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节
霸道皇姐爱上我! 作者:墨染萧绯
第21节
“劳陛下上心了,旸在安掖殿住的甚是适应,南宫那边就不用回了。只是听闻陛下近来龙体有恙,一时心急就过来看看。”
冠冕堂皇的话,他说的一套又一套。元姝知道这人说话的厉害,上次便是被他那幅谪仙的样子骗了,不其然的被戳了心,还被摆了道,下意识往元漓怀中靠了靠。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现在的自己有多依赖元漓了。
☆、第108章
元漓是无比愉悦元姝无意识的小动作,握着元姝的小手慢慢的摩挲了几下,凤眸轻挑,偶尔扫过对面的卫旸,见他已经压下了最初的惊讶,才开口续话。
“卫皇子也瞧见了,朕如今龙体甚安,比起南尧王来,可是好多了去。”
尽管她不曾变脸,握着元姝的动作愈发轻柔娇慢,任谁都以为是淡然无意的。可元姝还是能听出一二来,这人是在挑事了。
果不其然,卫旸俊颜僵了僵,纵然是亲手将他送到了东祁来牺牲的父王,可到底是自己个的生父,被元漓有心一提,难免撑不住了。
“陛下说笑了,父王他年事已高,怎可与您相提并论。”
清越的声音,不高不低缓缓而出。闻言,元漓便笑出了声来,惊的在场两人俱是一愣,元姝是直接迟疑瞪她,只见元漓搂住元姝便说道:“姝儿听听,还是卫皇子有自知之明,知道南尧王比不得朕,也难怪南尧王废了后,原来就是这般做想的。”
年事已高,就该换了。
元姝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弄的一愣一愣的,可关键人物卫旸皇子还是听明白了。元漓着重说了后面的话,他避免不了听见废后二字,方才面上一直噙着的淡笑,立时荡然无存。
“不知陛下此乃何意!”
“卫皇子是在同朕讲话?”眉头一皱,帝王气势瞬间展现,不怒自威的仪容,惊的卫旸直接便跪在了地上。
顾不得猝然下跪的膝疼,卫旸一心挂念废后之事,知道是自己失了态,便俯首恭声续道:“是旸失礼了,还请陛下明言相告。”
生父再如何重要,可终究是抵不过生母,卫旸是南尧王后年过三十才诞下的嫡子,自幼宠溺无常。若非当年元漓与元智的大军破了南尧城,如今这卫皇子早该是南尧王了,亏的是南尧王怕大军一怒直捣京都,便求和送了唯一的嫡皇子来。
若要论及唯一的执念,估计便是生身之母了。
元姝不曾听说过南尧王废后的事情,只觉着卫旸这突然心急下跪之举,甚是惹眼,便朝他多看了几下。却被元漓抓个正着,掐着下颚将脑袋转到了她的怀里去,不允许她再看别人一眼。
弄的她好不面赤,只能在心底暗恼元漓一句:这人霸道的都没个章法了!
“想卫皇子你少时便送来我东祁以示两邦之友好,先皇在位时,亦是不曾疏于教导,以国学府为来往,长皇子知识,桩桩件件到底都是为了两国长久。”
元漓缓缓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儿,柳眉高扬雪额轻点,优雅淡然的拢着元姝。就在卫旸抬头不解之际,话锋陡然转变了过去。
“可惜,南尧王似乎就没这个心思了,废元后以立偏妃于中宫,又有庶公子为宠,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便要加封太子。而这位太子呢,似乎一心想要与东祁为敌,啧啧,不知卫皇子可记得这号人物?”
此朝,几国都是延续着前朝流下的风俗,元妻出为嫡,妾出为庶,全然分明的很,等级制度更是森严。到如今倒是淡了些,就如元漓吧,西宫贵妃所出,只能算是庶女,却偏偏还是上了嫡出的位。元岚在西边的时候,没少寻些百年家族,挖这些老规老矩来给自己撑面子。
也亏得不是前几朝,若放在那时候,元漓便是天仙下凡的神女,只要不是中宫出的那都是白搭。
元漓的那番话立时扫了卫旸最后的一丝淡定,他比谁都清楚南尧后宫,他是王后所出的长子,随后还有同胞之弟妹。当年南尧王为保和平送他过来,也还是存了些愧疚的,便允诺了无论他此生归不归,那未来的王储都将是他的胞弟或是他。
少年没什么奉献精神,只是那时骑虎难下,若他不走,两国开战便是不可预测了。所以,走前也就真应了他父王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固定他母后的位置和胞弟的王位。
卫旸虽然是质子,可也是有暗线联络南尧的,却从没人告诉他这个消息,只说明那边有意瞒他。也不知道元漓是从何知道的这些,一经出口,无疑是字字诛心。
“不可能!”
当年他离开时,南尧王便十分宠爱一偏妃了,那女人还为他生了皇子,待遇较之他们几兄弟,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外人都说他是南尧王宠爱的皇子,可又有谁知道其中酸苦。所以,不可能这三个字,他说的时候都有些底气不足了。
元漓却是冷笑蔚然,这个男人是上了她黑名单的人物,不弄到死活不能,她是不会收手的。那满是算计的深意被元姝看的是一清二楚,知道元漓是要上招,她出奇的没多话去拦。
能早些送走卫旸,她也求之不得。
“公子胜其人野心无比大,听说你母后父族势力也不容小视,不过近来好像都被一一打压了下去,手段可是厉害着呢,此等人物,朕委实是佩服极。”
公子卫胜其人,元漓不想多说,就是个爱作的主儿罢了,待她打发了卫旸后,那小子也不过是个死人的名号了。可是现下,她也不多露,便是要套卫旸入局。
洋洋洒洒的话儿,向来不苟言笑的元漓是难得这么一回,就是坐在金殿上,她一般一句话都不过十字。肯多费时间同卫旸数清利害关系,就说明不止是元姝所想,送走即可那般简单了。
元姝捡了脚边的奏折便偷偷瞟了一眼,发现卫旸脸色已不复方才了,青白交加,似乎正隐忍着极大的愤怒,垂在长袍左右的手都紧握成拳。
“对了,听闻卫皇子的胞弟今年十八了吧,少年风范早是传遍,可惜……惨遭毒手,英年早逝。”
“嘭!”
元漓最后添的一把猛火,击中了卫旸的中心,玉立长身直接跪倒在地,儒雅样貌不复,狰狞俯首在地咬牙切齿便道:“陛下所言当真!吾弟……吾弟已……”
那眉宇间迸出的恨意,怵的元姝往后侧了侧,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这美男的变化,还以为会是个沉着到底的人,未曾料到,还是压不住心底的野兽。
“朕一直都觉得以卫皇子才能置于东祁为质,其实甚是可惜,想以朝官招募,又恐老派舆论。如今南尧时局动荡,只待公子胜上位可能就会战乱,偏生朕无心战时,可不知卫皇子愿涂炭生灵否?”元漓避之不答,却将最终的目的抛给了卫旸。
底牌一亮出,纵然是思绪起伏不定的卫皇子,凭着多年的心计,也明白了元漓的意思。若不想公子胜上位,必然便是要送这位才能超凡的卫皇子归国了。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归国,眼下似乎还能去报仇的卫旸,一时间怔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元漓,好半晌反应不过来。此时,早已是将入主西宫为皇夫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务之急便是速速回国□□。
“臣自是不愿与东祁为敌,明人不说暗话,若陛下能允臣立时归国□□,他日定以附属书为献,每岁进贡奉陛下为友!”
元漓无疑是给他打开了一扇不敢开的大门,看到了一丝曙光的他,为了能早日踏出这扇大门,自然是要付出很多的。
也不知道卫旸可曾注意到,元漓在听见他这番话时,精美的凤眸虚了虚,低敛时清光流转,有一抹名为不屑的东西正在逝过。
看的一清二楚的元姝立时就暗叫不好,元漓的最终目的定然不是送卫旸回国□□去!
很快,便听见元漓笑了,笑的甚是畅快,悦耳笑声婉转大殿,让元姝生了一层寒意,却让跪在地上的卫旸多了一分喜悦。
“好,既然卫皇子都如此说了,朕又怎好再扣人不放,只希望卫皇子能记住今日的话。”
此时的卫旸哪还有半分不从,一心挂记南尧的母后和弟妹,虽是心疑元漓的话,却也不敢丝毫大意。他不是笨蛋,那些暗线的人,心是朝着谁的,他自然清楚,就方才的那些事情十有□□只会是真的。一想到自己的胞弟已死,便是钻心的疼,若是回去迟了,估计他的母后……
“臣永远都会铭记在心,万望陛下相助!”
这也是他彻底明白了之后的路,瞧瞧连自称都变的恭恭敬敬,生怕是惹了元漓的不悦。
人是入局了,元漓笑的愈见危险,偏生卫旸是看不懂她的人,只能注定被牵着鼻子走了。玉手一挥,龙袍翻飞间,便扬声说道:“善!不过如今南尧尽在公子胜的掌控中,朕恐怕是不能光明正大的送你回去,只怕要委屈皇子了。”
不能光明正大,那就只能偷偷摸摸,卫旸权衡了下,只要能回了南尧寻了他外祖帮忙,□□之事也不是不可。一心只往南尧挂记的他,是再也没往深处想去了。
“臣一切听陛下安排!”
卫旸出殿时,尚还有些身姿晃荡,元漓长着声在后面添了一句话,只见那道身影一僵,下一秒便狂奔出殿去了。
“皇子茂仪仗受袭,死于乱箭之下。”
卫旸胞弟便是这皇子茂。
待人没了影儿,元漓才畅快的搂着元姝一阵亲,知道元姝疑惑,便点着她的小鼻头虚眸慢道:“啧啧,质子携东祁密书伤人逃匿回国,这个罪名应该够兵发南尧了吧?或者,放了他回去,待兄弟相残后,朕再举兵?来,姝儿说说哪个好?”
元姝只觉着透体生寒,这其中无论哪一个方式,必将是一场场血流成河的屠杀。她未曾料到元漓心思如此之重,几句话语引了卫旸上钩,下一秒便是身陷死局无疑,不止想要了卫旸的命,还要一举灭了南尧。
“你……”
☆、第109章
有了元姝的几日前后陪伴,元漓的身体很快就好的妥妥,一晃便是七月初头来了,眼看不消几日又要是元姝的生辰了,少女年十六,正直韶华期。
“你父王前几日还念叨着大办呢,待稍会陛下来了,与她说说可否。”
元王妃近年是愈见雍容却不显丝毫老意,绯红的双罗鸾宫装是一品王妃的昭示,华丽孔雀金簪双端束发,坠着珍珠的流苏轻晃,投下一抹亮丽的彩色光晕,旋过温和的柳眉间。
坐在身侧的便是元姝,微垂了首,敛眉捻着软烟披帛不语。对这突然进宫的元王妃,她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明明还是对她温善的母妃,可是……
到底是元漓的那番话给她心里扎了一根利刺,一想到身边的母妃是知道她们的那种关系,便有些怯的慌,生怕被突然问极不知如何是好。
“阿瑥今日怎么了?好似不喜听母妃说话?”元王妃略是顿了音,探手摸了摸元姝的长发,那黑亮的柔顺青丝生的不是一般漂亮。
闻言,元姝惊醒了些,仓促抬头睁大湿漉漉的晶眸便急道:“不是的,我有听母妃讲话,只是……”
只是这事她根本定不下来,元漓为了她的生辰,连避暑之行都撤了,明言要在宫中与她办宴。想想去年也是因为她的及笄礼,让众勋贵们在天都热了一个暑夏。
元王妃笑着点点头,牵过元姝放在膝上的柔荑,也不曾去问她那个只是为何意,大抵是懂了些,藏了温和眸底的恨意,便对元姝缓缓说道:“阿瑥今年都十六了,与你同年的女子业已出阁,那身边的孩儿都有了,可你呢……我与你父王这次想的,便是招了各公家的儿郎来,让你顺便瞧瞧看。”
这番话说的算是直白了,无非就是将生辰宴改为了相亲会。也确然如元王妃所说,东祁国风开放,女子十五及笄出阁是常事,可也有十五前出阁的,而世家则更喜欢幼时就定下儿女亲,一旦及笄日便是姻亲时。像元姝这般十六不出嫁的天家郡主,委实不多。
当然,元漓也是个特殊例外。
以元姝的身份自然是不愁嫁,护国王府的嫡出郡主,今上女帝的堂妹,哪个不想娶回府去。元王妃急着要为她择夫,那其中的缘由,也就她们自个明白。
“母妃,我今年不过十六,谈这事甚早了些,还是过些年时再说吧,我想再看看。”不说元姝如今不想与别人成亲,就是她这个年岁,放在现代还不过是上高一的孩子,心里的坎怎么都踏不过去,再说元漓又怎么可能允她嫁人。
大胆想想,若是自个儿真顺了元智的意与人成亲去……就元漓那个霸道的性子,狠辣的手段,罢,还是别想了好。
她的托辞入了元王妃的耳,自然就逆心了,但见那雍容的面容笑意一淡,蹙眉捏着元姝的手,不甚好气的说道:“莫给我说这些,前些年我看好的是阿叡,念着是你姨母的儿郎,自是喜欢你们在一起,这事不提也罢。如今偌大天都,数着人来,也还是能找到与之匹敌的好儿郎,不论如何,生辰那日你必须回去!”
隐隐这劝说变成了逼迫,元王妃也是急了,她确实是知道了元姝和元漓的事情,而且还是前些年知道的。这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接元姝回府的心思,奈何又不敢与元智明说去。元漓一日强过一日,这皇叔早已是不放在心中了。
元漓接人入宫前就说过及笄放人,元王妃只当是少女好奇心思,过些年就淡了,淡了也就自然放人走。可现在呢,元姝都十六了,元漓还不松口,由的元王妃是急煞了人。这几月进宫的次数也勤了些,想的无非就是接元姝回去。
上一次便被元漓给拒了,回府后干脆就与元智商定了相亲事宜,想着待元姝成了亲事,元漓这一国之主,也该拉不下面了吧。殊不料,以前还盼着她来接的元姝,竟然改了口。
“母妃,我真的还不想嫁人……嘶!”
她这句话显然是不对元王妃的心,被捏着的柔荑立时一疼,那自小就疼她的母妃,竟然用指甲戳破了她的手心,元姝疼的倒抽了一口气。
元王妃这才察觉,忙放开了元姝,有些措然不知的看着那摊开的小手心,渗出的几滴鲜血委实刺眼。见自己一时心急伤了元姝,立时就悔了。
“是母妃不好,母妃不好,阿瑥可疼?别怪母妃,我也只是为你着急。”
惶惶拿了白绢出来,轻轻覆在血珠上,元王妃不住自责,元姝眸中的不可置信让她更慌了心。孩子是她从小看大的,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是视作了命根,养到这般大,却要雌伏女子身下,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愿意!
“你便听母妃这次,回府瞧瞧可好?难不成你就愿此生老在宫里?这不是个好地方,趁着你父王如今说话还有人听,早点给你选条路,也是了了我们的心结,可好?”
元王妃也不想藏掖了,伸手拢了元姝入怀,便急切轻言,纵然是身边没了侍立的宫人,可也防不了隔墙有耳,到底是元漓的地盘,元王妃还不好翻脸。
这些话,元姝何尝没想过,她与元漓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都不会同意的,徒惹人笑谈罢了。可是在她想清楚后,踏入龙殿的那一刻,这些东西她都不想再顾忌了。只因为,元漓说过一切有她,不怕,放开了心去接受她的爱就成,管他谁个说去。
元王妃看出了元姝的迟疑中多了一分义无反顾,顿时心沉到了谷底,知道她一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禁冷然悲笑出声,抚着元姝的半边面颊,就道:“阿瑥向来心软,这个谁都知道,陛下当真是好手段,到底是攻心之人,母妃只恨自己当年未能留住你在府中……”
若是知道会是如今这种境况,当初便是以死相逼,她不信元漓还能接人进宫来!
“母妃,莫说了!”元姝哪受得了这样的话,被元王妃那般看着,眸中酸涩难耐就落下了泪来。她不是铁石心肠的,纵然知道和元漓的下场不会多好,可是现在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她就该继续下去。
“怎就不能说!她是帝王,她犯了错谁都不敢说,到头来只会是矛头对向你。我养了你那么多年,盼的无非是看着你嫁个好夫君,生儿育女便好,可真是笑话了,竟然被自己堂姐……”
真是说到激动处,元王妃红着眼便恨铁不成钢的拽着元姝手臂,实在是想不通她如何就与元漓上了心,那般不容人理的事情,怎么就能做出来!可是,余光不经意看见珠帘处的一角玄色飞龙裙时,哑了话口。
“嗯?皇婶怎么不继续说了呢,朕如何了?”
换了朝冕轻装而来的元漓,也不知道在帘外站了多久,只单是看她那似是沉沉戏谑的冰冷笑意,猝然看去的元姝就暗叫一声不好。
玉手一把掀开水晶间珍珠的帘子,曼步而入,刺着金线的腾龙玄裙逶迤在地。一殿寂静,立时只有流光溢动的帘响和僵硬的空气让人窒息。
“朕就在这听听,应该无妨吧?”
无视了元王妃满是怨恨的凌厉眼神,元漓直接过来坐在了软榻上,她今日原是想着带元姝去走走的,特意早些下朝换了身不繁琐的宫装,凤髻半坠一支白玉簪便了事。满是欢喜来了华纯殿,却不料听见了自家皇婶的那一席话。
可真是伤人的紧呢。
元姝被元漓那浓的抹不开的笑意渗的有些慌,这人也不知道是何时养成的习惯,似是不打紧的笑着,可下一秒就能转了势头要人命去,特别是她笑的最不正常的时候,就愈见危险。
“母妃只是想我罢了,也没说什么,你莫要再问了。”她委实受不了元漓那冷笑的模样,有意挡在了自己母妃的前面,知道元漓向来对阻挠者都是不会手软的。
那双气势凛冽的凤眸微眯,看向元姝的时候,直叫她颤了颤些许,可纵然是害怕也得护着母亲不是。可是元王妃不愿意了,推开了元姝就站了起来,君臣之礼也不见了,直接就开了口。
“陛下好气势,臣妾方才说的话想必您也是听清白了,既然如此也就不多说,阿瑥是我与王爷的独女,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母妃!”
元姝不曾想到元王妃会这般直接,从椅中跳起就拽着了元王妃的手,实实的被那话中决然吓到了。而上座的元漓也变了脸,尽管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却没料到会是元王妃第一个要跟她拼命的。
“瞧皇婶说的什么话?朕待姝儿乃是真心实意,也知道您一时接受不了,可姝儿与我也情投意合……”
“住嘴!无耻!”
元王妃是大家之女,读的圣贤书,奉行俗世人伦,元漓这番话无疑是无耻不要脸,两个女人谈何情投意合来?也不嫌臊脸去!
这一下,元漓是瞬间就冷了脸,戾气隐约的看向恨不得要同她搏命的皇婶,冷然挑唇。这世间多的是人不会同意她,可哪又如何?宁可她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她的元漓,只会让人慢慢接受,至于怎么接受,她倒是不介意从这位皇婶开始。
“朕念皇婶乃姝儿生母,方才的话只当不曾听见,护国王府的人便在外面,早些回府去吧。”
机会,还总是要给一个的。
哪知元王妃更怒了,明晓山有虎偏向虎山去了,指着元漓便道:“今日不带了阿瑥回去,我这人也就不回了!不顾世间人伦的君王,谈何颜面执掌天下,一己之私害了阿瑥,你可曾替她作想!”
“母妃!别说了!”
素来容不得人逆她的元漓已然起了杀心,元姝赶忙拉住母妃后退,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朝着元漓那边就稍是祈求的不住摇头。
☆、第110章
纵然是再能压制住脾气的人,估摸着也是忍不住了,更不论元漓的那脾气了,被自家皇婶指着鼻子骂,若还能赔笑应着,那可真就是她这个帝王的悲哀了。
“朕倒是不料皇婶这般为姝儿作想啊,怎么,南下的计划不弄了?你们以为送走了她,朕就能好?别痴心妄想了,朕要的人,还不是你们能带走的。”
敛了最后的笑意,元漓整个人都酝在了一片冷然之中,掠过元王妃的视线,是阴鸷而狂妄的,暗带一声不屑的冷哼,便戳破了那些不看入目的小伎俩。
元王妃面上多了一份僵色,在元姝错愕的瞪眸中,她脚下不稳便往后踉跄了几步,惶然想要避开元姝的眼睛,藏了心中的愧疚,仍是不改强悍的对元漓说到。
“臣妾明白陛下何意,今日只想接了阿瑥回府大过生辰,她如今年龄不小了,是时候择选佳婿,还望陛下恩准。”
确然,依照元王妃与元智的安排,接了元姝回府去,便快马加鞭的送往南方去,越远越好,只要能离了元漓的掌控。人一旦送走了,没了挂念的元漓定会册立皇夫走上正道去,待过些年接了元姝回来,也就没有多大关系了。
熟不料,自认为无比周密的计划,却原来早已被元漓了如指掌了。
尽管是心头有气,又对元姝惭愧,元王妃却还是挺直了腰杆压了方才的失态。她自然是舍不得送走元姝,可方才元姝的表现无疑是戳了她的心窝,与其犹豫不决留人在这被元漓使坏,还不如赶紧的实施之前的计划。
“母妃……”元姝咽了声,拉着元王妃的手松了劲。
元王妃侧首拉住了她发软的腕子,便急急说道:“阿瑥千万别怪母妃,母妃也是逼不得已才想了这个法子,你必须离开这里!”
到这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元漓投来的视线是既不屑又愤恨的,元王妃这个长辈可不是能抵挡的对手,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了元姝的身上,早些说实话,估计还有带人走的回旋余地。
元姝没想过怪谁,事情到这个地步,是谁都不曾想到的。曾几何时,她无比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没有人能来救她,当心被慢慢暖化后,她沉浸在了元漓奉献的爱中,却有人站出来了,甚至是扬言为她好。
“母妃,我是不会离开的。”无论是皇宫还是天都,她都不想离开了。
元漓不曾说话,坐在上首把玩着手中的如意簪,嵌着珠翠的玉如意通体晶莹,时而冷冷的哼笑着,似乎有意等待元姝的表现,在听见元姝的话后,明显多了一分悦色来。
等待太久后,最初的初衷总是难免会磨掉,可惜有太多人不懂得其中的意味,只以为所有的事情会永不改变。
“你在胡说什么?你必须离开这里!她只会害了你,你们根本就是不可以的!”元王妃好不容易压下的一丝火气终于是控制不住了,掐住元姝的手腕便大叫了起来,丝毫不顾及礼仪只想着能唤醒此时说胡话的元姝。
被掐的生疼,可也不及心如刀绞,初时元漓就曾说过他们有意要送走她,将她遗弃,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可今日亲耳所闻后,真的是伤及心脉,纵然知道是为了她好,可是这样的结果是她万万不曾料到的。
“母妃,已经迟了……”
清泪落过面颊,紧咬着粉唇轻轻摇头,有些固执却又心伤,迟来的事情总是这般徒惹人悲,改不了,也换不成。
元王妃又怎会理解她所谓的迟,只当是元姝一时糊涂入了心魔,红着眼便急急扬起一手,眼看就要朝惊震的元姝掴去,带着一阵厉风的手掌却在半空被人拦下了。
明白元王妃是一时气堵,元姝也没打算要躲开这一巴掌,换位思考,若她是元王妃也会下手打的。闭着眼等了好半晌,耳边除了母妃气极的重重呼吸,也不见痛疼袭来,迟疑的睁开尚且挂着泪珠的眸子,便瞧见元漓正甩开元王妃的手腕。
“你!”
元漓的力道过大,甩的元王妃径自便仓惶退了好几步去,险险扶住了案面才站稳了脚,不复温和甚至有些狰狞的端庄面容上写满了不甘和愤怒。
“母妃!”元姝下意识的想要过去扶她,却被元漓抓住了手拉入了怀中护住。
“不许过去,她会伤了你。”
元漓是什么都能忍,便是元王妃指着骂她打她那都成,偏生就是不愿意元姝受半分伤去,方才还能稳坐台上念着长辈留半分情面,却在元王妃抬手之际,冲了出来,无非是消殆了最后的善心。
“来人!”
这一声厉唤,早就站在外面等候的宫人立刻便随着余尚宫入来,尽管气氛甚是不对头,却无人敢抬头乱看些什么,唯唯诺诺的等着帝王的旨意。
“传旨去护国王府,王妃玉体不适,朕恩准留住宫中由御医照看,赐平成殿居,好生修养。”末了扔给了余尚宫一个意味无比深长的眼神,便让人拉了元王妃出去。
这莫名的旨意一出,谁都明白那是变相软禁的话,元王妃自然是不愿意,不住怒骂着元漓便被宫人拽了下去,丝毫不顾及她这王妃身份,拽扯中少不了碰撞,珠翠落地打散凌乱,便是腕间的玉镯都被拉脱了一只碎成了段。
“母妃!你快让她们住手,这样会伤了母妃的!”元姝仍被元漓禁锢在怀中,眼看着向来温婉端庄的元王妃发了狂,急的就去求元漓。
元漓的宫人又岂是泛泛之辈,如林倪那般会武功的角色多了去,陪王伴驾要的就是默契,一掌击在了尚在挣扎的元王妃脖颈上,人立时就没了声。在元姝反应过来之际,她们早抬着人快速离去了。
“好了,你母妃这会子是不能见了,待过些时候让御医去瞧瞧,且静几日再说。”戾气还未敛尽,元漓却低了好些气对元姝软声劝慰,就怕这丫头一时想不通。
元姝自然是放心不下,可她更明白元漓说的话是不会改变的,今日被这么突然一闹,翻了脸子,元姝也不好再去刺激元王妃了,只得应了元漓的话。
实说将元王妃扣在宫中委实并非上策,世人都知护国王元智独重爱府中元妃,这晨间还好好入宫的人,下午却说身体不适留宫里。旁的不知事的人大抵还觉得这是天家恩赐,可这旨意传到了元智的耳中,那就不一样了。
坐在软榻上,元姝已经出神一上午了,来同她汇报元王妃身体的御医都走了半晌,她却还捧着手中的茶盏静静不语,直直看着一庭花卉,彩蝶纷飞,面无半分异色。
米音再次入来瞧着这幅模样,也不曾多言,自打晨间听了护国王入宫的消息,她家主子便成了这般,大抵是还想着被软禁的王妃,以至于来人唤了她好几次,都没任何反应。
“郡主,王爷已经出宫了,陛下说过些时日就会送王妃回府的。”
果不其然,那好长时间都没反应的美眸终于有了动作,长睫轻颤,笼在一片阳光中的白皙面颊上有太多米音看不懂的情愫。
“母妃那可用膳了?”
“还不曾呢。”
这会已过午时,因为元漓不曾过来,元姝也没胃口用膳。而元王妃已经绝食一日多了,记忆中的元王妃是高贵的雅妇,端庄可亲,从未对她这个捡回来的孩子红过一回脸,视若亲骨肉疼爱。还记得她小时候常生病,元王妃是生怕她养不成,照顾了她便会去承云寺里祈求,往往都要跪上半天,只愿菩萨能保她一命。
这些年,元姝也是将她奉若母亲,无论大事小情都不会忤逆不尊,努力的扮演好一个乖女儿的角色,享受着母爱。可是现下,一切都变了,她忤逆了事事为她着想的母妃,只因为她对元漓动了心。
“母妃说的对……”逆女,养了一个逆女,不顾人伦廉耻,勾引自家堂姐,媚上的逆女,这就是她元姝,这亦会是她今后会被世人冠上的名头。
她失落的轻声呢喃,却不愿旁人多听,擦了眼睛的湿润,便侧首对米音说道:“做些甜米粥去吧,母妃喜欢吃那个,少放些桂花蜜入去。”
故作勉强的笑了笑,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既然开始了,就没必要自哀自怨,她懦弱了太久,现在终于有了勇气和元漓站在一起,那便由不得她再生改变。
米音应下,正待躬身下去,却忽然想起了一事来,便对元姝说道:“奴婢听闻西州那边传来大捷,折子也是刚送到宫来,七殿下首战便斩了封家老将,估计不日便能夺回州城,可是……不知为何,陛下却下令北营备兵,似乎又要开去何处。”
元姝听了个清楚,知道元颖无事还胜了,自然也松了口气,可是一想起打压的是元岚,这气也出的不是那般自然。至于后面的事情,她立时就明白了,知道米音是好奇,却又不好说出。
“陛下用兵自有她意。”
备兵之际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被元漓有意放回南尧的卫旸,可是即将掀起风浪,为了符合个人恶趣味,元漓选择了兄弟相残的模式,只待卫旸同公子卫胜争个你死我活,便大军压境一举吞灭。
这计谋,委实狠而毒辣。
☆、第111章
元姝终究还是忍不得自家母妃那绝食的行为,硬是在平成殿前跪了整日,最后还是元漓下了旨允她出宫,元王妃方才肯入食。
为了这事,元漓也生了闷气,人都扬言要给元姝选夫婿了,她就这么给放了回去,还不得叫元姝赶着趟的见那些个男人。愈想愈发是不得劲儿,奈何自家皇婶以死相逼,她瞒的下一时,只怕事发后元智也不会善罢甘休,莫可奈何,她也只能走这边走不得的路。
取了搭在膝盖上的绢子,浓浓的异香味便激的元姝往后仰去,可这一动便不小心牵到了伤处,在石台上跪了一日可不是闹着玩,白皙滑嫩的皮肉磨破了好大一块。
“嘶!疼……”
元漓正待给她换药的手不曾停下,甚至还故意按在了伤处旁侧,痛的元姝小脸扭成了一团,她方舒了口气,不善道:“下回若再敢这般闹,饶不了你。”
故意拿出架子来吓元姝,可偏生执着白玉茄撒药的手又轻柔到了极点,瞧着那尚且渗着些许血丝的膝盖,便是再生气也不及心疼。
元姝瑟了瑟肩,除了去跪求,她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也好在是元王妃吃她这套,眼看跪了一天,再是怎么生气,也选择了松口。
“若不是你激了母妃,她也不会那样的。”
元漓哼笑一声,妖妩的面上瞬间有了几分厉色,坐在锦垫矮凳上,将元姝放在她腿上的双脚往怀中拢了拢,慢慢的往伤处抖着药粉。
“迟早总归是要说的,如今说开了,也未尝不是件坏事。”
与其说元漓心思细腻,倒不直说她是攻心防人,便是如今元姝对她敞开了心,却还是没有太多安全感,元姝的性子她清楚不过,总是要顾忌这个那个。这次如果不是元王妃站了出来,元漓也会在恰当的时间不经意的将她们的关系公布出去,只想在名义上更加套牢住元姝。
不过,被元王妃这么一闹,事情似乎又要从新定论了,但也不见得是不好。
元姝可没觉得这事哪里不坏了,她没元漓那么多花花肠子,三观尚且正常,自然是怕这怕那,每每想到自己母妃那怒极带着厌恶的眼神,她便有些抬不起头来。
“母妃说,生辰那日……你便不要去了。”
有些结巴的说完了这句话,元姝也不看元漓的表情,垂着头就绞着自己的手指。昨日元漓之所以能答应她回府,还是她自己说的可以由元漓陪着一起回去,届时就算是相亲宴也无所谓不是。可谁都想得到,元王妃怎么会点那个头呢。
元漓的脸色倒是不曾变,只是撒着药粉的动作重了些,捏着元姝隐隐绷紧的小腿骨就说道:“你真行,昨儿个是怎么跟我说的?这才多久就变卦了,姝儿真当我好糊弄是不?”
向来元漓对元姝都是千依百顺的,但凡元姝说出的话,那是想法设法的要办成。就拿这次生辰宴来说,若没元王妃那席话,元姝撒撒娇,人自然就能出宫去。可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明目张胆的要选夫婿,元漓哪儿还坐得住!
元姝自知理亏,可抵不住那是她母妃的死令,知道元漓去了会坏菜,所以干脆逼着元姝不准元漓去,这下可就苦了夹在最中间的她了。一头是以死相逼的母妃,另一头是已经开始含娇带嗔又暗藏杀机的元漓,权衡久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打通元漓这。
“你放心吧,我不会看那些人的,待晚宴过后,就可以回来。”她努力的保证着。
元漓才不信,嗤笑着扔开了手里的白玉茄,便顺着欺身上去了,将元姝半按在了小榻间,压着软绵的圆枕,小心避过伤处就循着檀口而去。
“你就是个小骗子!”这是元漓几年下来,最深的领悟。
元姝红着面推搡不开她,也只好任由她作乱,胡乱咬在唇间的银牙下了力,刺的她好生不适,混乱的馨香中,细弱的嘤咛声泄露而出。霎时,元漓沉醉闭着的凤眸睁开了,泛红的眸底早是一片狂乱。
“姝儿,我要……”
“……”
又过了三日,元姝才带着元漓赐下的不少御品,随着元王妃同来接人的程文孟一起出了宫。离开宫门时,挑着珠帘便瞧见女皇陛下站在城楼上的孤寂身影,玉姿迎风似要飞天般,明黄龙裙挽了天地之色,风华绝代的妖艳。
元王妃不愿意跟元姝说话,本来是定下清晨离宫的,却因为元漓和她在榻间厮磨太久睡过了头,一直耽搁到了下午。
“还不放下来,成何体统!”纵然是再不想说话,可一瞧着元姝那露出一丝依依不舍的模样,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被这突然出声吓了一惊的元姝,手一抖就放下了帘子,瞬间元漓几近模糊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底。抿着唇便垂首努力乖巧的说道:“母妃,我只是看看……”
元王妃本就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便是元姝忤逆了她,可骂过一次后,也就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训了。一想起方才上车前,元漓那拉着人不肯松手的场面,她就觉得荒唐的很。
“还肯叫我一声母妃,就说明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亏我自诩大家所出,以为能教出个优秀的女儿来,也是我想多了,人心难测。”
元姝的头是低的愈发沉了,这是元王妃几日来和她说的最多字的话,却是格外的刺耳,远比斥她逆女还要难听。可她却只能受着,无从反驳。
她的生辰该是明日的,可不知为何,等了几天的元王妃突然就要闹着今日必须回府,说是要给元姝准备,可口气却似有深意。元漓是不爱听,可元姝却不能不听,只好提前了一天出宫。
再回王府,只觉恍若隔世,那个自小长大的地方离去太久再归,散不去的熟悉和亲切一一回笼,走过幼时蹒跚的廊道,一草一木都是分外的亲近,让她难得有了心安的舒适。
“丫头好些年不回来,你父王让人给你凿的池子都长满了荷花,你说你喜欢红尾锦,他还特意嘱咐了下边的人去南尧国运来呢。”
纵然有自家兄长程文钦通风报信的程文孟,也是好些时间没见元姝了,这些年她都被元漓有意隔离在深宫里,便是大型宫宴都不给她出席,少见外人。四年一晃而过,若非去年的及笄礼,只怕她今日还要第一次见这些人了。
“程叔叔如今似乎越发年轻俊雅了。”
倒也不是她玩笑,素来运筹帷幄坐镇的大军师,虽不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经过风霜的打磨那也是难得的俊美大叔,虽然不是元姝喜欢的类型,却也免不得夸赞。也不知为何,一见着程文孟,她这乱成麻的心就能静下很多来。
“小丫头现在越发会惹人话了,程叔我可是老了再好看也不及你啊,也莫不怪的有人还挂念着至今忘不得。”摸着下颚续起的胡须,程文孟煞是神秘的笑了笑。
元姝不解抬头问道:“程叔叔刚刚说什么?”
“无甚,无甚,再往前去看看吧,这些年府中可变了好多呢。”
程文孟有意岔开了话题,挥手便带着尚在疑惑的元姝往前走去,才过了几步,便见前方奔来一抹绿色身影,待元姝看清了些,才停脚惊喜的唤了一声。
“青豌!”
“郡主!”
最后一次见青豌大抵也是去年及笄时,元王妃领了人来宫里见她,匆匆说了几句话便行开礼了,也是那时才知道青豌方才嫁人成妇,这又是一年不见,也不知如何。
“郡主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天天都挂念着,可那宫里又去不得,可是想煞了人!”边说着,就落起了泪,一发不可收拾。
元姝也忍不住红了眼,两人自小一处长大,虽是主仆却更似姐妹,握着青豌因激动不停颤栗的手,便忙道:“你别哭了,听说你现在有身子了,方才怎么还跑那般快,都不知道小心些。”
“奴婢这是高兴嘛,郡主也知道了?所以才回来看看奴婢?”青豌擦着喜极的眼泪,翘着唇角看看自己隆起的小腹,便含羞一笑。
已是一番少妇风采的人,却仍旧让元姝有幼时相处的感觉,只觉亲近。点点头,看着襦裙下被她用手故意抚显的小腹,颇为感叹的说道:“是前月母妃告诉我的,礼物都给你备好的呢,青豌都有孩子了,真是……”
“郡主是在说我老了吗?若是可以的话,奴婢才不想那么早成亲,可哪叫郡主你不带奴婢去宫里。”说起这事,青豌还有些怨,她一心想随着元姝去伺候着,就是元漓那儿都松了口,偏生元姝不愿意,叫她为这事梗在心中好几年。
元姝敛眸藏下一分不自然,拉着青豌的手便笑道:“说什么胡话呢,如今成亲有了孩子,这才是好的,日日伺候着我,只会苦了你。”
在被元漓囚住的时候,她何曾不想在陌生的后宫里有个能说话的人,可是她不能,她不愿。
回了府自然也要去拜见元智的,与青豌说了好一会话后,一行人便过去了正院,可是才去便听闻她父王不时前刚出了王府去,不免有些松了口气。正要回自己院子去看看,元姝却遇着了元王妃身边的大侍女,道是唤她去梅苑,她母妃在那等着。
“梅苑?母妃在那里做什么?”她有些不解。
可一旁的青豌一听这话愣了愣,转而就偷笑了起来,却在元姝看过来时,正了面色说道:“郡主去瞧瞧自然就知道了。”
莫名的,元姝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112章
四季皆盛的梅苑,便是七月也花团簇簇的极美,元姝过去时,入了藤萝花架下的石刻月牙门,却不曾找到唤她过来的元王妃。慢走了几步,便驻足在了一株梅树前。
说来,这地方真留下了她太多回忆,曾几何时,那个手捧着泥土种着梅树的女孩和少年,不知觉的已经淡出了记忆,蓦然想起,只觉往事不可追。
素手抚过梅间,采下一片粉瓣,也不知是为何,她对这花是愈发无感了,大抵是在元漓当年于御园中迫着骁叡戴花后,她便再也不喜了。
“阿瑥。”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那是男子特有的清离嗓音,入了耳中煞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元姝捻着花瓣的手指一僵,下意识的咬着唇畔,有些不敢转过身来。
“阿瑥,是我。”
知道元姝是听见了,再一声掺了些许笑意的唤出,任是元姝再想装作不知道,也是不可能了。近在咫尺的声音提醒她,那人就在她的身后,只要微微转过身去,就能看见。
可是,她却有些发怯。
当年元漓究竟同他说过什么,元姝不曾知道,她只知道他看她的眼神变了,尽管还是温柔的,却多了不一样的东西。直到他被送走,她见他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趴在城楼上泪眼模糊的目送他离去,她竟然还生了几分解脱的心思来。
她是了解元漓那人的,那年在御园中俯身耳语时,定然是给他透了底儿,以至于元姝根本就不敢再直视于他。
“可是不愿见我?”
元姝不转过身,骁叡就走过去,曾经尚且青涩的俊雅少年转眼间,已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了,脉脉含情的月眸微挑,棱角分明的俊颜上写满了戏谑。
“啊……”元姝被他突然靠近的举动惊了一下,仓惶往后退了几步,指间的粉瓣捉不住滑了出去,待站定了脚,才看清了对面的人。
当真是与四年前不一样了,如今的骁叡是更加耀眼卓绝,龙章凤姿,远比四年前的他,还要惹人眼。
一直关注着元姝,自然是瞧见了她那疑似受惊的小动作,骁叡不免有些失意,淡了几分笑颜,沉了声慢慢说道:“是不认识我了,还是你忘记我了?”
“叡……叡哥哥。”几经思量,还是唤出了曾经无比顺口的称呼,也不知是时间过太久还是如何,再次唤来,只觉的甚是拗口不适。
不是没听出她话中的生疏,骁叡微扬的唇角浅下几分,却不减丝毫温柔的将手中方才折下的梅枝,递到了元姝的面前。
“拿着,方才瞧着开的不错,便折了赠你。”
不知如何是好的元姝,只能愣愣的接过花枝拢在手中,握着被骁叡握过的地方,残留的余温让她不禁敛眸心中有些不安。四年不曾入京的骁叡为何出现在了护国王府,而且之前还没有半点风声露出?
“你几时来的天都?怎么都不先告诉我一声。”说完这话,她就红了面,不是害羞而是紧张,于现在再见的骁叡,她虽是有些小惊喜,可那份陌生感终究是成了两人隔阂。
高出她太多的骁叡便站在她的前方,沾了红梅淡芳的玉长身姿往元姝这靠了靠,投下一片阴翳细细打量着开始垂头的少女。
想当年他被送出宫时,正病在身,发热的糊涂,以为是再也见不到元姝了,却在最后撑着掀起车帘时,看见了那抹娇小的身影。虽然她很快的就不见了,可他知道她在哭,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还会再见到那个丫头。
“昨日将到,你尚在宫中,听闻今日要归来,便不曾通知去,可惊喜开心否?”
如今的骁叡再也不是当年的骁叡了,那时的他还煞是单纯,养尊处优的世子生活让他把太多的事情看的太简单。直到被元漓的话狠狠打了一拳,他终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再次站在元姝跟前的他,已经是心机深沉,谋算帷幄了。
惊喜?倒是惊多于喜了,元姝勉强笑了笑,她那话只能算是客套话,骁叡与元漓的婚约不曾取消,如今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护国王府,自然是有预谋的,若是真给她递个消息,元漓还不第一个知道。
所以,她只想知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自然是开心,不知叡哥哥可曾看见我母妃,方才说是她有事寻我呢。”她现在可是一心将元王妃放在了前面,难得人主动要寻她,元姝可是不敢耽搁。
“姨母方才走了,让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几年不见,小阿瑥也大了,更愈发的好看了。”努力压下了心中的失落,骁叡还是由衷的赞叹了几句。
少女倾城容颜虽是素淡,不施粉黛的双颊梨涡轻旋,更甚当年风光,一颦一笑都揉了一分别样的美感,淡了青涩,却还是纯真无暇的。
闻言,元姝也顾不上装娇羞了,一听元王妃已经走了,她就知道事情要坏了。骁叡悄悄的到了天都,而元王妃又以死相逼接她回来,现在更是为两人制造机会,已经不是当年的傻丫头元姝,现在只知道要赶紧的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多些叡哥哥夸赞,我方才回府,还未回院子去看看呢,既然母妃走了,我也该过去了。”也不知道是跟元漓待久了还是如何,她现在可是越会拒绝人了。
说罢,便要绕身离去,拿在手中的梅枝是握的紧紧,却在侧步之际被骁叡抓住了手腕。立时,元姝就惊瞪过去,依然是笑意不减的男人,却不难看出危险的气息已经开始释放。
“我只想同阿瑥说说话,四年不见,阿瑥怎么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了,我有这般讨你嫌?”按捺不住的一声冷笑从喉间滑出,有些落寞却又不甘,握着元姝的手腕紧了几分力,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变了脸的元姝。
“你先放手!”
元姝向来柔弱,平日被元漓那练武的女人拽住都挣不脱,更别提文韬武略的骁世子了,男子本就气力大,捏着她细腕的手就跟铁似的,怎么都甩不掉,当下面色就白了一层。
这些年,因为元漓的独占欲,从来都不许元姝和别人多接近,能碰的只有她一人,甫一被异性这么一抓,真是叫她又气又急,生怕哪里多了一双眼睛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阿瑥还真是狠心。”
不得不说元姝那疑似避嫌迫不及待要甩开人的动作,真的是犹如万箭穿心般刺痛了骁叡的心,沉寂四年再见,没有预期中的激动喜悦也就罢了,却不料女孩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了,连拉手都会厌恶,当真是变了。
狠心?如果可以的话,元姝更愿意自己是个没心的。她对骁叡本就不是爱,当年的情愫论及起来,也不过就是喜欢罢了,要知道爱和喜欢的差距真的是太多。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元姝能接触到的男子只有他这个表哥,温柔帅气的男孩谁都是会动心的。
有双方家长的撮合,更有少年的爱慕之意,本就是随遇而安的元姝,也就随了去。私以为此后的人生便是嫁于骁叡,有姨母做家婆,家中无妾室,在这个陌生的古代算是极致的幸福了。
可谁都不曾料到,中途会出来个元漓,打乱了一切的计划,改变了几多人的命运,首当其冲便是骁叡和元姝。
“男女有别,叡哥哥还是快些松手,若是叫人看见了不好。”
更别说骁叡现在的身份还是今上女帝的婚约者呢,偷入天都私会元姝,若叫元漓知道了,不劈了人才怪。
元姝的话再一次戳头痛了骁叡的心,他是被元王妃秘密接来天都的,至于是为了什么,他早就知道了。尽管现在还挂着女帝婚约者的名头,可他知道元漓是不会立他做皇夫的,如今他的心思只想花在元姝的身上。奈何,女孩的心思却不是当年了。
“男女有别?阿瑥可真是会伤人心,我这辈子是做梦都没料到你会对我说这句话。”淡减笑意的俊颜上,隐约有了几分惨然悲痛,到底是沟壑丛生了。
元姝自然是见不得骁叡这般模样,可她也没办法,有些事实总归是要面对。当年见到少年时,她确然会心跳不已,含羞多时;可现在呢,心如止水,便是一个随便的动作,她都是要先考虑到自身和元漓去。
这人心啊,到底是太小,被一个人填满后,也就只能对另外的人无心了。
“叡哥哥,我……”
“莫说我不喜听的话,我等了四年,熬了太久,为的只是再见的欢喜。可阿瑥你不开心也就罢了,却要连我也划做了外人,当真是可笑。”
握着那株骁叡亲手折的梅枝,元姝只觉的手有些发麻。对于骁叡她更多的还是愧疚,如果没有她,以他骁府世子的身份,定然是别样的少年风发,而非如今被挂着未来皇夫的名头,被千万规矩束缚,还徒惹伤悲的境界。
说到底,都是她元姝做的孽。
还亏的是骁叡不知道她如今对元漓的心思,若是知道了,只怕是……
☆、第113章
元姝清楚,她对骁叡没了丝毫再见的喜悦,这绝是不可笑,而是可悲。大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匆匆瞥过被捏出红印的细腕,她忙退后了几步去。
“有些事情都过去了,再提也无用,叡哥哥还是让开路予我回去。”
大抵是真被元姝的话所伤,骁叡冷着脸半晌终是侧了挡道的身,借着缝隙,元姝迅速拢裙往外疾去,总算是明白了青豌和程文孟那些掺了异样的笑。
她走的极快,茶色的凤头菱缎宫鞋踩在青石板上,只落下几声浅息,粉色的花瓣随风落下,走的甚是干脆,一眼都不曾回头看来。徒留下站在原地的骁叡,望着那抹略显慌乱迫不及待离开的娇影,麒麟回纹广袖下五指紧握成拳。
一切都变了……
早在元王妃逼着提前回府时,元漓就曾同元姝说过其中没个好事,元姝只当是元王妃都明说了要选夫,想着届时自己不去看任何一人就成,便对臭着脸的元漓是千万保证,才换来提前一日回府。可未料的是,骁叡竟然出现在了王府。
这事情,突然就有些诡怪了,从梅苑出来,元姝就上了心,直觉骁叡的出现有问题,却也不好去问元王妃,只得让人往宫里去传个信给元漓。
不过,她自然不会提及骁叡来王府的事情,便是再危险的人物,那也是自家姨母的独子,她的青梅竹马,她还不曾狠心到将人往元漓手上送的地步。递给元漓的信,无非是离宫时,那冷艳的女皇陛下强烈要求的,必须到府就写一书报个安去。
“郡主的字可是愈发好看了!”站在一旁的青豌侧首多看了几眼,便欣喜赞叹到。
握着长笔,元姝只浅笑摇头,小字清秀修长,笔风婉转时却又多了一分凌厉,柔中带钢,站近了一瞧也极是好看的。她这字还是元漓手握着教出来的呢,虽然前些年她极不待见元漓,可人却是不敢耽搁了她的文学培养,便是逼着迫着也要教她写字。
至此,那一手书法上不了台面的元姝是勤学刻苦,锁在宫中无事就拿着元漓的字帖临摹,最后再写出的字来,三分原味七分多了元漓的影子,却不若元漓那般杀气腾腾,独造出了别类的小清新风格,便是如今也没少被元漓取笑这事。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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