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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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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撬了我哥的女神 作者:七只瘦牛

    第9节

    “嗯。”

    袁溪给两个男孩子打电话,响了半天那边才接起来,都还是瞌睡声音。她先是说了得奖的事儿,一个男生很淡定,另一个被吓醒了一大半,逗得袁溪咯咯直笑。

    两人都表示得二等奖真的不错了,袁溪笑嘻嘻地邀请他们俩明天一起,可惜他们都有课,再者也可能是不习惯跟一大群女生呆在一块儿庆祝,就婉拒了。

    袁溪松了口气,又通知了齐恬甜和徐芳洲她得奖的事儿,果不其然讨了两顿骂,那俩还立下重誓说明天一定到,要狠狠地宰袁溪一顿。

    她都无语了,怎么周围的人尽是些刻薄的刀子嘴啊,到时候可别把学姐吓着,想她袁溪如此一个温文尔雅之人,当初怎么会想不开交了这种暴恐盆友,哎,千万不要抹黑了她在学姐心目中的形象才好啊。

    想了想又给米娜和崔思研拨了电话过去。米娜明晚有事,不在学校,十分遗憾地表示下次一定来,袁溪觉得自己下次要不得奖都对不起她了。

    而崔思妍居然又处于拨不通电话的状态,袁溪只好有空再打。

    第二天中午她跟孔若愚都快集合了还没给崔思妍打通电话,袁溪反复重播,每次都告诉自己这必须是最后一次了。

    正习惯性地准备按重播键时,崔思研突然接起,“你打那么多电话干嘛!?”

    袁溪莫名其妙地被凶了一顿,差点骂回去,不过一想到这可是医学院的大大就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我建模拿了奖,想请你们嗨一下,给你打电话一直不接……”

    电话那头模模糊糊的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崔思研沉默了半晌才低低说:“祝贺你,袁溪,可惜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来不了了。”

    袁溪不无失望地啊了一声,低落地回道:“那好吧,下次再一起吧,这次学姐和我室友都在呢,真想告诉我室友我认识了你们俩大神…那你忙吧,我挂了。”

    “等——等一下,袁溪,你现在有空吗?方便帮我买一点氯唑沙宗吗?”

    “…啥?”大哥,我听不懂啊!

    “我等下用短信把药名发给你,你帮我带到实验楼下好吗?”

    袁溪糊里糊涂地应了,孔若愚下楼就看见她立在那儿一副呆样。

    “怎么了?”女神走过去搭上她的肩膀。

    袁溪的老脸刷地红了,扭扭捏捏地把手机举到孔若愚面前,“崔思研说她不来了,不过让我帮她买个什么药送到实验楼去,好像还挺急的。”

    孔若愚看了一眼,“咱们一起,先去药店,再去实验楼?”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先提醒一下,前方可能有令人不适的情节。

    ☆、第 27 章

    她们俩到楼下才给崔思研闪了电话,崔大大在那头指示她们拐到大门的另一边去。

    过了几分钟袁溪才见她一路小跑过来。

    袁溪吃了一惊,待到崔思研跑到眼前还夸张地揉了揉眼睛,“你居然穿裙子了!”

    崔思研披散着长发,没戴常见的的那副框架眼镜,身穿一条墨绿的连衣裙,又似乎涂上了秾艳的唇色,衬得皮肤苍白,全无血色,整个人都有种吸血鬼般蛊惑人心的诡异华美。

    袁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继续浮夸地张大嘴巴,不无惊艳地感叹道:“我说你…收拾一下还挺好看的嘛,”随即又加了句大前提,“虽然不可能比得上学姐。”

    崔思研不像平日那样反应迅猛地堵她,只毫不在意似的接过她手中的两盒药看了看,然后俯身紧紧抱住袁溪,把袁溪吓得心脏漏跳一拍,完全不明情况地张着双手,也不敢回应。

    她感觉崔思研极轻极浅地碰了碰她的头顶,等她反应过来崔大大似乎吻了她的头顶之后,她的脸轰地炸了。

    崔思研松开已然僵硬成石像的袁溪,看见孔若愚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又靠过去,“脸色别那么难看,没忘记你。”说着在孔女神的侧颊印上一个唇印。

    袁溪忙把她推开,“你疯啦!?”

    崔思研笑着将一小团东西塞进袁溪手里,几步跑出去,只剩声音还在原地回响:“玩得开心,看样子快下雨了,别忘记带伞。”

    袁溪险些要被气得炸肺,从包里好不容易翻出一片湿巾来擦学姐脸上那个口红印,忿忿道:“你说她打扮那么花枝招展的干嘛去啊?气死了,还涂口红,还敢亲你!”我都没亲过!

    孔若愚也蹙起眉头,“她今天怎么了?…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袁溪停下手上的动作,“确实有点儿怪怪的,要不咱们上去?”

    手机又开始震动,袁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还带出刚才那个崔思研塞她手里的小纸团。

    崔大大就发了条短信过来:【等下有门课要答辩,我的手机会关机。】

    袁溪搞不懂了,你要关机通知我干嘛?说的跟我要给你打电话一样…你亲学姐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孔若愚侧头看了看短信内容,“是答辩啊。”

    袁溪嘟囔:“答辩她穿成这样?相亲还差不多。”

    打开纸条一看,上面用绿色粉笔画着一个正方形,中间还连着一根对角线。

    袁溪:……

    “她到底想干嘛啊!?”感觉自己的智商正受到前所未有的鄙视,袁溪已经出离愤怒了。

    “你室友快等急了,我们先去吧,晚上有时间再来找她。”

    袁溪只好拉着孔若愚往校门的方向走去,途中被崔思研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吹了一阵风就开始飘小雨,云层也越积越厚。

    身边三三两两走过去几个穿着学士服的学长学姐,似乎都在低声讨论着谁谁谁论文抄袭的事情。

    袁溪瞟了一眼他们黄色的领子,问孔若愚:“毕业论文还有人敢抄袭?”

    孔若愚把被风吹得四处飞散的头发撩到耳后,“嗯,可能吧,你离毕业还有两年呢,到时候我给你把关。”

    袁溪本来还没想到自己,被学姐这样一说,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两年后,学姐不是已经毕业了吗?那时候还想着我……开心~

    走过高压线的时候,袁溪光听着电流滋滋的声音头皮就开始发麻,不由往孔若愚身旁贴了贴,“学姐啊,我跟你说过没有,我每次走过高压线内心都怕得要死,生怕咱们经过那一瞬间空气就被击穿了,然后在中间的我们就碳化了,啊,黑乎乎地死了。”

    孔若愚好笑地伸手揽着她,“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死?不过现在正下着雨,可能等一下还会打雷,确实增加了你所说的可能性,所以……我们跑吧。”

    “哈哈,好啊,预备——1,2,3,跑!”

    两个人幼稚了一把,跟小学生似的嘻嘻哈哈地在蒙蒙细雨中比谁跑得快,不多时就到了跟其他人约好的ktv楼下。

    袁溪等了半天不见人,雨也越下越大,就不耐地给罗琳拨过去。那头吵得很,罗琳扯着嗓子,“你怎么还没来啊!?我们都唱了好久了!梦享音乐家122!快来!”

    袁溪默默把电话挂了,拉着学姐上楼直奔122。

    刚打开门一个枕头就飞过来,许久不见的齐恬甜笑声还是那么魔性,“大头哥,你怎么才来啊,嘿这谁啊?”

    孔若愚把门关上转过来,灯光正好照见她的身形,房间里顿时就只剩背景音乐还在响了。

    罗琳和齐恬甜举着话筒有些傻眼。

    徐芳洲呆了两秒才回身点了暂停。

    袁溪觉得这场景实在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才说:“额…这是,建筑的孔学姐。你们都知道的吧?嗯,学姐,这是罗琳,我隔壁床的,她是齐恬甜,还有这是徐芳洲。”

    “你们好。”孔若愚礼貌地笑笑。

    那三个反应过来,连连七嘴八舌地回道。

    “学姐好。”

    “孔学姐,嗨。”

    “你们继续啊。”袁溪指着屏幕上的神曲。

    坐在点歌器旁的徐芳洲觉得简直丢死人了,立马站起身坐得远远的,“你们刚来,先点吧。”

    袁溪也不客气,牵着学姐的手坐过去点了几首,剩下三位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室友面面相觑。

    孔若愚推门出去想要洗个手,齐恬甜看到门关上,立马一屁股压到袁溪身旁的位置,另外两位也凑过来,“大头啊,你什么时候攀上孔女神了!?”

    “我去,原来你还没忘了帮你哥泡女神啊?”

    “您这保密工作做得可好,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声儿也不透。”

    袁溪听见“泡”字,一瞪眼睛,“就那么就认识了呗,我这次建模就是多亏了她帮忙呢。你们一个二个到处乱飞的日子里,还不许我寻找下一春了是吧?还有,我说,”袁溪郑重其事地压低了声音,“学姐真的特别好,你们给我把以前的偏见都统统抹掉,知道不?”

    “哟,还是‘真爱’了?官人,你怎么舍得抛弃奴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

    孔若愚又进来了,三位室友噤声默默坐回原处。

    唱了两首之后,屋里的气氛虽不像最初那么尴尬,却还是笼着一层小心翼翼,袁溪在心里叹了口气,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寝室四个人的讨论组指给学姐看。

    “学姐,你念念这个网名。”

    “?”孔若愚盯着屏幕念出来,“挪林的森威?”

    袁溪的满脸期待瞬间变作了失望,“你居然念对了!我认识的每个人都会把这个名字念成挪威的森林。”

    在一边支起耳朵的罗琳听见这句话暗道不好,下意识准备扑过去捂住袁溪那张大嘴,可袁溪已经挤眉弄眼地对孔女神说了出来:“这是罗琳的昵称,她说她想有深v,就取了这么个艳俗的名字,啧啧啧。”

    罗琳把慢了一步的手移回来盖住自己的眼睛。

    “还有还有,你看这个‘冬天的菠菜’是徐芳洲,为什么是冬天的菠菜呢?因为秋波没送出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芳洲和罗琳掐死袁溪的想法都有了。

    孔若愚微微一笑,“那‘下雨不愁’呢?”

    袁溪一怔,徐芳洲一面说着报应不爽一面冲过来捂着袁溪的嘴,而罗琳也赶紧见缝插针地给女神普及,“因为她的外号叫大头!女神女神让我告诉你!她特别喜欢在床上呆着,每次问问题都从蚊帐里伸出一颗脑袋,吓我们一跳,所以就都叫她大头了!”

    原本凝固的气氛这下直接被打破了一个豁口,三名室友开始纷纷吐槽袁溪两年来发生过的囧事,还把袁溪一直按在沙发上不许她插嘴。

    袁溪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也觉得憋屈得很,不知道该不该表现出欣慰。

    挣扎了几下,见她的室友和女神全无间隙地坐在一块儿,袁溪还是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崔思研将注射器拉到底部,按着神志不清的男子的手臂,把针尖插/进静脉,随后缓缓将满满一管空气推进青色的血管。

    男子被严严实实地绑在角落,双目早已失神。

    崔思妍等了片刻,见他逐渐开始疯狂地颤栗,面上也浮现出痛苦到极致的神情,可绝望的叫喊声却被封在他嘴上的胶带全数锁住,只能发出野兽般沉闷的呜呜声。

    崔思研冷眼看他。

    袁溪抓着话筒和罗琳一面唱歌一面深情款款地对视。

    男子状若疯癫,在地上青筋暴起地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紧紧捆缚在他身上的绳索。

    崔思研躺在一旁的简易小床上,对着灯光注视眼前注射器内的透明液体,然后把手臂举起来,找准了位置,不紧不慢地按下去,直到完全推进。

    袁溪看徐芳洲和齐恬甜边对唱情歌边演v,笑得眼角沁出两颗泪珠,肚子也疼得她直不起腰,而学姐把倒在沙发上的她扶起来,全无说服力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要笑了,这明明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额。。。这个情节是我第二想写的,就是这样。。。喜欢崔的同学。。。sorry(?(?)?)

    ☆、第 28 章

    白炽灯明晃晃的光线刺得袁溪眼睛发疼。

    不只是眼睛,她的脑子也一直在嗡嗡作响。

    而对面那个人的声音还在继续,“…你是说,你们下午两点见到她之后,就去了校外,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宿舍?”

    “对,袁溪的三个室友都可以作证,你们还可以把校门口的监控调出来看一下。”身旁的孔若愚全程冷静地回答。

    头发灰白的警察大叔将手中笔录本递给站在一边的的另一个年轻警察看了看,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点点头。他将本子推过来,“在这里,签个名字吧。”

    袁溪的眼睛又涩又涨,嗓子发干,整个人都仿佛憋在水底,呼吸不能。

    两个警察出去谈了会儿,那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又推门进来了。

    他掏了根烟出来点上,吸了一口又打开左边的窗户吐出烟气。

    “这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哈…你们跟那个女孩儿关系不错吧?”

    孔若愚瞥了一眼满脸哀绝的袁溪,“她年纪小,没见过这些东西。我们跟,”孔若愚顿了顿,“跟崔思研,关系还可以,这学期走得比较近,以前都不认识,不太清楚她的个人情况。”

    警察大叔笑了,“现在是私人时间,我就随便问问,你别担心。这案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你们那个朋友杀了人再自杀…哎我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狠的女孩子。”他把烟灰抖到一旁,“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她是先把那男的打晕了绑了,然后打镇定剂,最后给人家注射了一整管空气进去,我的个天呐,那个男孩子被发现的时候两眼充血,嘴里全是被痛到咬出来的口子,我们同事都在那说这死得也太痛苦了,姑娘真下得去手。”

    “那姑娘给自己调了高浓的巴比妥和肌松,痛痛快快地自个儿安乐死了,欸话说,你们不知道吧?她还怀孕了,身上有不少自行堕胎的痕迹,一尸两命啊,啧啧啧…这人真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袁溪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不堪忍受地闭上了眼睛。

    孔若愚听到事实也不适地屏息。

    警察看了看她们两人,继续开口,“我们之前一听到报案人员的描述,就猜多半是男孩做了亏心事把女孩逼急了才闹得现在两个人共赴黄泉,你们学校这种事也不少。不只是你们学校,这一片儿我呆了这么多年,真的是数之不尽。

    “去年吧——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你们学校有对儿情侣,不是快毕业了么,女孩要分手,男的半夜把人家约出来,在桥边上直接把女孩儿推下去了,眼睁睁看着女孩儿溺水,好不容易有人路过,看有蹊跷就报了警,到的时候女孩早没气儿了。男孩进了监狱,一辈子就砸在自己手上了啊,还把人姑娘给杀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每年一到毕业季,我们都得严加防范,现在一说到毕业季,那就是考研季、就业季、定居季,这考研就业定居季就有人毕不了业、有人考不上研、有人找不着工作、有人分手,一个弄不好摊上那心理扭曲的,就得是杀人季、自杀季,你们学校前两天机械学院的,跳了好几个呢,集体自杀,人数太多不好处理,封锁线都拉上了,那件事情倒是被你们校领导压下来了,我看这件,悬。”

    他沉吟片刻,“这案子虽然足够吸引眼球,却也完全没什么好磨的,找上你们吧,主要是为一件事儿,就是你们俩是不是给那个姑娘带了两盒肌松啊?就是那个氯唑沙宗。你刚说你们关系‘还可以’,我看你们那个朋友真得伤心了,你们当时是跑到医学实验楼下边给她送的药吧,她估计是怕那男的身上的镇定失效没自个儿去买才让你们去的,因为她刻意挑了个摄像头拍不到的区域跟你们俩会合,要不是我们调其他的录像没准儿还找不着你们。

    “这姑娘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自己留了张纸条,把她跟这男的那些纠葛交代得一清二楚,还说让我们不必去找被这男的蒙在鼓里的另一个女孩,除此之外再三申明她的个人行为与其他人没有半点儿关系,最后才说她有抑郁症史,哎,难怪了,多好的一姑娘,聪明得不得了,怎么就得了这个病?病可以再治,男人可以再找,怎么这么想不开?真是没办法说什么。”

    大叔站起身,拢了拢桌面上的东西,“说这些也没其他的意思,我们都下班了,刚才就算是闲聊,主要是看这小姑娘不太能承受的样子。”

    他望向从始至终都白着一张脸的袁溪,“小妹妹,你还真是生活在象牙塔里。世界上不如意的事、不得志的人太多了。有时候,有些东西跟你的想象不符也是正常的,你在上课,有的人可能正累死累活忙着挣那一口吃,你在四处耍乐的时候,可能有的人正不堪生活的苦楚而结束自己的生命啊。我刚才虽然一直说着搞不懂,可真的,对很多选择自杀的人来说,结束自己的生命也许反而是种解脱,我们活着的人感叹再多都只能逼着自己往前看,小姑娘,别太难过了哈。”他拍了拍袁溪的肩膀。

    孔若愚一直挽着袁溪,而袁溪的脑中则一直反复地回放着昨天下午跟崔思研告别的那一幕,她想到崔思研盛装打扮的那刻惊艳,对她们前所未有的外露亲昵,她甚至亲了自己和学姐,她脸上绽放的那么明艳的笑容,居然是为了赴死。

    早该发现的啊,她们明明觉得不正常,为什么不跟她一起上楼去看一下呢?就这么一下,可能结局就完全不同了啊。

    崔思研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跟她们道别的?她干那些事情的时候手抖吗?她那时想的什么呢?

    袁溪想不下去了。

    也许在她们闹哄哄地抢话筒的时候,崔思研正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也许在她们胡吃海塞的时候,崔思妍已经变作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想到这里,袁溪就痛苦愧疚得浑身发抖。

    这真的太残忍了。

    昨晚回学校时,她们确实听到有人在讨论学校里发生的命案,但袁溪急着回宿舍给手机充电,也就压根儿没细听,回了宿舍就倒在床上睡觉,大清早被敲门声吵醒,昏昏沉沉地开门就看见了两个警察,和站在他们身后脸上写着震惊的学姐。

    有些事情想问她们。他们原话是这么说的。

    在小房间里听到前因后果后,袁溪彻底丧失了交谈的能力。

    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下午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死者”了呢?

    她还怀了孕,还杀了不忠的男友,她还得了抑郁症,她还为了不让她们受到牵连而替她们避过摄像头。

    她还亲手结束了自己本该在最好年华里的生命。

    这真的是那个崔思研?

    她明明那么坚强那么独立,她看起来如此坚不可摧,最后却成了个碎了一地的玻璃娃娃。

    袁溪走着走着,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伸手摸上脸颊,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孔若愚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张面巾纸帮她把脸上擦干。

    袁溪抽着鼻子自己接过来,不想让学姐看到自己红彤彤的眼皮,“谢谢,谢谢学姐。”

    她在心里骂自己,矫情什么呢?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可发生这样的事,眼泪却是最无用,也是最直白的附加品了。

    孔若愚一直沉默着。

    她们漫无目的地踏进校门,孔若愚突然说道:“崔思研是孤儿。”

    袁溪最初没听清,稍后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只觉得胸口再次受到重击。

    她觉得自己哭都快哭不出来了,心疼果然永远是没有上限的,而情况也只有更糟,没有最糟。

    孔若愚平静地说:“我认识的有些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当时她提出要过生日我就很惊讶。”

    原来这么早就有预兆了。可惜只有等事情真正发生了,这些预兆才会被人们恍然大悟。

    袁溪想从裤兜里再拿两张纸巾出来,却翻出了一个东西——那个小纸团。

    她哽了一下,几乎是颤抖着打开那个纸团。中央是绿色粉笔的正方形,中间一根对角线。

    “学姐,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孔若愚沉思良久,把皱巴巴的纸条拿过去,从不同的角度看了看。

    “她是不是有东西要给我们?”

    孔若愚没有说话。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孔若愚突然停下来,双眉蹙起,“我猜…1248?8421?”

    袁溪抬起头,“教室吗!?”

    “一教二楼没有1248这个教室,八教四楼是有8421,可是这个真的是代表教室吗?”

    袁溪激动地攥着孔若愚的手臂,转身拉着她朝八教的方向走去,“不管是不是,我们都要去看一看!”

    8421的门被锁上了,袁溪爬上窗台打开了窗户跳进去,又从里面开门让孔若愚进去了。

    整个教室空旷又干净,根本不像藏着什么东西的样子,袁溪一想到每天都有保洁阿姨打扫教室更觉得在教室里也许真的不太可能。

    孔若愚看了一眼手里的纸条,径直朝着讲台走过去。

    讲台上放着好几盒粉笔,有一盒几乎没有被用过的白色粉笔,还有几盒快用尽的彩色粉笔和白色粉笔,袁溪懂了,直接把其中绿色最多的那盒倒转过来。

    长短不一的粉笔头噼里啪啦掉在讲桌上,袁溪抖了抖空盒子,最后一张被折起来的纸掉了出来。

    周围很安静,袁溪慢慢地展开那张纸,入眼第一句就是:你们最后还是找到了这个,我很开心,也很遗憾,还应该对你们说一句对不起。

    崔思研的笔迹她虽然见的少,但一点都不妨碍她认出来。

    袁溪用满是粉笔灰的双手把信纸铺开。

    “事情大概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很开心这段时间能有你们的陪伴。

    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吧,我抑郁过很长一段时间,药石无用,在夜里几乎无法成眠,所以我的起居都三三两两地搬到了实验室。

    那种滋味很不好受,我除了拼命地做实验、学习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所以后来就发生了很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也是这一次的□□。

    谢谢你们最后的接近。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不早点遇见你们呢?最后思来想去,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我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反复地告诉你们我的欣喜,可这欣喜来得太迟,也挽不回什么了。

    也许我考虑得太不周全,有很多人会说“何必呢?”,但这确实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估计到了最后一刻,我依然不会后悔吧。

    袁溪,孔若愚,我希望你们都能真正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能做让自己开怀的事,我过得不好,希望你们能好。

    对那个人,我是痛恨,所以就一意孤行地做了这样伤害他亲人的事,我就想任性这一次。一想到你们也许会为我伤心,我心痛之余甚至有愉悦,至少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点点痕迹都留不下来的。

    最后我想说,我发现了一件事情,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所以我选择不告诉你们。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们都能真正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能做让自己开怀的事。

    好不容易来到这世上,遗憾总不能超过满足吧?

    祝你们玩得开心,我先走一步了。”

    袁溪的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孔若愚站在她身旁,双手成拳,攥得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对失望的妹砸说一句抱歉=_=由于本人脑子有病所以所以所以。。。我也好喜欢崔大大,如果以后有机会还能再写个什么东西,就再搞个这种的大大好了(不挂的),这次就先任性一次啦sorry。

    嗯嗯嗯,我还是先说一下,如果觉得这个情节有点接受不了的,那就等在下码完了扫雷在看好卜?(如果还有兴趣看的话)///后面可能会有其他膈应情节,我尽量写得不膈应=_=(哎,本人最初的想法真的是报复社会。。。)我之前跟一个耍得好的讨论要不要写(崔)这种情节,她大笔一挥:跟着感觉走,照着想法来。我就不管不顾地找骂了。

    首次写东西,确实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能有这么多旁友看,我真哒挺开心的,谢谢你们~不管是不想再看的,还是决定继续的。

    啊,我们学校17号考完= =下一章可能得17号或者18号了,真的好想快点写到后面啊t_t

    ☆、第 29 章

    崔思研这件事轰动了相当一部分人相当长一段时间,多年后还有人在校内的各种社交软件上提起此案,不过也极少是为了表达叹惋与痛惜,只不过心血来潮挑起一场猎奇般的稀松平常的讨论罢了。

    最直接的影响却体现在了“医学院的女生从此无人问津”上,本来袁溪她们学校就处于男女比例七比一,一对情侣三对基的尴尬处境中,这下男孩子们连医学院的女生都不敢纳入追求范围之内了,还谈啥恋爱啊,直接上前山的和尚庙吧。

    将近一个月内,几乎学校的每一对情侣之间都会跟对方讨论一下,当ta出轨时,自己会怎样用专业知识弄死ta,什么用高压电电击啊,搅拌进混凝土里啊,注射高浓度氯化钾啊,砌进墙里啊,甚至还有什么用大提琴的琴弦勒死这种高难度的操作方式。

    种种阴暗想法听得人心惶惶,工大学子一时间全校肃清,几乎没有痴男怨女再搞出一档子腌臜的风月情事,学风之正引得几位老教授直感叹道工大要崛起了。

    袁溪一直都不痛快着,坐立难安,常常发呆。

    孔若愚安静地陪在她身边,有时候孔若愚恍眼一看,觉得袁溪的眼眶里似乎还积着那日干涸的泪水。

    传说那个男生的家长最后还跑到学校里来闹,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了。崔思研的“亲人”倒是在经过同意后跟她们见了一面。

    那位胖胖的、看上去相当和蔼的孤儿院长跟她们说了好大一通话,也没说到什么重点,反反复复都是“可惜”两个字,袁溪一边兴趣缺缺地点头,一边觉得脑袋疼:当事人不觉得可惜啊。

    最后她们目送院长提着几袋东西走了,好像是崔思妍的吧。

    袁溪恍惚地嘟囔了一句,也只有这么一点啊。

    袁溪并没有颓废,她还是继续泡图书馆,继续复习,只是偶尔想到崔思研。不是最后那一次,最常见的还是她穿着那身白大褂,扎着马尾戴着眼镜,孤高冷傲遗世独立,在灯光下专注地举着一支试管。

    袁溪记得自己常常偷瞄她,可那个时候怎么不多夸她几句?先前她总以为崔思妍这种大冰山绝对不可能在意这种事情,但现实证明她错得离谱。

    有天孔若愚说小崧中考考得不错,她爸想请袁溪吃顿饭。袁溪摇摇头婉拒了,几天后孔若愚拿着一幅传神的小画过来给她,说是小崧送给他溪姐的。

    袁溪展开看了半天才醒悟过来,这居然描摹的是那次她伪装成获奖者跟学姐一起站在颁奖台上的照片。

    孔若愚说她在打开教务网首页的时候发现这张照片居然登上宣传栏了,而坐在一旁的小崧一下凑过来激动地说这不是溪姐么,当下就刷刷两笔随意描了张图,她看着不错就带回来了。

    图上其他人都是模糊的一团背景,只有袁溪和孔若愚两个人肩并肩站在那里。孔若愚笑说那肯定是因为小崧见她还在一边虎视眈眈才迫不得已把她加上去的。

    袁溪看着图上自己传神的窘迫神情,居然又有点想哭了。真矫情啊,她都想扇自己两耳光了。

    孔若愚捏捏她的脸:“这周末一起去我姑姑家吃饭,好吗?”

    袁溪一惊,而孔若愚只是笑微微地看着她。

    被看穿了的袁溪讷讷地点点头。

    袁溪没想到孔若愚姑姑家离学校这么近,公交车就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孔若愚说她平时要是遇到堵车的就自己走回去,也要不了多久。

    袁溪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她当初就一直在想,凭着孔若愚的学霸程度,满可以挑国内顶尖,怎么就上了这样一所普通学校?崔思研是为了奖学金和补贴,那学姐…难道是因为姑姑生病,而这所学校又离家最近?

    孔若愚一把攥住她的手,“这边有点暗,白天都不大看得清,你小心点。”

    袁溪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学姐的脚步。

    说实话,这小区跟孔若愚的那个家比起来不说天壤之别,也足以让袁溪再惊讶一次了。学姐就是在这儿长大的?学姐堂堂一个白富美,怎么可能在这种一看就是中产阶级地区的地方长大?话说米娜不是说是跟学姐一起长大的吗,那她也在这儿?

    “那个,米娜学姐,她也在这个小区?”

    孔若愚停下脚步,用一种“你终于承认了”的表情看着她,“她初中的时候就搬家了,不过也离这里不远。”

    哦,这样啊。这么说学姐还真是在这儿长大的了,她得消化一下。

    没爬几步楼梯袁溪就看见一家门户大开,孔若愚果然就径直牵着她走了进去。

    听见声响,孔姑姑立马从厨房里探出头,“这么早啊?我粉蒸肉都还没好呢。”

    袁溪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样大喊:“阿姨好!”

    孔姑姑笑眯眯地,“是袁溪吧,你好,快换了鞋进来吧,饭马上就好了。”然后又把头伸回去了。

    袁溪在心里想,孔姑姑真瘦啊,但也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绝对是美人,毕竟是学姐的姑姑嘛。

    孔若愚把鞋放在她面前,然后又把她带到客厅里,袁溪一路偷偷地左顾右盼,看到有疑似学姐童年印记的就拼命扯回自己想伸出去的贼手。

    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袁溪挣扎着想转过头去认真观察头上的几张奖状,压根儿没心情看闹哄哄的综艺节目。

    过了一会儿,孔若愚站起来走进厨房,让袁溪呆在原处。

    袁溪赶紧争分夺秒地爬起来。妈呀,这什么东西…篆刻比赛二等奖!?还有这个,校内素描绘画比赛特等=_=所以说孔弟弟是个喜欢画画文艺青年果然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异类对吧!所以不管什么东西都要靠基因对吧!?我x!

    孔若愚那边已经把菜端出来了,袁溪赶紧转回来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正襟危坐,学姐瞟她一眼,“拿反了。”

    “…”袁溪默默地把手里的遥控器掉了个头。

    反应过来之后她狠拍了下自己的这颗蠢头,从沙发上弹起来溜到厨房门口准备接手碗碟,学姐对她微微一笑,却没有说出什么“来者是客”之类的话,而是将盘子放到她手上,说:“有点烫,注意点。”

    袁溪又回头准备端第二次的时候,孔姑姑和学姐已经各端着东西出来了,看她还想过来,就说没了快回去坐着。

    袁溪拿筷子尾顶着自己的下巴,心里暖洋洋的,想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又不敢在孔姑姑面前造次,只得作罢。

    孔姑姑指着一盆红得瘆人的毛血旺,对袁溪说道:“袁溪是不是吃不惯太辣的?其他菜有清淡的,我还煲了汤,等会儿就好。”袁溪赶紧摇摇头,连声说挺好的,她爱吃辣。而孔姑姑点点头,接着说:“孔若愚最喜欢吃这个东西了,小时候在餐馆里吃了一次就念念不忘,非得要我回来学着做,从此每隔一周我就至少得做一顿,她住校以后更是不得了,回来的第一顿饭必须得有这个,喏,这次就是。”

    袁溪和孔若愚都笑了,袁溪咬着筷子偏头看向学姐,孔若愚也正好看着她无奈一笑。

    袁溪一想到一个幼年版的学姐揪着姑姑的裙边撒娇打滚说要吃毛血旺,瞬间被萌得鼻血都快喷出来了,对学姐就又是傻乎乎的一大串笑声。

    孔姑姑可能是专业卖侄女一百年,全程讲解学姐的童年囧事,把袁溪逗得饭都没吃几口,尽在那笑了,孔若愚一边叹息一边往两个人碗中夹菜。

    饭后孔姑姑有些倦怠,孔若愚扶她进卧室里休息,出来的时候袁溪不知跑去了哪里,孔若愚两步走到厨房门口,看见袁溪在里面热火朝天地洗碗。她咳了一声,袁溪一面用手背把额发往上蹭,一面转过头来,“你不准过来!”

    孔若愚不可思议地瞪了瞪眼睛,袁溪继续说:“孔阿姨做饭,我洗碗,那你就端菜,还有等一下把我洗好的碗和盘子收回去。”

    孔若愚抿了抿唇,袁溪觉得她似乎在笑,然后学姐就慢慢走过来,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洗碗都洗到脸上了,你行不行啊?”学姐伸到袁溪眼前的手上还残留着洗洁精泡沫。

    袁溪挺起胸膛,气势如虹地正色道:“行!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孔若愚见袁溪又开始发疯,就学着她翻白眼,袁溪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准翻白眼不准翻白眼,你那张脸不适合!”

    孔若愚丝毫不与她计较,“哦。”

    房子挺小,只有两间卧室,没有书房。所以孔若愚的房间里有一整面墙都放着书,袁溪往上一瞟,艾玛,还是不知道啥语的。

    学姐注意到她的目光,便解释说:“那是姑姑的,她以前是我们小学的美术老师和数学老师,年轻时买过许多文史哲的书籍,我也看不懂。”

    袁溪:“啊!?”

    她想的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件事,“那‘数学是美术老师教的’这个梗就没有意义了!”她觉得孔姑姑既然能培养出孔若愚这种接班人,那在此前提和语境下,“数学是美术老师教的”这句话极有可能是夸她某个学生的数学已经登峰造极无人可比。

    “嗯,当时找她补课的人太多了,她不喜欢,就辞职考了公务员,这套房子就是当时她们单位分的。”

    袁溪真是觉得遗传的力量太伟大了,不是一家人果然是进不了一家门的,能塑造此等传奇人生的果然还是得女神,及前女神。

    她晃眼见到书柜里有几块方方正正的石头,好奇心又大起,“那是什么东西?”她一手指着。

    学姐走过去取了两块出来递给袁溪,“我小的时候学过这个,就给姑姑、爸爸妈妈和自己刻了几个,一直放在这儿。”

    袁溪翻来覆去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写的是什么字,就把石头又递回去了。

    两人一时无话。

    孔若愚站在书柜前,袁溪坐在椅子上有点尴尬地低头玩手指。

    学姐突然开口:“我姑姑,一生没有嫁人。”

    袁溪一愣,她其实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似乎她潜意识里确实认为孔姑姑应该就是和学姐两个人相依为命才对,所以她倒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惊讶,反而是学姐突然提起这件事让她不知所措又觉得感动,原来学姐已经这么信任我了啊。

    孔若愚坐到袁溪侧面的床边,“我懂事之后一直觉得愧疚,因为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她,她却说是她自己不想结婚。前几年她生病了,断断续续的老是不好,一检查才知道是大病,我爸爸一向自认为十分对不起她,就为了她的病四处奔走,动了几次手术,上一次就是年前,过年的时候我不是还给你打电话来着么?”学姐把床单向外展平,垂着眼睫,“现在算是好转太多了吧,可还是有太多的未知,不过我们都说,要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把病痛略过。我们又像我小时候一样,她浇花,我背诗给她听,黄昏时去公园逛一圈,闲时谈吃谈喝。”

    孔若愚抬起头看着袁溪,“因为不确定的太多,所以才要把握现在。袁溪,你这段时间不开心,我能理解,你可能不知道,在好多我不开心的时候,你总是能让我忘掉那些事,所以这次,该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宿舍网渣了一晚上!!我最后是用手机开的热点才打开的= =,也算是。。。18号?

    咳咳,19号也有

    ☆、第 30 章

    在孔姑姑的强烈要求下,袁溪被留在学姐家过夜了。

    她最初一直推辞说不了不了,牙刷都没带呢。

    孔姑姑就说家里有新的。

    她说不方便,孔姑姑就说有啥不方便的,跟孔若愚一起睡啊!

    袁溪心说这听着怎么那么让人臊得慌呢。

    她又说这儿没换洗内衣可她还想洗个澡。孔姑姑满不在意地回道孔若愚那儿还有新的,小袁可以先凑合穿着,天儿这么热,今晚把内衣给洗了明早就能干。

    袁溪一想到她这意思是让自己穿学姐的…哪怕是新的她也怀疑自己的脸恐怕已经红了。

    孔若愚看着她,“明早我们一起回学校?”

    “…”袁溪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晚上学姐做了顿清淡的,她吃饱喝足后又凑过去洗碗,还得意洋洋地循着学姐中午的轨迹将餐具放回原位。孔姑姑和学姐坐在沙发上整装待发地等她,随后三个人一起下了楼,往不远处的小公园散步。

    这块儿是老城区,街道相对于目前的交通状况来说修得委实拥堵,所以附近的行人走路基本望天,从来是不看车辆,不守规则的,吵吵嚷嚷热闹得很。

    孔若愚和袁溪各在一边挽着孔姑姑的手臂,而她则把周围的店铺指给袁溪看,“…她小时候有一回跟我闹别扭,本来开始还好好地在前边儿开路,我一眨眼就不见影子了,被我吓了一跳,心慌了一阵之后又想可能是她在逗我,就故作镇定地来来回回扫了几眼路边的店铺,果然没过几秒她就垂头丧气地跑出来,说就知道瞒不过我。”

    孔姑姑笑了两声,“她还不知道呢,我根本没看见她,是她自己心虚,以为我早就发现了。”

    袁溪想,她哪见过学姐那样稚嫩的样子?听着真眼馋。不过话说回来,也真是一物降一物哈,孔阿姨把学姐吃得死死的,学姐…现在也把自己吃的死死的,不对,学姐能把很多人都吃得死死的,她袁溪又算个什么?不过是现在一时的亲密她就真的能当回事儿了吗?

    就像崔学姐,她一直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如此一个冷漠的人,因为在那件事之前,说实话,她并没有把崔学姐当成一个能单独拿出来说的很好的朋友,她们彼此之间交换的秘密太少,就算她和学姐整日去她的实验室里蹭空调,她也并没察觉崔学姐和她们产生了什么比海深比天高的友谊。时间太短了,她们还没来得及建立革\命友谊。

    直到崔学姐在最后给她们俩留下了那封诀别书。

    在此之前,在她听到警察叔叔单独询问她和学姐时所透露的案情时,她除了震惊还有痛苦和怜惜,震惊是她从未想过自己身边居然会发生猎杀情人和自杀这样只存在于“我有个同学的同学”和“我有个朋友的朋友”身上的桥段,而痛苦和怜惜则是她对于一个关系已经发展起来的朋友、一个才华耀目的本校大神的叹惋。她甚至悲伤到流下自己往日最不屑的泪水,也把自己的矫情骂了一遍又一遍。

    可这些鲜明真实的东西,在袁溪身上也许只会昙花一现地维持几天,之后,她想起当初的崔学姐,或许心中还留着叹惋,却是事不关己了。

    直到看到那封信。就是那寥寥数语,让袁溪在大热天的出了一身冷汗,她再一次娘炮地哭了,可那个时候已经变成了愧疚、自责与羞愤的眼泪。

    天哪,这个人把她和学姐当成那么重要的人,她留了信,上面全是美好的期许与反复的感谢。袁溪恨不得让时光倒流,她一定一定要穷尽自己的力量将崔学姐带出苦海。

    她开始下意识地催眠自己,不敢让自己忘了“最好的朋友”崔思研。

    她不允许自己的悲伤退出历史舞台,否则…否则那句话——至少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点点痕迹都留不下来的。——岂不是成了最悲哀的谶语?

    也是那时起,她开始对很多东西充满怀疑。

    比如,她那么喜欢并欣赏着学姐,那学姐又是怎么以为她的呢?非常合拍的玩伴、万事不成器的小学妹,还是两面三刀的讨厌鬼?

    要是学姐没有真心实意地待过她,冷眼看她那么粘乎,大概觉得很可笑吧?明明最开始她袁溪话说的那么难听,背后也指不定怎么暗戳戳地攻击过自己,现在居然还眼巴巴地缠上来了,哈。

    ——跟学姐的初见一直是哽在袁溪喉头的一根利刺,咽不下,拔不出。她越喜欢学姐,就越疼得抓心挠肝。

    袁溪的兴致突然就降了下来,孔若愚和孔姑姑微妙地察觉了,也就没耽误太多功夫就回了家。

    孔姑姑吃了药很早就躺上了床,因为袁溪说自己的头发比学姐的短,孔若愚就先去浴室洗澡。

    袁溪仰面躺在床上,眯起眼睛盯着屋顶星形的灯具。发了会儿呆,她又站起来溜达到书墙前方。

    学姐刚说过屋里的东西随便看随便碰,她迟疑了下,还是拉开了柜门。正对着她有好几块区域都是各种诗集,英法俄意古今中外包罗万象。

    她看着就觉得头大如斗,思量再三从里面抽了本勉强算是听说过的博尔赫斯,还没翻几页,就掉出一张便条一样的小卡片。袁溪赶紧捡起来,上面是学姐隽秀的笔迹,杂乱地写着“坚硬线”、“逃逸线”。

    她又看不懂了,正好孔若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推门走进来,袁溪觉得自己这样鬼鬼祟祟的样子确实有点尴尬,手忙脚乱地想把书塞回去,学姐从背后走过来把她手中的书接过,轻轻巧巧地推了进去。

    袁溪的呼吸间全是学姐身上那股湿漉漉的冷香,忙心慌意乱地偏过头想说两句话稳稳心神:“学姐你怎么不吹头发啊,大晚上的弄干了才好睡觉……”

    孔若愚用毛巾揉了两把头发,并未回答,而是走到衣柜里翻些什么,最后拿着一团衣物递回给袁溪,“我在外面吹头发,你先进去洗吧,要不等会儿就太晚了。”

    袁溪一看手上的浴巾,睡衣和x裤,立刻红着脸去了浴室。

    这可全是学姐的东西啊。

    她两三下把自己洗干净,又开始搓内衣裤,洗完了却不知道衣架和晾衣杆在哪儿,就拎着湿答答的两团东西跑去找学姐。孔若愚倒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你自己洗了呀?”

    难道我还留着你给我洗!?袁溪脸都快喷火了。

    弄好之后,学姐出去又进来递给她一只大白梨,袁溪傻乎乎地问:“一人一半?”

    孔若愚无奈地软软瞪她一眼,然后摇头道:“自己吃,不许给我分。”而后把她拉到床上坐着,袁溪啃着梨儿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结果当吹风机的声音伴随着暖风在脑后响起来的时候,她又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学姐永远都能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关爱着的。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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