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不弃风流君 作者:静沫人生
第5节
“师父,弟子怎可丢下您?”楼台隐把着那道长的道袍,用力拽着不肯松开。
“我的好徒儿,听师父的劝。要记着你活下去的理由!”
言笑处在中间,听着那些个莫名其妙的话。一时禁不住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一起逃走不就好了。”冲乌追使了个眼色,强行带着两人跃墙而走。
从王府跑到大街上,从大街上窜进树林子里,才将那些侍卫甩开。
言笑满面汗水,他开了折扇道:“喂,老道长,你到底同中游他们是什么关系?”
道长叹了口气,老泪纵横地握着楼台隐的手:“我是台隐的师父。几年前中游不知因何得罪了景王爷,被其杀害后尸体都没找到。”拉着失明的楼台隐便跪:“多谢两位恩公相救!我清渊他日定当重谢恩人!”
“慢着!”扇子合拢,点了点手心,“台隐的眼睛不大好使,你们这般模样,怎么能安全避过王府侍卫们的追踪呢。”
老道长和手中的拂尘都僵持着:“那恩公的意思是?”
乌追卸了妆,拱手说道:“如果前辈信得过我,不如跟我们一起出去。人多些,胜算的机会也约莫大些。”
深夜,四人宿在山林中,脚旁生了堆篝火。
乌追同清渊道长前去找吃的。
言笑捣鼓着火中的木棍,大方地叫道:“台隐,你冷不冷,要不要我给你件衣服?”
楼台隐一路听师父和两人的对话,知道此人是个男子,亲切地回答道:“不,被这火烤着,双膝舒服极了。”
“来,张嘴!”言笑往楼台隐的嘴里喂了颗小樱桃,手指划过那人的眼睛,“实在太过分了,不过犯了错,至于把眼珠子都挖掉么?”
他开始为这个初相识的男子打抱不平。
楼台隐苦笑一下:“他们那些王族,哪会讲什么江湖道义?不然,我大哥也不会死了。”
言笑安慰地拍上他的肩:“楼兄莫怕莫怕,有我和小追追,你就不会再被抓进去了。”
“小追追?”
他看不见,自是不知言笑口中的小追追是个什么模样。
言笑开始描述:“小追追就是我喜欢的人呗。他长得十分好看,但是脾气有些古怪,总之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都发过誓了,今生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楼台隐的脸色变得很奇怪,随之又释怀地笑笑:“我相信言弟这么喜欢着那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耶!”他激动地拥住楼台隐。
肩前的发丝芬芳馥郁,似春日的一抹雨露苔藓。
惹得楼台隐忍不住多嗅了嗅。
那光滑如镜的发丝温柔地贴在楼台隐的手臂。
有某种错觉。
如果不是声音,楼台隐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姑娘。
且还是个男人们都会动容的类型。
“你……你是怎么样的?”
夜色里,楼台隐的脸微微泛红。
可是他突然地一问还是被言笑听进去了。
言笑拎着袖子触到楼台隐的鼻尖:“咯,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腿长,皮肤白,细腰。容貌么,沉鱼落雁这个词听过没。”
呵呵,这男人自恋地!
“沉鱼……落雁?”楼台隐心下打鼓。
那该是个多么漂亮的男人啊?
想到这里,他又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光明不复存在,哪里还奢求看见世上貌美如花的人物?
哪里还有机会娶个娇丽妻?
就是身上系着的大仇恐怕也会纠缠自己一生吧!
“不过。”言笑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起来。
有时候,失去光明的人更易察觉出对方语气里的异样。
“不过……什么?”言笑抽噎道,“偏生我是个男人,既没胸,又不能生孩子。小追追身为掌门,家规门规什么的森严无比。想来他就是喜欢我也不会愿意娶我长相厮守的。”声音突然淡漠,不似初初听来那么幼稚单纯,“楼兄适才也在憎恶我这种恶心的龙阳之癖罢。哦,对。都是无可奈何的,无可奈何的。”
就在楼台隐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解时。
言笑已经不可抑制地乐了起来,兴许还手舞足蹈了一番。
反正楼台隐是听到了折扇被打开的声音。
轻松。
传言玉树临风,郁金门门主,谁晓得他是什么个模样?
楼台隐还想问什么,却听见身后枯叶被踩的吱吱声。
“哇哇,鸡腿哎!”言笑鼻子真是灵敏,扑过去的时候,鸡腿已夺在了手里。
“你这个模样好似八百年都没吃过似地?”
乌追地手停在了言笑的头发上,是一片树叶。
他取了下来,脸上带着宠溺。
“嘿嘿,你要不要吃一口。”言笑拎着,细瞅了瞅。
片刻不到,油腻的鸡腿再次伸到了乌追的面前。
他听到言笑天真地说:“小追追,虽然鸡腿是你欠我的,但我还是勉为其难地让给你吃吧!”
“我不馋嘴,你吃便是了!”
他很少这么温文儒雅,浅浅一笑。
惊诧了对面站着的道长。
步子再次迈出去,他俯下去,另一个包裹的鸡腿放到了楼台隐的手上:“楼兄,这个给你!”
“乌兄,这个……”
言笑跟着一滞,踏步上前也来解释:“唔,楼兄,这是鸡腿。鸡腿可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是么?”楼台隐抬起眼睛,可惜什么也没看见。
他觉得这劝辞实在稀罕极了。
鸡腿……鸡腿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楼台隐拿到唇角。
有扑鼻的香气。
“嗯,确实挺好吃的!”清渊道长望着徒儿脸上许久没有出现的笑意,顷刻间也难过地侧过了头。
楼台隐朝着言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笑地一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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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活宝
清渊道长,现任武当派的弟子。年龄五十六岁。
未婚。曾经属意一名比自己小十岁的女子。
但那女子的身份是个谜。
谜一样的女人,不容猜测。
第二天早晨,大大小小的街巷贴满了布告。
布告上确切地说是四人,因为除了以真面目闯进王府的清渊道长和囚犯楼台隐外,还有两个身份不明,神秘莫测的人物。
一位是戴着面纱的女子,另一位是年龄较大,白发白须的老头子。
毋庸置疑,这两位正是易容后的乌追和言笑。
四人来到江边,租了艘大船往东而行。
言笑道:“小追追,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乌追没有回答。
剩下的一部分话多数隐匿在心中。
呵呵,情敌么,有谁会愿意多费唇舌,去告诉那只可恶缠人的紫蜻蜓。
言笑嘀咕道:“最好小追追和我私奔,那样紫蜻蜓就再也找不着我们了。嘻嘻。”
他一个人站在岸边傻笑。
其他三人都上了船,他还在磨磨蹭蹭地捧着脸。
“再干站着傻笑,可没人管你?”乌追立在船沿上,对着岸上的言笑道。
只觉耳边风声呜咽而过。
言笑持了扇子正跃下来。
他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太脆弱。以便落下船头之际可以望见心上人英雄救美。
果真,有手臂接住了他。
不过,这不是乌追。
是老头清渊道长。
言笑挣脱他两脚直跺船板:“为什么,为什么要接本少爷?”
言笑感到十分地郁闷。
清渊有些不解,疑惑地摊了摊手:“倘若不是老头子救恩公,只怕你……”
“屁股开花?”言笑补充道,随之大大方方地介绍,“我虽然肉嫩,但并不代表倒一下地就会摔得粉身碎骨那么严重吧!”
楼台隐盘腿坐在船的侧壁上,旁边还立着他的剑。
锋利无比。
“小楼,你在看什么?”言笑凑过去傻笑道:“你手里握着什么呢?”
团起的手掌被人打开。
是几枚细小的银针。
言笑惊愕:“小楼,你随身带这么多针啊。”他顷了头,劝解道,“也不怕坏人没扎着,反扎了自己。”
楼台隐捻起一根银针反插在衣袖,温柔一笑:“我这针比其他的针柔。它的针头有东西护着。”
“有东西护着?”言笑瞪大了眼珠。
楼台隐知道他定会惊讶,从袖口上拔出一个米粒般大小的针盖。
“嘿嘿,小楼。你这银针防身倒真不错。”楼台隐显少得意:“那是自然。倘若言弟日后有防身之需,只管来找我。”
言笑的扇轴抬了抬楼台隐的下巴:“到时候有人这样对我,我就拿银针扎他。”
楼台隐顿觉有趣:“言弟很容易遇到采花贼么?”
言笑深思了一下,换了个语气:“哼哼,这么跟小楼说罢,十个采花贼里至少都有九个会采我。”得意地插腰,“哎,谁叫本少爷美得倾国倾城呢?”
一日的相处,言笑同楼台隐的关系越来越好。
恭敬的称呼从楼兄变成了小楼。
言笑摸了摸楼台隐的脑袋:“小楼,你比你哥哥温柔多了。”
“我哥哥很凶么?”楼台隐反问。
“咳咳,这么说吧。如果能有一次打牌输了心悦诚服而不说我卑鄙使阴招就算是上天积德!”言笑坐在船板上,和他背对背靠着。
船舱里,清渊道长盘膝而坐。眼睛大睁着。
“恩公有心事么?”清渊老头摸了摸胡须。
乌追沉肃道:“师叔惨死,师父命我查清真相。可如今半点头绪都没有。”摇了摇头,“前辈,你别叫我恩公了。救人一事我和阿笑本就没有出过多少力。”温馨地一扫桅杆。瞥着甲板上的两人。
“送前辈回到武当山之后,我必须赶回铉铁城中。”
话毕,清渊道长却站了起来。神情莫不惊诧。
“你,你说什么?铉铁城?”拂尘又急又快,顶着乌追的胸口,“伍清风是你的什么?”
“前辈,这是?”事情没了解清楚之前,他不会随意拔剑。
“哼,卑鄙小人!”清渊道长啐了一口唾沫,“他所做的那些事,别以为老夫不知!”
舱里动静太大,言笑拽着楼台隐也进了来。
言笑望着厉色相顾的两人,惊呼:“老头,小追追,你们……你们这是……”
乌追冷笑道:“清渊道长怎么说也是修行多年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恩将仇报,恶言辱我师叔。”
清渊道长仍然怨愤地不肯收回拂尘:“伍清风是不是小人,天地皆知。他杀我爱徒,毁我徒弟双目。这样的大恶人,武林当诛!”
乌追的剑已经抵到清渊道长的脖子:“我师叔德高望重,焉能听你这老头一面之辞,我便对他栽赃嫁祸?!”
清渊道长凝眉道:“若是不信,老夫可同他当面对质?”
乌追怒道:“一派胡言。我师叔已死,他要如何同你对质?”
清渊道长的拂尘落地:“什么,他死了?”自言自语一番,疯了般狂笑,“死得好,死得好。呵呵,这么一个大恶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么?老天就允许这么的恶人简简单单地死了么!”
“你!”他的理智被这无礼的挑衅吞噬。
一把折扇自空飞过,生生将剑打落。
言笑跃到乌追跟前,朝他笑笑:“小追追,待事情问清楚了再打架么。你这么莽里莽撞的,阿笑都不知道该帮谁了。”
“阿笑,适才他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乌追问。
“听到啦,一字不差。”言笑乐呵呵地看着他,“你那师叔毕竟很久都没见过了。他的为人如何,只有老天才知道。现下他死地不明不白,跟练小萝卜又扯上了莫大的关系。他到底是恶鬼,还是冤大头。我们不是都得查一查么?”乌追拾起剑,收回了剑鞘。
他的脸上青筋蹦跳。
言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接扇的手冰冷一片。
盯着那提剑出舱的人,鼻子抽了许久。
楼台隐听音走到清渊道长身边,握紧师父的手,疑道:“师父,你和乌兄他……”还没有问完,清渊道长已经叹了两口气:“台隐,今次我们怕是再劫难逃了。”哀怨地拍了拍膝盖。惆怅地眼睛都生了层水雾。
当然,楼台隐是看不见清渊道长表情的,只能从语气里感知。
“阿笑,他们……”乌追看向言笑,沉默不语,“你替我拿个主意?”
言笑深思一会儿方道:“我相信小追追不是绝情之人。小楼如此境况,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乌追摇了摇头,瞳仁里闪着犹豫不定的光芒:“可……可他们对伍师叔甚是无礼,竟然那般冤枉他老人家!”
“可是,小追追。我也没觉着他哪里做得不对呀!”言笑耐心分析,“你细细想想,要真没有那些事情发生。那老头无缘无故的,何必去诋毁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呢?”
“你的意思是?”乌追的眉毛蹙地比谁都高,“伍师叔真地干过那些缺德的事儿?”
“不不不,我可没说。”言笑直晃手,“总而言之,我们必须好生查查再做决定为好。费了半天的劲儿,难道你想让小楼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王府去啊?”
言笑了解乌追的侠义心肠,所以挑着眉毛试探他的反应。
“我……太敏感了!”乌追开始自责,手掌拍在船沿上,“我一定要查清楚那些事,还伍师叔一个清白!”
言笑笑了笑,没有回答。
江面的风声回荡在耳畔,清脆悦耳。
如远处的风铃。
和清渊道长和解是言笑提出来的。
他不像乌追,凡事憋在心上,面子问题看得十分严重。
“嘿嘿,道长,白日多有得罪,望你海涵。”
俏皮地把烤好的羊肉串递出去。
他垂头一思,也拱手道歉。
清渊道长是个明事理的人,而且先前也是自己失了理智。这么一想,也便恭敬地回礼。
这俩就这么道了歉。
“咯,小楼。给你的羊肉串。”羊肉串被言笑故意抛到空中。
在坠地之前,已被楼台隐挑到了自己的手中。
呵,好神的听力。
“嘿,这么快!”言笑被楼台隐的速度惊到了,“你练出来的?”
楼台隐温柔地回忆:“以前在牢里的时候,时常会受狱卒所扰。久而久之,听的脚步音多了,我也就习惯了。所以难免辨音娴熟些。”他温柔地对着言笑一笑,面上平静无波。
言笑喜不自胜,笑着道:“哦,难怪!”紧接着羊肉串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嚼一边问。“道长,你说伍老头杀你徒弟是怎么一回事儿?”
清渊道长看向乌追,已然彬彬有礼:“乌掌门可能不知道。我徒儿中游遇害一事儿。说起我大徒儿那事儿,我这个做师父的都有些羞于启齿。”
一听羞于启齿四个字,言笑来劲儿。
“莫非你徒儿看上了一个美丽千金,给人家蓝田种玉了?”
“阿笑,先听清道长把话说完。”乌追督促道。
言笑哦了一声,继续扒拉嘴里的羊肉串。
楼中游,二十五岁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的出身说得好听点,是不幸沦入风花雪月之地,成为一名歌姬。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名往返达官贵族,成天笑面视人的□□。
“那姑娘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听到起兴处,言笑打断道,“难怪我同他打牌,他会一直输!原来……心思压根儿就没在棋局上啊!”
然而,言笑这时候想着的不是楼中游接下来层出不穷的故事,而是当初应该本着善良的人性在打牌这一娱乐项目上礼让楼中游。
“喂,小小楼。江湖传言,你和你哥哥的剑法不是家传的么?”言笑瞥瞥清渊道长,满嘴的油渍。
“我和大哥的浮生若水这一套剑法是家传没错。可是早在我们很少的时候,爹娘就给我们找了个师父。要想使剑,必得用剑。我们都不精通心法,招式上颇有疏漏。后来师父教我们运气,教我们打坐。这剑法也就练得纯熟了。”
言笑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句:“哦,所以你们兄弟俩剑法练得炉火纯青,所以便声名大赫,成了两剑双侠?”
楼台隐愕然,随之又摇头:“关于这个响名头,我自己也是不大清楚的。也许大哥本事出众,把我的名声也带出来。”
折扇啪一声收拢,言笑的手又落到楼台隐的脑袋上:“嗯,不骄不躁,真是个好孩子。”
行为过于滑稽,其他三人忍不住大笑了番。
笑罢,乌追也尊敬道:“前辈,那……那姑娘怎会突然失踪的?”
清渊道长捋了捋胡须:“这件事说来倒也蹊跷。中游忍不住日日相思,打算用银子把她赎回来,却不巧那姑娘不见了踪迹。”眉头凝了凝,“不晓得乌掌门可否清楚神女玉蕊的音容笑貌?”
“当年随同三宫主赴千层阁阁主婚宴时,倒也听过这个人。只是没有亲自见到本人。”乌追摇了摇头,“那神女同中游兄有何干系?”
清渊道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姑娘容貌神似玉蕊。”
言笑出人意料地凑上去:“有没有可能那姑娘就是消失的神女啊?”
清渊道长直摇头:“不不不,神女武艺非凡,世人皆知。而那女娃弱不禁风,哪里会是同一个人呢?”
靠岛也不过才半个时辰,但是几人在夜色下吃烤羊肉串便像是过了一年。
本来几人身处险境,原该谨慎小心,以此防范王府的人跟踪。
可是就言笑这个活宝,以及脸上迟迟不丢的灿烂笑容。
四人都习惯性自然地看待身旁的事。
“小楼,你这一副温柔天真的模样是天生的吗?”
他挨近了些,双手猛力拉扯楼台隐的脸蛋。
乌追道:“阿笑,快坐下,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动怒的时候又忍不住好笑。
这活宝自己都是一副天真模样,怎么还说叨起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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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
清渊道长年纪较大,隔了辈分的人往往同那些和气年轻人聊不上话题。
所以起瞄下航这类麻烦的事便落在了他的肩头。
乌追坐在船头的另一边,凝神打坐。
言笑拉着楼台隐的手也坐在一边。
甲板上的两人数他们最闹。
乌追性子冷淡,不喜说话。
船只缓行,一直向东。
言笑在舱里烧了活鱼,因担心厨艺太差。
所以失明的温婉剑客楼台隐便成了他堂下的实验品。
说起来,负手挺拔地站在船头的乌追一直觉得阿笑的实验品委实不大好当。
如果那条鱼烧得很烂,那就意味着那个楼台隐的面部表情会特别的滑稽。
他一面观察着风平浪静的江面,一面观察着坐在门口那位失明男子的反应。
谁知道他突然出现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竟然会迫切地希望有着一张温柔脸的男子能够发出一点儿脾气,最好能对言笑嗤之以鼻。
这样的话,一向爱撒娇的言笑定会和楼台隐来个冷战。
交流什么更加不用提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手掌紧紧握着,自言自语地嘀咕:“难道我真的得了……龙阳之癖么?”猛摇了摇头把视线定过去。
结果坐着的那位失明的侠客脸上非但没有出现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喜滋滋地品尝着盘中的食物。
乌追有些不高兴,他拉长了脸走过去却见着言笑在耐心地给楼台隐挑刺。
“小楼,我说罢。你试我的菜不一定没有好处的。天底下哪有我这么心细的厨子。不仅让你吃我的美味佳肴,而且还免费地给你挑刺。”
言笑的右腿站在板凳上,手中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间是扒拉得乱七八糟的鱼。
但用筷子挑出来的鱼刺却是整整齐齐的。
黑影挡住了射过来的月光。
言笑拿着盘子缓缓地立了起来。
平日言笑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高兴和伤心的。
只是这一次他仅是天真地扬起大盘子问:“喂,小追追。你过来……也是打算做实验品的吗?”
乌追冷冷地瞪着言笑,没有回答。
言笑接着道:“阿笑做的鱼可是天下的美味,你也要来一条么?”
他点了点头,走进去,从舱里拖了一条板凳出来。
勾如剑放在凳子腿的旁边。
面上霜白一片。
“真的……真的要来一条?”言笑试问道。
乌追望向言笑,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个笑容。
楼台隐看不见乌追,只是凭着感觉说:“乌兄,你可有福气了。阿笑的手艺真是不错的。”又看见那一张温柔的脸,乌追别扭地拧过身,语气里透着不乐:“阿笑的厨艺我自然知道!”
楼台隐明白了,身旁坐着的这位应该是在吃醋。
“来了,咯。小追追,给你!”言笑把没有除过刺的鱼递过去。
乌追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心平气和地问:“不是当实验品还有特殊优待的么,怎么换成我就没有了?”他故意瞥了瞥楼台隐手中的盘子。
言笑的目光大涨,禁不住生出一丝喜色:“小追追。先还想着你会不会说我胡闹,没想到……”筷子伸入盘子,瞪大眼珠挑起鱼刺来。
楼台隐愣了愣,鼻尖下的薄唇弯了弯。
竟是一个笑。
乌追没看见,不过适才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感觉全身泡进了醋坛子,又酸又涩,还有些害怕被人看穿的恐慌。
“哪,小追追,张嘴。尝尝阿笑做的鱼好不好吃。”言笑持着盘子走近,俯视着乌追,将分出来的鱼肉送到乌追的嘴里。
他细嚼慢咽,像担心言笑挑鱼刺的技术不好,把自己给噎死了。
可是入口处的香甜已经把刚刚那种不好的想法抛在脑后了。
“味道怎么样?”言笑笑嘻嘻地看着乌追的眼睛。
对视几眼,他的脸便迅速垂下去。磕磕碰碰地回答:“味道……味道很好,你的厨艺不错。”
他的声音很低,低地像在说悄悄话。
至少要让旁边那个失明的剑客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楼台隐似乎了解乌追的心思,起身拖了板凳进了船舱。
门口处突然变得很宽阔,又狭窄地很是温暖。
乌追终于放宽心了,他自己拿过了筷子:“这鱼是你钓的吗?”
言笑挠挠头:“我可没有那般耐心,这是那会儿回船的时候,老头闭目养神在钓鱼。我没什么可做,就说要跟他比赛。小追追,我不是你。凫水本事大着嘞。”似是站得累了,言笑拉过旁边的板凳便坐下,继续同乌追道,“你没看见,那老头可服我了。我抓了一桶鱼,而他只钓了几条鱼。今天烹饪了三条。你和小楼既然都喜欢吃,明天我就收拾了再给你们做!”
“忙了大半天,不累么?”他的手停在言笑的鬓发上,捋了捋,“你天生这么好动,该拿你怎么办呢?”
“好动不好么?”言笑反问道。
“不是不好,是太好。阿笑,你好动地总能吸引旁人的眼光,让我也为之害怕。”他停在发鬓的手突然落下来,脸转到了江面上。
言笑倚到他的后肩:“是不是近日我太胡闹了些,惹你生气了。”
乌追摇头,手握上放在他背上的那双纤细的手:“不,阿笑为人处事不同任何人,我半点都及不上你。阿笑……”静默片刻,他反身将言笑拥在了怀里,郑重其事地说,“我这一辈子没对旁的女孩子动过心,不知道动了心会是怎么样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这颗心动得都快把持不住了。”
“咦?”言笑快被抱得出不了气了。
可他只是讶异,身子却没动。
“近日你一直疏忽我,和楼兄距离靠得那么近,是不是……你换新目标了,你打算不再缠着我了。”
“咦?”言笑的手拍了拍乌追的后背。
“阿笑,你是不是不想再见到我了,你开始讨厌我了对不对?”
他好像哭了。
泪水落在言笑的肩上。
“阿笑,纵然你讨厌我了,纵然你不再欢喜我了。可……我还是不会放过你。是你自己赖上我的,我没有要求你闯进我的心里!”
“闯进你的心里?”言笑自言自语地揣摩这句听起来特别暧昧的话,蹑手蹑脚地贴上耳朵说:“小追追,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乌追心里纠结了,脸色一沉:“难道我的表白还不够彻底么?”
言笑眯着眼睛:“嘻嘻,没听清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你呀!”乌追啪地一声拍在额头上,“看来真是栽在你的手里了。”
言笑认真地想了想,握紧他的手:“小追追,今天是你主动跟我表白的,以后你都不能反悔了。”
言笑手舞足蹈地跑进舱里了。
乌追望着那影子,心里落了个空。
该死,我都做了些什么?
懊恼地一拍手起身迈到船尾。
清渊道长也出来了,背过身问道:“乌掌门和言门主感情很好么?”
他不知从哪里拿了壶酒,浅呷了一口,啧啧舌笑道。
“前辈……”感觉刚才同阿笑的行为被人偷窥了去,他有些没底气,“我们……我们只是相处得很好。”
“哦,相处?”清渊道长道,“说实话,断袖之癖是个好兆头。”
“嗯?”乌追豁地顿住了,“前辈……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仰头大啐了口酒,目光停在夜色中:“那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了,很久很久的事了。她看上去那么美丽,就像画中人一样。说实话,以我的年龄原不该喜欢那么一个小姑娘。可惜,没办法,真是没办法。她就像是一朵出水芙蓉,可望不可即。”
他回转过身拍了拍乌追的肩膀,“呵呵。老夫说句实话。像乌掌门和言门主这样的感情,虽然为世人所耻,却是一番风顺,没有波折呢。刚好,刚刚好!”一甩拂尘,步了舱中。
“哎呀,你俩在做什么?”
舱里传来清渊道长无奈的声音。
声音里带着三分震撼,七分惊慌。
“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哎呀,老头。我觉得挺好看的呀。比我好看多了。”
只听得言笑乐嘻嘻地回答。
乌追在外听得纳闷,掀帘进去。
只见得那个温柔失明的楼台隐在言笑的捣鼓下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敞胸露臂。
脸上的脂粉恰到好处,这种风流不羁的模样真像哪个青楼里出来的头牌。
只是唯一让人无法忍受地,是那一马平川的胸正被随时随地折磨人的言笑塞上两个大苹果。
当然,最最无法忍受地,还是楼台隐的举止。
竟然支额微微笑着。
笑漾了一汪春水!
“不好,有人!”睡在床上的乌追突然冷肃立起来。
速度很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就像正在等待捕食的动物。
清渊道长也醒了,手指捅了个小孔,细细往外看去。
“徒儿,你快退到师父身后来!”言笑揉了揉眼珠子,踢了被角轻声道:“小追追,你们先出去吧。小楼我保护就好了。”说了话,用被子朝楼台隐身上一裹,卷到自己的床旁坐下,“你们要打架就去吧去吧。困死了,我还要睡一会儿。”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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