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节
破晓 作者:洛夜
第49节
舰内的各项警报声开始发了疯地响了起来,它的光能电子系统被磁暴弹暂时切断了,如今正处于了一种无措的混乱期。
“撤后撤后——”舰长哑着嗓子叫,“避开……”
一发粗大的光能炮击中了这艘星舰的友舰,而且很不幸地命中了能源储备舱:
冲天的爆炸火光混着金属被撕裂的哀鸣,汇聚成了一只巨大的无形手掌,重重地抽飞了这艘运输舰!
舰长一个站立不稳,扑倒摔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主驾驶位之前。
他挣扎着爬将起来,顾不得下令,在一把拽下了引擎推进器最大功率的同时,飞快设定好了和爆炸发生地相反的方向——
接着,借着第二波爆炸到来时的巨大推力,险之又险地暂时脱离这处马上要胶着起来的战场危地……
与其说慌乱仓皇地、不如说他们运气极好地逃出战场之后,这艘运输舰居然所受的伤损并不太严重,连引擎推进器和空间跃迁牵引器都基本能维持正常运转。
然而,舰长却面临着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去哪儿?
在之前的逃离中,慌不择路的运输舰已经脱离了联邦军的大部队……而在重新打开通讯器之后,却在公共频道里只听到了一阵不祥的沙沙电流声。
——是通讯系统被干扰了?
——还是旗舰都出了什么问题?
——……战况如何了?
这一个个的问题,在未能亲临现场的情况下,舰长一个都解答不出来。
但等着他的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立时解答:
“我们下一个航行目标是哪儿,舰长?”传令兵充满信赖地看着自己的长官,他在之前的脱离战中摔伤了额头,现在都还有些血流不止,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是啊,去哪儿呢?
舰长这样想着。
重新返回战场这条路肯定不通……而如果折返回仙后座星系的话,自己一定会被移交军事法庭的吧?
至于投降什么的……更不在他的考虑范畴里。
一身军服不整都顾不得整理的舰长打开了星系图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心中不住权衡着是否要主动把自己送上军事法庭。
正在他几乎要下定了决心时,他突然看到了北星天一处不起眼的星域,同时心中不禁一动。
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舰长用还颤抖着的手指向了那处星域:
“我们去……去北冕座星系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像是说服自己一样补充道:“去找奥法里斯将军吧……我曾经跟随过他一段非常短的时间……所以能肯定他是不会做出让自己的士兵白白送死这种事情的。”
事实上,在仙后座政权和仙王座政权第一次军事冲撞结束后,就有不少的散兵游勇零零散散地向北冕座星系投奔而去。
甚至在传来了锡德里克·霍克斯并辉星军团也加入北冕座星系的消息后,这股投奔潮更加明目张胆起来。
鲁道夫·奥法里斯此前的那场演说,经由各种渠道流传出来之后,借势于他原本就拥有的不低的民心所向——两者结合在一起,再历经原议会被暴露出来的丑闻和雅各布的称帝后,意外地产生了远超想象的影响力。
这当然是雅各布所不愿意见到的。
如果不是现在实在腾不出余力,他一定会好好对付一下鲁道夫和锡德里克的。
还有那个……范伦丁。
在三角自由同盟、安托共和国、南十字座帝国等等这些老牌盟国势力被先后扑灭之后,如今在盟属国中实力靠前的为:以军事力量居首的魏玛帝国、偏重于经济实力的西格玛共和国,以及两者都有所兼顾的狮子座自由城邦。
如今,在新议会和新帝国之间的第一次交战结果出来之后,原先还遮遮掩掩、你推我就、墙头草多处摇的站队形势立刻变得分明很多了。
此次的结果……又一次地出乎了雅各布的意料。
魏玛帝国和西格玛共和国宣布结盟并持中立态度,近半数的盟国附属于其,活脱脱地在仙后座星系的新议会和仙王座帝国之外生造出了一个第三方势力。
这还是没有算上有着荆棘军团、辉星军团以及狮子座自由城邦作为盟友的……北冕座星系。
深夜,德尔加达堡。
初步实现了自己帝国梦的雅各布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喜悦,反而那些一件接着一件的意外让他充满了虽然微小但却连绵不绝的挫败感。
他站在窗前长久地凝视着外面的星空……皓洁的人造月球和四座始终光亮耀眼的人工要塞静静地悬挂在黝深的夜幕里,就像是一年前乃至于更久之前那样。
他身后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在得到应允之后,来人才走了进来:“您找我?”
雅各布转过身来,看着手下这名得力的干将:“听说军营里有不少人心思都不安分起来?”
“有一些,”温世顿并没有试图在这种事情隐瞒对方的打算,虽然如实相告肯定会招致对方的不满,“但是情况并没有到了失控的地步……毕竟在您颁布了封爵法令之下,人心都开始稳定了起来。”
“……没想到锡德里克居然……”雅各布语气不带什么喜怒地说。
“但若是他站到了新议会一边,之前那场战争可能就不会赢得如此轻松了。”温世顿说。
“若是由你对阵他呢?鲁道夫呢?”雅各布若有所思地盯视住了温世顿。
“打过一仗才会知道。”虽然这样说着,但将军的脸上却显示出了傲然的自信。
雅各布满意地转回了视线:“既然如此,那就先腾出手来对付那些企图浑水摸鱼的盟国们吧……我虽然没想将整个联邦都划入帝国的版图,但倒也不至于拱手相让出如此之多的份额。”
“明白。”温世顿说。
就在这位将军想要离去之时,新任的帝国皇帝又喊住了他:
“你不会也像鲁道夫和锡德里克那样做吧?我的公爵。”
“不会的,”温世顿无比真诚地看向了皇帝的眼睛,不出所料地在其中发现了自己恭敬的投影,“陛下。”
而最后这两个字的称呼,终于让他得到了最高上位者的满意。
当被带领着向葛兰住的房间走去时,锡德里克下意识地扶握在腰间佩剑的掌心上都是一层虚汗,透过手套略微粗糙的质地仿佛都能让剑柄感受到那股紧张。
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和葛兰见面的场景……也是被人这样带领着前行而走,因为对方来头甚大的名声带着朦胧的期待和不自信的不安:
然后,就是一眼沦陷。
——只是,当时下定了决心要护他一生快乐平安的自己……却最终给他带来了最大的伤害。
——又该如何才能……
这段走廊并不悠远,上将用沉稳的步子丈量完也没有花了多少时间。
摘取右手的手套后,他把手放在门外的指纹感应器上——他的指令是今天更早一点儿的时间输入进去的——却迟迟地没有摁下去。
现在是刚过了午后一点点的时间,按照葛兰的生活习惯,应该是他午休的时间。
锡德里克特意选了这个时间段过来,然而却还是在门外伫立了许久……
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后,上将最终还是摁下了开启键。
厚重的合金大门悄无声息地被向上拉起,外间起居室里的少女正专心致志地翻着手里的虚拟光脑。
在门被开启的一瞬间,女孩子的脸上就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情,她几乎在看到男人的同时就扔掉了手里的光屏,刚要张开嘴说什么话来,就看到了父亲的噤声口型。
平顺了一下呼吸后,少女才轻到不能再轻地喊了一声“父亲”……而她眼神里的惊喜退潮之后,也慢慢浮现出了一丝不安。
大抵翘家的孩子在遇到思念已久的至亲时,都会有这种惊喜大过忐忑但担心仍在的心情。
平时就少言寡语的上将没有斥责自己女儿的意思,反而将她珍重无比地拥入怀中。
一向被双亲娇纵惯了的少女放下心来,在父亲怀里小小地舒出了一口气,带着点儿小女儿式的讨好说:“爸爸在卧室休息……我先去找一下老师向他请教几个问题?”
她现在在跟着弥赛亚学医,虽然进展不大但却兴致勃勃。
在得到了应允后,少女重新捡起被自己扔到沙发一角的光脑,朝父亲眨了眨眼睛后离开了房间,还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锡德里克在女儿离开之后才环视了一下他们居住的房间:地方虽然不大,但物品摆设全是出自葛兰之手。
这些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细节,只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比如临近房门而设的衣帽架,还有书桌一角处的插花……
轻轻地摘下军帽,上将按照平日的习惯挂回到架子上去,然后定了定心神,向里间的卧室走去。
然而,却在房门刚被打开的时候,就撞进去了一双淡蓝色的温柔眼瞳中。
如同三十年前的一眼凝望……
一样。
chapter 102:
由于一些显而易见的原因,葛兰最近的休息状态都不是太好。
弥赛亚在此前对他的例行检查中,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他体内的激素分泌现在正处于了不稳定的波动上升期……建议他可以考虑采用摄取人工合成信息素,或者培养舱体外孕育的方式,以防给他的身体带来太大的负荷。
但是这两种提议,葛兰暂时都没有去考虑。
无奈之下,弥赛亚只好交给了他一个装有上将信息素提取液的挂坠。
这个挂坠实在太小了,都迷你到了堪称可爱的地步。
“没办法,上次抽上将的血还是抽得太少了。”弥赛亚当时是这样说的,“其实提取信息素的话,最好是用精液,不过估计上将应该不会同意让我取样的。其实你之前应该听从我的建议准备一点儿的……”
葛兰笑了笑,并没有接医生的话。
“别说我没警告你,”弥赛亚站起身来,依然是一副双手插兜的姿势,“即便有信息素提取物的安抚,也只能让你多撑上几个星期的时间……人工合成信息素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我这里又有上将的信息素样本,虽然做不到完全匹配,但是让你平稳地度过孕期还是可以做到的。”
“合成信息素能完全取代真正的信息素吗?”葛兰轻轻地问他,“人工合成信息素一直被联邦禁止,据我所知,你好像也只有拿它度过发情期的经验……所以,你该不会想拿我做试验吧?”
“……怎么会呢?”医生脸上的坦然非常真切,一如他的假笑一样完美。
葛兰笑了笑:“……我知道的。”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窗外:“……体外孕育的方式我也知道,如果还是缺乏父母一方信息素的话,大抵还是要靠降低乃至戒除胎儿对双亲信息素的需求来做到。这样的孩子一般alpha或者oga的性征都不会太明显……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同意这种做法的。”
弥赛亚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相信我,但凡我能为你做的,我都已经为你做了。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没必要欺骗你我做的这一切任何私心都没有。只是,你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你身边的人想要对你好一点儿,再多好一点儿。”
“我很感激你的援手。”葛兰说,“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
又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弥赛亚主动辞别而去。
葛兰伸手拿起刚刚被医生放在桌角的挂坠,用指尖轻轻地描摹了一下它的边缘——冰冷,但又带着熟悉的气息。
他垂下眼睛,把挂坠握在掌心,拉开一侧的抽屉,轻轻地放了进去。
自从结婚以来,这是葛兰第一次主动离开锡德里克。
他清楚地明白,若是自己仍然留在中央星域,不管是为了他和女儿的安危,还是为了雅各布提出的重新审理艾登政府任期间的反叛案,都会让锡德里克再次被掣肘而行。
而选择了主动离开后,却让他放轻松了很多。
对于和锡德里克的婚姻,葛兰一开始是抱了非常抵触的态度——出身于三角自由同盟的背景,让他对绝大多数oga必须要服从维促会的安排嫁给一个被分配而来的alpha,无法产生一点儿认同感。
他的父母本来也是希望能够在本星域里为他找寻一位真正情投意合的alpha……按照惯例,虽然维促会拥有很大的分配权,但也会遵从某些大家族的选择倾向。
但是这次,维促会却否决了他父母的所有提项。
现在想来,应该是一种警告了。
当经由维促会推荐的几位候选人信息传送到葛兰面前时,他只是兴致缺缺地看了几眼,便挥手把它们都推到一旁了,有一张还飘飘散散地掉落在了地上。
“没有看中意的吗?”父亲语气故作轻松地问他。
“有什么区别吗?”葛兰没什么兴趣去多看一眼,“中央星域、中央星域……全部都是中央星域。”
阿泰尔将军俯身捡起了地毯上的那张照片,上面的全息图像是一个年岁算不上大的军人……他怔了一下,翻过照片背面查看着信息:“……是个刚被任命的上将啊……霍克斯?这可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姓氏,我好像对他有些印象。”
这是葛兰第一次听到自己未来丈夫的姓氏,而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在婚姻已成定局的情况下,阿泰尔将军却是殚精竭虑地在维促会提供来的寥寥几位人选中筹谋苦思,最终为自己的孩子选定了锡德里克·霍克斯。
“这是一个责任心很重的男人,”父亲这样对他说着,“希望他会将你当成自己的一份责任。”
葛兰笑了笑,唇边带起的弧意却很薄很淡:“有什么区别吗?总归是要……”
他停住了口,没有说完后半句话:因为不想自己预测自己将来可能会走向悲惨的命运。
而直到很多年之后,葛兰才明白父亲当时的苦心。
在这个男人一口答应他不要子嗣的请求时——这一不要,就是十年。
在这个男人虽然寡言少语但却处处为他考虑时——这并非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作祟。
在这个男人得知他愿意为自己一同孕育孩子时——那一刻的狂喜让他不禁都发自内心的莞尔。
在这个男人领兵出征却传来了由他亲手镇反三角自由同盟“叛军”时——
……
当葛兰再次从梦境中辗转着醒来的时候,距离他好不容易睡着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刚刚结束的梦境已经昏昏噩噩地回忆不起来什么具体的内容,仅留下一阵难耐的心慌震得他不仅头脑发麻,而且四肢百骸都躁跳得难以忍耐。
花了不少时间平息下去皱紧的双眉后,葛兰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住了自己已经微见隆起的小腹……他当然知道,这是孩子在渴求父亲了。
而眼下的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频繁地发生了……如果万不得已的话,也只能拜托弥赛亚调试人工合成信息素了。
只是——
这是他的孩子。
也许当初知道有这一天的话,就不应该做下怀孕的决定了。
只是——
明明当初是抱有了必死的心思的。
就像是没想到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一样,谁也想不到看似稳固的联邦竟然有朝一日分崩离析如此。
自己的预测……好像还从来没有准过。葛兰这么想着,不过这样也好……
因为他似乎很容易把事情想得很悲观。
在这些纷乱思绪的影响下,当那股熟悉的信息素气息渐渐接近而愈加明晰时,葛兰还以为只是自己又一次的错觉。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目光从最靠近床的书桌抽屉上收回来:那里的那个挂坠的确能让他好过一些。
但……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alpha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强烈起来了……
——不要诱惑我……
葛兰忍不住又看了抽屉一眼。
就在这时,卧室外传来了一声房门开启的轻微机械音。
葛兰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
像是有着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盘踞在那里。
他半坐起身,轻轻地揉按着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刻。
在上次,他的alpha出征回来并未错过因为有孕而带来的生理性冲动。但是在那样的一种情况下……
不管是顺应本能还是理性克制,都是一种折磨。
从身体到心理上都拆碎了再粗暴地揉搓在一起的双重折磨。
正当葛兰想要自嘲自己两句“好像一怀孕就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儿”时,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就一眼撞进了alpha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
葛兰不敢置信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瞳里就难以控制地泛上了淡淡的水光……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问出了三个字:
“你来了?”
alpha的回答也只有三个字:
“来陪你。”
而这三个字对于一向不说什么情话的男人来说,已经算是能够吐露心迹的话语了。
葛兰任由自己的视线粘在男人身上。
他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无法忽视的过去和隔阂……那些经过他这么多年来才看清是同样是违背了他本心的伤害,早已在双方心间结下了无法愈合的疤痛。
只是,他却也知道:男人当初的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几乎是保全了他的生命和家族的最后荣光的唯一可为之举。
不然还要怎样呢?一同叛出联邦,然后坐视自己的伴侣和子嗣被处以极刑,接着再被联邦彼时不容抗压的军事实力碾成失败者的泥沼吗?
这些年来……那些无处不在的深刻伤痕,虽然出发点和戳痛点并不完全一致,但却同样发挥着不知哪个比哪个更绵延更决绝的殇疼。
好在,如今,他们……
都迈出了走出来的第一步。
虽然艰难,但却有了新的希望和曙光。
一如将要在五个月后迎接世界拥抱的——
新生儿一样。
锡德里克站在那里看着葛兰,连他都不愿意承认的内心中所缺失的那一块,终于像是被一双手拼接了上来。
而现在那双手,正虚虚地搁置在了他的身侧。
上将踌躇了许久,终于上前一步,以一种半蹲下的姿势执起了伴侣的手。
葛兰被他的举动微微地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想要抽回手指却被男人紧紧地握持在胸前。
他询问性地看向了男人的眼睛。
锡德里克定定地看着他:“……可以吗?”
——我以后可以继续陪在你身边吗?
因为长久地没有得到回应,上将的脸上虽然沉静如水,但内心中的惶恐却从未像如今这样严重过。
他和葛兰之间虽然也经常聚少离多,但那都是因为他有军务在身的短暂别离……这次虽然两个人分开的时间并不长,却是葛兰第一次主动离开他。
最先爱上、爱恋越深的那个,越容易患得患失地失去主动权。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无关alpha或者oga的身份。
葛兰定定地看着锡德里克:男人半跪下的姿势仿佛和三十年前的他重合起来。
当时肩上的金星还只有三颗的新晋上将,就是这样跪在他面前,郑重无比地说:“嫁给我……”
得不到他的回应后,又硬邦邦地加了一句:“……可以吗?”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因为那个答案只是随口作应的而已。
而现在这个“可以吗”……又该如何回应?
“这是你来这里的原因?”葛兰轻声问他。
然而,两个人都清楚这句话里的“这里”指的并不是这间不大的卧室,而是更大更广的北冕座星系,和隐藏在星系背后更宏伟、更深远的信念。
“我相信你的选择。”锡德里克答道。
葛兰转动了一下被锡德里克抓在手中的手指,轻轻地反手握住。
“我愿意相信你。”他说。
男人小心地在他指节上落下了一个吻。
新议会的溃败让自身陷入了更加两难的境地:无法前进,更无法后退。
对于这个政权而言,最难堪的并不是被迫逃离出中央星域,而是逃出中央星域的权力体系中,唯独缺少了军部的支持。
这并不是说新议会的军事实力全无,最起码能受其直接支配的中央星域戍卫军团以及部分宪兵部力量,还有着不俗的战力。
他们少的是……来自军部中坚层面的、真正掌控了民心军魂的旗帜派人物。
诸如军部的两大巨头和三大军团长。
一向坚决地支持民主共和精神的统帅长马歇尔,原本将继续捍卫这份荣耀的重责寄托在了鲁道夫·奥法里斯身上。在他的谋划中,这位军功与人望并重的三星上将完全可以担当起这份职责,再加上原则分明的锡德里克……这样的安排,对阵上野心渐长的雅各布,也是能与之相抗衡的。
但是老元帅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议会这个猪队友。
长堤蚁穴、自毁长城……所能指代的极致也不过大抵如是。
当日鲁道夫的被逼反,压得马歇尔心神巨震、口吐鲜血。等到刚一醒转过来之后,又知晓了亚当号的叛出消息……
好不容易醒来的老人几乎没费什么事儿地迎接来了第二次抢救。
等到他再次恢复清明之后,身边陪伺的子孙们已经不敢再向他透露什么外界的信息了。
而一直有着不祥预感的老元帅,最终还是辗转得知了人类内战以来首场战役里新议会的战败,还有……
锡德里克的选择。
捍卫议会却最终被艾登个人的不智之举断送了全部前程,接二连三的打击一次比一次沉重……在晚了两三个月后仍然得知了大致局势的马歇尔,最终却只是惨然一笑,连口鲜血都无法吐出。
心脉寸断,不过同此。
早在逃离中央星域时,以埃德蒙为首的稳健左派就提出过设法接应统帅长一同离开的建议,只是当时艾登被雅各布的突然倒戈惊乱了心神,无论如何都想要先保得自己小命再说。
“回头收复首都星也是一样的!”议长大人坚持道。
至于雅各布对马歇尔的态度,则是要医生给医生,要特效药给特效药,其余等各色物质,有求必应、一应俱全。
只一点:
不准他离开病房大门。
“我知道您老当益壮,”雅各布温和地劝说自己昔日的同僚兼对手,“但凡事也要养好身体才能再做筹谋不是?”
……但是,在他若有若无的消息透露下,马歇尔又如何能安得下心来养什么病!
宇宙历四千一百三十八年三月十三日,人类联邦爆发内战四个月后,原联邦统帅长马歇尔因病逝世。
延袭了原联邦旧称的伊特诺帝国皇帝雅各布,下令举国哀悼,并授予老元帅帝国一等公爵的终身爵位。
而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人类自此正式进入了内战频发的混乱黑暗时代。
chapter 103:
“再来!”
被反剪住双手圈在男人怀里的夏佐不服气地说。
自从在和莉莉丝那次对战里成功地发现了左眼中生物机械的新用法后,他就一直想把这种能力运用到实战里去。但一开始的时候是很难出现那种感觉或是区分不太出来和“一击必杀”的差别,然后好不容易适应了以后又把握不好那种感觉出现的时机……几经努力之后,他终于能将它运用到实战中了。
——或者他以为他能够。
而在他与同伴的较量中,想要取得胜利根本用不到这种能力的使用。如康纳德等人,则是又不愿也不敢和他动手。
夏佐倒是想和上次打得很畅快的莉莉丝多比试几番,只是……这种比试如果被他的alpha知道后,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上次在仓库里那回荒唐,至今都让他印象深刻得难以忘怀。
所以,合适的人选只剩下了一位:鲁道夫·奥法里斯。
但是和这位alpha比武的话,似乎结果也只剩下了被既定般的一种。
鲁道夫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的oga最近总爱找他比武,但他每次都是态度端正的有求必应,并且按照对方的要求全力施为。
然后……每次都把夏佐赢得很彻底。
随着一次两次比试的进行,鲁道夫心中也犯起了嘀咕:他之前不是没有和夏佐交过手,当然能看得出来夏佐随着时间增加的经验和技巧,以及——
每到关键点时动作接续上的不协调和短暂的停顿。
这种不协调和停顿其实出现的间隔非常之短,用转瞬即逝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而且其后接续而来的往往是非常迅烈刚猛的攻势……若是换了旁人的话,就此落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这种转瞬即逝,在鲁道夫眼里看起来就是莫大的破绽,哪怕其后的攻击再凛冽,那也是破绽之后的攻击。
所以,在又一次输掉之后,夏佐又喊出了“再来”这两个字。
“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在我们一起做别的事情时,冲我说这两个字的。”鲁道夫轻轻松开了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夏佐,不无遗憾地说。
“什么?”夏佐没能立时反应过来……但他好歹也不是未识云雨的初哥了,略一思索之后便明白了男人的暗喻,便不禁有些面红耳赤起来。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鲁道夫问道,“好端端地突然缠着我比试身手也就罢了,怎么攻上来的时候还畏手畏脚的?”
夏佐正想要整理一下思路,和男人探讨一下他对生物机械新用法的理解,就听到对方用一种严肃正经到不行的口气说:
“难道……你这是发情期又要到了?”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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