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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 作者:河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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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微笑了一会儿,复又满怀愁绪地说:“漫陶自请和亲,愿嫁给淳于南阳。我与她谈过,她竟是心意已决。”
事已至此,昭肃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少微道:“我欲遣白千庭带队送亲,你同他们一道回趟渠凉吧。”
昭肃看着他,喉头一哽:“好。”
他母亲尚被淳于南阳软禁之中,家国动乱,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一趟,只是他身份尴尬,正愁该如何向少微提及此事,却不料少微都已替他想到了。
这一去何时能回,便不是他们二人能定的了。
“来日方长。”少微寻了他的话头,“总归有再见的一天。”
送亲的队伍即将出城。
少微从前没经历过,只觉得要把妹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真是剜他的心一般。
行前漫陶与弥太妃、秀陶、华箩、悯儿一一作别,哭了好几场,到了真正临别这日,却是带着笑的。
长丰帝亲身来送,白千庭与昭肃护卫在侧,陪嫁之物近百箱,又有嬷嬷丫鬟随侍,端的是排场宏大,热热闹闹。
沈初亦在相送的人群之中。
他抱着琴很是突兀,然而几番犹豫,终是没有走上前去。
却是漫陶先来找了他:“沈初哥哥!”
沈初“哎”了一声,迎上去,往日的玲珑口舌竟派不上半点用场,只讷讷道:“殿下去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定要让人传信回来……”
“沈初哥哥,”漫陶打断他,笑意盈盈,“你给漫陶作的曲儿,做好了吗?”
这曲这词作了快有十年了,做好了吗?
沈初望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丫头,这个落花有意他却相负的姑娘,席地而坐,在腿上放好了琴,道:“作好了。”
第一个音堪堪奏响,漫陶却伸手按住了琴弦。
她说:“劳烦哥哥带了琴,可是多情自古伤离别,这一曲,还是不听了罢。”
将一个精致妆盒递到沈初手中,漫陶巧笑道:“这都是我最喜欢的花钿,听说渠凉那边不时兴贴这个,留着也是无用,还是赠给哥哥吧,想来听雨楼的姑娘们能用得上。”
沈初手忙脚乱地收了妆盒又收了琴,待到起身时,漫陶已上了那鲜红马车了。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沈初这才想起打开妆盒细看,的确都是花钿——都是漫陶曾央着他帮她描的样子,买的纹饰,贴的花钿。
他恍然间看见那娇俏姑娘的种种嬉笑嗔怨,历历在目。
年轻的长丰帝心中更是复杂难言,任他坐拥天下,想留的人亦留不住。
唯余一路烟尘而去,送走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渠凉王:昭肃,不如朕给你选个郡王妃?
第62章 欲封王
摩罗女相故去一事, 很快传遍其他三国。
漫陶初嫁, 淳于南阳对她尚算礼遇, 渠凉后位空悬, 现下她已是最受尊崇的贵妃。
这日漫陶忽闻女相噩耗, 难过至极, 记起当初那块摩罗商局的玉牌, 才知女相竟在那时便料到她要远嫁,玉牌是以赠别嘱托之意,让她在渠凉能有所依仗。思及此处, 更是悲恸难忍,漫陶特地为其设坛祈福,只愿这位传奇女子身后再无遗憾。
室内轻香萦绕,有安定精神之效, 正是摩罗商局供来的如意香。淳于南阳忙完繁杂政务,步入此间,也觉疲惫稍缓, 灵台清明几分。
他见漫陶呆呆坐在炉前,眼眶仍是通红,不由叹道:“逝者已矣,切莫过于感怀,仔细伤了身体。”
漫陶方才回过神来, 起身行礼:“陛下。”
淳于南阳扶起她,温言道:“那摩罗女相自是天妒红颜,然而爱妃成日以泪洗面, 旁人若不知情,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于你。”
此为劝解,亦为调侃,漫陶不禁羞赧,面颊透粉:“臣妾晓得了。”
身为新嫁妇,又独在异国,起初定然焦虑失措,不过或许是离了家更催人成长,过了这一个多月,漫陶已逐渐适应了眼下的境况,若不是心中敬仰的女相香消玉殒,断不会哭得这般狼狈。再说这刚登基不久的渠凉王,当真是个有威名有手段的俊杰,待她也甚为亲厚,并不介怀她的异族身份,也让漫陶稍感安慰,决意与其好好相处。
漫陶整理好情绪,亲手为淳于南阳除下外袍,道:“今日陛下回来甚早,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
渠凉经历一场内战,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淳于南阳不得不勤政,常常忙于政务以致数日不得安歇,这日亥时得归,已经算是破例了。
漫陶自以为擦去泪痕便可,却不知自己鼻头还是红的,说话也瓮声瓮气,眼见她这模样,淳于南阳只觉颇有意趣,又心生怜惜,便拉着她的手坐下:“不急歇息,正好有事想问问爱妃。”
“何事?”
“那一路送你过来的淳于昭肃,他本是我渠凉元夕郡主的独子,也是前任渠凉王送去长丰的质子,而他在长丰的另一重身份,想来爱妃也是知道的,对于此人,爱妃觉得朕该如何安置?”
漫陶不知他有何深意,抬眼望他。
淳于南阳却笑:“不必有顾虑,爱妃如何想,但说无妨。”
漫陶踌躇片刻,道:“若臣妾没有记错,那元夕郡主是先王义女,对吗?”
“没错。”
“此人为长丰上过战场,但不曾与渠凉为敌,被救之后,又为渠凉做过质子,算得上重情重义之人,就算无赏,也不该有罚。”没有王族血统,便对淳于南阳无甚威胁,漫陶料想淳于南阳不至太过为难此人。
“爱妃言之有理。”淳于南阳道,“朕欲封他为武平郡王,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也好让他安心待在渠凉,为朕效力。”
“陛下英明。”这样并无不可。
“嗯,顺道再给他纳一位郡王妃,便更为稳妥了。”
“陛下英……哎?”漫陶骤然傻了眼,她虽然知之不多,但自己皇兄对昭肃的感情还是有所察觉,这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爱妃有何异议?”
“没、没有。”
思虑再三,漫陶还是决定寻个机会,把这事告知皇兄,否则要真的木已成舟,指不定她皇兄会闹出什么事来。
于是漫陶往渠凉的摩罗商局递了消息,即便女相已逝,那位掌柜见到玉牌后仍十分尽责,很快安排商队将信送到了长丰。
渠山瀑布。
这里是渠凉境内一处绝景——九条山涧在此处聚集,汇成一条宽阔雪白的银练,随着山势曲折而下,一落成水花,再落成翻浪,三落成湍流,几经辗转,最终从半山高空轰然坠下,震耳欲聋,砸在谷底深潭之中,氤起一层厚重水雾。
当初淳于烈与昭肃提过数次,说要带他来这里饮酒比武,可惜未能成行。如今昭肃孤身前来,把这瀑布当做静心练功之地,一待就是一个月。
这般避世,倒不是淳于南阳有意疏远他,也不是元夕郡主的事令他为难,渠凉内事趋于安定,外事未有定论,他本就置身事外,其实没什么不顺心的。可不知为何,这日子像是老牛拉车,越过越慢。
每天睁眼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上朝也好,练兵也罢,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致。他感觉自己浑浑噩噩过了有大半年了,掐指一算才十来天……
着实难捱。
明明之前闷在皇宫里都没这么难受,这会儿天大地大的,却总是了无生趣。想来想去,不如练功。
于是昭肃自己寻到了渠山瀑布,搭了个木屋,就这么勤勤恳恳地消磨起来。
这日昭肃练完一轮枪,在沁凉的水潭里游了几圈,刚上岸,就见一队人马踢踢踏踏地行至他面前。
他站在潭边,一身光裸,水珠顺着矫健的肌理滑落。
来人没料到正巧撞见这幅景象,俱是一怔。
索性大家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好刻意遮掩的,昭肃随意披上外袍,抬袖擦了擦脸,面颊上的疤痕还留着浅淡印记,于这群王公子第中傲然独立,更显得浪荡不羁。
为首的正是渠凉新帝淳于南阳。
昭肃行礼:“陛下亲临,有失远迎。”
淳于南阳哂笑:“该事先知会你一声的,是朕叨扰了。”
昭肃把人引到木屋,只给淳于南阳奉了茶,其他勋贵却是放着没管。
辰昌伯世子嗤了一声:“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昭肃睨他一眼:“没杯子了,要不请世子用手接茶?”
“你……粗俗!”辰昌伯世子咬牙,“这瀑布是我渠凉绝景,又不是你一人私产,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光天化日赤身裸体,君前失仪,成何体统!”
“这瀑布是渠凉绝景,便是陛下的王土,我前来游玩,陛下都没说什么,世子何来不满?”昭肃安然饮茶,“不过这木屋确是我私产,世子若还要聒噪,就请出去罢。”
辰昌伯世子气得脸色发青,从前这人不能言语,这些嘴上的便宜他们都占习惯了,哪晓得治好哑疾后这般咄咄逼人,碍着陛下在场,他们也不好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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