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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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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浮图 作者:白墨楼

    第11节

    “找到便好。”傅少棠低声说话,太久的紧张以至于嗓音嘶哑,险些被浪涛声掩盖。

    心中那块悬起来的大石,却在此刻,终于缓缓落下。

    “少棠哥哥,小顾哥哥……”

    木板上扒着的白沧河却像活过来一般,眼珠子定定的,只瞧着身前狼狈不堪的两人。他忽然间就伸出手,一手一只,紧紧的,将他们两人抓住。

    顾雪衣低低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揉他脑袋,却是一阵剧痛。

    傅少棠注意到他咬住嘴唇,柔声问道:“怎么了?”

    “有些脱力,不妨事。”顾雪衣低声回答,抬起手揉了揉白沧河脑袋,“小哭包……”

    白沧河小嘴巴一抽一抽,两个眼圈早就泛红,这时候却死死的睁大眼睛:“我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傅少棠叹了口气,勉力伸手,刮了刮那孩子眼圈。果然一圈温热液体沾在他手指上,下一刻,那孩子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小顾哥哥,吓死我了……呜呜呜……我不该拖你去河边儿玩的……”

    “……呜呜呜,我们就不应该走水路的,应该走陆路……”

    “……呜呜呜,那河水好可怕,我要死了,呜呜呜……”

    傅少棠凉凉一笑。

    “是谁无论如何都要走水路的?”

    “我……”白沧河抱住自己脑袋,嘴巴一抽一抽。

    “是谁今早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定要到河边去玩的?”

    “我……”回答的声音低了些。

    傅少棠敲他脑袋,问他:“前日里,是谁说这河堤是他爹修的?”

    白沧河嘴巴蓦地张大,圈成圆形,傻乎乎地看着身前,才消停了些会儿的嘴巴一瘪,顿时嚎啕。

    “呜呜呜,是我爹……他怎么修的河堤,我们都要淹死在里面了,呜呜呜……我回去一定要找他。”

    傅少棠很想问他一句找他爹有何用,然而看着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顿时又歇了这心思。

    白沧河抱着被他打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看他,忽然挤出来一句话:“……少棠哥哥,你不是渊山传人么,怎么没法将我们带出去。”

    傅少棠被他气得都要笑起来,想赏他一记爆栗子,终于按捺下来,节省些体力。

    “你当修者便全部神通广大么?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有炼气境界……”

    “师兄一定可以做到的!”白沧河犹自哪壶不开提哪壶,瞬时便提到了自家师兄。

    傅少棠瞥他一眼,登时,冷笑:“好啊,你现在去求谢清明救你啊!你能入得了九渊么!”

    白沧河登时噤声。

    “……少棠,你是不是畏水?”

    少年声音低而柔和,直到两人讲完,他才开口。傅少棠心中有些无奈,没想到此刻全被看了出来,此时情况险急,也没得遮掩的必要,于是他点了点头。

    “……以前在南荒落下的毛病。”

    简短一语,他从少年表情里,便知道,顾雪衣已经明白。他只摇了摇头:“不妨事。”

    白沧河小脑袋探了探:“……少棠哥哥,原来你怕水?”

    傅少棠淡淡看他一眼,虽然行容落魄,却立时让白沧河失声。小家伙托着脑袋,突然开始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左掰掰,右扭扭,眼里出现几分奇怪色彩。

    “怎么了?”顾雪衣低声问他。

    “小顾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沉到水里,自然就找到了。”

    白沧河摆明了不信,顾雪衣不得不给他解释:“你落水时手里产生了一道气机,我就是循着那道气机找到你的。”

    “气机?”白沧河喃喃重复,忽而顿悟般,拍手笑道,“那就是气机么?原来那就是气机?”

    一瞬间的福至心灵,一道气流自然而然顺着手涌出来,将牵着自己的少年推向远处。顾雪衣若有所思,忽而道:“你的先天之灵醒过来了么!”

    傅少棠原本以为他们说的只是如何寻找的事情,还以为只是鲛族的异术,却未想他们忽而说到先天之灵。

    白沧河胡乱挥舞着自己小手,一脸回忆,似乎想要再唤醒那时候的感觉。然而那仿佛只是一瞬奇异产生的结果,此时此刻,无论他怎么拼命,都无法再捕捉到灵力。

    ☆、第53章 千钧发

    “小顾哥哥……”他将头转过去,向顾雪衣求助,“……你能帮我看看么?”

    顾雪衣勉力想要提起灵力,然而全身上下空空如也,那一瞬脑海里竟然传来一丝晕眩,刺痛陡来——

    “雪衣!”傅少棠见得他一瞬苍白,一声清喝,将他从那般境界里喝醒。

    傅少棠转向白沧河:“我没想到你的先天之灵这么快便醒了过来,当时应当是灵气自主而行……你小顾哥哥帮不了你,得等回到稷下,去寻你师门替你入门。”

    白沧河知晓自己闯了祸,一时只能缩了缩自己脑袋。

    “现下不成……”顾雪衣轻喘了口气,摇头,“等我缓过来些,再替你看吧。但我的确是循着那道气机,小白,如果没有意外,便如少棠所说,应当是灵力不错……你的先天之灵在那时候醒过来了,都推得我一个踉跄。”

    “小顾哥哥,那时候我只想把你推到外面去……结果手上就有很奇怪的感觉,告诉应该这么做。”

    顾雪衣摸摸他脑袋:“你把我推开了,你自己怎么办?”

    白沧河眨眨眼睛,被水淋得发白的脸上,诡异的出现了几分红色:“小顾哥哥,是我把你拖到河堤上去的……我总不能让你再落到水里去。”

    顾雪衣笑了笑,柔声道:“你忘了我是哪一族了,虽然会不得其他,但是在水里自保,还是无碍的。”

    白沧河陡然想起来,他是南荒鲛族出身,不由得摸摸自己脑袋。按理来说,鲛人依水而生,天生就与水亲近,可是现下……

    “小顾哥哥,你也受伤了……”

    “……只是为了寻你,一时脱力。要是你不挣开我,我带着你,原本可以潜到岸边的。”

    “不会掉到河里么?”

    “一会儿就上来了……”哪里像现在!

    白沧河一时傻眼,他虽然年龄小,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听明白了。要是那时候他自己不挣开顾雪衣,将他推走,那他们两人应当是一同掉到水里去。顾雪衣身为南荒鲛族,虽然那时候水流凶险,但是想要护住他,即便要费一番功夫,也是没有大碍的。

    但是偏偏白沧河挣脱了他,自己掉到了水里去。这样一来,顾雪衣原本可以顺流而出,却不得不在水里沉浮,去寻找他踪迹。最后更是催动先天之灵,去寻那一道气机。到现在,白沧河找到了,他自己也累的脱力。

    “小顾哥哥……”讷讷出来顾雪衣名字,白沧河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要是那时候顾雪衣将他带走,也不至于到现在,连傅少棠都落水的境地。

    原本是一番好意,到最后,却酿成了一番苦果,当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无妨。”顾雪衣笑了一笑,摸了摸他脑袋,道,“睡罢。”

    月光斜斜撒过水面,又被拍起来浪涛惊破,白沧河靠在顾雪衣怀里,渐渐闭上了眼皮,鼻端传来轻缓呼吸声。他人小体弱,今日这番变故,早已经到了他极致,不一时,便在顾雪衣怀里困得睡过去。

    这时候已经不知道他们是被冲到了何处,糟糕的是,水流没有半分缓下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被冲下湘水,傅少棠举目四望,湘水下游的河堤被连日的暴雨似冲毁了个干净,一片汪洋,全是白茫茫一片。

    没得陆地,便是他体内有一身真气,也没得使出来之地。这急流何其之快,他必须要一直打起精神,才能免得三人被冲入漩涡。此时别无他法,只能攀着这木板,在河里再飘上一夜。

    不时有人挣扎而过,狼狈的在水里掀起水花,然而渐渐动作就停下来——

    ——那是生命已经停止的征兆。

    傅少棠心下黯然,然而他此刻自保都困难,又如何向他人伸出援手!

    他攀在木板上,运转真气,竭力避开礁石。然而顺着这急流越飘越远,心却渐渐沉下去。

    一手搭着的木板,其上的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有闪失;一手握着自己长剑,乃是师尊亲手筑成,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抛却。

    傅少棠心知自己必须尽快带着两人上岸,否则,体内真气恐怕撑不了太久。

    他此时心中万分后悔,为何从渊山来时,没有突破炼神境界。当时他心想一人一剑,足以破开这世间魑魅魍魉,是以定要等到炼气圆满才突破。然而此时此刻,若是他没有那般执拗,早已经突破炼神,又何至于到此般境地!

    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手。

    傅少棠低声道:“睡会儿吧。”

    顾雪衣半抱着白沧河,小心翼翼看着他,忽而将手伸过来,紧紧搭住:“少棠,你先歇会儿,我来替你。”

    傅少棠只摇头,十分干脆。他虽然体内真气会有衰竭之时,至少撑过今夜,不会有困难。

    顾雪衣在河内寻找白沧河那一番消耗,又怎会真如他说的那般轻松!

    “少棠,我是鲛族,在水里,总比你要轻松!”

    “我以前探过你脉络。”他只说了这句话。

    顾雪衣却听懂了,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沉默些会儿,方道:“我所有灵力都被族内长老给锁了起来,不能调动,只有到了危急万分的时候,才能稍微动用一些……那是鲛族的秘术,所以你以前探查,没有发现。”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忽而一笑,温软,且干净。那一瞬傅少棠陡然想起来鲛人对月这一传说,仿佛间少年已经向到了天边去,却要踏海而来。

    “你定然不愿与我换么。”

    傅少棠摇头,拒绝的干脆且利落:“睡吧。”

    顾雪衣眼里陡然显出些奇异光彩,却似听了他的话,真正睡去。

    傅少棠自己沉在水里,默念心法,自然而然,全身真气运转。

    坎水之势,坎水之势——渊山八剑,他便只有这一势还未曾取来!

    难不成,却要在这湘水之上、急流之中,取坎水吗?!

    他一时心动,然而又一时迟疑,昔年在东莱、南荒、西极都未曾取,难道真要在今日?

    他此刻置身水中,又如何挥起手中长剑!

    春水别取自南荒异石,入水即沉,只能靠他真气勉强悬住。越是危急时节,傅少棠心中便越是清醒,周身真气流转自然,源源不断从丹田灌入四肢百骸,竭力想要去悟一丝坎水之势。孰料这般,登时间体内真气流逝速度快到无以复加,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

    夜色渐沉,傅少棠今日上山、下山、登萍、寻人,连番奔波,体内真气耗损本就厉害,他还要调动真气,护住三人,免得这方木板撞上礁石。此时正是人最容易困顿时节,听得少年、孩童细细呼声,他一时脑中乏意上涌,竟在那河中陷入半醒半睡。

    然而他又不敢睡的太沉,仍留出三分心思去感知外界。忽而听到巨大浪涛声,傅少棠猝然睁眼,却见一块巨大礁石不偏不倚,正在前方。

    若是顺流而下,三人必定会撞在礁石之上!

    傅少棠心中大骇,仿佛又回到萍中渡下翻船之时,猛然间欲要调动体内真气,而在那一瞬,丹田却传来一阵刺痛!

    手中一顿,春水别登时落水,消失不再。

    还未等得他去寻剑,那块巨大礁石瞬时便要到眼前,只待一拍上,便陷入米分身碎骨的境地!

    千钧一发之际,木板突然一轻。

    顾雪衣猛然扑水而下。

    少年身躯霎时间没水而入,傅少棠心中大骇,张口欲呼,却陡然间察觉到一股力道,推向了这方木板。

    那袭来的力道似是沿着河中水流而来,偏偏又并非全然如此,暗中藏着另一丝力道,将木板推向一边。傅少棠垂目欲看,水里却突然伸出来只手,轻轻的碰到了他。

    水流急湍,奔腾而下,水中之物莫不能挡御。然而推在身上的力道虽轻,却是全然不似力道的不容置疑。刹那间周身水流仿佛都无形的扭曲,以极其怪异的角度从身边窜过,浪涛里有奇异身形闪过,被皎洁月华照出淡淡光芒。也就是在那一瞬,迎着狂风怒浪,单薄木板不容转移地向斜刺里一窜。

    堪堪避过了那一方狰狞礁石。

    浪石穿空,卷起千堆雪!惊涛中少年陡然仰起头颅,凌乱黑发不知在何时已全数归拢脑后,唯余一张光洁脸庞,在月下,瞳如墨,面如雪,仿佛浓墨重彩泼洒到极致,最后全数淡去,终成了这一方风华无限。

    “上去!”

    少年一声低喝,蓦地扣住他手腕,一道灵气登时从他手腕处涌入。傅少棠一惊,不及多想,立刻撤去体内真气防御,唯恐反震伤人。也就在那一瞬,一道几不可见的水幕蓦地卷上了他周身。

    傅少棠被这灵气一带,扣住木板的另只手不由得一松,他正想说自己不上去,却为顾雪衣眼瞳所慑。

    那是全然不容否定的执拗,凝视间瞳光流转,似有话语三千,殷殷相劝。傅少棠与他一对望,心神止不住的一荡,竟然一时迷惑,身体自发的用力,翻身上了木板。

    直至尘埃落定,他才终于反应过来。傅少棠忍不住去看他,然而那一时,顾雪衣又已经沉到了水下!

    ☆、第54章 鲛人出

    在水中不住颠簸的模板这一刻终于平缓了下来,傅少棠低头望去,毫无意外将少年身形尽收眼底。他的双手掌着这方木板,连身体也沉在了水下,然而木板仿佛受到他的控制,渐渐朝着横向飘去。

    这却不是最令人惊异的,傅少棠分明看到,在浪涛中,起伏的银色鱼尾!

    事到此时,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方才在那一刹,顾雪衣合身下水,却是终于化作了鲛族形态!

    少年沉在水下,手指摇动,比成奇怪的手势,紧接着傅少棠就发现,身下的木板竟然斜斜的飘向了另一边。急流受到他的引控,分成一股细流随着他的力道而动,如果此时就在河岸边,想来有这一番功夫,多半都已经上岸了。可是眼下一片白茫茫的,纵使向着一边飘,又该向着哪边去?

    极目处并无陆地,只见一片茫茫,突如其来的洪水让他们只得流荡。

    “雪衣。”

    傅少棠低声唤他名字,原本并不觉得顾雪衣会听到,孰料少年耳朵动了动,却真的将头抬了起来。

    “少棠,你的剑呢,怎的不见了?”顾雪衣一眼便注意到,这木板上并没有春水别的踪迹。

    “沉水了。”傅少棠摇头,低声回答他。

    顾雪衣怔了一怔,蓦地回头后望,然而天地之间只有一片茫茫,水雾漫天,哪里,还有春水别的影子?

    这一番落水,当真是落魄之极,连随身长剑,都给失散了。

    傅少棠忍不住苦笑,当时丹田一阵刺痛,自己手便顿了一瞬,也就是那一瞬,害的春水别脱手。

    “怎的会沉水?”

    “我恍惚了些。”

    顾雪衣眉微微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眼底忧色分明:“少棠,你还好么……是不是真气出了什么岔子?”

    傅少棠心中还有些迷惑,这时候却摇了摇头,道:“或许……应当不是真气跟不上。”

    他顿了一顿,续道:“我现下还不知道究竟如何,也许过些时候,就会明白。”

    他低头看自己手掌,欲要调动真气,果然丹田里传来些微痛意,调动的越多便越是厉害。

    这哪里是真气出岔子,这分明……是着了人的道!

    眼下一片茫茫,找不到半点陆地踪影,自己真气又出了问题,只能靠顾雪衣一人在水下支撑……原本顾雪衣是鲛族,在水里也当自如,但是还带着他们两人!

    傅少棠心念电转,忽而问道:“你感觉得到,哪一处有陆地吗?”

    “不行……都是水,我感觉不到。”顾雪衣实话实说,“鲛族是对水敏感,要探测到哪里是陆地,却不行。”

    “你化鲛了?”

    “……嗯。”顾雪衣不知想到什么,忽而浅浅笑起来,“族内长老封存了我灵力,是以你以前探查不到我灵力所在……只是现在化形了,所以灵力都能够使用了。”

    “你的感觉……与先前不一样。”

    “化形的时候会撤去伪装……我也没有再加上,节省几分灵力。”

    傅少棠不由得莞尔,这理由实在是蹩脚。

    便在这时候,顾雪衣轻轻挑起了唇角:“……而且,少棠,我想,你大概还没见过我原本的样子。”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理由罢。

    傅少棠不由得仔细去看他,顾雪衣眉眼分明与先前相同,没得半分差别,然而感觉上却是天差地别。此刻他在水里微微含笑的模样,内秀,温润,却有光华流转,几乎难以与最初时所见联系起来。

    “你忘了,我在陨星川时见过。”

    却也只不过,见过顾雪衣一双灵瞳,而并未见其人。

    顾雪衣摇了摇头,眼底便泛起来些雾气,将瞳色遮掩的模糊,分明就是在陨星川时的模样。他忽而看向前方,仿佛间有几分诧异,道:“……水流要到尽头了。”

    “是么?”

    “错不了。”

    傅少棠抬头,却见连绵山色自远方缓缓而来,绵延起伏,竟然将身下这方河流都合抱。仿佛这一方急流走到尽头,便会撞在那崖岸峭壁之上。

    “水流更快了。”顾雪衣喃喃自语,伸手感觉,只觉得水中甚至出现了漩涡,想要掌控木板变得越发困难,连己身都避不过那牵扯之力。

    怎的会这样,难道前方又出现洪流了么?他只凝聚瞳术看了一瞬,蓦地失声:“……水流下落,是瀑布!少棠,你可听说过,湘水下游有瀑布!”

    “没有!船工说与我,在叶城以下,直到白蘋洲,水流都会平缓!”

    既然如此,那为何此处,水流又会下落!

    飞流直下三千尺,若是水,合而分,分而合,自然会再汇聚在这河流之中,而若是人——只怕唯有米分骨碎身的下场!

    顾雪衣心中大骇,猛地催动灵力,想要带着这片木板逆流而上。然而若只是他一个人或许还可以,这木板上分明却还另有两人。傅少棠眼睁睁看着他脸色转白,然而木板漂流速度不过迟缓了些许,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蓦地抬目一望,环顾四周,已经将水中狰狞礁石全部收归眼底。

    傅少棠猛地伸手,握住顾雪衣手腕,迫得少年散去灵力。

    “变回来!”

    “什么!”

    “变回来,我带你出水!”

    “……少棠!我运起灵力,也许能够……”

    “没得也许!”

    顾雪衣一顿,为他语气所骇,终于点头。

    傅少棠见得他同意,再不迟疑,一手将白沧河抱在怀里,一手却扣住顾雪衣手腕,蓦地全身发力,一跃而起!

    刹那间丹田剧痛,逼得他脸色发白,傅少棠却再无暇去管,只能将真气提到极致。此时水流之急,已经无法形容,卷的浊浪滔滔,各种漂浮之物滚滚而过,唯有些许礁石,稳稳立在水间。

    “抱住我!”

    傅少棠一声清喝,少年毫不迟疑,立时抱住他腰肢。他手上这时候不知何时出现些许碎石,猛地手中用力,一片被打向水中。

    顾雪衣探头去看,却见那扁平石片被打出,不知道是何缘故,竟然在水上飘起,还未沉下。也就在那一时,傅少棠飞身跃起,恰巧踏在那片碎石之上。

    他的身体不由得沉了一沉,然而还在空中,第二片碎石便已经被他打出,便在这时傅少棠一声轻啸,落下的身体诡异拔高,竟是刹那间飞身而起,又落在另一片石子之上。

    如此往复再三,时而脚踏石子,时而脚踏礁石,他竟是抱着两人逆流而上,硬生生从河中腾挪到了山崖之边。崖岸高深,没得落脚之地,傅少棠便唯有如此反复,终于在一处,看见了一方低矮崖壁。

    此时此刻体内真气早已是衰竭,唯凭心口一气,让他强撑。傅少棠目光一转,已经掠向崖壁上老松。

    “抓的住么?”

    “抓得住!”

    咆哮水声中人声几不可闻,然而两人却是心意相通。顾雪衣听闻刹那便知晓他意思,自己便先松开了手,便在那一刹那,只觉得自己飞身而起,竟然是被人甩了出去。

    然而不知道为何,那力道竟然差了些许,顾雪衣眼睁睁看着自己手离老松越来越近,心里却明白,便是到了最高处,也够不上那枝桠。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手中蓦地出现一缕鲛纱,堪堪吊住了老松斜枝。

    便在那一瞬,踩着山石的人飞身而起,脚方才踏上矮崖,蓦地身体一歪,整个人都直直的倒了下去。

    “少棠!!!”

    是谁,在喊他?

    目中依稀是熟悉容颜,其中神色几乎教人心碎。傅少棠一时怔忪,他竟然从未见过,顾雪衣焦急至斯。然而身体的天旋地转却由不得他,少年嘶声欲裂,傅少棠堪堪搂着白沧河转了个身,不想让这孩子受半分伤害,自己却重重地跌在了矮崖之上。

    想要提起一股真气护住周身,然而丹田却空空如也,绵绵不绝的痛感让他不能称心如意。傅少棠背部压上碎石,登时间刺痛不绝,喉头蓦地一甜,险些将血都咳了出来。

    他抿唇紧闭牙关,不教自己露出丝毫异样,然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脸色,究竟苍白到了什么地步。

    平生仗剑快意,却未想今日,落魄至斯。

    傅少棠闭了闭眼,想要压下喉间腥气,却听到连绵不断的呼声,一叠叠,尽皆是他的名字。

    “少棠……少棠……你怎么了!”

    他勉强睁开眼,却见老松桠枝之上,顾雪衣满目仓惶。少年收起鲛纱直直跳在崖上,没有站稳,落地时一个踉跄。傅少棠欲开口提醒,然而喉间腥气竟是厉害得压都压不住。

    顾雪衣踉踉跄跄,直直扑过来,抓住了他手腕。傅少棠只觉得一股迥异于真气的东西转入了自己经脉,心里便明白了,那就是灵力。

    他睁眼,不语,静静凝视顾雪衣。少年面上惶急神色如此明显,便让他看着,也是心疼。

    “你的真气呢!少棠,你的真气呢!”

    傅少棠终于将喉间腥气压下去,于是勉强笑了笑,面色一如往常:“出了些岔子,不妨事。”

    他见得少年那一刻仿佛哽住,于是低声道:“也没得什么……不要哭。”

    ☆、第55章 水蜃破

    他抬起手腕,想要擦去少年眼泪。然而甫一动手,手臂上就传来激烈痛意。傅少棠面色如常,只伸手,不待少年目中泪水落下,便拭了个干干净净。

    “别哭。”

    顾雪衣摇摇头,眼泪却涌得更加急。他握住傅少棠手腕,却见他蹙了蹙眉毛,于是又忙不迭的放开,泪水大滴大滴的涌出来,落到了两人肌肤之上。

    傅少棠一声低叹:“怎的不论是我救下你,还是你救下我,你都总是哭……雪衣,你怎的这么爱哭?”

    顾雪衣想笑,却止不住的心酸,勉强勾了勾唇角,却比哭还难看:“……你不知道,南荒鲛人都是水化的么!”

    “那你就是泪水化的了。”他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孰料这丝笑意落尽顾雪衣眼中,少年却哭得更为厉害。

    “还有么,少棠,你的真气回得来么?”

    “当然呢,只不过缓些时候罢了。”

    顾雪衣定定看着他:“你骗我。”

    “我怎的骗你了?”傅少棠柔声问道,十分的镇定,仿佛顾雪衣说的,都是假的。

    “你又骗我,你总是欺负我笨……”顾雪衣扣着他手腕,惨然一笑,“你忘了么,陨星川那时,就是我把你从水里救起来,当时我怕你出事,用灵力探了你的经脉……少棠,你那时候体内状况,和现在分明不一样。”

    “是么?”

    “你还想骗我,到现在还想……傅少棠,若不是我那时探过你脉络,恐怕真的要被你骗过去了……你是不是不信我,都到了这时候,还要自己强撑!”

    他说的极快,却被傅少棠听得分分明明,心里只想苦笑,怎的到了这时候,这少年,却陡然聪明起来。

    “你给我个准话,你究竟是什么样了?”

    傅少棠默然一刻,道:“我还以为你都探的出来。”

    “少棠!”少年声音猛然蹿高,顾雪衣面色,竟是空前严肃。

    他笑了一笑:“出了点问题,真气回复不过来。”

    “只进不出?”

    傅少棠点了点头。

    顾雪衣咬住嘴唇,神色明灭不定。傅少棠见不得他这般模样,伸手撬开他嘴唇:“没关系,没了真气,还有剑术。”

    “你的剑,早就掉水里了!”

    那时候自顾不暇,连春水别都掉到了水里。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傅少棠不由得苦笑,他身为渊山弟子,竟然将剑都失落了。湘水险急至斯,却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

    他身上衣衫早已经湿透,这时候也再没有真气来将衣衫烘干。傅少棠抬头,却见顾雪衣双手结成奇异手势,手指过处,矮崖之上,水渍竟然一处处消失,变得干燥、洁净。

    “灵术?”

    “是,鲛族最基本的控水之术。”

    顾雪衣伸手剥去他身上湿透衣衫,转而将自己的给他披上。或许是因他出身鲛族的缘故,身上衣衫竟然并无水渍,犹带着人体温暖体温。

    傅少棠见他伸出手,牵起细细几根水丝,不多时,便快要成型,依稀是一件衣裳。

    此时朝阳初升,金光万丈,竟然将那段鲛纱都照的光华耀目,漫天日华似乎都收到了这段鲛纱里。

    他蹙了蹙眉毛。

    “不要妄动灵力,雪衣!”

    顾雪衣摇头:“费不了多少,少棠,我织的只是最普通的一种鲛纱……你别担心。”

    他将织出来的鲛纱给他披上,寒凉之后,却传来一阵暖意,仿佛初升朝阳。傅少棠却莫名喜欢那被除下衣衫上的人体温暖,忍不住拉住那件衣裳。

    顾雪衣笑了笑,将外衣也给他披上。

    “慌忙中赶出来的,有些大……少棠,你冷么?”

    寒风刺骨,冷水滔滔,傅少棠却摇头。

    白沧河熟睡依旧,直到顾雪衣将他衣衫换好后,也还没有醒来。

    “我先前点了他睡穴,恐怕还要过些时候才会醒。”

    顾雪衣点头,忽的伸手,结成奇怪手印,口中喃喃自语,傅少棠只见得水光一转,陡然间,却消失了,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是什么?”

    “水蜃。”

    听其名,闻其声,傅少棠心底有些猜测,却听少年说道:“是从‘海市蜃楼’里悟出来的法子,在水蜃外看这里的人只会看到江水,或者是其他幻象……我学的不多,也只能做这个法子。”

    顾雪衣浅浅笑了笑,便要转身,傅少棠陡然扣住他手腕:“你要去做什么?”

    “捞剑。”

    他一惊,还没来得及再说,少年却陡然挣开了他手腕,蓦地朝着矮崖下一跳。

    “等我回来!”

    傅少棠一时心惊到了极致,然而他体内真气空空,根本抓不住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雪衣跳下去。想到先前在河里,少年苍白神色,他便是一阵担心,只怕少年到了水下无以为继。又只能安慰自己,顾雪衣出身鲛族,水性极佳,定然不会有事。

    这般胡思乱想,直到身边“嘤咛”一声,他才终于惊醒。白沧河这时候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似乎终于发现了周身转变。

    “少棠哥哥,小顾哥哥呢?我们怎么从水里起来了?”

    “他在水下,过些时候便上来。”

    傅少棠勉强按捺住心绪,瞥见白沧河站起来,想要沿着矮崖向上走,摇摇头:“别走,要等他回来。”

    “可是水位越来越高了,少棠哥哥。”

    傅少棠一怔,白沧河说的确然不假,不过些会儿功夫,水位又向上窜了一截。天空中又飘起来濛濛细雨,然而到的此处,却仿佛被什么无形力量牵引,全数飘向了他处。

    这处水蜃,难道还可以避水么?

    他心中默念,蓦地对白沧河道:“待在我身边,别走。”

    “少棠哥哥?”

    “我眼下出了些岔子,需要你替我护法。”

    让白沧河替他护法,实属无奈之举,然而他现在也别无他法。体内空空荡荡,调动不起半分真气,若有一些突发状况,还要护着身边孩子,恐怕自己一点法子都没有!

    当务之急,也只有尽快想法调动真气了。见得白沧河乖乖坐在一边,傅少棠立时沉淀心神,心法运转,想要调动真气。他学的乃是纯阳一脉真气,正巧趁着现下日头初升,挟取日华之力。然而愈是运转心法,他心念就愈是下沉,丹田一片空空,无论如何,都凝聚不了一丝真气。经脉间初初才有一丝真气流转,然而运转到丹田后,竟然却烟消云散。

    武修真气皆凝聚在丹田,而他现在这般情况,却像是丹田被人用针挑破,留下难以弥补的孔洞,好不容易修炼的一丝,却沿着那孔隙飞快泻掉。

    傅少棠偏不信邪,默一思索,却在经脉间同时炼出两股气流,一左一右从两侧同时涌入丹田。这般修炼法子真是前所未有,只怕人见了都会惊呆,然而那两股真气进入丹田之时,却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那痛意来的如此激烈,让他禁不住白了脸色,只能在那股强烈痛意中,任由体内真气消散。傅少棠偏不相信,又凝聚起两股真气,然而这一次,丹田却疼的仿佛水泼油锅,炸开了一般。

    白沧河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眼睁睁看着他额上落下豆大的汗珠来,心里越来越怕,却不敢出声。

    忽的一声低呼,傅少棠猛地睁开了双眼。

    “少棠哥哥?”

    “噤声,有人。”

    高处传来了脚步声,应当是有人从山崖上下来,傅少棠真气不能运转,五感却敏锐如常。

    然而他们这一处正在水边,此时细雨蒙蒙,洪流未消,又是何人,会在这时候前来?!

    来人的脚步顿了一顿,应当是停在不远处,傅少棠听得分明,这应当是一个人。

    他为何会在此处停下?

    水蜃!

    顾雪衣离开时凝聚的一方幻境,终于在此刻起到效果。然而是否真的能够将那人拦在水蜃之外?

    白沧河连大气也不敢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呼吸引来了对方。

    然而那人脚步停住,既没有听到离开,也没有听到走进,竟然是还站在原处。

    听脚步声,来人与这处只有十步之遥,就立在不远地方。此刻这处水蜃完全暴露在来人眼皮之下,拖得越久便越容易被发现!

    傅少棠微微抿唇,只能静立不动,却陡然间听到幽幽一声叹息。

    暴露了?

    心念电转,手已成出剑之势,然而那人却再无动作。过的些时候,脚步声再响,来人居然是离去了。他还未见得松一口气,却陡然又听到脚步声来。

    这一次,与先前的交杂,要快得多。

    “绿云,你在磨蹭什么,怎的还不上来?”男子语中带笑,身形迅速靠近。

    “没什么,这就上来!”

    这应当是先前走到水蜃附近的女子,这时候正向着反方向行去,她走的十分急,仿佛害怕那男子寻下来一般。

    “等等!”先前男子出声,却笑起来,行的更近,“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他越走越近,渐渐就走到了与先前女子齐平的地方,却低头,打量着这一方。

    白沧河先前还尖着眼睛向上望,待那男子真的看过来,又一个哆嗦的低下了头,忍不住想起来,听说有些人能通过目光摄去他人神念,忍不住就凑过去,将头埋到了傅少棠怀中。

    ☆、第56章 着妆红

    然而他却止不住的偷瞟,就看到那男子一双手在空中虚点,每一指,周遭流转的半透明水幕都晃了晃,待到最后剧烈摇晃起来,竟然在刹那间,猛地碎裂!

    “好一个‘水幕云华’,我不信绿云你没有看出来!”来人蓦地大笑,那女子闻声瑟瑟,却勉强说道:“……我本事低微的很,公子高看我了!”

    半空里听得煌煌声响,这水幕禁不起那人虚点,一时炸裂,傅少棠与白沧河两人都暴露在来人面前。

    那是一男一女,女子他前些时候见过,就是萍中渡内的绿云,然而那男子,却不知道是何人!

    他手中微动,早已扣得一方石子,只待情况稍稍有变,便一击而出!

    男子见得他两人,却对身旁女子笑起来:“我就说怎的会有一方‘水幕云华’,原来这里果然有人。”

    他又转过来,对傅少棠笑道:“不知这位姑娘,和这孩子待在这河边,要往哪里去?”

    白沧河一呆,简直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听错了。便在那句话之后,他便察觉到自己所处的这怀抱气息一冷,比矮崖下洪水都还胜上几分。

    “……姑娘?”

    那男子见他不回答,又疑惑地问了一句。白沧河在那里,生生一个激灵,差点就要一口吼出去,抱着自己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

    然而他一下子想起来,傅少棠现在武功尽失,顾雪衣也还没有回来,眼睛又瞟到那男子衣衫上的月牙,鬼使神差间,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娘亲他嗓子不好,说不得话!”

    一双手猛地卡在他腰杆上,白沧河脸色刷的一白,想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登时心中天旋地转,直叫自己脑子坑了。

    傅少棠默默地将手卡在了白沧河肋骨间,小家伙一个哆嗦,登时眼圈都红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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