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成了“他” 作者:一路芳菲

    第4节

    吃饭的时候，李桂花又开始跟张秀娟说起了赵大强的事情，来来去去就那点子事，许诺觉得自己都能背下来了，看着赵二婶在饭桌上滔滔不绝，唾沫横飞的样子，他别过了头，压了压几欲翻涌而起的胃酸，小小翼翼的避开她面前的那两道菜，在离她较远的那盘青菜夹了点放进碗里，这才敢吃了几口饭。

    不得不说，这二婶真是让许诺长见识了，以前在许家吃饭的时候从来讲究的就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都是静悄悄的，就是汤匙磕在碗上都不会发出半点声响，赵大柱和张秀娟两个虽然也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但也就是少少几句，从来没有像李桂花这样喋喋不休，最让许诺惊奇的是，这样一直不停的说话竟然也没影响她的进食速度，看她面前那盘已经被消灭了大半的肉和手上见了底的饭碗就知道了。

    看见客人碗里空了，作为主人，张秀娟自然是提议再帮她盛一碗，虽然这个客人也没有客人的自觉就是了，不是嫌弃菜淡了就是嫌弃肉老了，听得许诺真想吼她一句：既然这么嫌弃，那就不要吃好了。

    李桂花连连摆手：“不用麻烦大嫂了，我自己去舀就好了，你们家厨房我也熟。”说着她就去盛饭了。

    等李桂花端着那碗饭回来的时候，许诺惊得眼睛都瞪圆了，那饭在碗里堆得像座小山似的，尖尖的就像是个金字塔。

    大约是许诺的目光实在是太直接了，李桂花难得的有了一点不自在，讪笑着道：“大嫂，你家这碗也太小了，连一勺饭都装不下，像我家都是直接用海碗的，也省的来来回回的舀饭麻烦。”

    张秀娟也不是这会儿才认识李桂花，自然了解她那点爱占小便宜的心思：“海碗太大了，捧着手指头累，就买了这些小一点的。”

    李桂花笑了笑，看到许诺斯斯文文的吃相，又道：“依我说大文吃饭也忒斯文了，就吃那么小两口，怪不得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像根麻杆，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家二强和小强，一餐怎么也得吃个两海碗，咱们家一天就要煮六七斤米呢，大嫂你们家就大文一个，吃得也少，应该能剩下不少谷子卖吧？”

    “也没多少，十月份收上来的卖了一些，还要留些喂猪狗呢。”张秀娟含糊说道。

    李桂花扒拉着饭，听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大嫂，你也知道，我们家十月份的时候刚刚盖了两间房间，大强又说要带女孩子回来，到时候也不知道那头要多少彩礼，你看，能不能先借些给我们用用？”

    张秀娟就知道李桂花来准没好事，他们家是盖了房子不假，不过那就是两间瓦房，能花得了多少钱，而且赵二叔家种的田也比自己家多，今年卖谷子的时候还听说卖了多少多少钱呢，这会儿就因为盖了两间瓦房就没钱了？

    “他二婶，也不是我们不愿借，可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大文在县城里头读书，我跟你大哥在家里做这点活也赚不了多少钱，年后他要去学校，这又是一笔钱，之前卖谷子那点钱还得给他留着呢。”

    李桂花撇了撇嘴，显然不信这话：“大嫂，看你说的，我大哥在镇上不是有活计吗，我听人说大哥在镇上干一天活能得几十块呢，大强也不是外人，他是你们亲亲的侄儿，又是我们老赵家的长孙，现在他要娶媳妇了，大哥这个大伯怎么也要出点力吧！”

    许诺几乎要听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借钱借得这么理所当然，态度这么强硬的，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恐怕以后拿不拿得回来还不一定呢。

    “我也知道大嫂是想留着钱给大文读大学，不是我说，这大文能不能考上还两说呢，钱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先借给我们用了先呢！”

    “他二婶！”张秀娟提高了声音，脸色不愉起来，“不管怎么说，大文也是你侄子，不是外人，你这做二婶怎么能这样诅咒他呢！”

    李桂花撇撇嘴，不以为然，刚要开口说什么，却是听得赵小强在门口叫她。

    “阿姆……”

    “叫魂呢！”李桂花吼了句。

    “阿姆……”赵小强像是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停下来喘着大气，“……大、大哥回来了！”

    “什么？”李桂花惊讶的叫了一声。

    “大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的！”赵小强喘了几口气，话终于说顺了，“阿爸让我来喊你回去呢！”

    李桂花把先前夹进碗里的几块肉急急地塞进嘴里，然后放下碗，含糊不清的道：“大哥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没等他们回答就匆匆走了。

    许诺看着桌上仍在摇晃的碗，金字塔的似的饭已经凹陷进去一块，几粒饭粒撒在周围，两根筷子成十字交叉状摆在桌上，瞬间没有了胃口。

    张秀娟看着他放下碗筷，却以为他是被李桂花的话影响了，忙安慰道：“大文啊，别听你二婶胡说，我们大文这么聪明，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

    许诺抬头，看到张秀娟面上的小心，似乎生怕他会想不开一样，许诺对她笑了笑道：“阿姆，我没放在心上，而且老师也说我这学期的成绩进步了很多，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要是没考上，他真是没脸再见这对父母了。

    “真的？”张秀娟本来也是怕儿子心情不好而已，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高兴了，“老师真的这么说吗？”老师于张秀娟来说可是一个崇高的存在，那都是文化人，跟他们不一样的，既然老师这么说了，那大文看来真是有些造化了。

    那一天许诺到底也没能看到看到赵文章的那个堂哥赵大强，自然也没能见到赵大强带回来的那个女孩，不过村里倒是很多他们的传闻，都说赵大强去广东找到“大世界”了，穿的像个大老板似的，找的媳妇也是跟天仙一样。又有村里的妇女说赵大强带回来的女人妖里妖气的，没有半点羞耻心，穿的衣服就只能遮住两块肉，那骚味遮都遮不住。

    李桂花后来又来过家里两回，头一回的时候是来炫耀的，也是如此，许诺知道了赵大强带回来的女孩名叫吴丹丹，在李桂花口中，吴丹丹那就是高贵的城里小姐，洋气又漂亮，嘴甜还有礼貌，反正就是样样都好。

    没两天李桂花又来了一回，这回却是来抱怨的，却原来是那吴丹丹受不了在赵家村住瓦房，赵大强就陪她在镇上旅馆开了房间，这下李桂花可不乐意了，儿子回来不在家里住反而去镇上住旅馆，这像什么样？不说别的，镇上那旅馆住一天几十块，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像是割了肉一样疼，在她看来，吴丹丹住旅馆那花的还不是她儿子的钱嘛，她儿子的钱那就是她的钱啊，用她的钱去住旅馆，这不是要她的命嘛！

    所以这次李桂花口中的吴丹丹就成了城里的娇小姐了，一身的富贵病，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在家里两天也没帮忙干过半点活，懒得要命，吃了饭碗就丢在那儿，换了衣服还是赵大强给洗的，这可不得了了，这村里哪一家不是女人给男人洗衣做饭的，她好好一个儿子竟然为着个女人卑微成这样，李桂花一个没忍住，差点就指着吴丹丹骂起来了，要不是赵大强及时给阻止了，事情恐怕不会这样了了。

    自然，李桂花也不会觉得事情就这样完了，她心里自有她的算盘，现在还没结婚就让那女人猖狂两天先，等嫁过来了，成了他们老赵家的媳妇，要是还敢这样使唤她儿子，看她怎么磋磨她。

    但是，李桂花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愿望是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第20章

    除夕那天许诺终于见到了这几天村里流言的主角——赵大强和吴丹丹。

    赵大强身材颀长，五官俊朗，看起来有一米七八的样子，在南方，这身高已经很不错了，很难想象赵二叔和李桂花那样的基因能生出这样俊秀的儿子来，而且赵大强显然是四兄妹里面长得最好的，赵二强遗传了赵二叔的长相，五官极其平凡，赵小强就更加，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看着尖嘴猴腮的，让人不舒服，赵小梅虽然不难看，但是也没什么优点，反而是赵大强似乎将所以兄妹的优点都抢了，整个家庭里的异类，这要不是他的眉眼间还有着赵二叔的影子，估计他都要怀疑那是不是他儿子了。

    吴丹丹五官其实不怎么样，但是胜在会打扮，衣服穿着也搭配的不错，她穿着一双高跟凉鞋和超短裙，上衣是镂空的设计，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衣服下的雪白肌肤，看着她这身，许诺大约知道村里那些妇女看她不顺眼的原因了。

    除夕和大年初一要祭祀祖宗，赵二叔一家子按例来到赵大柱家，新年新气象，不管平时关系如何，初一这一天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拜拜祖宗，希望他们在天有灵保佑子孙兴旺发达，祈祷未来一年和顺平安。

    就是尖酸如李桂花，今天见到许诺穿着半新的衣服也没有再明里暗里的拿家里几个孩子比较了，不过就算李桂花不说，张秀娟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实在是两家人站在一起，区别太明显了。

    赵二叔一家子身上都是新衣，而且看样子和款式像是赵大强从广东给他们带回来的，从这来看赵大强还算是一个好儿子好兄长，只是眼光实在不怎么样，几个小的身上穿着非主流的t恤和扎脚牛仔，大约是不习惯这种衣服，几人时不时就要整整衣服，松松裤脚，而且三兄妹常年在家做活，晒得黑不溜秋的，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一体的，分不清哪里是手臂哪里是袖子，不像赵大强在广东呆了几年，养的白白净净的，再加上他长得好，看着就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

    祭祀的时候要敬三轮酒，还要烧纸钱，完了才放鞭炮，吴丹丹脸上显然有些不耐烦，赵大强注意到了，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不知道是赵大强的哪句话触犯到她了，她瞪了他一眼，直接转身出去了。

    赵大强转过头来，看见大家看着他，脸色有些尴尬，“那个、丹丹有些不舒服，祠堂里的香熏得她难受，我出去看看。”

    看着赵大强追着吴丹丹出去，李桂花心里真是憋闷，这准媳妇是城里的娇小姐，说不得，骂不得，不仅如此，还得处处奉承着，想当年她刚嫁给赵二柱的时候，哪时不是处处以婆婆为先，哪里敢给婆婆摆脸色，二十年媳妇熬成婆，好不容易儿子要娶媳妇了，她能摆摆婆婆的谱了，可儿子还处处维护她，还没过门呢，小狐狸精就把儿子的心都给拢过去了，这要是娶回来了还不得天天跟她作对？

    祭完了祖宗，还得祭拜猪圈和牛栏，据说是为了祈祷六畜兴旺，许诺也不了解这些，不过假期的时候他也跟着拜过一轮，有了经验，所以赵大柱就让他先去烧蜡烛和香。

    从灶头上拿了一包火柴，取了一对蜡烛和三根香，许诺来到赵大柱家的猪圈前，蹲下来准备点燃手上的蜡烛。

    “赵大强，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赶紧把事情给你爸妈说了我们好回去，你们这儿都是什么鬼地方啊，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洗衣机没有，就几间破瓦房，跟难民窟似的，我呆不下去了。”

    墙壁那边传来吴丹丹的声音，许诺有些尴尬的停下了划火柴的动作，感觉自己现在像蹲在墙角偷听别人说话似的，他要不要先走开呢？

    没等许诺纠结够，赵大强讨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的祖宗啊，这大过年的，咱过几天再说这事好吗？”

    “赵大强，你不会是反悔了吧？”吴丹丹声音里带着不满，“我可告诉你，咱之前都说好了的，你要是不愿意了，行，那咱们就掰了。”

    “怎么会呢！”赵大强急急地解释，“丹丹，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死也不愿意和你分开的，你放心，等过几天我就给我爸妈说。”

    吴丹丹嗔道：“你就会说好听话来敷衍我，我听人说在我之前你还跟隔壁车间的小玲好过，你那时是不是也这样骗她的？”

    “这都是谁传出的流言，我发誓，我跟那什么小玲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吴丹丹显然不信：“那小玲长得比我漂亮多了，你们男人不都是那样吗，看到漂亮一点的女人脚都挪不开了，你就没有打过她的主意？”

    “哪能啊，那什么小玲的身材干瘪的像四季豆似的，哪里能和你相比，她那叫什么女人，我们丹丹这才叫女人呢……”

    “就你……唔……你手往哪里……呃……哪里放呢……唔……”

    断断续续的，墙壁那边传来微微的呻’吟，意识到是什么，许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血气不停的往脸上涌，这估计是他人生当中最尴尬的一刻了，尽量忽视那边的声音，他划了火柴，想要早点将那蜡烛和香烧着，好早点离开这令人尴尬的境地。

    只是没等他离开，吴丹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些慵懒和喑哑：“我刚跟你说的你可别以为就这样能敷衍过去了，最多再给你三天，你们这鬼地方我真是呆不下去了，你要是不愿意跟你爸妈说，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赵大强的声音有些喘，还有明显的底气不足：“不会不会，你也知道，我爸妈没读过书，一辈子就窝在这小村庄里面，思想愚昧，没什么见识，我之前没跟他们说就是担心他们接受不了，破坏了过年的心情，等过两天我一定跟他们说。”

    ……

    后面两人再说了什么许诺也不知道，因为他烧好了蜡烛和香就急急地离开了，走出老远，许诺停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火热的脸颊，试图让脸上的热度散去，真是羞死人了，竟然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整个过程许诺都处在一种羞愧的境地，因此也没太注意赵大强和吴丹丹话里的不寻常，就是注意到了估计他也想不到是什么事。

    年初一许诺拿到了三个红包，两个是来自赵大柱和张秀娟的，还有一个是来自赵二叔的，李桂花的说是跟赵二叔的一起了，反倒是赵二叔的几个孩子，每个都从赵大柱和张秀娟手里分别得了一个，单单数量上，赵大柱家就亏了，就是赵大强已经能挣钱了，赵大柱还给了一个呢，还有吴丹丹的也给了一个，不过显然这小小的红包吴丹丹这城里的小姐并没有放在眼里，开了个口看到里面的一张50元的人民币，她不屑的瞥了眼，直接丢给赵大强了，要知道，许诺从赵二叔手里拿到的也就是10块钱而已。

    虽然和吴丹丹没什么交集，但是看到她如此糟践赵大柱夫妻的心意，这会儿许诺对她真是没什么好印象了。

    倒是赵大强，拿着吴丹丹丢给他的红包又塞回给赵大柱，解释道：“大伯，我和丹丹就不用了，我两都是大人了，该是我们孝敬您才是，哪里还能再拿您的钱。”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吴丹丹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好歹是圆过去了，赵大柱讷讷的应了声“好”，到底也没有将红包收下，赵大强推了两回，最后还是拿着了。

    赵家就两兄弟，也没有其他的亲属，因此许诺也没体会到走街窜巷的给人拜年的滋味，就是村里的人，也不过是见面的时候道声“新年快乐”，r市这边的过年氛围并不是十分浓郁，除了餐桌上丰盛些，感觉就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真正觉得过年好玩的大概只有那些小孩子了，拿着大人给的压岁钱，到村里的商店买了擦炮，淘气的将擦炮丢在大人路过的地面上，等到大人走近的时候，就会被突然响起的炮声惊吓到，得逞的孩子就会笑得很开心。

    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张秀娟的娘家是在离赵家村不远的平山村，张秀娟兄弟姐妹一共四人，她是老三，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底下有个弟弟，兄弟姐妹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室，张秀娟大姐张秀兰是几个人里面过得最好的，她嫁到了镇上，老公是镇上派出所的副所长，生了一儿一女，年纪都比赵文章大，赵文章很多衣服就是来自这位姨表哥不要了的。

    年初二的时候，张秀娟就提了年前做的糍粑和在村里割的两块猪肉（两个舅舅，一人一块）去平山村，赵大柱不去，就许诺跟张秀娟两人去。往年的时候赵文章也是不愿意去的，所以今年听到许诺说要去舅舅家的时候，张秀娟还意外了好一会儿呢。

    许诺的本意是去认认亲戚，他以前的时候父母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并没有这些亲戚关系，所以就有些好奇，哪里会想到赵文章以前竟然是不爱去张家的。

    他从赵文章的记忆里搜寻，得到的是赵文章竟然已经两年没去过舅家了，看着张秀娟意外的看着他，忙道：“阿姆，我也两年没去过舅舅家了，再不去估计舅舅们都不认识了，今年我陪您回去一趟吧！”

    张秀娟虽然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想通的，不过他愿意去那自然是最好的，免得她年年都得为这两父子寻借口掩饰。

    ☆、第21章

    r市虽然没什么高山，但是很多小山丘，山丘与山丘之间是稻田，按照这边的说法，顺着一条线下去的稻田就叫“一条垌”，因为地势的问题，夏天的时候稻田很容易被灌水，甚至整条“垌”的稻田都会被淹没，是经典的“南涝”的代表，这边的人用水不受限制，心里也没什么节约水资源的认知，基本上赵家村村里的每户人家每天都要用几立方的水，洗衣服、洗澡、喂猪，还有其他日常活动，许诺刚开始见到的时候也惊讶于村里人的“奢侈”。

    赵家村和平山村隔着几条“垌”，走路去大约要半个小时左右，张秀娟挑着小竹篓走在前面，许诺跟在后面，竹篓不是许诺以前认为的那种简单的开口的竹篓，而是用丹竹削成竹篾编织的，底部有四个脚，介于圆柱体和正方体之间，开口是圆形的竹篓，一般还会有一个竹篾编制的配套的盖子，几根竹子在村民的手上竟然能化成如此实用性的东西，让许诺不得不惊叹于这种“古老”的艺术。

    “阿姆，我帮您挑吧？”看着自己现在人高马大的，比张秀娟还高大半个头，许诺也不好两手空空的跟在她后面。

    “不用不用……”张秀娟忙摇手拒绝，“我儿子是读书的人，哪能做这些活儿！”

    许诺语噎，这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在村里人看来，似乎读书的人就不该再做农活了，免得有辱身份，好几次许诺去地里帮家里人做点活的时候，不仅是张秀娟不让，就是村里人也一个个调侃他一个“大学生”下地干活，所谓的“穷人养娇儿”不外如此了，就是城里的学生学校还提倡劳逸集合，组织学生劳动呢。

    现在这个年代，往大街上一抓，十个人中至少有九个都是大学生，大学生早就不值钱了，端看是不是重点学校而已，可是在赵家村，这要是出现一个大学生，估计能比国宝还来得稀奇。

    许诺他们是九点多出发的，到了平山村的时候大约是十点的样子，这个时间是他看着天上的太阳猜测的，是的，大年初二，这个北方冰天雪地的时间，r市这边仍是艳阳高照，这温度许诺估计不会少于28度，他穿着短袖衬衫，一路走来仍是感觉背上汗涔涔。

    走过几条“垌”，陆陆续续看见几户人家，过了村头渐渐的房子也多了起来，许诺甚至还在村中间的时候看见几间平房，要知道，除了县城和镇上，他还是第一次在村里见到这种水泥钢筋结构的房子，而且平山村这边的房子看起来比赵家村的要好，一路走过来看见不少新建的大瓦房，看起来平山村的条件似乎比赵家村的要好一点，路也宽敞平坦些。

    张秀娟的娘家在差不多村尾的地方，一路走过去很多人和他们打招呼，主要是和张秀娟打招呼，毕竟对于许诺他们也不见得就认识，何况赵文章还两年没来过平山村了，再加上许诺来的这半年都两年多了，两年多足够一个少年长成他们不认识的模样了，这要不是许诺跟在张秀娟后面，估计就算见了他们也认不出来了，许诺则是在张秀娟的介绍下一一向这些“长辈”拜年。遇到其中几位据说是张秀娟叔叔婶婶的，还停下来说了几句，从竹篓里拿几个糍粑送出去算是年礼，作为回礼，许诺也收到了几个红包。

    转了个弯，几间大瓦房出现在面前，映入眼帘的还有坐在院子里的七八个大人和在一边玩的几个孩子。

    “二妹（姐）来了？”

    几个人看到张秀娟忙起来招呼她，还有几个仍坐在椅子上，许诺依着赵文章的记忆，认出站起来的那几个人里面，其中两个是赵文章的舅妈，还有一个是赵文章的大姨，坐着的是两个舅舅还有姨父，两个年轻的是大姨的一双儿女，张家的房子看起来比赵大柱家的好的多了，也大得多了，张大舅和小舅的房子相邻着，共用一个大院子，院子的空地里还有两辆非常显眼的“大阳”男士摩托车，一辆看起来非常新，像是刚买没多久的，还有一辆半旧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用说也知道这两辆摩托车一定是张秀娟的大姐张秀兰一家的，也只有他们才有这样的财力。

    “哟，今年大文也来了？真是难得见你一面啊！”小舅妈钱芳乍一看见许诺心里还真是惊讶得很，面上带着些惊喜的样子，当然，心里面是只有惊没有喜的，赵文章一来就意味着她要多发一个红包，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因为前两年赵文章没来，她今年根本就忘记了要准备他的份额，口袋里只有两个给大姐那一对儿女的。

    倒是大舅妈孙萍面上挺和善的，过去接了张秀娟肩上的担子，招呼他们坐下，看到许诺也有些意外：“大文可是好久没来过舅舅家了，没想到都长成大小伙了，这个子看着都比你表哥高了。”

    虽然有些陌生，但是有着赵文章的记忆认人也不是问题，许诺自知是晚辈，所以很自觉的一一向几位长辈和表哥表姐道“新年好”，若说刚才看见许诺大家心里有些意外的话，他这一行为更是让在场的人惊讶了，要知道，虽然他们以前对这个外甥不算了解，但对他孤僻的性格还是知道一二的，没想到两年没见竟然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

    倒是大姨张秀兰很快反应过来，拉着许诺的手笑道：“大文不错，读了书的人就是晓得礼貌，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客气。”

    张大舅一共三个孩子，两男一女，都已经结婚了，两个表哥都陪老婆回娘家了，所以不在，表姐嫁得有些远，一般是初四才会过来，小舅舅家则是和大姨一样，也是一对儿女，只不过是女孩在上头，两姐弟一个15，一个13，同在镇上中学读书，不过许诺听张秀娟闲话时似乎说过，小舅家似乎准备等大女儿初中毕业就不让她读书了，然后全力支持小儿子读书，那时听了之后，许诺比任何一刻都要庆幸赵文章这身子是男孩身。

    “大柱怎么不过来？”张大舅抽着水烟筒，吐出一口烟雾之后问道，颇有些指责的味道。

    张秀娟赔笑道：“家里几只猪中午要喂，孩子他爹就没过来。”实际上赵家的几只猪前段时间已经是一天喂两顿，中午不需要喂食的了，张秀娟如此说也不过是为赵大柱找个借口罢了，就像往年赵文章不过来她就说赵文章在家里看书一样。

    “几只猪少吃一顿又饿不死，大柱也不太不像话了，爹妈去了以后他来过几次，我看他是不是不想认张家这个岳家了！”大姨父吸了一口手上的香烟，弹了一下上面的烟灰，不轻不重道。

    张秀娟脸上神色一变，讪笑道：“看姐夫说的，孩子他爹哪有这种想法，今天还说要过来来着，是我看家里的猪狗牛羊实在离不了人才让他在家的。”

    “二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猪狗牛羊都是些畜生，不值当的东西，你姐夫我今天还有好几个饭局呢，还不是全推了陪你姐姐过来了。”

    原本坐在一旁低着头玩手机的表哥李力抬起头来：“小姨，你家养这么几头猪是赚不了什么钱的，人家那些养殖大户都是成百上千的养的，那样才有搞头，你家这样的成不了事。”

    许诺看着这个表哥，看起来二十四、五岁，身高170左右，穿着格子衬衫和休闲裤，脚下是一双耐克球鞋，浓眉大眼，虽然不算帅气但也别有一股阳刚的味道，只是他那嘲弄的语气让许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不管如何，张秀娟也算他的长辈，对一个长辈如此无礼，其修养可想而知。

    “养殖大户的投入成本太大，一般人家负担不起，表哥见多识广，按表哥看来，像我家这样的要怎么做才好？”

    李力惊讶的看着许诺，没想到他会接话。

    张秀兰的女儿李莉在旁边讽刺的一笑：“大文说的是，李力你真这么能耐就给小姨家指条明路呗，别光是一张嘴说说而已。”

    也不知道张秀兰夫妻怎么想的，竟然给两个孩子取名，一个李力，一个李莉，小的时候还没什么，乡下方言里两个名字读音毕竟不同，可是上学之后学了普通话这问题就出来，李力、李莉都是一个读音，这两兄妹也不是很和睦，从小到大因为爷爷奶奶和父母的“重男轻女”没少吵架，李莉读了书，认知多了，难免对家里的这种区别对待不服，尤其是李力读书的时候学习不好，整天跟外边的人混，后来甚至辍学不读，自己学习成绩优异，有很大的希望考大学，可是当时家里为了给李力疏通关系安排他进派出所做事，把家里的钱都花他身上了，害她最后只能念了个中专，如此李莉心里对这位大哥的怨念更深了，甚至对于父母心里也很是埋怨。

    李力自然知道这个妹妹因为什么和他不对付，不过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女孩子家的，以后嫁人了，娘家还不是得靠他来撑腰，别说是让她放弃读高中大学的机会成全他的工作，就是中专都不读那也得先紧着他了，老李家传宗接代就靠他了，老爹挣的以后那也是他的，他只是先预支一下自己的财产，碍着谁了？

    ☆、第22章

    李力极好面子，自然不肯承认自己肚子里没货，只是敷衍道：“这种事情自然是要专业人士才懂，我有个哥们家里就是开养殖场的，等我回去问问他再给小姨说。”至于是什么时候谁知道？

    李莉不屑的一笑，脸上一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许诺只是不满他对张秀娟的态度，也没有非要追根究底的意思，这话题自然就这样揭过了。

    “大文今年六月就高考了，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觉得有没有希望考上？”李莉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读大学，所以对于这个表弟的读书情况还是蛮关心的，只是赵文章去年的情况实在是太差，所以她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走个形式问问。

    许诺自然不会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只是道：“还可以，老师说我成绩比去年提高了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许诺对自己的要求是至少要考上国内重点大学，李莉却以为他说的是二、三本之类的本科大学，是以虽然心里有些欢喜，可也不是太惊讶，毕竟赵文章上一年的平时成绩也不差，发挥正常的话能考上也不奇怪。

    “真的吗，大文，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了，人家城里现在什么都要求有文凭才好找工作，大文要是能拿个大学文凭，以后就方便多了。”张秀兰在镇上住久了，见识自然多些，心里也为自己妹妹的儿子能有个光明的前程高兴。

    姨父吐了个烟圈，眯着眼说道：“你大姨说得对，现在多少人就是吃了这个亏，不说别的，大文要是真的能拿回一个大学文凭，你姨父我就能在派出所里给你安排个位置，到时候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姨父这话显然勾起了李莉的“伤心事”，语气埋怨道：“当初要不是你跟妈不给我继续念书，说不定现在我就能在大城市里找到工作了，哪里还用窝在这个山旮旯里。”李莉中专毕业之后在姨父的运作下在涌山镇的一个小学当老师，不过显然她对这份工作并不满意，她向往的更多是电视上看到的那种都市职场白领的生活。

    对于女儿的话，姨父不以为然：“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什么山旮旯，女娃子还是离家近些好，到时候找个好一点的婆家你那书教不教都不打紧。”

    许诺虽然听了可并不往心里去，涌山镇毕竟太过落后，他的目标不会在这里，而且他对派出所的工作也不感兴趣，端看李力这个表哥这样的人都能被安排进去也知道这个派出所的水分有多少，所里的人不是这个所长的儿子就是那个主任的侄子，真正做事的也不知道能有几个。不过这大姨夫妇倒是比赵家村的人认知更多些，没有觉得读书是没用的事，不过思想上还是有局限，“重男轻女”思想太过根深蒂固，或许不只是他，就是大部分中国人都存在这样的问题，即使社会上再怎么强调男女平等，可也不能避免女性在社会上的弱势。

    反倒是小舅听了心思一动，问道：“大文，你真的有把握考上吗？”

    这次不等许诺回答，张秀娟就忍不住道：“大文他这次考试考了班里的第一名呢，他们老师说了，大文有很大的希望能考上一本大学。”事实上张秀娟也不知道这一、二、三本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第一的总是比第二、三的好就是了。

    张秀娟这话倒是令在场的几人都有些意外，这附近几个村子还没出过大学生呢，现在赵文章竟然能有希望考上一本大学，这要真考上了可是一件稀罕事了。

    小舅眼神微闪，笑道：“大文不错，等今年真的考上了小舅就给你封个千元红包，算是赞助你读书的。”

    张小舅这话一出顿时让在场的人惊讶了，要知道这一千元可不是小数目，他们一年的收入也就是那么近万元，钱芳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只是碍于丈夫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只得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呢，这大学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去年赵文章不也说能考上，最后却是连个三本大学都没考上。

    张大舅脸色也不是太好，他和张小舅一样作为赵文章的舅舅，这张小舅许了这么一个承诺，他也不能没有表示，也只好跟着附和道：“你小舅既然这么说了，大舅话也搁在这里，大文要是考上了，我也出一千元赞助他读书。”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不过要是没考上就算了。”

    姨父是几个人里面条件最好的，自然不肯低别人一头，弹了弹手上的烟灰，不在意道：“我跟大哥和小弟一样，也给一千。”

    许诺没料到说着说着竟然会说到钱上面来，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张秀娟也有些受宠若惊：“……这，这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大文的学费我们还有。”

    钱芳一下子笑开了：“也是，二姐和姐夫两个人养一个孩子，想来应该比我家好多了，我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家里就是孩子他爹一个人养着，两个小的还要读书……”

    “就你话多！”没等钱芳说完，张小舅就打断了她，转而对张秀娟道，“二姐，这读大学可是个烧钱的玩意，再说，这也是我们作为舅舅对大文的一点心意，你要真过意不去的话，以后大文出息了再好好孝敬我们，或者提携提携他表弟表妹就是了。”

    钱芳努努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被张小舅眼睛一瞪，只好把到嘴边的话有吞了回去，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跟张大舅不同，张小舅是出去见过一些世面的人，他跟村里的几个人到隔壁市区做水泥工人，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钱，之所以还在村里住着大瓦房无非是他想出去镇上再建房子，并且事情也已经有了眉目，有了姨父在中间周旋，他已经在镇上买好了一块地皮，等再攒一年的钱他就准备在镇上建房了，这以后就搬出去镇上住了，他这些年跟着包工头做工，也知道有些学建筑的大学生出来工作，随便画画几张图就几十上百万的，要是外甥也上了这样的大学，到时候说不定就发达了，现在先出点钱给他读书，以后怎么也不能忘了他这个舅舅吧。

    许诺不知道小舅心里是这么想的，反倒觉得这个舅舅心地蛮好的，心里暗自想着等以后工作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如此看来张小舅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别人自然不知道张小舅心里是这么一番打算，张秀兰知道这个妹妹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劝道：“小弟说的是，这是我们几个长辈给大文的，你就别推辞了，况且也说好了是等大文考上了才给，你现在也不必急着拒绝。”

    张秀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本来就不是很有主见的人，见大家这么说了也就这样了，最不济就是回去了再跟赵大柱商量一下，看怎么做才好，现在既然是大年当头，也不纠结于这件事了，然后大家又开始说起了最近的见闻和红白喜事，年初几的时候尤其多人摆喜酒，这些人情往来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姨父作为派出所的副所长，“狐朋狗友”特别多，每年在这上面的花费不少，不过他却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用他的话就是这是交际广阔，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的。

    大人们说这些，年轻人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李力和李莉更甚，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拿着手机晃来晃去的找信号，这村里面没什么信号，手机到了这里基本就是“飞行模式”，平山村用的都是有线电话，手机还很少人用。

    许诺自从来到赵家村之后，还真是许久没见过手机了，在赵家村他常见的说得上是现代产品的东西也就只有电灯泡而已，现在乍一看到这东西，才感觉到自己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而不是八、九十年代。

    许是许诺的目光太直接，李力见了不禁道：“大文没见过这东西吧，这是手机，跟电话一样，可以打电话的。”

    李莉嗤笑一声：“大文好歹也是在县城里头读书的，你这小破手机他还能没见过，别说笑了。”

    李力一想也是，赵家村虽然穷，可是县城里头有钱人肯定比涌山镇的多，有手机的肯定也更多，只是他面上自然是不肯认输的：“什么小破手机，我这是nokia的，名牌，现在最流行的机子，要一千多呢！”

    许诺以前虽然不太关心这些新鲜事物，可也不是真的一点不知，看着李力手上崭新的滑盖手机，他迟疑道：“……表哥，你不是被骗了吧？这个牌子的手机好像是被市场淘汰了的。”

    现在这个社会，手机行业也是日新月异，更新换代比起电脑行业更甚，而且各类品牌层出不穷，不说国外的，就是国内的牌子也是品种繁多，各种新起之秀把一些老牌机子挤得节节败退，而且现在流行的的也不是什么滑盖手机了，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去年过来之前，苹果都准备推出第六代了，至于nokia，市面上几乎已经没有了。

    许诺的话一出，李力的脸瞬间僵住了，“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李莉不厚道的笑了，“大文不愧是读了书的，比起某人有见识多了，你要是不说，估计有人还拿着一块废品当宝呢！”

    看到李力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许诺也不敢再说，虽然他很想告诉他这一千多块钱真的花的不值，这手机现在估计也就是三五百的样子。

    在张大舅家吃了午饭，又呆了一阵，大概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大姨一家就准备回去了，虽然这里离镇上有些远，但他们开了车来，倒也不难。

    大姨一家走后，张秀娟和许诺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临走之前许诺收到了几个舅舅舅妈的红包，还有激励他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一类话语。

    回到赵家村的时候差不多是五点的样子，张秀娟刚放下担子没多久，赵二婶李桂花就过来了，而且是哭着过来的，虽然在许诺看来这哭相着实不怎么美观就是了。

    “大嫂，你给评评理啊，大强这杀千刀的，我们不是养了个儿子，是养了个女儿啊！”

    ☆、第23章

    “大嫂，你给评评理啊，大强这杀千刀的，我们不是养了个儿子，是养了个女儿啊！”

    张秀娟才刚从娘家回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二婶，这是做什么啊，大新年的，孩子真的有什么错也原谅一下啊！”

    不说还好，一说李桂花哭得更凶了：“大嫂啊，大强这龟儿子他要给人当倒插门女婿，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当初还不如生个蛋呢！”

    “啊？”张秀娟也被惊到了。

    要知道，在老一辈的心里，这倒插门女婿那就是吃软饭的男人才会做的事，谁家里有了这事那是无颜见祖宗的，哪个村子要是出了这么一个人，基本上那一家子的人都能被村里人的唾沫给淹死，即便现在情形好些了，可入赘这事在村里人看来还是一件丑事，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入赘。

    可想而知，现在张秀娟听到李桂花说赵大强要给人当上门女婿是有多惊讶了，不说是她，就是李桂花今早听到赵大强说这事的时候那也是感觉一个晴天霹雳，虽然对吴丹丹这城里媳妇很不满意，可李桂花也勉强接受了将来有这么一个儿媳的事实，但没想到的是更大的炸弹还在后头。

    今天早上的时候，赵大强被催的不行，终于找来了赵二叔和李桂花，将和吴丹丹商量好的事情和父母说了，这一下可不得了了，赵大强那可是赵二叔和李桂花最为得意的一个儿子，村里哪家不羡慕她有这么能干又孝顺的儿子，可是现在，这个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大儿子竟然跟她说他要入赘到吴丹丹家。

    赵大强的这个消息在赵家就像是在湖面投下了一个炸弹，激起了惊涛骇浪，赵二叔听了之后拿着大棒追着他满院子的跑，赵大强和吴丹丹大概没想到赵家人反应会那么大，这阵仗差点没把他们吓死。

    不就是“嫁”出去个儿子吗，又不是不认他们了，以后有时间还会回来看他们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吴丹丹的这话被李桂花听了当即两个人吵了起来，她虽然性格也算泼辣，可是哪里比得上李桂花这个农村妇女，什么荤话脏话那是一溜的往外蹦，直把她骂的狗血淋头，吴丹丹是城里娇宠着长大的女孩，也不是个能受气的，当即提了自己的手提包，给赵大强下了最后通牒，一个人走了。

    至于这最后通牒那就是明天早上十点之前赵大强要是不去找她，那他们两个就掰了，虽然她对赵大强有点感情，可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赵大强人长得好，嘴巴又甜，能说会道，她才和他好上了，不然就凭着赵大强这种家庭学历，哪个看得上他，吴丹丹是家里的独女，家在江西，条件虽然不算顶好，可也是小康之家，和赵家村这里比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赵大强家里几个兄弟，吴丹丹就想着干脆让赵大强入赘到他们家，以后可以就近孝顺家里两老，可没想到赵二叔和李桂花反应这么大。

    吴丹丹无所谓，赵大强自然不能像她一样说走就走，是以吴丹丹回镇上旅馆之后，赵大强还在家里接受着父母亲人的抨击，因为是这样丢脸的事情，赵二叔也没敢跟别人说，只告诉了赵大柱，想着让他也劝劝赵大强，好教他打消这个荒谬的想法。许诺和张秀娟回来的时候没见到赵大柱就是因为他现在还在赵二叔家里呢。

    “原来……”许诺想起昨天在猪圈旁边烧蜡烛的时候碰到的那件尴尬事，当时没有想太多，想来那时候赵大强和吴丹丹说的就是这事了。

    李桂花想着过来搬说客，可是张秀娟着实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赵大强十四五岁就出去社会上混，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尤其在广东那边见识过城市的发达和方便，他哪里还愿意再回到赵家村这个山旮旯，更别说赵二叔竟然还说要给他在附近村子娶一个“土包子”媳妇，把家里的田地交给他种，他在广东那边的厂子里做惯了，再叫他顶着日晒雨淋去种田，那简直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到最后赵大强还是走了，任凭赵二叔用什么“逐出家门”、断绝关系的威胁也没能留住他，在给家里留下了一万块的现金之后就拎着行李包离开了，赵二叔气的几乎晕倒，李桂花则是哭得肝肠寸断，只是男人硬起心肠来那是刀枪不入的，更别说这小小的眼泪了，怪道人家都说“养儿不知道父母恩”呢。

    李桂花虽然虚荣，可是对这个儿子不说掏心挖肺，那也是倾注了很多母爱的，尤其是赵大强还是她和赵二柱的第一个孩子，当时初为人母的她几乎是把赵大强捧在了手心，就是后来又有了赵二强和下面两个孩子，也没弱了她对赵大强的宠溺，只是当初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她最偏爱的儿子是以这样一番姿态来报答她的。

    赵二叔家的这件事虽然发生得隐秘，可也不是没有人知道，毕竟不是自己单独住的，左邻右舍怎么的也听到一点风声，虽然知道的不具体，可是赵大强反常的在年初二的晚上就拎包走人的事情还是让村里人意识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即便李桂花再怎么解释赵大强是去广东打工去了，村里还是传出了一些流言，甚至于这些天上赵大柱家窜门的人也多了起来。

    来的都是村里的一些妇女，拿着花生过来剥壳准备年后的播种，顺便在张秀娟这里套套话，看能不能挖出一些秘闻，那样她们就有在村里吹嘘的资本了，张秀娟虽然应付得不耐烦，可是也不好直接赶人，只是每次说到赵大强的事情的时候她都装作不知道，那些人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张秀娟装傻不承认她们也没办法，只不过出去之后还是会一副我挖到“秘闻”的姿态跟村里人吹嘘，真真假假的多少也有一些对上了，为着这事，李桂花还过来跟张秀娟吵了一架，委屈得张秀娟当晚饭都没吃下去几口。

    “赵大强事件”的后续如何许诺并不知道，因为他年初八的时候就要回校了，半个月的假期似乎一下子就过去了，初八也是很多上班族准备开始上班的日子，初八开始上课的只有高三年级的学生，当然，包括复读的高三生，其他年级则是等过了元宵节才开学。

    经过一个学期的磨练，许诺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班级里面新升腾起的一颗“学霸”新星，刚回来复读的时候赵文章的成绩在班级里面就是中下，可是在16班同学的眼里，赵文章这一个学期以来，那成绩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蹭的往上涨。

    用他们生物老师的说法，高三学生的成绩那就是一个细菌的生长周期——调整期、对数期、稳定期、衰亡期，通常来说，应届高三生第一个学期的成绩那就是“调整期”到“对数期”的成长过程，第二个学期则是开始进入“稳定期”，懈怠的学生甚至会进入“衰亡期”，至于复读的高三生就别想有什么“对数期”的成绩暴涨了，能在“稳定期”内保持较为平稳的增长就好了。

    可是赵文章就是个例外，这个已经读了一年高三的“老高三生”，在经过两个月的调整之后，那成绩就像是应届高三生一样，几乎是以细菌“对数期”的生长速度突突的往上涨，把16班的几个任课老师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就是刘喜，虽然对这个学生的第一印象不算很好，可也不得不佩服他成绩进步的速度，再这样持续下去，说不得今年六月高考的时候，他们或许还真的能挣出一个市状元出来，只要一想到以后能有个状元老师的头衔，几个人就是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别人会惊讶于许诺的成绩进步神速，可是在许诺看来这本就是应该的，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于他来说那才叫不敢置信呢，和别人不同的是，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会考得那么差，他一个学完大学课程的人回来做高中的试卷竟然只考了个中中，不得不说，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打击。

    虽然许诺向往上学，可是高三的生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样高强度的学习生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挑战，特别是开学来就看到悬挂在黑板旁边的那斗大的高考倒计时的鲜红数字，乍一看到真是让人心里生出无限的紧迫之感。

    许诺也不例外，看到这鲜红的数字之时，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了几下，就是一开始的自信满满也没了，倒颇有些踌躇。

    很多人回忆起高三生活通常都是一个字——累！

    在天朦胧时起床，带着惺松的睡眼刷牙，懒的吃早餐就直奔学校，边走边报怨着可恶的教育制度，并计算着距离星期天的时间，满脑的睡意却在急促的铃声被惊醒。到厕所洗把脸，再看看课程表，满纸的“语数物化英”，就是没有一个体育音乐。

    害怕考试，又期待着每一次考试；害怕成绩的宣布，却又期待着成绩的宣布，假装不关心自己的成绩，却在没人的时候把成绩册翻了一遍又一遍，和座位周围上下左右的人一一进行对比，看谁考得好。

    总之，回忆起高三，会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第24章

    在充分领略了r市这种长达半个月的“回南天”之后，许诺开始怀念以前所在的那个城市，在这儿之前他还觉得r市挺好的，冬天暖暖的，甚至有时候只需要穿件短袖，可是在体会过r市的春天之后他不再这么想了，原来，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好。

    整整半个月，感觉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再看到“烟雨蒙蒙”的景色也不再能引起他的惊叹，这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想的不是这景色如何美，而是还有多少套衣服能挨过这个“回南天”，所以，古人到底是有多大的闲情逸致，能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写出这么多脍炙人口的诗句。

    过了清明节，天气渐渐好起来。

    还剩两个月的时间，学校抓得也越发紧了，基本上每一天都会有几套卷子发下来，原本一个月两天的假期也取消了，老师也已经不再讲课，复习的重点变成了做卷子，每周都在“做卷子—改卷子—讲卷子”之间循环。

    高考前有三次模拟考，五月底的时候第三次模拟成绩也出来了。

    许诺站在红榜前看自己的成绩，榜单上面第一个赫然是“赵文章”三个字。

    “靠，这赵文章是谁啊，够牛逼的，三次模拟考都是第一，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许诺转过头去，发现站在他旁边的是几个穿着赤膊球服的男孩，高三的时间虽然紧，可是总有那么一群人，宁愿舍弃吃饭的时间也要去打两场球的，显然，许诺身后的这几人就是这类人，因为那飘散在外的汗臭味生生将拥挤的人群隔开了一个圆。

    许诺之前虽然成绩有了很大进步，可是他是不习惯这种“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高强度考试的，比起这些从小学开始就经历了无数次的考试的“正种”学生来说，他在考试上面还差了些，是以之前虽然在年级上名次也排在前列，可还没有拿过第一，直到这三次模拟考，他才算真正发挥出了水平，一时之间，赵文章这个名字就在高三年级传了开来。

    刚才说话的是个平头男生，旁边戴眼镜的一个男生回道：“好像是补习班的，我有个表哥在15班，赵文章好像在他们隔壁，我听表哥说这赵文章数学厉害得紧，每次考试都不会低于145分。”

    有男生激动的一拍大腿：“操，老子‘中英数’三科加起来还没人家一科成绩高呢！”

    平头男生愤愤道：“‘高四’的啊~，要是再给老子读一年，说不定也能拿个第一。”

    “你就吹吧，再给你读三年你也考不来了人家的一半，上一次数学9分的是谁来着？”

    平头男生脸一红，嘴上仍是不服：“那是我考试的时候睡着了好不好！”

    被几个人的“男人味”熏得不舒服，许诺刚要离开，可是肩膀忽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这打招呼的形式许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果然，田宏洪亮的声音跟着便响了起来：“赵文章，你牛啊，又是第一，什么时候请我们吃东西庆祝一下！”

    随着田宏话音落下去，几道目光刷刷的落在许诺身上。

    许诺转过头，看见刚才“大放厥词”的几个男生尴尬的看着他，脸皮薄的脸上已经浮起了一层红晕，这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当场抓住的感觉实在不算好，目光相对之间，许诺也有些不自然，虽然他没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怎么了，干嘛不说话？”田宏神经粗，不解的问道。

    许诺摇摇头，“没什么，你也要去教室吗？一起走吧。”

    “当然！”

    田宏和许诺一起往教室走，路上他忽然转过头来问道：“赵文章，你想好考什么学校没有？我爸说让我考省里面的，离家近，真是瞎操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的嘛！你说b市怎么样，我还没去过b市呢，好想去那里读书啊，可惜我成绩不像你那么好，不然什么b大、s大、z大还不是手到擒来！”

    许诺怔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一年来他更多的就是努力适应赵文章的生活，努力适应r市这边的教育，努力提高做卷子的速度，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想过大学的问题。

    思绪周转间也只是片刻，许诺脚下不停，“b大什么的你就别想了，在我们学校没有招生名额，不知道市里有没有一两个，s大、z大在这边的分数线很高，而且在我们省只招几个人，以你的成绩……”他顿了下，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说辞，“……机会渺茫！”

    “靠，地域歧视啊！”田宏哀嚎一声，“现在不仅是拼爹的时代，还是拼户口的时代啊！”

    拼户口？

    这个说法倒是蛮形象的。

    田宏肉疼的惋惜道：“那你岂不是不能考b大了？白瞎了这么好的成绩啊！”

    许诺摇摇头，“我没想考b大。”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要考哪里，但是b市……还是算了。

    一直都觉得高三难熬，可是等高考真正要来临的时候又会发觉时间不够用，似乎总会在考试即将来临之前忽然发现自己还有还多知识不会，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充分，可是临了又忽然没了信心。

    “马上就要高考了，大家不要松懈啊！”孟德站在讲台上面叮嘱大家，顿了顿，他又道，“当然，你们也不要太拼了，要注意休息，复习得怎么样到现在基本已经成为定局了，可不要像以前那样‘开夜车’啊！”

    下面的学生笑开来：“老师，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到底是让我们不要松懈啊还是让我们松懈啊？”

    孟德也不恼，笑道：“嗨，老师这不是紧张的吗，别以为就你们会紧张，要知道，学生高考，老师的紧张度是排名第一的，你们这么多人，复习得如何我也无法一一了解，都是我的学生，谁要是考不好老师心里也难过，你们只紧张自己一个人，老师要紧张全班几十个人，你说谁更紧张？”

    “这两天你们一定要吃好睡好，保持足够的精神，还有，最近天气变化频繁，要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人家古人‘十年寒窗苦读’才有机会考进士，你们可是十三年苦读啊，比起应届高三生的‘十二年’还多出一年，这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而影响了高考发挥，那多不值啊！”

    男孩子调皮，听了孟德的话马上反驳道：“老师，不止十三年，是十六年！”

    “还有三年是什么？”

    下面叽叽喳喳立刻回道：“还有幼儿园的小班、中班、大班啊！”

    孟德恍然，笑道：“果然是两个时代的人，我们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幼儿园的，就是小学还是五年制的呢！”

    “老师，我爸说他们那时候读初中是四年的，是不是真的啊？”

    孟德点头道：“是真的，我们那个年代都是‘五四制’的。”

    许诺在下边也被同学们说出的数字吓到了，十六年啊，这班里的同学大多是十八、九岁，大一点的就是20岁，也就是说他们三四岁的时候就要开始读书了，生命之中的五分之四的时间都是在学校度过的，想想这数字着实有点恐怖。

    不过赵文章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他是7岁才开始上学的，而且也没上幼儿园，直接就读的一年级，班里面上幼儿园的都是县城里头或是镇上的学生，农村里面的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直接读的一年级，有个别村里有个学前班，算是学前普及一下。

    这么多年做同一件事，难怪有人厌学了，就是许诺，这一年下来他也颇觉得吃不消，这还是他以前没怎么上过学，对上学保留着热情的状态呢，可想而知其他人是怎么样的。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晚自习已经取消了，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在两天之前都放假回家了，学校里面只剩下高三的学生，教室已经封场，在明天八点之前是不会开的。

    很多学生到了这时候也不敢松懈，拿着书本和试卷到学校整理出来的临时教室复习，许诺没有去自习，也没有回寝室，此刻他正躺在学校那唯一的草坪上。

    天空上零零散散的布着几颗星星，许诺望着漆黑的天幕，思绪却飘得很远……

    今天是6月6日，这于许诺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就在去年的今天，他最后一次上了手术台，之后却再没能从手术台下来。

    成为赵文章已经一年了，虽然勉强适应了身为赵文章的生活，可是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出身富贵的许家小姐，是一人掌控着两家上市公司大部分股权的16岁少女，是习惯了大都市便捷交通和先进设备的城里人，到现在许诺也不知道自己执意要读书到底是心底多年的执念在作祟，还是想通过这个渠道再回到那个繁华忙碌的城市。

    或许，再见见……那些人！

    ☆、第25章

    许诺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大家都没睡觉，一个个的精神特别亢奋，跟以往一听到考试就哀嚎不同，宿舍里的人已经开始计划考完试要去哪里旅行了，似乎对于明天的考试一点都不担心一样，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拿之前做的试卷叠飞机玩，一整栋宿舍楼都是吵吵嚷嚷的，虽然少了高一高二的学生，但是却比往常更喧闹了。一直到熄灯的时间，宿舍管理员开始上楼逐层催学生们睡觉，这情况才消停了些。

    “赵文章，你睡着了吗？”

    床头传来小小的压低了的声音，是睡在他邻床的王磊。

    “没。”许诺小小的回了声。

    “你也没睡啊！”似乎是找到了知音，王磊话匝子一下子打开了，“赵文章，明天的考试你怕不怕啊？”顿了一下他语气又低沉了下去，“不过像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人肯定是没什么担心的了，不像我，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上呢！”

    许诺沉默了，王磊的成绩确实太差，他实在是不能违心的安慰他说一定能考上，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那么不公平，有的人付出了99的努力，可是却远远及不上那些天才1的汗水。

    “阿磊，别担心了，我听说今年好多大学都扩招呢，没准分数线就会降低了。”

    “是啊，大不了再来一次就是了！”

    王磊不好意思起来：“原来你们大家都没睡啊？我还以为就我睡不着呢！”

    “奶奶的，怎么说也是关乎‘一辈子命运’的高考啊，一想到明天就要‘赴刑场’，我这心就颤巍巍的。”

    “大家都差不多，赵琪说女生宿舍那边也一样，有的甚至紧张得哭了！”

    余家和插了一句立刻引来几个男生的揶揄。

    “老余，不是吧，你刚不会是躲在被子里和我们班班花发短信吧？”

    “看这黏糊的，你是不是等高考一考完就带回去见家长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人搭话，许诺才发现大家似乎都没睡着，看来之前说不紧张什么的都是假的，毕竟是高考这样的大事啊，尤其是对r市这边的人来说，真的是关乎人生命运的大事。

    第二天，许诺醒来的时候发现天才蒙蒙亮，比自己平时醒的还要早，凭着经验，知道大概是五点多的样子，他昨晚大概是十二点才睡的，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五个多小时，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困。

    许诺躺在床上，闭目想着最近复习的知识，他现在的心情跟所有的高考生是一样的，有期待，紧张，心里还有点害怕，这害怕不是对于自己不自信的害怕，而是对于高考这件事的害怕，都说高考是“千万人过独木桥”，许诺以前没经历过高考，可是最近无论是班上还是宿舍里的氛围都让他意识到这“独木桥”的重要性，尤其是对农村孩子的重要性，现在他倒是有些理解夏冉去年高考时的心情了。

    夏冉……

    许诺微怔，他已经好久没想过以前的朋友了，也不知道她后来考得如何了，应该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吧！

    到了六点多的时候，许诺听到了敲门声，然后是孟德的声音，大概是不放心，下来宿舍检查，免得有人睡过了，其实现在离开考还早，但是一年一度的日子，身为老师压力也大。孟德的敲门声一下子吵醒了宿舍里的人，本来大家也都醒着，只是还躺在床上而已，这一下大家都陆陆续续坐了起来。

    许诺就睡在门边，他起来给孟德开了门。

    孟德走进宿舍，确认所有人都起来了，忙催促道：“赶紧去洗漱吃东西，一会儿人就多了。”他勉励了几句，转身离开，又去敲其他宿舍的门。

    一阵手忙脚乱后，大家都洗漱好了开始去饭堂，田宏也从隔壁宿舍过来了，虽然许诺和余家和以前一个班，现在又一个宿舍的，但他和田宏比较谈得来，特别是余家和和赵琪走到一起后，田宏和他一起走的频率就更频繁了，和余家和反而没什么话说，不过田宏和余家和关系很好，再加上许诺跟赵琪关系不错，因着这两个人的关系，他和余家和也算熟悉。

    食堂的菜色比往常好很多，而且阿姨们给的饭菜分量也足，看的田宏一个劲叫着希望天天高考，能天天吃到这样的饭菜。

    安和县里面有三个考点，其他两个考点分别在安和县的第二中学和第三中学，县里面就是这三家中学，其中安和高中是最好的，第二中学次之，第三中学再次之，学生们随机安排在几个考点考试。

    许诺和余家和是在本校考的，免了奔波，田宏比较不幸，要去第二中学考，好在学校也安排了车子接送。

    到了八点二十的时候，考生开始进场，有了这一年的“实践”，许诺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无知了，准考证、身份证都带齐了，监考员检查核对了之后才会放行。

    许诺根据准考证上的座位号找到自己的座位，是在第三组的第二排，正好在监考员的眼皮底下，虽然不打算作弊，可是坐在这么个位置压力实在是不小。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时间是两个半小时。

    铃声响起的时候，许诺的心跳徒然加速……

    拿到试卷浏览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底，他心里这才平静了些，仔细填了考生信息，确认再没有将姓名那栏写成“许诺”之后他这才开始看试卷上的试题。

    许诺专注的做题，工工整整的在答题卷上写下自己的答案，为了方便学生把握时间，每个考场里面都放置了一个挂钟，他抬头看了看钟，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二十多分钟了，他还有阅读题的最后两道和作文没写，不是很赶，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才将试卷上除作文之外的题目都完成了。

    许诺有个坏习惯，他浏览试卷的时候并不会看作文那一项，因为如果看了，他在答题的时候会不自主的分神想关于作文的事情，所以在经历过了几次这样的考试之后，他再看试卷的时候会自动避开作文那项。

    这次的作文是关于“和谐家庭”，给的材料是一部影视剧《家有儿女》里面的材料。

    许诺看到这个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并不是多难写的题材，也没有立意不明的地方，可是在他看到“和谐”两个字的时候，却真真觉得这是一个讽刺，他脑海里第一个呈现的不是别的，而是身为许诺那时那个支离破碎的家，跟“和谐”真是沾不上一点关系。

    意识到自己走神，许诺连忙收敛思绪，将脑海里那些胡思乱想都摒弃了去，开始认认真真的答题。

    把语文安排在第一科实在是一个英明的决定，语文这东西，题目也没有个固定答案，自己考的如何也不知道，大家都是稀里糊涂的，也不会影响到下一场的考试。

    下午数学试卷发下来之后，许诺照例先填了名字和准考证号等信息，再三确认没有错误之后才浏览了一下试卷，要知道，刚到学校来读书的时候，有几次交作业他都写错了自己的名字，班长发作业的时候在班里面老找不到叫“许诺”人，还以为是别的班的交错了。从那以后，许诺再写名字的时候就尤其注意。

    在安和中学整个高三年级里，补习班16班赵文章的数学是出了名的好，就是有时候有些题目老师解不了的他都能解，即便是这样，许诺也不敢大意，这次高考已经是赵家所能承担的最后一次了，他不希望有任何的意外发生，所以即使有的题目很简单，不用笔算，心里面就能算出来的，他也还是在稿纸仔细的计算过才在答题卡上落笔。

    许诺的字很好看，他爷爷是书法爱好者，许诺以前和爷爷住在一起，爷爷还专门请了人来教他，他悟性极高，教的那人很满意，甚至还想要推荐许诺给他那知名书法家老师做学生，以后两人就是“同门”了，不过当时许诺年纪小，又是女生，臂力方面不太让那老师满意，再加上许诺的病，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许爷爷去了之后，许诺有时候怀念爷爷就会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面练字，久了也有了不小的成就。

    因为是高考，他没有再掩饰，也不必担心别人发现他的字和以前赵文章的不同，所以落在试卷上的字都是他本来的字迹，看上去很美观。

    字是一个人的门面，练就一手好字会给人很好的印象，监考员自从早上从许诺身边经过时不小心看到他落在卷子上的字，心里面就对这个穿着朴素的学生有了好感，在接下来的考试也不自觉的关注起他来，看到他只做前面的选择填空题都花了不少时间，她心里面就不由替他着急，要不是碍于规则，她真想下去提醒他一下，照他这样的速度下去，后面就来不及写了！

    许诺自然是不知道监考老师的矛盾心理的，做了那么多的试卷，对于时间的把握他好歹心里也有数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后面的一片空白，和别人在后面大题花多时间不一样，许诺做题，前面和后面的时间都是差不多，如果是平时测试他也没那么谨慎，但是这次是高考，所以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因为粗心或是其他的原因导致失分的情况发生。

    就在监考员暗自纠结的时候，许诺已经写到了倒数第三道的大题，所以当监考员再一次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惊讶的看到这个衣着朴素的学生竟然已经做到了试卷的最后一页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甚至让她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呆呆的站在许诺的位置旁边，害得许诺后面那个学生手心直冒汗，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的行为引来了监考员呢！

    监考员看了一下这个叫“赵文章”的学生的答题卷，发现他不是像别的学生那样不会做就跳着做才写得这么快，他是真的每一道题都写了的，虽然答案是否正确现在还没有定论，但是不得不说，答卷给人的第一印象真的不错，她要是阅卷老师，先不管答案如何，光是这一手字就能给他几分。

    哎，可惜了！

    监考员叹了一口气继续走下去巡逻，在她看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写了这么多道大题，这个学生估计就是为了不留空白胡乱写的，正确率不会太高，她不是数学老师，但是她丈夫就是在第二中学教高三数学的，就是他也不敢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些题目解完。

    ☆、第26章

    最后一科是英语，这么多科里面，英语是许诺成绩最为稳定的一科，基本上不出意外的话他都能拿到145分以上，考完这最后一科高考就考完了，许诺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英语的题量虽然多，但是在他看来难度不是很高，他浏览完试卷后，发现这次依然如此。

    许诺刻意放慢速度，每道题都读上三遍才动笔。即使这样，他答完题又检查了两遍之后，离交卷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对于自己答的每道题许诺已经十分有把握，不再强迫自己一遍遍地检查，任由自己的思绪飘飞。

    现在看来，考上大学已经不是问题，要想的就是要到哪里上大学，想到这里，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城市是s市……

    甩甩头，他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面挥去，他现在是r市的赵文章，和s市已经没什么联系了，而且，s市作为国内的著名城市，消费水平不是赵家能供得起的。许诺在脑海里想了几个城市名字，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哪个更合适，只好放弃这个问题。

    在他思绪翻飞的这段时间，铃声已经响了起来，这下，高考是彻底结束了！

    许诺干脆利落的放下笔，坐在座位上等待着监考老师来收卷子，陆陆续续的传来凳子挪动的声音，整栋楼都躁动起来了。

    走出教室的瞬间，浑身都舒畅了。

    真是太爽了！

    大家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似乎是刚刚从监狱里释放的死刑犯一样，有的甚至从楼上撕了书往下甩，一时之间，教学楼前白花花的满是纸屑。

    许诺虽然不撕书，可是心情也是无法抑制的激动，他先是慢走，然后变成快走，最后甚至在操场上小跑起来，笑容在唇角一点点扩大。

    终于高考完了！

    那种紧绷之后的放松的感觉，真的是很难用言语形容，只知道胸口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一样，极度需要宣泄，要不是身边太多人，许诺觉得自己一定会运足气息，大喊几声。

    回到宿舍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原来大家都在讨论着今晚到哪里去庆祝。

    “我们去吃火锅吧！”

    县里面前不久新开了一家火锅店，r市这边不兴吃辣，所以对这个新开的火锅店大家都挺新鲜的，只是前段时间一直在紧张的复习，大家都没心情也没时间去。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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