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节
[综武侠]明穿之朱祐樘 作者:莫子乔
第31节
唐悠竹对最后一点倒是很大方:“事有特例,林爱卿若乐意接送两个娃娃,我便许禁卫接送又何妨?宵禁宫禁也不至于要禁一对小儿。”
可他是大方了,林如海却越发不舍得两个孩子折腾,何况唐悠竹又道:“你若得空,只管来看他们也罢。”
虽林如海天天进宫也略显眼,但他招些眼儿、劳累些许,可不比折腾两个孩子强多了?
唐悠竹掐准了林如海舐犊之情,黛玉姐弟便就此住下。
林峖随姚璧之子等人住在乾西五所,黛玉则住到乾东五所——比起西边儿一群男孩子热热闹闹的,黛玉独个儿在东头确实有些孤单,但这个姑娘却是个享受得寂寞的性子,每日里头又要与嬷嬷学好些女孩儿的本事,又要和七岁以下的几个男孩儿一道儿学些经史算数甚至天工农学等等杂学,再还惦记着要给林如海夫妇绣荷包扇套、给糖酥二人绣炕屏儿摆设,更要给弟弟林峖做虎头鞋小玩偶之类的……忙得提溜转,每天睁眼用点儿早膳,便要和一群大小男孩儿一道往乾清宫请安,回来之后忙忙碌碌两个多时辰,直到巳正过后用了午膳才能略歇息二三刻,醒来又是各种忙——唐悠竹不是一般的一视同仁,男孩儿们下田实践农学的时候,黛玉就是不用帮忙撒种捉虫,至少也要养蚕纺纱织布。虽不要求她织出什么布匹,却不会让她闲得能看一池子残荷也要慨叹的地步。
因此每晚竟是忙到戌时才能歇下,虽这宫里头上课的规矩古怪,没三刻钟便要有一刻钟是让人起来做些抬头、伸腰等不太雅观的动作,但不管是坐是站,总不得歇,黛玉往日就是酉时便躺下、也往往到得子时过后都辗转难眠的毛病竟都没了,戌时一到,喝了药、洗漱过后往床上一趟,别说多忧多思,连梦都少有。
黛玉这弱症其实不算什么事,只要吃好睡好多活动、平日注意不着凉不上火别太常生病吃药,她现在原就是长身子的时候,这般养得好了,发育期过了身子骨也便壮实了。这些天累是累了点,饮食却调理得很仔细——不需宫九唐悠竹,宫中御医到底并非只干拿俸禄的——再有唐悠竹每天给她刷一次补天,这般一个月下来,气色便大不同,个子都长高了些许,脸颊都圆润了些儿。
林峖本就是中毒后遗症,补天处理起来比黛玉还轻松,又有祐椐这个孩子头带着,和汪毅汪珥姚钧等一干皮孩子拉扯着一道儿,便是课间休息那一刻钟都要或单杆或滑板地折腾——虽不到发育期,也只有比黛玉恢复得更好的!
林如海见了这般样儿的一双儿女,又看林峖虽没多背几篇子曰诗云,对那雨雪成因、水利农学的原理却说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林如海自身虽更希望儿子能进士出身,但若得他身子健壮,便是走工巧科,又或者不出仕又如何?至不济他拼一拼为他攒个爵位,日后便是不科举不出仕,也不会因为白身而给人小觑了去!
自此林如海越发忍住不舍、由着儿女在宫中住着,自己对差事亦是鞠躬尽瘁再无保留不提。
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如海为了儿子宁可自己拼命、也不愿勉强要他专学经史攻取进士科是疼爱,那边贾代儒一大把年纪,连唯一糊口的家学教习之位都只敷衍着,却能亲自执棍打了孙儿三四十板子——不说这样的教育方式合不合适,又何尝不是因为爱?
虽天家接连出了两个宠溺孩子的傻瓜皇帝,朱见深的文华大训、唐悠竹的御花园游乐场至今仍在民间传说着,但到底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还是更多些,贾代儒是经年老儒,又只剩贾瑞那么一个孙儿,越是望其长进、越是打骂严厉。
况贾瑞虽诗书上头没什么灵气,身子骨儿却很是不错,又是自幼给他敲敲打打着长大的,贾代儒打了他三四十板子之后也不觉得是个大事儿,便是老伴劝他“如今倒春寒,这打也打了,便是还要罚他跪,也且寻个避风的地儿”,贾代儒也只当孙儿是出去胡混一夜归来的,必是腹中饱足,如今这点儿风算什么?便不允!
却不料贾瑞原虽身子骨儿好,却才空着肚子吹了一夜过堂风,此时再打再跪,少不得伤了底子。
你说这好好儿,贾瑞为了拼着挨打也要彻夜不归去吹风?
却正是因着家教甚严,贾代儒对其寄望极深,十好几将及冠的人了,除了偶尔和学中不安分的子弟如薛蟠金荣等人胡混之外,竟是不曾识得丝毫风月,便千不该、万不该,在见了王熙凤一眼之后起了歪心思。
那王熙凤是何等样人?统制县伯王家的嫡出女儿,荣国府袭爵长房嫡长子的元妻!就是原著里头贾琏不争气时,她尚且有底气作威作福弄死贾瑞,如今贾琏有贾瑚看护着——
虽贾瑚至今不曾显露身份,很多事不好做得,但在贾琏幼年病中与他相识的情分,也足够他寻着理由教导这个弟弟。况且贾琏虽给荣国府众人忽视的忽视、故意纵容的故意纵容,给弄得那是文不成武不就、苦也不怎么吃得,却也真是个圆滑通达之人,贾瑚与忻王、徽王等也是自幼的交情,前些年,恰逢忻王府上长史没了的时机,将贾琏补了进去……
虽不过从五品,但忻王身具超品亲王爵、又还任着司农寺的主官,四个儿子个个在宫中教养过来——
贾琏这个从五品长史可比原著里头的五品同知实惠多了!
王熙凤的底气自是愈发足了,虽因着贾琏严辞警告,硬是让人与她读了大明律等书,她再不敢沾手那放贷牟利、包揽诉讼之事,到底还是凤辣子,如何容族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欺上前来?
☆、第 84 章
需知女儿家清白名声何等要紧。贾瑞白读了那许多年圣贤书,竟敢干出这样要她性命的事儿,凤辣子自不会留情。少不得如原著一般炮制:诱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吹了一夜过堂风,让他挨了贾代儒一顿打!
可这也真是孽缘,贾瑞一夜风、一顿打,原就伤了根底,却还在两日后起得身来又去纠缠,凤辣子烦不胜烦,只这事儿不好声张,少不得只好再诱他一回,又使贾蓉贾蔷两个侄儿淋他一身屎尿、又拿了五十两的欠契要挟,逼得他终日心烦无地,再不得精神纠缠方罢。
如此手段,于凤辣子,已是算不得狠辣的了。
但这却不是王熙凤真看得上贾瑞、舍不得他了,实在是这女儿名声事大,这样事情便是凤辣子都不敢闹腾,又有贾琏一再告诫于她,王熙凤也不敢再弄什么手段。
可等贾瑞因此重病、贾代儒夫人求到她跟前要些好参配药时,她只拿了些许参须子打发她,虽是狠心,却也不是没有缘故。
宫九听说了王熙凤这一番作为之后,且嘲笑:“忒胆小没用了!”
唐悠竹只不做声,一心一意等着风月宝鉴出场——为此甚至连宫九也给他哄开了,就怕那道人察觉到宫九的异常,不将风月宝鉴舍出来。
万幸,也不知道是否那僧道二人本事不济,又或者受到什么限制,总之虽然木石、金玉之事已经给搅和得一团糟,那风月宝鉴还是如期到了贾瑞手中!
唐悠竹得信大喜,确认过包裹里头有着两个空格之后,便往贾代儒家去——且宫九还暂时不许他跟着,只远远从另一侧绕过来,确保晚唐悠竹半个时辰到达。
唐悠竹到时,正逢那贾瑞给风月宝鉴反面里头的一个骷髅吓了一跳,掩镜斥骂又好奇转了正面、遂为其中风情旖旎的凤姐叫住的场景。
唐悠竹凝神看时,那贾瑞精气二魄已是入了镜中,此时若是拿走镜子,少不得这贾瑞也要少了两魄。唐悠竹实不知这少魂少魄之人会如何,但看那贾瑞——托之前被各种怀疑男性能力的“福”,唐悠竹如今在看人某方面能力方面也挺有点儿眼光的,贾瑞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中用的货,唐悠竹算算时间,索性略等他一等,果然还不到十分钟,镜中风流情境就歇住了,那镜中凤姐将贾瑞送了出来——却只送出来气之一魄,精魄也不知道遗留在何处。
唐悠竹见此,便知道多想无益,便在贾瑞再给那反面骷髅吓住的时候,悄无声息掠过去,将风月宝鉴直接放入包裹格子里头,而后如风掠走。
大五圣教的汉子虽没有唐家堡那些家伙藏头露尾的潜行功夫,但以唐悠竹现在的轻功,让一个精气不足的贾瑞连衣角都看不清却是足够的,只是否能抵挡那跣足道人——唐悠竹尚不敢尝试罢了。
此时距离宫九与他约定到此的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唐悠竹想想原著那风月宝鉴才入了火中、跣足道人便来救的情景,也不敢耽搁,迅速往宫九的方向掠去,却果然在离宫九还有二三里地的时候,眼前还看不见什么,他那系统地图上,却显示出一个红名来!
果然是空空道人。
却不知道是真身现世的缘故,又或者是空空道人尤其擅于潜行,唐悠竹看那镜中警幻时不过凝神即可,此时即便有地图提示,他在那红名显示之处,却只看到一个仿若水纹波动的大致人型——这种感觉可真是该死的熟悉!
唐悠竹姓了个唐字,可怜当日基三里头却和唐门最是不对付——他绝对没有嫉妒唐家堡养得一整窝萌翻天的黑白分明圆滚滚,也没羡慕唐门的隐身技能,只不过他那大五圣教和唐门虽离得不远,却不像藏剑和秀秀们的好关系:
唐淑燕对大五圣教做的事情,谁能忘怀?虽然唐淑燕自己也没落着好,在挑拨成功分裂了五圣教之后,还不及离开就被看出破绽的乌蒙贵炼制成尸人,却是个有自我意识的尸人!她后来带着其他尸人又让五圣教损失了多少人?至今还在五圣教中的五毒潭住着,时不时就要出来骚扰一番……
唐悠竹在穿越入基三之前,还能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个故事,但在真的穿越其中的那三年,再如何和自己说那些不过是些npc,却又如何能真的忽视唐淑燕带给五圣教的伤害和耻辱?
连带着对与唐门相关的一切就格外看不顺眼——除了那些滚滚之外。
而此时此刻,那红名空空这样让唐悠竹想起唐门的隐身技能……
果然会隐身的都没有好货!
唐悠竹努力绕开那红名空空、往宫小九方向飞窜的时候,还不往在心中各种吐槽。或许也正是这样引发了默默躺枪的明教喵们的怨念,唐悠竹都将那红名空空甩出小半里地了,却忽然之间,仿佛撞上了一面透明又结实无比的墙壁一般,倒弹了开去。
唐悠竹那瞬息间便是小半里地的速度,撞上了一面撞不到的墙,那滋味儿可有趣了,鼻子瞬间都扁了有木有!那迈出去的左脚不只膝盖,整条腿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啊!
——果然地图炮是不对的,明教喵的怨念比什么都恐怖……
唐悠竹不及多想,迅速把灵蛇玉蟾风蜈天蛛并各种灵蛊都放了出来,又给自己上了好几个治疗,同时沿着那墙壁平掠出去——那红名空空在他弹飞的同时已经到了他背后,好悬没撞上了!
玉蟾最是忠心,灵蛇关键时刻也相当给力,风蜈天蛛也不甘落后,但五个灵物联手,竟都挡不住那红名空空一击之力——一眨眼的功夫,灵蛇就差点和风蜈对上!
唐悠竹赶紧吹响涅槃笛,迅速解除了灵蛇风蜈中的迷惑状态,又回敬了红名空空一个迷心蛊,但或许是要控制那人一整只手的目标太大,迷心蛊不曾奏效。那边天蛛又给迷惑住了,风蜈一不小心就挨了天蛛一招,血量顿时下降小半,唐悠竹少不得赶紧儿几个治疗刷过去,却才拉起风蜈的血量、消除了天蛛的负面状态,另一边两条搞基蛇却险些儿内讧——只是险些儿,他们在把彼此绞伤之前忽然自行醒悟,交换了一个舌吻之后,虽是同时又对风蜈发动攻击、显见迷惑效果还在,唐悠竹急匆匆又给刷治疗的同时,却略微松上一口气。
红名空空的本事是有些诡秘之处,但仿佛以迷惑为主,且若心智实在坚定的,也不会轻易被迷惑了去。
例如搞基蛇对彼此的重视——至于先后两次针对风蜈,那啥,蛇和蜈蚣的关系原本就不咋滴……
可即便如何唐悠竹也不敢掉以轻心,那五个灵物,除了玉蟾看着傻乎乎却格外的坚定之外,连一般儿亲密度百分百的搞基蛇都差点给迷惑得掉头过来攻击于他!
唐悠竹有些狼狈地滚地躲过天蛛的一道蛛丝,那边风蜈又攻来,索性咬一咬牙,将立场不够坚定的这两只召唤回来,同时集中强奶一只迷心蛊,也不再针对那道人的某一整条肢体,只制住他右手食指、破坏了他将将捏好的法诀,果然法诀一破,那道人的神通就散了很多,虽然迷心蛊的持续时间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却已经足够阿青阿白一蛇给了他一口,呱太也毫不落后地跳到他头顶叫了一声!
这一声唐悠竹不觉得如何,对于那空空道人来说,却比再挨灵蛇七八十口都要难受得多。
却原来呱太那个群嘲技能,在二次元能够引怪拉仇恨,在三次元里头的效果则是动摇心神。一般人听了,不过是心生厌恶、恨不得将那呱太除之而后快;如空空道人这样的修行人听了,那心志坚定者或许也罢了,那心有杂念之人,却极易产生心魔、堕落境界。
空空道人便是如此。
他原是隋末唐初生人,偶然得了一些道法传承和天材地宝,又恰好遇着一个茫茫大士,两人心性不说十分契合,但在放眼万里、经历数百载之时,只得彼此是修行一道走着的,既无极端利益之争,相处久了也有彼此救助扶持之时,时而携手踏足灵山,时而各自寻访仙道遗迹、留待再聚时或为谈资,亦是自在无比。
只是到底所得道法不甚精深、多是旁门,更无师门前辈指导——茫茫大士对修行一般儿也是一知半解,因此空茫二人对于去伪存真四字未曾勘颇,不过得了粗浅一个世俗红尘皆成空罢了。但若只是这么逍遥自在,不去触及些太高深的禁制、不去冒犯些冒犯不起的东西,空空道人便是心境上有不足处,也不至于如何。
可惜的是,他有些道行之后,实在不该因为记恨唐时一些渊源,潜入贵人墓室动了那面妆镜;此时又更加不该,明明看出唐悠竹与一般凡人不同、更身具龙气,却还不依不饶,终是惹急了呱太。
呱太在大五圣教中,是每一个弟子都不可或缺、但又算不上什么极其珍惜的存在。二次元里头,玉蟾引是只需要一分钟调息就能释放一只的东西,蟾啸更是十二秒就能发一次,引怪拉仇恨甚至献祭破轮回,真心不要太便宜。
就算唐悠竹魔怔了觉得每一只刷新出来的呱太都是不同的、再不肯轻易献祭,到了三次元里头,更是把个小呱太看得和朱见深看他都不差什么,到底也没觉得这呱太是多强大的存在。
拿呱太作为最后一面盾牌,不过取其忠诚二字。
却不想,这呱太遇上这些神神鬼鬼的,效力这般强!
唐悠竹方才虽让空空道人控制不住一根手指、坏了他的法诀,却也只当就那么一瞬间,不想就在他和迷心蛊彻底失去联系之前,呱太的蟾啸便起,遂引发了迷心蛊——这在二次元游戏里头不过是打断目标运动的加强效果,到了正是心神动摇的空空道人身上,即刻就是一口银紫色的血喷了出来,呱太赶紧跳下来挡在唐悠竹身前,只那么两滴溅到唐悠竹身上,却也立时便是一阵几乎灼烧灵魂的疼痛之感。
唐悠竹大惊,也顾不上那点趁胜追击将那道人拿住的野望,这些日子攒下来的蝶衣蛊一股脑儿地往呱太身上扔,又把身上的三个生息蛊也拍给呱太,好悬才让呱太在最后一点血皮也掉落之前缓慢回血。
他自己只得一个生息蛊,血量虽不至于掉到只剩个血皮,却因为与那两点早就融入他体内的血滴拉锯战,血量卡在百分之三四十之间,一时上升一时下降的,让唐悠竹很有些一会儿给扔冰窖里、一会儿又给捞回跑温水中的感觉,但一切都是他错估了那空空道人所致,能保住性命便是万幸,也不拘这点儿难受,吃力转身去摸那面看不见的墙壁,却差点给宫小九一剑劈在身上。
却是宫九早来了,只是给那空空道人的迷阵惑住了好一会儿,后挣脱了迷阵又遇上透明墙壁那么一个大龟壳,饶是宫九聚集气劲于剑锋,也是把剑都折断了三回,才在那空空道人吐血遁走之后方才能破除那个龟壳。
——还一剑险些砍到唐悠竹的脑门儿上了!
亏得那剑连着折断三回,剩下的已然极短;又阿青阿白虽不像呱太一般,也不至于坐视唐悠竹挨一剑。
可唐悠竹看着阿白身上给宫九出来的一道血痕,还是心疼得不行,但看宫小九两眼血红在看到他还在喘气之后才缓缓褪下的模样,又不能指责于他,只得叹息一声:“是我低估了那道人。”又俯身把阿白掉落的几片鳞片捡起来,宫九伸出一只手扶住他,另一只手仍紧紧握住那把断得比一般匕首还短的剑,眼睛警惕着在四周扫视。
唐悠竹明知道那道人已然遁走,可这些僧道神鬼之流确实古怪,宫九能多几分警惕也是好的,便也不说他。捡好鳞片、又给阿白止了血之后,便将灵蛇玉蟾都收了起来,阿青阿白一缠上他的手腕就闭目交颈睡着了,只有袖珍小呱太还警惕地瞪着一双凸出来的大眼睛,十分可爱。
这让唐悠竹看到也一般儿警惕的宫小九时,又觉得他更可爱了几分,看他手中碎裂的剑,忽然想起来自己终于能打开了的那个轻绒百花包里头,虽好些个在自己看来是无甚用处的东西,却未必于他人亦无益:譬如那把无聊时收集了不少好东西,请藏剑山庄的叶芳远帮忙炼制的一把金蛇剑。
那原是唐悠竹实在无聊,又因为那金先生笔下、碧血剑之中,虽金蛇郎君实在不是个东西,袁承志也不是他欣赏的类型,但金蛇剑、金蛇锥原本却是五毒教的圣物——可真是巧得很,他大五圣教因为天一教的拖累,在那些鱼唇的中原人口中便也是“五毒教”——唐悠竹怀念那阅遍父亲武侠藏书的日子却回不得三次元之时,恰逢无聊之极,就让人打造了好些类似的乱七八糟玩意儿,只是很多东西,像金蛇剑金蛇锥,对他来说就是赏玩之物,把玩些时候就随手放回包裹里。
如今看到宫九的断剑可怜,又想起宫九肆意妄为之处实在很有几分五圣教的作风,对外人的狠辣无情又不输夏雪宜,便随手把那金蛇剑金蛇锥都给了他:“注入内劲看看能受得住不。”
宫九对他凭空取物的诡异视而不见,试了一会儿剑,又试了一会儿锥,颇为满意一点头,方问他:“坤位偏震有三人、离位偏艮有十五人,方才都看向这个方向,需要灭口不?”
唐悠竹这才想起自己真是晕了头:方才竟是大咧咧就从轻绒百花包里头取东西了!这可是他当着雨化田都是近两年才敢展露的本事,不禁一抹额头冷汗:“灭口就算了,先弄晕了后,设法消除掉今天的记忆吧。”虽然很可能消除掉的记忆不只有今天的,但总归比没命好些。
宫九却觉得直取性命更方便,但他才得了唐悠竹的好东西,又看他脸色白白的真是可怜——宫九每每看到唐悠竹可怜凄惨的模样,心情总会好上三五分,当然若是让唐悠竹可怜凄惨的不是他,宫九心情更会好得要“好好招待”那人一番什么的,就不细说了。
总之宫九难得乖巧,麻烦也便麻烦了。
唐悠竹看他服帖,再查看一下包裹里头那把风月宝鉴,脸色虽还苍白得很,却已带出笑:“先往合芳斋去——孤城是还和西门住那儿吧?”
宫九看了那些卷宗,也知道他和叶西二人的关系,虽没傻愣愣凑上去认亲,但在唐悠竹面前用表兄弟的借口、掩饰他对那二人的森寒剑气依旧垂涎不已的小毛病,却也好得很。
果然唐悠竹一问之下,宫九便道:“自然在的,叶孤城哪儿舍得到没有西门吹雪的地方去?”说话间,仿佛对一般儿表兄弟,那两只却一见如故、不知道彼此底细也能愉快地玩耍,独他一人被抛下来的事实,还挺怨念的。
唐悠竹看看宫九人物头像下的心情值,心中暗乐,又可惜他不像漫画版的西索那般,郁闷了就上包子脸……一时脑中胡思乱想,只留了一丝警戒在地图上警惕红名,不多时,便到了合芳斋。
未进门就能感觉到叶西二人互相影响得越发凛冽的剑气,唐悠竹却终于松了口气。
叶西二人本就心志坚定,这两年数次论剑,虽耗了他三条生息蛊十一条蝶衣蛊并其他治疗无数,却也不是没有效果。
原著里头飞仙弄雪一回,甘愿赴死的叶孤城不提,连紫禁之巅那晚尚比他略逊一筹的西门吹雪都能悟出武林极致的剑道,如今七八百日日夜夜相伴,虽不似糖酥那般食同桌、卧同榻,却也是比邻而居、比邻而食,兴致压制不住时,又有个唐悠竹自愿做医疗保障……
他们或许没有宫小九那样平白得个内功心法就是修真之道的缘法,但只凭自己一颗剑心,又有差不多的另一把“剑”彼此磨砺,到得如今,虽不到先天之境,也堪堪是后天巅峰,剑气迸发之时,宫小九也只剩抱头鼠窜——是的,连倒地求抽都不敢——的份儿了。
宫九怒:“谁抱头鼠窜了?”他也支持唐悠竹来找这两只,可这两只虽比宫中上万禁军都得用,哪儿就能让九公子抱头鼠窜了?
唐悠竹捂着胸口半是咳嗽半是笑:“上回……”
宫九越发怒不可遏,上回他是想去逗弄这牛皮糖,结果不巧被又在宫里头养伤的叶西撞上——偏他易了容又换了一种武器功法,那两人也不知道是没及时认出他还是故意装傻,剑气不要钱似的放出来……他那不是不想在牛皮糖面前倒地丢脸么?结果被这家伙故意各种扭曲!
明知道唐悠竹熟知他的“旧疾”也要强撑着的宫小九就是一个茶几。
但基于生产商归根溯源是一家,茶几对于碗橱不说了如指掌,总也要知道那么几个要害。
宫九阴森森笑:“我方才已经传信给你家酥酥了——你说待会他来了,如果看到你还是这么个死样子,而我又告诉他你伤了元气最好近几年都不要纵欲伤身的话……”
唐悠竹大惊失色,他可是才开始对着小雏菊使力气呢!宫小九用不用这么无理取闹啊?以酥酥对他医术的盲目信任,那绝对是敢几年不让他蹭蹭、甚至不许他自己摸摸的好吗?
而且一开口就是几年!不是几月几天,是几年啊!
☆、第 85 章
曾经,唐悠竹以为大五圣教的汉子补天在手天下我有,什么伤势都不怕,就算死掉还有凤凰蛊原地复活。
但在没了凤凰蛊却多了朵奇葩九的现在,他才明白,娲皇眷属也不是万能的。
唐悠竹和宫小九,在某种意义上果然是天生一对的好基友。
唐悠竹有宫小九在,一时间竟是连那两滴几乎要将他的灵魂也烧沸的血液都忘了;宫小九得唐悠竹在怀,也是连叶西二人夹带着泼天剑气现身,都忽略了。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却都忽略不了,那一人撇嘴、一人呲牙着对望的两只,那初见时明明毫无相同之处、现在看着才发现这两只像得就和照镜子似的一幕。
也许在有些时候,蒋琮才是最早真相的那一个,唐悠竹和宫小九的内涵,确实很相似。
起码在某些问题上很相似。
唐悠竹不回宫、也不去西厂找雨化田,不止因为合芳斋同时有些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他还很有些不舍得推他家宝贝酥酥出来扛怪的意思。
虽然雨化田的武力值其实很不低,但或许是心中牵挂太多、日常琐事又实在重,前些年还和叶西差不离的他,近年论单体武力,已很有不如之处——当然即使是如了,唐悠竹该舍不得时,还是一般儿舍不得。
他来找叶西二人,不止准备避这一时,还打算把他们拐回宫里住些时候。僧道二人比唐悠竹想象的还邪乎,虽有呱太意外的强悍,总还是多点保障好放心。否则若是为着谋求长生之法,倒先伤了酥酥去,唐悠竹要悔死的!
宫九对叶西二人身上的剑气,尤其是在唐悠竹也在场的情况下,那真是又爱又恨。倒地求抽没人回应、又失面子,看叶西二人因唐悠竹一句“朕惹上强敌,傻九都不堪一击了,只得求两位相护”便爽快点头和他进宫,原是打算着另寻个地方住,不想唐悠竹紧接着又来一句:“父皇前儿原是打算要下江南的,但不知怎的又不去……朕实在担心,万一贼人惊扰了他老人家……”
宫小九大怒:“你原先不是想着先把深叔哄出京的吗?”那么诡异的秃驴牛鼻子,他却总把深叔放得那么近!要是误伤了咋办?就算没误伤,吓得越发往那万贞儿怀里挤着睡觉什么的……
宫九从来没想过要和朱见深做唐悠竹和雨化田会做的那种深入交流,可就像每一个熊孩子都可能会因为老爹去吃老妈的醋,又或者反过来一般,宫小九十分、十分之看不得朱见深和万贞儿甜甜蜜蜜。每次有他在附近,朱见深要和他家阿万顺顺利利的亲香一回总是十分艰难——什么还没开始他家阿万忽然困得片刻都等不得睡着了啦、什么方才兴致正好结果才一开始小阿深就不给力了啦……
反正各种奇葩意外都会发生,也就是朱见深什么好的坏的都给万贞儿看过一遍了,男人的自尊心在他家阿万跟前儿都浮云了——不然遇上这样的事,是个男人都要觉得抬不起头。
但也因为朱见深在某些时候那抗打击能力意外的好,宫九的小动作越发肆无忌惮了,唐悠竹也觉得他爹在奇葩九手下熬日子可怜,往日也常设法不让宫九和他凑一块儿……
可如今这事吧,其实太上皇之所以改了主意,还是唐悠竹撺掇了厚炚小哥儿两个去闹腾的结果。
毕竟这僧道警幻之流不比叶孤城。紫禁之巅那时候,唐悠竹敢在那样暗流汹涌的情况下,把便宜爹和便宜儿子都给送出宫外去,不过是吃准了叶孤城再怎么强调他是“只诚于剑、不诚于人”的,也绝对骄傲得不会对一家子老弱下手——哪怕那老弱还能威胁于他,但叶孤城谋事时必不屑于拿他们要挟,事有成时,也不会吝啬给他们一个海外偏安的机会。
可那僧道警幻……
神神鬼鬼的,一个说是要教导宝玉不耽迷女色,却居然让一个才初精的小男孩儿品尝鱼水之欢;一个呢,说是为了渡黛玉,却在人家三四岁时上门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偏又还在宝钗处留那样暧昧的谏言;再有方才那个唐悠竹正面对阵过的空空道人,说是要治贾瑞的病症,却给了人家一面反照骷髅骇人、正面美人痴缠的镜子——且还是一面会吸人魂魄的镜子,说没古怪谁信?再有渡柳湘莲、甄士隐等人出家之事,看似高深莫测,其实善恶难料。
贾瑞虽不好,但吃大亏之后再有祖父严厉教导,又或者贾代儒终于不再强求他先立业后成家,有了妻室之后,未必不会将王熙凤当成窗前的白月光,望着也不敢想要企及;贾宝玉虽浑,在警幻之前,却只是个有些蠢萌的傻孩子,便是好色,也不至于落入荒淫,可警幻之后,从花袭人到秦钟,一个二个,何其荒唐也!
感情这样一边儿说要警示世人、一边儿哄着人往悬崖边上走的事儿,还是代苍天磨砺世人是吧?渡不过悬崖的是自己该死,渡得过的还要感激他们一番谋划是吧?
唐悠竹不十分肯定这时代的人会不会真的接受这种做法,但作为一个一直认为“犯意引诱”者虽未必违法却非君子所为、那“机会提供”更是该当与行凶者同罪的后世法治人,他可受不了这样的事儿,自然也更不敢把朱见深的安危托付在这样的家伙身上。
所以太上皇正月过后就准备下江南的事情,其实是唐悠竹拿来稳住宫九的,他根本就不打算将他爹放出去——这种时候、那样的对手,总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才放心呢!
唐悠竹盘算得挺美的,但宫小九那是谁啊?已经不止一个人觉得他和他站一块儿是在照镜子的家伙好吗?就算一时给他唬过去了,这时候也该发现,合着这牛皮糖就没打算让深叔先出去避一避呢!
——说不定还打着拿深叔把他勾在宫里头的险恶用心!
宫九看着唐悠竹的眼神越发阴森森:“也许陛下真的伤狠了……”几年不能纵欲算什么?连欲念都不能动才是真绝色!
唐悠竹恨得牙龈都咬出血了,泥煤的又来这招!老拿自个儿和酥酥亲香的机会作威胁是要闹哪样啊?羡慕嫉妒恨就去找一个良人去抚慰你的空虚寂寞冷吧!要不沙曼也行,反正这一次奇葩九先和陆三蛋有了交情,沙曼再如何国色天香楚楚可怜,陆三蛋也不是那种会为了女色谋杀朋友的家伙。
唐悠竹一不开心,宫小九就开心了。反正住宫里什么的,虽然那么磅礴的剑气却不能纵情翻滚有点可惜,但忍耐也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享受嘛!再说还能多多保护深叔几天——万贞儿那老牛吃嫩草的家伙可讨厌了!
心情大好之下,宫小九相当大人大量地把“连欲念都不能动”大方地降成“不能过度纵欲”,而“几年时间”也给减成“多则年余、少则数月”——至于是年余还是数月嘛,就要看那牛皮糖的表现了。
牛皮糖十分愧疚:看来在解决僧道警幻那群家伙、把宫小九远远打发出去之前,儿子是不能保证您的夜生活质量了啊便宜爹!
唐悠竹是真的很愧疚,为此,连那过山车似的血量带来的灼烧感都能忍住不动声色的家伙,甚至抹了两把鳄鱼泪。
可再多的愧疚,在看到朱见深鬓角的几缕白发之后,就浮云了:夜生活简单点正好养生嘛!
哪怕后头宫小九把厚炚厚炌这两个睡着之后还偏爱画地图的小家伙,给哄得又爱缠着祖父一道儿睡、又十分坚持“男女授受不亲”和“炚儿炌儿已经是男子汉了,不到七岁也不与女子同席”的迂腐规矩之后,朱见深十分可怜的,几乎每晚都要在抱着老婆还是抱着胖孙子之间艰难取舍……
唐悠竹都能面无表情地对自己说:那是父子天性、天性!
——糖糖大人绝对只是成全便宜爹和他那不得相认的儿子之间的孺慕之情,才不是为了不和酥酥分床就阿爹兄弟皆可抛呢!
——爷可是亲情爱情并重的汉子,才不是那种只知道好色的傻瓜混球儿!
唐悠竹穿着一身上身赤裸、下身裤脚开高叉的定国套,十分正气凛然。
雨化田抚着额头十分无奈:“我相信你对亲情足够看重……但你真的不能换一件正常点的寝衣么?”
这家伙那一套衣服都穿多少天了?夜夜必要穿着睡觉不说,白天据说还要套在中衣下头——当然基于那件衣服始终没有异味或者别的什么,雨化田也可以相信这臭牛皮糖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口气做了几十套这个款式的衣裳……
虽然单纯用欣赏的眼光看,这样肩背腰腹手臂甚至几乎整条腿都露出来的东西,穿在这个麦色皮肤肌理分明、宽肩细腰长腿翘臀的家伙身上,确实挺有点儿欲露还遮的诱惑,若是再配上那一身也造型诡异又绮丽的银饰,简直说是风骚也不为过了!
衬着臭牛皮糖近年越发媚眼儿乱飞的死德性,还算般配。
——可一块奇奇怪怪的破布条,再般配也没有好么!只能显得你的内涵越发向宫九靠近好么!
雨化田忍了唐悠竹一天又一天,却不想这家伙竟是和这块破布死磕上了,足足六十一天了啊!除了第一天在雨化田“那些饰品膈得慌,不弄下去别上我的床!”的威胁下,勉勉强强拿掉了那挂得一身都是的乱七八糟东西之外,果断死活不肯换啊!最多在那破布外头多罩一件袍子……
雨化田从威胁逼迫到现在真心无力了,这牛皮糖越来越奇葩,难道宫九的传染性有那么可怕?更可怕的是自己连这样奇葩的牛皮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仰面躺在床上,双腿屈起,任由某个在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之后、却还坚持挂破布的牛皮糖在自己身上肆虐,雨化田看着身上那个眼睛发亮、面色晕红的小混蛋,意识有些迷离。
他依然期待着小牛皮糖,但却仿佛不像原先那样“无论是谁,只要能生下小牛皮糖,必保她一世荣华”的心情,反而更倾向——别又是一个太皇太后之于太上皇的——嫌弃。
雨化田已经开始觉得若得小牛皮糖,那留子去母也是个好主意了。
另一边,林如海却不过贾府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贾母连“若是我那可怜的玉儿实在不能来看我,只看她何时得空出宫归家,我老婆子去照料她也是一样的……或实在不行,我拼着一张老脸往宫里头递帖子也罢了”的话都放出来了,又不知道多少次哭贾敏,林如海虽然对荣国府那没规没距的后院避若蛇蝎,也不好真的一面都不让女儿去拜见:到底贾母偏爱次子的糊涂虽传得满京城无人不知,但当日贾敏十里红妆入林门的事情,不说至今依然津津乐道,但老一辈的却多少有些儿印象的——
虽然其实是贾敏嫁入林家那般的世禄之家、书香之族,偏偏贾家先对林家送入的好些珍稀古籍书画很不识货、后头更对自家陪嫁的大量金银俗物得意洋洋的表现,在底蕴足够的人家看来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笑话,但贾家行事虽一般,贾敏与林如海情分却极好,侍奉先林老太太亦是十分尽心,林如海下意识回避了那样会损及贾敏形象的事情罢了。
——不拘那十里红妆都抬了些什么,那满满当当的金银之物却是人人可见,因此总是叹息贾母爱女之情的人更多些。
贾母也是真的疼爱贾敏的,不过爱的方式对不对,又更爱了多少其他的什么,且不好说罢了。
诸多因素之下,林如海实在无法,只得趁着黛玉姐弟出宫探亲的时候,让妻子徐氏带着一双儿女到贾府去一回,不想贾母却打得亦是好一个留小去大的主意。
虽然此去非彼去,可贾母那样想支开徐氏、留黛玉顺带峖哥儿住一两日的算盘,林如海实在受不起。
今儿林如海原不得休沐——更准确的说,林如海自打上了唐悠竹那贼船,这百十来天就没有休息的时候,连睡觉都在琢磨着差事呢!
但徐氏虽是书香门第出身,其父却不过是书院一夫子——白鹿洞书院的夫子也还是夫子,徐氏的生活环境相对简单许多,管家理事养孩子林如海都放心,可让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娃娃到贾家去,林如海真心怕肉包子打了狗。
十分无奈,也亏得他手头的差事暂时是告一段落了,唐悠竹也可怜他摊上那么个妻族不容易,况林如海也确实已经接连二三月不曾休沐,唐悠竹便十分宽容地给了他两天假:一天去贾府,一天缓缓神儿。
贾母的疼爱、贾家那奇葩规矩,一般人是承受不来的。
可再承受不来,林如海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岳母对他家玉儿居然还真心疼爱了!敏儿昔日半笑半嗔说过岳母十分钟爱的一副白玉头面,才一见面就给了玉儿。林如海倒也不是贪图这点儿东西,只是那物一则是亡妻生前玩笑般馋过的,贾母将东西拿出来时又还含泪慨叹了一回;二来那东西玉质如何好坏也罢了,却确实是贾母生母留给她、而她又还能留得住的极少数东西之一,意义格外不同,当日贾敏两次讨要都不曾到手,如今倒给了黛玉……
林如海性子中自有孤高不俗的一面,不然也教不出来一个写出“孤高傲世偕谁隐”的黛玉来。可他能在五服之内无近亲、母族疏远妻族糊涂,自家虽说底蕴不差、却已经没了爵位、父亲还早死的情况下,一路爬到三品大员的位置,在巡盐御史一职上稳坐三任,如今还升任兰台寺大夫、主监察改革事……看人处事上头,自有其不凡的一面。
所以他能看得出贾母对黛玉的疼爱,那也是真心实意的。
——只不过企图把黛玉和那个满嘴胡言不学无术只知道内宅厮混的宝玉拴在一起的心意,也是真诚无比。
林如海看着笑呵呵说着“一家子骨肉,哪儿来那许多迂腐规矩”的贾母,实在不是一般的有些头疼。
方才那蠢石头一见着自家黛姐儿,就混不吝地说什么“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又要往黛姐儿身边凑,给丫鬟岔开之后又问什么玉不玉的,黛姐儿不过是不屑于炫耀那一箱子皇帝太上皇贵妃等人赏赐的玉佩玉坠儿,随口恭维一句他胸口挂着的玩意儿是件稀罕物,这蠢货就玩儿起摔石头来了!
好在贾母的态度让林如海还算满意,老岳母虽然对这蠢石头紧张得很,却也还不至于迁怒黛姐儿,就是没看到那蠢石头他娘看黛姐儿的眼神儿,回头看那蠢石头又凑到黛姐儿跟前献殷勤还一门心思撮合有点儿……
老人家老眼昏花也罢了,可那蠢石头算怎么回事?真没注意到他娘那眼神都淬了毒么?
王夫人那眼神虽才流露出一刹那,却也足够林如海明白当日元妻所说的“母亲心意虽好,二嫂与我却不甚亲近”是什么意思了。
何况他家黛姐儿配那么个蠢石头——那儿叫“母亲心意虽好”?岳母便是好心,却无识人之明,只当把自己心中千宠万贵的孙儿配给了黛姐儿就是好,却不知道她眼中的宝玉,实际不过是块石头——还是相当蠢的一块儿。
林如海万分庆幸自己是再娶继妻教养女儿,要是当日真一门心思以为岳母虽在对两个舅兄的态度上偏心些许、但好歹有个一品诰命在、教养黛姐儿也不算亏待,再信了她那“宝玉虽年幼好玩,却极有灵气,日后定当有大作为”的话,将女儿真定给眼前这个砸完玉又不消停、居然敢想当着他这个亲爹给黛姐儿乱取小字的没规没距蠢石头……
真是光想象都十分灰暗的未来。
林如海十分庆幸地抹一把汗,对贾母隐晦提起贾敏当日病重中她几番说过的双玉联姻,一开始是设法岔开话题,实在岔不开了,索性便把事情推到太上皇贵妃身上:“岳母恕罪,黛姐儿姐弟实在不好久留,说好午膳前要回宫里的。”
贾母十分可惜,又十二分的为黛玉高兴,一边儿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独自在宫里头熬着——无论说得多好听,贾母不经意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把林峖忽略了;又一边儿殷勤嘱咐她要服侍好贵人:“日后不定有大造化呢!”
她忽略林峖这点,林如海夫妻都听明白,徐氏有些不舒服,林如海想着贾敏的情分,到底没强求贾府也一般把林峖当亲孙儿,毕竟有无血脉总是不同,有个远近亲疏也是人之常情;但贾母那句“大造化”却实在让林如海不喜:他的女儿,何必与皇家求什么大造化?
这岳母果然再疼爱黛姐儿,这于好与不好的区分,同自家总是大不同。
林如海原还有些犹豫看着贾母这点儿真心,是否要在保证屏蔽蠢石头负面影响的情况下让女儿多来给她请几次安,听了贾母这发自内心、十分慈爱的一番话,却立刻打消了主意。
再是看敏儿面上,也不能让黛姐儿来学歪了!只日后其他方面孝敬便是。
贾母还不知道林如海瞬间下定决心,在儿媳王氏讷讷说起大孙女儿元春也在宫中、让黛玉有机会与之互相照顾时,还帮了几句:“可不是,你那姐姐在宫里头,虽没什么大造化,却是太皇太后跟前儿服侍的,对各宫主子的爱好总有几分把握,你且多和她学学。”
☆、第 86 章
黛玉神色有些不自在,但舅母虽看不出来,外祖母却是好意,她也不好炫耀她在宫中不是服侍人、却是个封了郡主的忠慎侯家汪依依一般待遇,又想着陛下们和娘娘殿下待他们姐弟都好,这若时机合适,问点儿大家的喜好、力所能及表些许心意也不错,况且总是自家表姐,若能照顾也便照顾一二,也就随口应了。
借着宫中贵人的名头,林如海夫妻总算带着一双儿女全须全尾出了贾府,很是抹了两把冷汗,再将黛玉姐弟送入宫中时,第一次那般心甘情愿等等细节,便不赘述了。
可怜的林如海,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爽快支持他带着一双儿女去刷贾府副本的皇帝,借着他们这贾府一行做了什么,兀自在目送儿女进宫之后,就战战兢兢继续为唐悠竹卖命去了。
此时轻松得手的宫九却正无趣地看着手中的一块鹅卵大小的玉石,质地马马虎虎,上头那“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字也镌得不错,但也没什么十分稀奇之处,遂随手抛给唐悠竹,口中嗤笑:“这么个东西,居然能从娘胎里头含出来?那假宝玉婴儿时却居然是个大嘴怪么?”
唐悠竹对这宝玉却很有点儿感应——虽然凝神静气也看不出什么灵气,但系统十分给力地告诉他,这东西真的是女娲补天的遗石!虽然是不够格儿补天、被淘汰下来的,可好歹是乾坤鼎里头炼制过的啊!看宫九漫不经心,他便毫不犹豫收入包裹之中,口中却只随口应道:“谁知道呢?也许这东西一开始只是一团雾气或者其他的什么,出了娘胎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宫九也见识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却到底更倾向于:“是那后宅妇人的固宠手段吧?只是忒没脑子了,也就是深叔大度不和他们计较——这宝玉宝玉,世间至贵之玉,除皇帝玉玺之外还能有什么?真计较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唐悠竹抹一把汗,宫小九凶残依旧。想想又瞪他:“大度的难道不该是朕么?”便宜爹没计较,难道自个儿就计较啦?
宫九十分了解他:“你是没想到这茬儿吧?那不是大度,是蠢的!”
真没往这种方向发散思维的唐悠竹十分憋屈:法治社会下四好青年的进步思想你这种凶残食人花是不会明白的!那样宝玉到玉玺再到谋朝篡位的联想,简直比文字狱还奇葩好么?朕想不到才正常好吧?
宫九不理他。
唐悠竹晚间儿就借着这事儿和雨化田哭诉,雨化田明知道这臭牛皮糖只是趁机撒痴,但想着之前这家伙才因为重伤而素了好些时候——偏他又还找不到那个胆敢重伤自家娃娃的牛鼻子、又无法从宫九口中打听到那能让他早点儿恢复的法子,一时心软,少不得被某得寸进尺的臭牛皮糖吃了好些豆腐去,连小雏菊都逃不开被猥琐的命运,实在可叹、可叹!
心软的人总要吃亏些的,例如第二天起来努力想要忽视、却总忽视不了昨夜那让身后某处敏感至今的折腾的雨化田,又例如,虽不喜欢王夫人母子、但看着外祖母的面儿,在接到太皇太后宫中贾女史求见时,就没有断然拒绝的黛玉。
因为心软对象的不同,雨化田虽然直到中午都还有些不自在,但品尝到的到底是他从不敢奢望的快感;黛玉的心软换来的,却是午膳时都险些儿吃不下饭的恶心。
贾元春是一个优雅而雍容的女子,她对待黛玉的方式就像对待一个亲爱的小妹妹一样,可惜的是,贾府和林家的价值观差异是在不是一般的大。黛玉又是个生性本就敏锐的,这些日子又有万贞儿以及她派来的嬷嬷姑姑们指点着,如今不说洞察秋毫,至少一个人对她笑的时候,是真心善意、又或者是别有用心,她大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当然那些别有用心里头用的是什么心,黛玉不见得都懂,可惜贾元春用的却是那种,黛玉入宫这些时日已经不止遇上十次的心。
没办法,宫中目前虽然不止皇帝一个真正的男人,可有的男人年纪大了,又有家中母虎、外头奇葩严密护着,有的男人嘛……乾西五所里头的住客们,朱祐椐年纪算是最大的了,却也不过是十五六岁,下头都是些还不具备某些功能的小萝卜丁,而且朱祐椐还是个坚信唐悠竹随口说的“太早和女人酱酱会长不高”的傻子,一切企图勾引之的宫女只会被这位悲剧的、如今都快十六岁了、身高却还不到五尺的小郡王,当成破坏他长高大计的恶人,一脚踹飞都是轻的。
何况贾元春又是个有大志向的,她以荣国府嫡出大姑娘的身份,不与其他六家公府的老亲联姻,偏偏要入宫为一女史,图的什么?总不会是区区一个郡王妃。
太上皇的废后吴氏、皇后王氏、皇贵妃万氏,都是太后宫里头出来的。
贾元春的心可是大得很。
可惜就是心太大了,又把太皇太后服侍得太好,让雨化田就是最热衷于满宫挑选合适女子去勾引唐悠竹的时候,也看不上她。
贾元春原本很自信,就算雨化田不肯选她,她也依旧能够自信而耐心地服侍太皇太后。
吴氏和王氏也都不是太上皇选中的人,可她们都成了太上皇的皇后,只因为吴氏得先帝钱皇后青眼,王氏则合了太皇太后的眼缘。
如今,吴氏虽因自己行事不慎退居安乐堂,王氏却还是好好儿的太上皇后。无论万氏何等猖狂,来日与太上皇同陵合墓的,却还只会是王氏。
贾元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可再有耐心,也抵不住岁月流逝。
在她进宫时不过牙牙学语的贾宝玉已经到了赏玩鱼水年纪的时候,贾元春的韶华还能有几年?
她在前年就已经足够出宫的年纪,到了今年,皇帝以为太皇太后祈福为名,将允许宫女出宫的年限放宽到二十岁,已经二十七、却又不是自梳为嬷嬷的贾元春,在这宫里头,就越发显眼了。
也许她早已经意识到太后路线不是对于每个皇帝都管用的,太皇太后更不见得就能拥有比太后更强大的权威,可她已经不能后退。
因着那个元月初一的好生日,祖母母亲对她寄予了何等厚望?便是父亲,嘴上那般方正的一个人,一边儿说是家族兴旺当在儿孙上进、如何可靠椒房之亲,一边儿不也默认推掉了那几家老亲提的亲事?如今她在宫里头耽搁到这般,出去是实在没脸——何况出去之后,不拘是看着兄弟媳妇的脸色过日子,或者是将就一个十年前根本连荣国公府门下奴才的女儿都没资格提亲的什么小家族小人物……
贾元春都是不甘心的。
她也不甘心就这么老死宫中,甚至很可能,在太皇太后亡故之后,她将落到一个安静老死都不能的不堪境地。
崇王家的小郡王对她来说又实在太小……
万幸,姑母家的表弟表妹也住进来了。
贾元春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够聪明的如何能将原先太皇太后跟前儿第一人的桂嬷嬷,都不知道给挤到哪儿去?
只是她实在太急了。
不止她自己年纪已不小,太皇太后也日益老迈。
若是不能在太皇太后之前将终生有个依托……
当朝的太监是很有权势的,哪怕是唐悠竹登基这些年各种设法遏制,有一个忠义亲王在前头儿立着,陈准韦兴蒋琮何鼎等人都是得用的,内侍们的势力依然很大。
虽然宫女们被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宫里头的人口大幅度削减,内侍们因忠义亲王法度森严,也不敢十分胡作非为,又因为唐悠竹严禁民间私自阉割之人入宫,宫中内侍人数有严格规定……
但那并不代表宫中对食的风气就彻底没了。
到底唐悠竹只是允许宫女年逾二十便可出宫,却没强制人必须出宫,他自己倾心一个雨化田,便也觉得那对食之事未必都没有真心,有那种乐意在宫中做一对长长久久假夫妻的,他也不禁着。
而且宫里头的宫女越发少了。
所以二十岁以上依旧留在宫里头的,几乎都有了对食的人选。
几乎,不是全部。
但贾元春知道,如果失去太皇太后的庇护,那么她在宫里头的日子……
虽然年纪已经不小,贾元春却依然十分美丽。
这份美丽曾经是她的倚仗,如今却是连万一登不了天、又不肯坠地时,只想在这宫里清清白白做个管事嬷嬷都不能的障碍。
当然就算是在外头有夫有子的桂嬷嬷,在宫中也曾有过对食,可贾元春到底是公府小姐,她为了前程可以入宫为女史,却不愿沦落到那种地步。
宁死也不愿。
可她到底也不愿意死。
只要能活着,谁乐意死呢?
贾元春终于捉到黛玉这根救命稻草时,就很急。
太急了点,黛玉与她坐了两盏茶功夫,就看出她的目的。
这让黛玉很失望:母亲曾经无比推崇怀念的贾家,原来是那个样子的;母亲曾经心疼怜惜过的大表姐,居然也只是这个样子罢了。
黛玉强撑着送走贾元春,回头就怔怔地歪在榻上,直到林峖来寻她说话,方才挣了起来,姐弟两个一道儿用膳时,还耐心哄林峖多吃了两筷子他不爱吃的青椒,次日照常去乾清宫请安、回东五所上课,只是小姑娘心思到底太敏锐些,白天看着和平时无异,夜间却总睡不好,不过两天下来,眼底的青黑就只能靠妆粉盖着了。
唐悠竹不是那种会将眼光盯在后宫里的人,但乾西、乾东十所的孩子们不拘是否老朱家的血脉,都是他从人家父母身边接进来的,哪怕对黛玉存着几分用来作饵的意思呢,林如海可是在为他拼命的,他自然不会吝啬看顾几分。
小姑娘每日拿妆粉扑得十分仔细,还当自己掩饰得好,可唐悠竹对这些孩子们本就是每日都要查看两回血量状态的,哪里看不出她心里存着事儿?贾元春什么的,虽唐悠竹一开始打着看哪家不顺眼、就把她指过去的主意,但也不过偶然闪过的一个念头,现在他有一整个大明要操心、有僧道警幻等人要谋算,更有个心肝儿酥酥要疼着爱着宠着护着,哪里顾得上区区后宫一女史?
贾元春若是真聪明,早几年就可以出去了,又或者借着太皇太后下江南的时候,直接为自己谋一个差不多的人家赐婚嫁过去,也是一条出路,就是如今还想着琢磨到唐悠竹身上,也不算什么事儿,糖酥二人哪个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可小姑娘心思重,唐悠竹便也不好看着——正好呢,这贾元春不也是警幻装神弄鬼时拿出来的那什么金陵十二钗正册里头的人物吗?还榴花开处照宫闱呢!
巧得很,前些年给早夭的三叔过继嗣子时,便宜爹不还挺感叹的嘛?还说什么他那叔父原先对他也挺好的,只是可惜一当了皇帝就变了;只是代宗皇帝虽一心谋划着要废除他的太子位、改立自己的儿子,却到底留下他的性命,又怀献世子幼年夭折亦是可怜,在世时对他这个风光不在的堂兄也还不错云云……
真真再巧也没有的,那秦可卿不就是代宗血脉吗?当日代宗于宫外偶然宠幸一女子,却迫于御史言官之口不好随意接入宫中,后来夺门之变、再又月余代宗亡故,那女子恰与宁国府贾敬有些渊源,便托庇其处,后来生下一女,女又有女,方是那秦可卿,贾敬又做主将之许与自家孙儿为嫡妻……
如此这般,与怀献世子过继个儿子,再圆了贾元春的富贵梦可不正好?也省得她白费了那二十年功夫去辨明秦可卿的身份,又急不可耐地要攀着黛姐儿、来自己跟前儿邀功。
唐悠竹对秦可卿十分无所谓,不过是一个和公公有染、又还肆无忌惮地把小叔叔留自己床榻小寐的糊涂人罢了,看不起也不至于,真当自家姐妹护着也不可能,只不过代宗总是在危难之时被推出来力挽狂澜的,虽后来心大了,可到底便宜爹自己都不记恨呢!再者贾家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好,贾元春敢闹得黛玉多了黑眼圈更让唐悠竹恼怒,这般处置了,已经十分便宜她了。
虽然怀献世子身份特殊,唐悠竹要给他过继时也带了几分谨慎——虽未明说,但比起三叔家那个过继之后承袭的是亲王爵的嗣子,怀献世子家的一开始就只得一个镇国将军,只不过这位新镇国将军本只是个奉国中尉家的庶子,完全没有爵位可继承的那种,就算唐悠竹改革了宗室里头的一些规矩,他却没什么读书出仕的才能,不过是行动上自由些儿、又能做点儿生意、不至于只靠那点儿岁供艰难度日罢了。如今凭空掉下来一个好大的爵位,这朱禀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就算他不是太懂得规矩,也自然会有那些担忧代宗一脉香火存继会否生事的大臣文人们,去不经意地提点于他。
唐悠竹不乐意多管秦可卿的事,可看在便宜爹份上,给她找个兄弟做靠山、把那想用她的身份做进身之阶的人送与她做嫂子,却也没什么难的。
至于朱禀树之前已经亡故了一任妻子、又还有三个嫡子在前头儿的事……啊拉,若不是这种情况,唐悠竹也不好意思把个在这个年代都快能当祖母的女人赐婚出去给人做嫡妻啊!
雨化田抚额:“那么为什么不把她赐予人为妾?”将一个宫女遣出宫去的方法有很多,哪怕那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可不管是原先的桂嬷嬷、还是后来的什么人,只要祭出崇王父子几人去哄着,这位待太上皇父子很是一般的老妇人,总会格外的好说话:漫说只要她一个宫女,若是能让崇王顺遂安康,周氏那是折了自个儿的寿数都愿意的。
所以贾元春的处置真心不是问题,雨化田想不明白这臭牛皮糖怎么就非得大费周章地给怀献世子挑那么个嗣子,又巴巴把那送进安乐堂都是轻了的贾氏赐出去——还是嫡妻!
唐悠竹挠了挠鼻子,这种把贾元春和秦可卿再凑到一家子里头去的恶趣味,可说服不了酥酥,妾也是一家啊,虽通买卖,却不是比成了嫂子更爽?可那样明知道警幻装神弄鬼让贾元春成了皇家妾室,所以他不只要把她弄出宫、还要让她当正妻的小心思,解释起来也太麻烦……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个理由了。
唐悠竹一脸正气:“爷是一夫一夫的坚定拥戴者!一夫一妻也是必须的,赐妾太给正妻添堵啦,不是爷的风格。”
雨化田也想起来这家伙最新折腾项目是限制官员的妾室庶子女,又揉了揉额头,没再说话。
以往这么着,就是表示他被唐悠竹说服了——或者就算还没被说服,也至少是接受了唐悠竹的胡闹,但今儿,雨化田虽没再对此发表意见,那额头却是揉了一下又一下,神色也仿佛有些倦,唐悠竹一开始还讪笑着挠鼻子,想寻着机会上去献殷勤顺带吃豆腐,忽然眯了眯眼。
代表雨化田的头像下有一个血条,一眼掠过仿佛还是满着的,但看仔细了就会发现,那血条居然在下降!
下降的速度很慢很慢,却是真的在下降!
唐悠竹大惊,打开雨化田的人物状态看详情,果然血条已极缓慢的速度在下降,而那六条生息蛊虽然没消失,却也都奄奄一息,而负面状态显示的居然是诅咒!
一连串的牵丝醉舞过去,下降的速度虽然慢了点,却还是改变不了其持续下降中的事实。
唐悠竹心肝都绞成一团,面上却只是笑,亏得他身上有才又孵化出来的一只生息蛊,,加上原先给自己留着防身的一只,一齐拍到雨化田身上,那血量好歹稳住了,虽负面状态还在,雨化田不断揉着额头的动作总算止住了。
蒋琮从热热的水盆里头拧了帕子出来,唐悠竹亲自接过,给雨化田擦了擦脸:“酥酥今儿早点休息吧,想是累着了。”又仿佛不经意问:“酥酥这两日都做了什么,如何累成这样?”
雨化田仰面由着他服侍,帕子有些烫,但烫过了却极舒服,让他素来清冷的声音里头也带出几分慵懒:“我做了什么你能不知道?”这牛皮糖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黏住他,偶尔不黏的时候,韦兴何鼎甚至素慧容,哪个没向他报告?
唐悠竹却是这样才忧心呢!酥酥的行踪与往日无异,却忽然沾染上这什么诅咒——虽说既然空空道人那样的都有了,有个诅咒也不算稀奇……
空空道人?
唐悠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意,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然不管那僧道二人有什么本事,他必要让他们生死不能!
唐悠竹此时也顾不上恼怒自己怎么明明想到警幻一伙可能出手报复,却还是没坚持住要酥酥带着呱太,先命蒋琮亲自去寻宫九,又令素慧容亲自带人去将马道婆缉来——其他人的唐悠竹一时也想不到,这个马道婆却是曹先生笔下有名的擅长巫蛊咒术之人,虽心术不正,但能用便可。
宫九本来是很好找的,只要空空茫茫两个没有消息,他绝对只会待在一个人身边。可他实在神出鬼没,哪怕蒋琮相当肯定他必在太上皇之侧,可看不到人,又不敢将宫九时刻偷窥着的消息告诉太上皇,一时还真找不出他来。
倒是马道婆,这京中姓马的道婆不少,但给贾宝玉当寄名干娘的就那么一个,别说谭鲁子等人,就是贾瑚都能说清其姓名籍贯居住地,素慧容亲自出宫传令,马进良和谭鲁子两个亲自出手,不过小两刻钟,人就到了唐悠竹跟前。
☆、第 87 章
那是一个看起来意外慈悲和气的女人,但就像仙姿蹁跹、不染凡俗的警幻,也会急不可耐地让人将贾宝玉这棵嫩草啃了一般,一脸慈悲超脱的人,也可以做着巫蛊诅咒之事。
曹先生笔下,赵姨娘使她魇镇凤姐宝玉二人,所花费者,不过五百两罢了——还不是现银,只是欠契。
其人贪婪,可见一斑。
唐悠竹一见她便明明白白说了:“你若能治得好忠义千岁,朕许你黄金千两。此前诸事无人检举概不追究。若是不能……你当信朕必有让你死且不能的法子。”
马道婆虽是歪门邪道,却也果然有些眼力,她原正对着雨化田身上的那些生息蛊垂涎不已,闻听唐悠竹此言,又看他面色淡淡,打了个哆嗦,垂头:“陛下有命,民妇本不该辞。只是那做法的人手段厉害,民妇手头又没有趁手的灵物……”
唐悠竹拍拍雨化田的手,笑着问她:“你倒少什么灵物了?”
马道婆的手越发哆嗦得厉害,却还是大着胆子:“千岁爷身上那六个保命的好东西,若能由民妇驱使,只四条便够处置了。”
唐悠竹哼笑一声:“你倒识货。”四条生息蛊而已,无论那四条生息蛊到了那马道婆手中,能发挥怎样的威力,唐悠竹都不至于舍不得——再没有什么比酥酥更要紧的——只可惜,生息蛊上明晃晃写着绑定二字,唐悠竹能驱使它们去护卫别人,却不能将它们真让出去。
因只道:“你说怎么做,自有人依言驱使为用——若再有废话,便不必说了,只等着看什么才是地狱罢。”
马道婆果然又是一个哆嗦,心中十分不明白这皇帝手上既有能驱使那般灵物的能人,如何又还要寻了自己来?但一千两黄金实不是小数目,她也不敢再多做索求,将祛除诅咒的法子一一说了。
六条生息蛊一齐上,不过是越发恹恹虚弱罢了,并不曾损耗了哪一条,唐悠竹再补点儿治疗也罢了。
那马道婆少不得又是一阵惊奇,只不敢问,唐悠竹得了她方才那句“此法可保阴邪难侵”,也懒得再和她多话,自有人将她送了出去。
唐悠竹才与雨化田解释刚刚的事儿,雨化田听说又是僧道所为,他心里虽不当那点儿头疼是大事,却生恐唐悠竹又如那日一般伤着了,便要唐悠竹也给自己按那法子上一层防护,又十分恼怒地说要全国查禁这些歪门邪道之事,唐悠竹是个只信娲皇的,那僧道如何皆不关心,雨化田说一种查禁手段、他就笑着赞一种,只不和他说那最后一只生息蛊都在他身上罢了。
雨化田说了一通,却也知道如此这般于那罪魁祸首实难有直接的报复,越说越是愤恨,却不想素慧容转眼便来报说:清宁宫中,正要出宫待嫁的贾氏元春忽然头疼欲裂、浑身肌肤也浮现了癞蛤蟆似的凸起水肿之物……
这般症状,可不就和马道婆方才解说的、雨化田身上诅咒的症状一般无二?
素慧容说时极为愤怒,雨化田反松一口气:总算还不是那神秘莫测的僧道想着来报复自家这牛皮糖。
惟唐悠竹却怒不可遏:那僧道也罢了,总是自己错估了敌情轻易招惹来的,这贾元春算个什么东西?先是想借着黛玉谋算自己,现给了个机会与她为一镇国将军夫人都不愿意,倒魇镇起酥酥来了?
当下也顾不得那把荣国府留与贾瑚处置的打算,真恨不得将那一家子都绳之于法了!
雨化田偏从容起来:“何必着急?那贾氏再没有本事害得我来,又何必损了你赐婚的好意?”将唐悠竹拉过去,哄他喝了一杯茶,又吩咐素慧容:“去打探清楚那贾氏是哪儿弄来的邪门歪道。”前些年太上皇还是皇帝时想着寻仙,也不过寻来些个玩儿江湖把戏的,如何这贾氏就这般能耐?
唐悠竹一遇上雨化田的事情就没分没寸的,雨化田少不得就为他想得多些。
贾宝玉遇着类似事儿时,贾王氏除啼哭外一无所能,偏贾元春就有这般手段,自然和她那来历有些关隘,素慧容便是手段再好,也只是一介凡人,如何查得出来?少不得回来请罪,雨化田蹙眉想了一会:“把这十几年间,和贾氏有过接触的都查清楚了。”这般虽是繁琐,他却实在容不得牛皮糖的家里头,有那般不知隐藏于何处的毒蛇。
唐悠竹无可无不可,只盘算着回头总要找个机会亲眼见一见那贾元春才好,有些事情,或许真要他这双眼睛去辨识。
这一见,又见出些端倪来,却暂不细述。
却说贾瑚听闻了贾元春这般作为,也知道是等不得了,正好他终于把蒸汽机做出来了,便忙不迭寻唐悠竹求了个恩典——贾瑚再不敢想什么封侯拜相再回去报复谁的好事,先把亲爱的弟弟一家子捞出来是正经!
贾琏这些年,虽然父亲不管、祖母不疼,婶母的疼爱里头藏着毒,但因为有贾瑚存在,他不只和邢夫人的关系远远偏离了原著的疏远,就是前程也大是不同:
贾瑚当日一时疏忽,贾琏的妻子还是定下了王熙凤,但王熙凤有王熙凤的好处。她虽然也有一般女人那种更多着眼于后宅阴私小处的毛病,但却比一般女人要能筹善干许多,只要打消了她那种“我们这样的人家,如何如何甚至告我谋反也不怕”的无知自信,她在管家理事、夫人外交上,都实在是一把好手,虽好醋偏妒了点儿,却正好能给就算上进了许多、在美色上也依然容易出点小毛病的贾琏紧紧弦儿。
贾琏成亲前小一年,贾瑚为了避免这个弟弟落得个好好儿一个一等将军嫡长子、倒跑去谋取一个早几年一千两银子就能买一个的五品候补同知的地步——虽说在朝廷开始严密控制买卖官职的时候,贾家还能为贾琏谋这么个官职也是手段,可闹出来却不是玩儿的——贾瑚深知唐悠竹的政令可不比太上皇时好敷衍,一开始就让贾琏务必推辞贾母并王夫人的那“好意”,又自己托了忻王,与之求了个亲王府长史的位置。
虽不过从五品,却是正儿八经的实职。贾琏又是个读书骑射虽都不出色,却其实只是不足以与人拼搏挤那科举独木桥的,并非真就不学无术了的。管理俗务时尤其妥当,尤其忻王好农事,每有试验时,或自家庄子上的调配、或皇庄之上与管庄太监的协调,总不能忻王一一亲自处置的,只原也没说就指定了谁负责,只贾琏成了亲王府长史之后不足半年,就把这事儿也揽了过来,难得妥当。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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