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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兄弟成了个人渣 作者:安日天/skyrian123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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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总能发现张晨这人身上有更多值得我恨的地方,譬如我跟王胖子说,我和朋友疏远是因为自己工作忙,但心里明镜似的,张晨没少在其中费力气。
年轻时候的我多傻啊,察觉不出周围朋友越来越少,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多,整个人的大半精力都被他带着走。二十多岁的陈和平,该和兄弟们吹牛皮撸肉串四处旅行,而不该半夜不睡觉跑到酒吧里拖着人后脖领往水池里摁。
我当年是不是也感到了孤独,才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试图攥着张晨?
我想跨越时光,问问那时候的我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但我没有时光机。幸好我同他终于不在一起了,幸好我总算脑袋灵光破了迷障抽身而出,我一点点将他的影像从大脑里挤了出去,心里满意极了,重新翻出手机,跟两个店面的主管发起了微信。
年后的生意依旧不错,我折腾起来了第三家店面,卖点传统的剪纸、糖葫芦和其他一些小玩意儿,定价不贵,生意却不太好,我也不是很着急,多少有另外两家店养着。我开始喜欢一些老玩意儿,一些上年纪的人才会喜欢的东西,我猜我的思想已经趋向了中年人,据说只有中年人,才会对旧事物这么恋恋不舍。
隔壁的老两口和我渐渐熟悉,我知晓他们有个闺女,远嫁到了北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老两口也不容易,我经常搭把手帮忙拎个米面粮油,他们也开始询问我的情况,主题思想就是有没有对象啊,要不要他们帮忙介绍一下。
我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我现在一个人过得还不错,就不想在找个人了。一来不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人渣,我承受不了第二次人生的折腾。二来我自己有过张晨这一段经历,多少算半个同性恋,以后和人家姑娘坦白从宽,姑娘心里肯定不舒坦,如果瞒着,我自己都要骂自己一句人渣。有很多的同性恋自己受到了伤害,就找个好的异性在一起了,还吹嘘自己遇到了爱情,感受到了温暖。我对这些行为是很不齿的,倘若他们没有告知伴侣曾经的性取向,那与骗婚没什么差别,不必用“爱情”、“拯救”、“重生”这类字眼。
春季学期的课程繁多,我经常泡在图书馆里,有时候也像个年轻人似的熬夜查资料写论文,一眨眼就到了清明节,学校放了假,店里也没什么事,我犹豫再三,还是买了机票,准备去看看爷爷。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爷爷了,实话实说,我想他了,名下的那套房子也要清理一二,我怕总不去人,房子会不成模样,去年的暖气费倒是交了,但有没有跑水,暖气有没有受冻,这些事我都不清楚。
我的大脑里塞着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戴上了眼罩,在飞机上短暂地进入了梦乡。
梦醒时却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记得一盆甜腻腻的红烧肉,飞机开始下落,机身有些波动,我习以为常,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正点到达,很难得了。
等飞机停稳,机舱打开,人们陆续开始下机,我也跟着走了下去,踏上了这块久违的土地。
机场里永远拥挤着人,我在行李盘上找到了自己的行李,拎着行李准备去找出租车,走了一会儿却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陈和平”这个名字重名的概率太大,我并不认为是在喊我,就接着往前走。
但对方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迫,我犹豫了一瞬,还是停下脚步转过了头,这一看竟然发现了一个熟人。
“哟,兄弟,怎么在这儿碰到你了?”
我挥了挥手,眼前的人是当年在纪律委员会前台招待的兄弟,当年我要直接向韩进汇报,还害得他喝不了咖啡。
那人喘了喘气,说:“我看那背影就像你,喊了你好多声,差点没赶上你。”
“对不起了兄弟,”我有点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为你叫别人呢。”
“你是不是换号码了,我拨你的电话,一直是无人接通。”
我的手机新安装了防骚扰的软件,许是把他的号码过滤了,只得回道:“没换号,可能手机出了点问题,咱们找个地方聊一会儿天?”
“我也想跟你找个地儿聊天,可我得公出,马上就要过安检进去了,就是看到你打声招呼,陈和平,你过得好么”
“我过得很好,”这句话我说得真心实意,没有半点勉强,“你过得也还好?”
“不好不坏,勉强活着吧,嗨,人到中年,不都这么回事?”
我们又简单聊了几句,我见他实在着急,就主动提了告别,还约好了回头电话联系,我拎着行李箱正想走,却见那人面色有些为难,盯着我看。
“还有什么事么,有事你就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有个事,”那人很艰难地开了口,“你还记得黄志明么?”
“记得,他不是进监狱了么,现在是不是表现良好,提前出狱了?”我脸上还带着笑,心想可能是黄志明混得不太好,眼前这兄弟提一提他,叫我帮个什么忙。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回答是:“黄志明在监狱里畏罪自杀了,临终的遗书里提到了你,你要是不嫌晦气,心里还惦记着他,就去趟西城监狱,好歹……好歹当年咱们一起军训来着。”
第61章
我对黄志明最后的印象,是在西郊监狱里,他冲我笑,那时候他还想着尽量减刑,早点出去和老婆孩子团圆,说他有一天会畏罪自杀,我很难相信。
我的大脑嗡了一下,难过却也震惊,等我缓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了,我连自己说了什么话都记不清了。
我拎着行李直接打车去了西郊监狱,窗口的办事员眼皮没抬,问我探视什么人,我吸了一口气,回她:“黄志明。”
她停止了敲击键盘,抬头看我:“这人已经死了,尸体火化了,联系不上他的家属,骨灰暂时寄存在了陵园,你想怎么见他。”
“哪个陵园?”
“九宝山那个,你去哪里找他吧。”
“他是怎么离开的,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法医鉴定是自杀,具体细节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除了几身衣服,他也没留下什么东西,衣服都随着人一起烧了。”
“我听说,他留下了一封遗书。”
我刚说完了这句话,她就反射性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陈和平。”
“身份证带了么?”
“带了。”我递了过去,她拿着身份证低头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我。
“你在这里等一下。”
“成。”
办事员拉开了椅子,去后面的办公室了,过了一会儿,她重新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袋,直接递给了我:“就这封信,拿走吧。”
我接过了塑料袋,问了一句:“这东西在档案室吧?不需要办什么手续么?”
“您知道的事情可真多,”她重新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字,“档案室无人看管,丢个什么东西太正常了,是吧?”
我把塑料袋塞到了自己的手包里,想了想,说了句:“谢谢。”
陈和平:
如果你收到这封信,证明我已经投奔去见了上帝,也在下面和老婆孩子团聚,资本主义的国家不怎么安全,我的老婆孩子开开心心去看表演,结果两枚子弹,人就没了,我没理由坚持下去,就先走一步了。
我在监狱里偶尔会听到你的消息,听说你去了鹿市干得不错,也听说你辞职不干了、杳无音信,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还挺想你,如果你不信这句话,那我补上全句,我挺想你给我带的吃的用的和烟,这监狱里什么都没有,实在有些难熬。
这封信在我死后,或许会被很多人看到,他们会揣测我是不是给你留了什么信息,像电影中演的那样。但你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连累你,所以再多的秘密,我都自己带下去了,如果有人心虚,那也跟我没有关系。
我的骨灰你领了吧,随便撒在海里,写这封信的开始,我不知道该写给谁,糊里糊涂地写下了你的名字,希望不会对你产生困扰。
祝你一切顺利,长命百岁!
你的脸大的兄弟
黄志明 绝笔
我在去陵园的出租车上看完了这封信,心里不像来时那样难过,至少我知道,他不是死于他杀,而是个人意愿。如果人死后,真的存在亡灵的世界,那他就同信中说的那样,和老婆孩子团聚了。
我拿到了骨灰盒,缴清了这些天的租赁费用,工作人员热情地向我推荐墓地,我问了问价格,已经十万了,温市才三万,以后等我死了,还是葬在温市吧。
我捧着骨灰盒回了爷爷的房子,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潮气,仔细一看,房间里罩着家用电器的防尘布上,已经累了厚厚的一层灰,我在自己干活和选择家政服务二者间犹豫了十秒钟,把骨灰盒放在了茶几上,拨通了家政服务的电话,没过多久,就来了两个阿姨,开始利落地干起活来了。
这家家政全国连锁,可信度也很高,我付了一半的钱,就安心下楼吃饭了,等吃过了饭,顺带去超市买了些东西,阿姨已经发了短信,告诉我基本弄好了。
我拎着塑料袋往回走,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过去,我下了班就去菜市场,手里拎着菜走在回家的路上,等我迈完了最后的一个台阶,有时不用放下口袋去摸钥匙——偶尔会有人在家里等我,他会说:“陈和平,我快饿死了。”
我笑了一下,走完了最后的几个台阶,口袋堆在了家门口陈旧的脚垫上,摸出钥匙,开了门——我和门内的人打了一个照面,他后退了一小步,同我说:“好久不见。”
我稳了稳心神,看着眼前的熟人:“郑东阳,你撬了我家的门?”
“没弄坏门锁,需要的话,我免费给你安个防盗门?”
我没说话,直接拎着东西进了门,回了一句:“有事直说,没事的话门在那里,你可以走了。”
“你这态度可真冷淡。”
郑东阳今天带了平光眼镜,西装笔挺,我猜他最近混得不错,才有胆量过来找我了。
“遇见你就没什么好事,没办法扯出笑模样来,我要做饭了,好走不送吧。”
“如果撬门进来的不是我,而是张晨,你是个什么态度?”
我拉开了冰箱门,用手指擦了擦里面的夹层,阿姨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异味儿,我开始把买的东西塞进冰箱里面去,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郑东阳显然不想放弃,他溜达到了我的身后,接着说:“我猜,你会同他大吵一架、大打出手,再抱头痛哭?”
我把一个鸡蛋安稳放在了蛋托上,回他:“不会。”
“那你什么反应?”
“我希望这辈子都不必见到他。”
“万一见到呢?”
“见到就见到了。”
“你会原谅他么?”
我关上了冰箱门,头也没回:“郑东阳,你觉得我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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