加了些炭,帝京内冷得比江南快,眼下已到了炭火保暖的时日了,将一切做好后,才齐齐退了出去。

    旬长清拾起汤勺,在白粥中搅动了几下,听紫缙道:“昨夜禁卫军一夜未停,封查了第一楼,抓了邵唐入刑部。”

    区区几字,包含了很多信息,旬长清兀自喝了口粥,嘴角衔起笑意,应道:“邵家嫡子,陛下怎舍得动他了,第一楼是青楼罢,怎地逛青楼也有错?还有右相是何反应?”

    旬长清比起以前成熟了很多,问的话也都问到点上了,紫缙也料到她会问及这些,“昨日传出来的谣言是邵唐在第一楼中酒后醉言,本不是大事,可偏偏遇上您被刺,加之侍卫所中的毒与三皇子亡故时一样,陛下恼怒可想而知,便先抓了邵唐,审问缘由。”

    昨夜之事,紫缙便已查得如此清楚,想来也费了不少功夫,定是安插了人在刑部,她又忆起母妃在京中时的事,随即问道:“母妃在帝京可留了人?”

    紫缙的脸色变了变,她也不愿隐瞒郡主,实言道:“王妃在京中留了数人,但有些亦折损,剩下不过三成的人,亦不可轻信,容属下一一排查后再来回您。”

    “也可,你行事我也放心,”旬长清放下碗筷后,起身往西边的屋子走过去。

    不经意间抬首,天上飘来几片雪花,小小的一片落至地上便化了,沾之即湿,旬长清小跑着入了廊下,门外守着纤雨,约莫着一夜未眠,精神颓唐了些,眼眶下也可见两团乌青。

    旬长清示意她去休息,可纤雨摇首,面色凝重,“待小姐醒来,奴婢再去歇息。”

    怜她一片忠心,旬长清放缓了语气,劝道:“不用了,你若不放心王府的人,我亲自守着,可成?”

    纤雨站在那里并未挪步,不肯松口,“您自个都是孩子,如何照顾小姐,您还是自己回去休息。”

    这是拿她当不懂事的孩子了,旬长清见人执着于此,卫凌词身边的侍女她无权斥责,只好压着性子,道:“我不是孩子,你且下去,我守着她,保证寸步不离。”

    再三保证只惹来了纤雨的不悦,她抬眼就道:“如何不是孩子,昨日您与小姐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害她伤口裂开了,发了低热,小孩子粗手粗脚,可也没见您这样手重。”

    原来这就是她做的‘坏事’,昨日她不过心下不舒服,想出出气罢了,未曾想到引来这般的后果,她虚心一笑,笑容漾开了来,“那既然如此,姐姐在这边守着就是,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纤雨也不敢真拦着她不让进,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府邸,寄人篱下,她须去催促郡主府内的人,将屋舍快些修好,早日离开这里才是。

    她轻脚踏入,纤云正在收拾屋子,香炉内燃了熏香,似是桃花的香味,清淡并不腻人,她将香炉挪至了内间的卧房,纤云见她行了一礼后,便轻步退了出去。

    卫凌词在房门关闭的瞬间便睁开了眼睛,她似沉睡了很久,如重生醒来的那次一般,神思困顿,但整个身体轻松了很多,转眼就看到了在那里添加炭火的人。

    身形如旧,一身锦绣华丽的衣裙给她添加了些倾色之美,在她略失神的目光中,旬长清转身,嘴角轻轻一绽,“您醒了,可还有哪儿不适?”

    屋内点了炭火供暖,而旬长清对着炭炉待了片刻,熏得一张脸颊红扑扑的,卫凌词身上盖了厚厚的锦被,觉得有些热,但脸色却还是苍白得很,旬长清近前替她将被子往下移动了些许。

    目光在她脸颊上停留了一瞬,指尖磨着被角,旬长清顿了半晌,歉疚道:“我昨日虽是故意,可我没想到你会伤口裂开,夜里发了低热。”

    “无事,”卫凌词低低应了一声,素净的容颜上含着几分笑意,但比之往日清冷之色还是少了几分神采,她眉梢微微蹙起,内心似是在做着挣扎,顿了顿,温声道:“那你昨日是否觉得出气了,报了我逐你出师门的仇恨?”

    问出这话,便验证了旬长清的猜测,卫凌词同她一般,是两世之人。

    明明是早已知晓的事,旬长清心中还是被惊到了,她连步后退,撞到了凳子,跌坐在地上,咬着唇角,眸中淡淡的恨意与日久不散的戾气被泪水冲淡了,继而是倔强如斯的流光,凄然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收我,为何还要帮我,为何还要……”

    卫凌词坐起来,眸色浅淡,似淡漠似无情,似对往日的不可置否,道:“这么多年,你为何仍旧执着于那些事,眼下你该考虑的是如何在帝京活下去,皇帝对你的愧疚会日渐淡薄,你想的该是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说不曾执着,那你为何仍旧在我身边,为何回帝京,”旬长清擦干了泪水,她或许看清了卫凌词心中事,不说便是逃避,上辈子这般逃避,这辈子也是这样,她站起身,回眸凝视,咬牙道:“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旬长清一句撕心裂肺的话,在卫凌词听来,大半便是赌气的意味,她无法下榻,便招手示意她前来,旬长清心内悲怆,也不搭理她,自己站在一旁干站着。

    二人僵持了片刻,纤云进屋,送药而来,但一踏进卧房就察觉气氛怪异,聪明的她将药碗放下放置在桌上后便离去。

    捅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后,旬长清不知如何面对卫凌词,见纤云走后,她也想离开,目光落在了那碗药之上,走近后将药端起来,放置在床榻旁的案几上,抬脚就走。

    二人相距很近,卫凌词顺势拉住她的手,眼中依稀带笑,“气可消了?我可没力气再与你争执第二次。”

    她为何永远那般惬意自然,旬长清抽回自己的手,眸中也映着她凄冷的容颜,“你还是好好养伤,外面的事情我能应付得来,二皇子昨夜去了郡主府,不过现在应该没时间来寻你了。”

    卫凌词虽是受伤了,但拉人的右手还是完好,使了几分力气,将人拉回来,“坐下说话吧,我与旬亦然不过几面之交,毋须乱想。”

    旬长清当真坐了下来,低眸揪着自己腰间玉佩,“与我何干,你做了皇后也与我无关。”

    提及皇后二字,卫凌词眸色颤了颤,心中不可触及的伤疤被生生揭开,往事乍然在脑海中翻腾,她知晓旬长清不过是无意之词罢了,深深呼出一口气。

    眼神亦是尽量柔和温切,褪去了往常的冰凉,她道:“你当真恨我?”顿了顿,又提醒她:“想好了再回答我,若恨,我会尽量消失在你的生活中,若不恨,我仍旧待在王府中。”

    旬长清猛地抬首,望着那一湾泉水似的双眸,光影流动间,那双眸子含着与曾经不同的温惜与她看不清的情谊,她张口不知该如何回话。

    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默然地回答胜过了开口之言,心中暖流涌动,卫凌词淡淡一笑,忽而直起身子,指尖触碰到旬长清的脸颊,她俯身在她唇角上落下一吻,温柔的动作,如江水河畔前那一夜,重活一世,她不愿再落下任何误会。

    寂静的卧房内,唯可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旬长清愣了一下,痴痴地盯着她,直到卫凌词松手后犹不自觉,一个呼吸后,淡淡的红晕布满她的脸颊,她欲说话,却听到卫凌词道:“你若还生气,我可搬离这里。”

    第40章 真心

    搬离?搬离去何处, 回上饶还是隔壁郡主府, 那旬亦然岂不是又可以日日去探访?旬长清紧紧咬唇, 黯然的双眸徐徐抬起,对上一双同样凝视的眼睛,心中蓦地一动, 如水如画的容颜是她脑海中回忆多次的,她站起身,垂眸道:“你就待在王府,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脚步声渐渐淡去, 眸中笑意愈发浓厚,卫凌词望着案几上的汤药,触碰碗身后, 温度正好, 她端起仰首便饮尽, 苦至心头。良药苦口,所言不虚。

    纤云的脚步声很合宜的踏进了屋内,走近后压低声音,“小姐,第一楼被封了,邵唐入狱了。”

    她幽幽放下药碗,眉眼一蹙不耐, “邵唐进去了, 开心的应该是邵兰衡, 应该助他一臂才是, 不过在旬亦然眼中,邵唐已经是废子了,留不得了,污言秽语在市井街坊留传,小则一人丧命,大则满门牵连,就看陛下可有动邵家的底气了。”

    纤云接道:“只怕不会,陛下最多会将邵唐贬离帝京,流放之刑,邵家地位依旧。”

    “只怕不尽然,民心邵家丢失了一半不说,皇帝只怕动了灭邵家的心了,但他不敢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前他可信旬翼,但现在信任少去一半了,他不敢随意去动邵家;但他在两相权衡之后,必定会选取后者,这是他唯一可选的路。”

    “可是动邵家,必然会牵连二皇子,陛下只怕不会这么做,最多会打压邵家一二,除之只怕不会。”

    “不尽然,他若驾崩,后宫有邵韵,朝堂有邵家,江山姓旬还是姓邵,他就再做不得主了。再者,自古已有女帝,邵韵之心,我明白,但陛下或许不明白,但时间久了,我们也该让陛下察觉才是。”

    “女帝?”纤云低声呢喃,不大认同卫凌词的话,怔忪:“女帝虽有,可是是旬家血脉,邵韵并非是旬家人,不过是旬家媳罢,何敢如此大逆不道。”

    卫凌词眸中似荧光一略,前世,邵韵不过是想效仿凝元女帝,可惜她其心不正,膝下无子嗣,江山终究会易主,旬氏子弟怎会让她一个妇人掌其旬氏江山,出师有名,百姓怨声载道,旬翼才得民心,坐稳了江山。

    心思转回,她道:“她是想效仿前人,不提此事,第一楼封了,含日可曾想过去何处?”

    提及了含日,纤云眉头舒展,笑言:“她好似料到禁卫军会查到第一楼,昨日便离开了那里,她打算入宫,进宫内教坊,她是琴妓,只是这样做冒得风险似是更大了些。”

    卫凌词有些疲倦,聊了半日,伤心且伤神,她复又躺下,“含日的事情,无须多管,且让她去做,”说完便合上了眼睛。

    那日若不是纤云紧要关头冲上去,带走了她,只怕就算有旬长清投掷出的玉佩分散了袁顷名的注意力,卫凌词依旧无法脱身,禁卫军统领的武功可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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