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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奇缘之那一段星光 作者:樊落
就是坏人,我不会为这点小事把你送上军事法庭,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相信你都是对的。』
原来在他的上司眼里,杀人只是件小事。
舒清柳冷笑,他已经不是初入军队时的热血青年了,对于上司所谓的信任,他半个字都不信,更不信她会为了维护自己将案子压下来,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有其他事情比有人被杀更重要,所以她才会力保自己。
“我杀了谁?”他问。
『我认为过去的事,没必要去过多纠结。』女子回答得很干脆,『但如果你能记起那两天的事,对你有益无害。』
“我只记得自己杀了人。”舒清柳掩饰了一些已经明了的事实,说:“不过最近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我,是军中派来的,昨晚动手时,他们开了枪。”
『有这样的事?』
女子尾声扬起,舒清柳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真实反应,说:“我以为你知道。”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问你什么?』
“『星光』,是什么意思?”
话筒那头有一阵沉默,然后女子说:『你在外地对吧?尽快回来,你有危险,我另派人保护你。』
“我想我有自保的能力。”舒清柳再问:“『星光』,究竟代表了什么?”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但最终女子选择了坦言:『行动代号。你们运送一种化学物品去基地,那个物品我们称作“星光”,但由于情报流出,途中你们被阻截,星光消失无踪,所有队员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一直隐瞒不说!?”
尽管舒清柳猜到了一些事实,但上司的话还是让他很震惊,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他们是故意不说的,因为唯一活下来的自己是最有嫌疑的人,但如果查下去,会牵扯到军中许多人,他们不得已才让自己退伍,可是又不甘心东西丢失,所以才派人暗中查探他。
感觉到舒清柳的不满,女子说:『我们并非怀疑你,但身为军人,你该明白,有时候我们能决定的事情并不多。』
“谢谢。”
舒清柳说完就挂了电话,尽管他知道上司还有许多话要说,可他却不想听,在这时候跟他讲真相,他看不出一丝诚意。
舒清柳封锁了那个手机号码,像没事人一样把手机收了起来,晚上收工后,趁裴隽去洗澡,舒清柳用他的电脑连到某个网站,那是以前他在工作中常用到的情报网,密码是他的职位编号,他试着输进去,居然可以进入,看来他的军衔还没有被取消。
舒清柳将齐天和埃文的照片输入,将瞳孔放大认证,有关两人的资料很快就出来了,埃文的身分是演员,所属某家知名娱乐公司,拿的是短期居留的签证,齐天的履历也很普通,让舒清柳很诧异,不相信自己会判断错误。
手指在键盘上逡巡了一会儿,果断进入另一个军事网站,以他的资历是被限制进入的,不过之前他被派遣去保护某国要人时,偶然看到了进入程式,作为军人恪守本分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被扔开了,最近受裴隽影响太深,他现在只想到如何自卫。
进入后,舒清柳将相关信息输入,调出了齐天和埃文的资料,不由大吃一惊,齐天的履历固然出乎他的意料,埃文的更可怕,看到他的经历背景,舒清柳突然明白了大家产生幻视幻听的原因,埃文的照片旁有个death的字体,字很小,更像是一个符号,舒清柳感觉头微微一眩,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要再细看,浴室门打开,裴隽擦着头发走出来,舒清柳急忙退出网站,清除自己进入的痕迹,将页面关掉了。
“在看什么?”
“无聊,随便看一下。”
舒清柳支吾了过去,说了声去洗澡就匆匆离开,裴隽狐疑地坐下,他看得出舒清柳在撒谎,撒谎是另一种形式的作戏,对整天面对摄影镜头的他来说,辨别对方是否在作戏并不难,他打开电脑,发现舒清柳把浏览过的页面都清除掉了。
真是欲盖弥彰的做法。
裴隽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快,出于被隐瞒的郁闷感。
晚上他故意邀舒清柳同床,舒清柳有些惊讶,相处久了,他知道裴隽在一些地方有洁癖,不过他不讨厌跟裴隽同床,只要不是夜夜笙歌就好,两人都受了伤,虽然不是太重,但不适合多做剧烈运动。
还好裴隽只是邀他同眠,对两个成年男子来说,床有点窄,舒清柳却睡得很香,恍惚中又看到相同的丛林山路,雨下得很大,车辆在急远行驶中翻倒,然后是密集枪声,他受了伤,肩头火辣辣的痛,剧痛刺激了模糊掉的记忆神经,有些画面越来越清晰,让他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猛地睁开了眼睛。
“早安,劫匪。”
耳边传来戏谑声,舒清柳看到肩头受伤的地方被裴隽的手压住了,难怪会作痛,而且裴隽脸上洋溢着的微笑证明他是故意的。
“你好像在作噩梦,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用这个办法,看起来很管用。”天已经亮了,裴隽下床换衣服,问:“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一部分,心绪却因此变得更乱了,舒清柳不想说,道:“没有,只是作梦。”
“我昨晚睡得很香,没有幻听。”
裴隽穿好衣服,拿起手机去外面给小小打电话,舒清柳听他说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很快就可以回去,心想,希望这件事也能快点结束。
第二天拍摄过程中,舒清柳一直有注意齐天和埃文,他们没什么异常举动,不过舒清柳没因此而存侥幸心理,戏拍完,他帮工作人员整理道具,趁大家不注意,拿了一柄枪和备用子弹。
晚饭后,舒清柳推说买日用品,离开槐庄,去附近的五金店买了需要的东西,回来时,裴隽已经洗完了澡,靠在床头打电话,顺便给小腿瘀青部位换药贴,他只穿了条短裤,修长的腿蜷起,构成诱人的弧度,却因为一只手不方便,导致药贴撕了半天没撕下来。
舒清柳忙走过去,帮裴隽把药贴撕下,贴在伤处,就听他用不耐烦的口气说:“我懂了,你的戏已经拍完了,在那边过得很好,想长住,ok,这些小事需要询问你前夫的意见吗?”
舒清柳一怔,知道裴隽是在跟罗苇盈讲电话,很久没有罗苇盈的消息,他几乎把这个始作俑者的女人忘记了,就听话筒那边传来娇滴滴的笑声,舒清柳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只见裴隽脸色不好看,低声说了句干。
舒清柳不想听他们的私事,去浴室锁好门,把莲蓬头的水流开大,然后走到另一边,将道具枪和其他器具摆到平台上,以飞快速度开始拆卸枪枝。
手枪虽然是道具,内部构造却完全仿制真枪,为了让拍摄更逼真,制作商在物品筹备上是下了大本钱的,这在某种程度上给舒清柳提供了便利,枪枝改造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练的,虽然当年在学习这些技能时,他并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把知识用在违法的事上。
舒清柳装卸得很快,但即使这样,还是花了近一个小时,眼看着工程即将结束,浴室外传来敲门声,裴隽问:“是不是白痴连洗澡都这么迟钝?”
“呃,马上就好。”
“你如果不好,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顺便再让他们看看你的枪伤。”
这其实是在担心他吧,可惜内容刻薄得让人不敢恭维,舒清柳加快了动作,敷衍说:“我这就出去。”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终于把所有工序做完,将废弃的零件收好放进口袋,又匆匆冲了一下才出来,裴隽正靠在床头看书,冲他扬扬下巴,示意他过去。
舒清柳刚到床边,就被裴隽拉住,翻身压在了床上,舒清柳迎合着他的吻,将装枪的外衣放到一边。
“洗了这么久,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吻着舒清柳的脖颈,裴隽问。
“有点困,就睡着了。”
“站着都能睡着,你属骡子的?”裴隽的手指在舒清柳胸前划动着,笑问:“还是你在里面做什么坏事,不敢告诉我?”
小腹被顶住,舒清柳有些拘谨,说:“你想多了。”
否认被无视了,裴隽扯掉了他围在腰间的浴巾,手顺着他腹部移到下身,又穿过腿间,到达他的后庭,在紧致的菊口间游移。
“里面也清洗过了?让我检查一下。”
舒清柳还没适应这种肆无忌惮的调情,又担心口袋里的枪枝,但传来的疼痛很快就把他的心绪拉了回来,似乎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裴隽下手有点重,直接将手指顶进了他的体内,两腿被压住,向两边岔开,这种体位让舒清柳很不自在,还好裴隽接下来的动作缓解了短暂的尴尬,脱了衣服,跟他坦诚相见。
热切的吻加深了彼此的纠缠,如果说一开始两个人还有些顾虑的话,那么最近频繁的性行为则成了一种默许,默许为情人间理所当然的交流,彼此都很熟悉了,没有多余的废话,在一番缠绵后就完整地契合到了一起,而后,释放。
“这几天别做了,我有些累。”结束后,和裴隽并肩躺在床上,舒清柳说。
半晌没有回应,舒清柳感觉到身旁传来不快的气息,这的确是个让人难以开心的话题,尤其是在他们刚做完后。
他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谁知裴隽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很冷淡地回道:“随便。”
很无所谓的态度,像是根本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连带着空气也冷了下来,气氛有些僵,舒清柳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感觉,像他以前家里的氛围,于是主动发问:“罗小姐找你有急事?”
裴隽冷笑,刚亲热完就提这种煞风景的话题,是怕自己追问他的事吗?不过还是作了回答。
“只是闲聊,说她适应了那边的生活,问我什么时候拍完片子,她回来帮我庆祝,顺便接小小。”
“接小小?”舒清柳问:“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我可没打算跟一个醉鬼刨根问底。”
裴隽翻了个身,语气已经带了倦意,舒清柳没再问,他跟罗苇盈接触不多,但感觉得出那女人想法做事很跳脱,希望不是他担心的那个意思。
第二天,舒清柳独自去找李导,说想借他的车去临近镇上办事,自从闹鬼事件被揭破后,李导见到裴隽和舒清柳,态度都很恭敬,听他说是要帮裴隽办事,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私家车借出去了。
接下来都是裴隽和尹夜的对手戏,也是整个影片的高潮部分,舒清柳知道裴隽一旦入戏,不会去注意外界发生的事,所以次日一早等他去了片场,就留字条给他,交代说自己要离开一、两天,让他不用担心,然后开车出门。
李导为了做事方便,这次开的是越野车,很适合跑山路,不过天很阴,走到一半就开始飘毛毛雨,有点像那天的天气,舒清柳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期望问题能顺利解决。
他开着车,很快就到达了青山山麓,这座山峰是连接南北的通路,山壁一侧环绕着青河的分流,舒清柳在上山时就想到一个问题,麒麟镇再往前走百里就有个军事实验基地,当初他们运送物品去那个基地的可能性很大,没想到途经山路时遭到埋伏,当天的大雨又销毁了很多线索,导致物品的遗失。
为了让自己记忆可以更清楚一些,进山后舒清柳把车速放慢,但行驶不久,就发觉不对,车后箱有声响,他故意猛踩刹车,同时手枪拔出,指向后面。
离开是他突然下的决定,他不认为齐天他们会发觉,出发前也有注意后排座,不过后排座椅背很高,让他忽略了后箱,毕竟如果要伏击别人,后箱不是个好选择,更多情况是让自己先受伤,像齐天那种经过特训的人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可现在偏偏就有人躲在后面,舒清柳暗自懊悔自己的大意,手下却没丝毫停滞,举着枪,飞快落下击锤,在这关键时刻,他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但接下来的话声立时消减了他的警觉心。
“干,你以前没开过车吗?想我死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清亮张扬的男中音,舒清柳愣住了,急忙收起手枪,就见后排座的椅背放下,搭在后面的一条毛巾被扔到一边,然后裴隽靠着椅背坐了起来。
李导的越野车颇大,不过以裴隽的个头,缩在后箱里还是太挤,原本熨得平整的浅格子衬衫被弄得皱皱巴巴,头发也乱掉了,让他看起来很狼狈。
“裴?”没想到在后箱的会是裴隽,看到他这副模样,舒清柳既惊讶又有些好笑,问:“你怎么会在车上?”
“因为你的愚蠢。”
裴隽从平放下的座椅后翻到前面,开门下了车,舒清柳随他一起下来,却被无视了,裴隽整理了一下衣着,坐到了驾驶座里,见舒清柳还站在外面,他不悦地一甩头。
“如果你要一直在外面淋雨的话,我不介意先走。”
舒清柳把驾驶座位旁的车门重新打开,“车应该我来开。”
“我现在很不爽,别惹我。”
裴隽的回应是把排档挂到了行驶上,一副要随时驶出的状态,舒清柳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谓的争辩上,三秒钟内他选择了妥协,关上车门,转到助手席上坐好,裴隽嘴角翘起,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出来?”还有些不适应裴隽的出现,舒清柳问。
“你的演技是我见过最糟糕的,菜鸟助理。”裴隽握住方向盘随意地说:“如果你的实战技能跟你的演技一个水准,我们很可能有去无回。”
知道危险还跟来?还不计形象地藏在车后箱里?
为了不引发争吵危机,舒清柳没把吐槽说出来,问:“可以解释一下你从片场出来的原因吗?裴先生?”
“我怕死。”
“那你更该留在片场。”
“猪!”裴隽斜瞥舒清柳,不屑地道:“片场那些笨蛋能保护我吗?他们要对付你,想从你那里拿到东西,最好的缺口就是我,你把我留下,等于放任我自生自灭,所以现在最安全的地方是你身边,虽然你这人背景复杂,喜欢撒谎,表里不一,又杀过人,不过总算比那些人可靠一些。”
不说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人这么差劲,舒清柳苦笑,不过不可否认裴隽的话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只是――
“接下来都是你的戏,你是怎么跟李导协商的?”
“没时间协商,我直接出来了。”裴隽很感叹地说:“要抢在你之前进车里,我也不容易啊。”
任性到极点的说话,舒清柳气极反笑:“那片场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命都快没了,老子管得了那么多!”
裴隽的口气证明他现在很生气,想到这两天他态度冷淡,舒清柳猜他可能一早便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对于不告而别他感到抱歉,说:“对不起。”
“不用,不过下次要走,麻烦直接告诉我,我最讨厌别人连面对面道别的勇气都没有,孬种!”
裴隽脸色冷峻,舒清柳想起早年他母亲弃他离开的往事,显然自己的隐瞒和独自离开激怒了他,正要解释,裴隽先开了口。
“如果你要说这样做都是为我好,那你可以闭嘴了。”
“我只是想说――我留了便条给你,说我会尽快赶回来。”
“哈,很好,现在片场一定很热闹,裴隽的助理留言出走,裴隽也消失无踪,这个比惊悚片更惊悚。”
舒清柳想象了一下,果然是相当糟糕的状况,他问:“临时跷班,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声誉?”
“名声这种事还是等到平安回来再说吧。”裴隽无所谓地耸耸肩。
聊天缓和了最初的紧张气氛,不过裴隽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真是个任性的人,舒清柳想,作为一部戏的主角,在即将杀青的时候突然离开,这绝不是个好的选择,他不知道真相是不是真如裴隽所说的,为了活命才跟着自己,但他绝不会在执行任务时为私情擅自撤离岗位。
心绪翻腾不定,不知是因为裴隽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画,还是紧张于即将到来的危险,裴隽跟他以前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这种跳出恪守成规的任性和张扬,有时候让他感觉很被动,但同时又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刺激。
“谢谢。”他衷心说。
裴隽给他的回应是不屑的哼声,“我脾气不好,别再有下次。”
“你的脾气有多不好,在见面第一天我就领教过了。”
“呵,怎么这时候不结巴了?”
裴隽转头瞪舒清柳,却看到他一脸的笑,于是忍不住也笑了,他不在意舒清柳的隐瞒,却讨厌因为他的自以为而使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他讨厌被丢下,不管对方抱有任何理由,都不可原谅。
可是,现在同处一个空间,他却没有了最初的气恼,难以言说的情感,于是他放弃去纠结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沿着山道向前开,雨不大,但由于山里树林很多,让空间看起来充满阴郁,裴隽打开车灯,说:“说说吧,你到底想起了多少,想来山里做什么?”
“没有很多,所以我希望来这里找到丢失的记忆。”
“还有『星光』。”裴隽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舒清柳一笑,他发现跟裴隽在一起越久,就越能感觉到他的聪明,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再跟他隐瞒什么,于是把自己的怀疑讲了出来。
裴隽开着车,默默听舒清柳讲述,山路崎岖,加上他平时比较少开车,所以有点生疏,幸好路上没有车辆,不过舒清柳觉察到了,把事情讲完后,忍不住问:“你开车技术好像不是很好。”
“是很不好。”裴隽飞快踩着油门,毫不在意地说:“你应该感到荣幸,能坐我开的车的人不多。”
“可以开慢一些。”他并不想在同一条路上经历两次车祸。
“我喜欢开快车,很有爽快感。”裴隽不仅没放慢车速,反而继续加大油门,笑道:“你的失忆说不定是车祸时撞伤的,也许再撞一次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不要开这种玩笑。”
舒清柳的家庭很传统,忌讳的言辞都会避开,所以他不喜欢裴隽乱说话,见他这么认真,裴隽本想讽刺回去,不过看他脸色郑重,品出了他潜藏的担心,只好半路打住话题,真是多愁善感,他耸耸肩,付之一笑。
越往山里开,天气越阴沉,为不打扰舒清柳思绪,裴隽没再说话,把车窗稍微打开一点,看外面景色,又开了一会儿,山涧流水声传来,他看到舒清柳脸色微变,便放慢了车速。
车向前开没多久,绕过山的外围部分,防护栏外是青河。由于下雨,河水上涨,远处山涧跟河水汇流,发出零落响声,像是分针,在跳动中,一点点激起舒清柳沉淀的记忆,他闭着眼,似乎看到相同的车道,相同的风景线,只是那天的雨下得更大,空气更压抑,随着车辆的移动,杂乱的殴打争夺不断在眼前闪过。
有人拔枪,在急远行驶的车里开了枪。他要感谢自己当时的幸运,颈上系的坠子断了,他低头去捡,逃脱了那瞬间死神的召唤,子弹从他上方射过,打裂了身后的特制玻璃,极度刺耳的声音,仿佛在此刻再度响起,记忆被猛地震醒,他想起来了,当时他就坐在车的最后,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不喜欢身后有人,会让他感觉紧张。
护送的物品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他本能地将物品护住,其他同事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个人都中了弹,毫无预兆的变故,血腥气在瞬间占领了车里的空间,司机也受了伤,飞快开动的车辆失去了控制,沿着山路滑行,在翻了一围后撞向防护栏……
“停车!”
越野车在舒清柳的喝声中猛地停下,裴隽把车停在道边,拉下手闸,见舒清柳神色茫然,车刚停就冲了下去,他急忙跟着跳下车。
舒清柳下车后,沿着记忆中的感觉快速走到护栏的某个地方,雨水冲掉了那天的经历,只有护栏略微凹下的部分,可以证明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抬起手,触摸着护栏上的凹痕,那一刻的景象更加疯狂的涌现出来,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刺激得他发狂。
“我的失忆不是头脑受撞击导致的。”
脚步声传来,在他对面静静站住,他抬起眼帘,注视着裴隽,轻声说。
翻车的那瞬间,他被惯性带倒在地,不过没撞到重要部位,刚好车门就在旁边,于是他把护送的物品塞进随身背包,踹开车门跳了出去。
车前横截了一辆厢型车,他刚跳下车,对面就一排子弹射过来,他肩头中弹,滚翻避到车的后方,举枪回击,其他队员也开枪迎战,可惜对方火力太密集,他们被打得措手不及,他知道不敌,在同伴的掩护下跑进山林里。
舒清柳转过头,正前方就有一条羊肠小路延伸进林中,仿佛一条航标,告诉他该去的方向。
他急忙去车里拿了随身物品,向山林跑去,裴隽见他表情阴鸷,知道他想起来了,为不扰乱他的思维,什么都没说,默默跟随在后面。
舒清柳现在完全回到了那段沉淀的时光里,什么都不想,只是遵循记忆里的路线向前快奔,奔跑中,现实和记忆慢慢重叠到一起,告诉他那天经历过的惊险。
山路崎岖,他又肩头受伤,无法跑快,还好雨雾很大,为他躲避提供了方便,奔跑中他拿出专用手机想跟总部联络,但号码按到一半后又掐断了。
这次任务属于绝密等级,知道的人不多,他不知道指挥官是否可以信任,哪怕对方是他的上司。
舒清柳顺着山径飞快走着,附近树上留下的枪弹痕迹不断提醒他当天追击的凶险,血腥撞击着他的记忆,唤醒那份残忍――奔跑中他听到了山下传来巨响,是车辆爆炸的声音,他没回头,对手追得很急,没人给他停留的时间,最后他被逼到一个陡坡前,子弹用光了,他用军用刀解决了一个对手,自己也在搏斗中翻下山坡,翻滚时背包撞到挂上,发出沉闷声响。
舒清柳遵循着记忆跑到山坡前,向下看去,细雨中山坡有些泥泞,沿途有不少树丛,那天正是树丛挡住了他的翻滚,他试着找了个平缓的地方往下走,裴隽跟在他后面想一起下来,被他喝住。
“在上面等我!”
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裴隽剑眉愠恼地挑起,不过这个时候他没跟舒清柳计较,观察了一下地形,山势有些陡,再加上下雨,的确有些危险,但他不想在上面乖乖等,于是拿出带来的手套,沿着舒清柳选的路慢慢往下移动,他运动神经很好,附近又有树权作扶手,倒不是太难走。
舒清柳走得比裴隽快得多,很快就到达了下面,不过他上次的经历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翻下山坡时,为防止护送的物品再次被撞,一直用手护住,结果右臂撞在一棵树上,半天都抬不起来。
敌人很快就追了上来,争夺中背包跌落到地上,他没给对方抢夺的机会,借助地势,将其中一人踹到崖下,抢了他的枪,杀了另一个,到第三个时,他的手枪指着对方,却没有开枪。
枪口对着的该是敌人,而不是同伴,尤其是多次共同执行过任务的同伴。
他问:『为什么这么做?』
同伴的枪被他踹开了,胸口也被踢伤,被他逼得动弹不得,只好说服他道:『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难道你不动心吗?』
『我是军人!』
『军人又不该死,他们答应了,事成之后,给我们新的身分,我们将被定为因公殉职,再没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同伴循循善诱:『跟我们合作吧,以你的身手,一定很受他们欢迎。』
『他们是谁?』
『不知道,』同伴瞅瞅他手中的枪,犹豫了一下,说:『我只听说他们行动都喜欢代称death……』
舒清柳眉头皱了起来,他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从他们能够买通军方内部人员来看,那该是个很大的犯罪组织,问:『是谁出卖了我们?』
这次同伴不说话了,舒清柳喝道:『是谁?』
『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你说是谁?』同伴冲他冷笑:『你被人卖了,兄弟,上头为了钱,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命,你又何必为他们卖命?』
不错,这么绝密的行动,了解部署的只有指挥部几个核心人物,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不敢再想下去。
舒清柳收了枪,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响声,这次他没再犹豫,扳机扣了下去,那个跟他并肩作战有着过命交情的同伴就这样随着枪声扑倒在地。
雨下得很大,稀释了空中的血腥气,他没有再去看同伴,拿起背包要离开,却发现背包上破了一个很大的缺口,隐隐露出里面的东西。
舒清柳吃了一惊,他不清楚自己这次护送的是什么,但既然是送往军事基地的,那一定非常重要,他慌忙把背包解开,拿出里面的铁盒,将铁盒小心翼翼在地上放好,取出钥匙,将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另外放有两个固定住的玻璃小盒,透过玻璃,他看到里面并排放了两管玻璃试管状的容器,容器外由一层薄薄的金属体围住,透过缕空纹路,可以看到里面流淌的深蓝色液体,由于震荡,其中一个容器从原本固定的位置上脱落下来,他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按开了玻璃盒的密码键。
这不是他该做的事,密码只能由基地的负责人员来开,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他顾不得很多,打开后,将脱落的容器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惊讶的发现,镂空部位的一处玻璃竟出现了细小裂纹,玻璃经过高度防震处理,仅仅是轻微的细纹,不仔细看都无法注意到的程度,这种程度当然不会导致液体流出,可是就在他为之庆幸时,眼前骤然一晕,很不舒服的感觉向他席卷而来。
舒清柳急忙用另一只手撑住地面,以免自己摔倒,随即想到造成自己不适的主因与容器有关,他以飞快的速度将它放进玻璃盒里固定好,盒盖关上,让容器置入完全封闭状态下。
在要盖上外盒时,舒清柳犹豫了一下,神智恍惚得更厉害,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山下状况如何他不清楚,但以他此刻的状态很难保管好这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在瞬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将两个玻璃盒都拿了出来,把空了的外盒顺手扔下了山……
不错,他记起来了,他的神智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混乱的,很微弱的气味,但药液在剧烈震荡下产生的化学反应已足够对人体构成伤害,所以他才会有两天的记忆空白,完全想不起接过什么任务,经历过什么危险,甚至是杀了什么人。
大脑因为记忆的不断冲击变得混乱,舒清柳停下脚步,用力揉动头部,力图让自己保持清醒,裴隽看出他相当不舒服,伸手按在他两边太阳穴上帮他搓揉,问:“还好吧?”
“我杀了人……”
即使是出于自卫,真相还是让舒清柳心情出奇地低落,身体向前微倾,靠在裴隽身上,低声说:“就在这里,我枪杀了我的队友。”
那是种本能的贴靠,带着信任托付的情感,裴隽觉察到了,说:“你是正当防卫。”
虽然他不知道当时的状况,但他了解舒清柳的个性,他不会乱杀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舒清柳靠着他,好半天没说话,不过气息却渐渐平静了下来,裴隽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
后来他将盛有裂纹容器的玻璃盒在一个稳妥的地方藏好,完整的那个被他携带下山――只要没有剧烈撞击,轻度碎纹不会令液体出现异常,所以,静置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他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信心,如果他中途再被狙击,那至少可以保留其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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