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节
反·绝代双骄之双月无痕 作者:双月无痕
第15节
无缺闭目躺在九妹膝上,虽仍在费力的喘息,却似根本吸不到空气。他,几乎已要昏过去了,但听到九妹的抽泣之声,却又勉强睁开了眼,好奇的望着九妹的脸,竟咬牙挣扎的抬起了手,用指尖去碰九妹脸颊上的泪滴。
无缺用自己食指的指甲挑了一滴泪珠,放到自己的眼前,仔细观察着这滴眼泪,嗲声问道:“月儿……眼泪这种东西,真是神奇。伤心的时候流,心里便真会好受一些了嘛?”他吮了下手指,去细细品尝九妹那滴眼泪的滋味,又不解的问:“但这眼泪,除了很苦很涩之外,它还有些什么别的功用么?对了……无缺想到了……确实是有功用的,那群贱人气得你总是伤心落泪,害得你明玉功二十年都没什么进境……”
已经开始回光返照了么?九妹被急得大哭起来。无缺听到这哭声,竟似忽的来了些力气,躺在九妹的怀里,仰起了脸,开始柔声哄她:“别灰心,练不成没关系,因为,你还有我啊……只要我不哭,就一定什么功夫都可以学成,然后我会保护你,让谁都欺负不了你,让你为我骄傲……这样的话,你会开心么?”
九妹根本开心不起来,仍是流泪不止,无缺看了似是很心疼,忙开解道:“月儿,别再哭了,为了那个臭男人哭,根本就不值得。我愿意替那个臭男人把命赔给你……你还不满意么?那……你要怎样才肯满意,才肯笑呢?”
九妹听无缺断断续续的反复提“臭男人”,觉得蹊跷,便抚着无缺的脸问:“臭男人?谁是臭男人?你为什么要替那个臭男人赔命?”
面露死气,无缺似已完全听不到人讲话了,他吻了吻九妹的手,抬眼继续自说自话的哄道:“你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应该高兴才是……我知道,你宁可不要我继续陪你,也要赐我一死,是因为……你终于开始有些怜惜我、肯原谅我、放我幸福的去投胎了,对么?你待我……比待他们要好得多,我能得此殊荣,定然……是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九妹心急如焚,大声问:“他们?说清楚!他们是谁?”
无缺仍不答话,只拉着九妹的手,痴痴的笑道:“江小鱼、江枫……他们都不配去死,他们只配活着继续受折磨!月儿,我刚想到了一个更妙的主意。你之前的主意只能折磨到江枫,而我的主意,却可以折磨到他们两个人。那两个臭男人……就在前面不远处,我现在就去杀掉他们所有在意的人,铁心兰或是别的什么人,逼他们一起动手来杀我。我还要故意让他们多砍中几刀,多踢中几脚,直到把我打得体无完肤、筋断骨折、心胆俱裂为止。等到他们下了杀手之后……我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们,然后放那个窝囊废出来和江小鱼见上一面,让江小鱼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窝囊废流着眼泪断气……哈哈哈哈,你说,这个主意是不是更好?更能让你解气?……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一想到他们满手鲜血,看着一具被他们糟蹋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伤心难受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痛快!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也很想笑呢?……能想到这个方法,我是不是很聪明?很能干?比那个窝囊废要有用得多?你怎么不笑?笑一个,笑一个,好不好?”
九妹听到令人如此触目惊心的疯话,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哪里还笑得出来?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想到这画面,她不禁又潸然泪下。
无缺见九妹仍在哭,咬了咬嘴唇,紧紧抓住她的手哀求道:“你为什么还哭?你仍如此伤心难过,让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求你,再对我笑一次。无论你是为谁而笑,无论你为何而笑……我只要再看一眼你笑,就一眼,看过之后我便永远不再烦你了……”九妹见他如此执着,不看到自己笑便死不瞑目似的,便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微笑。
满足的笑了,这个永远都不给人好脸色看的男人,他看到九妹的笑容之后,愣了一下,然后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得纯真如赤子,不带一点邪气。他欣喜若狂,如获至宝般的盯着这个笑容看了许久,用颤巍巍的手轻触了下九妹的嘴角,抬起的手缓缓滑落,轻轻合上了眼睑。
100 另类温柔
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九妹觉得自己都要被这股寒意冻僵了,却仍然不想放手。搂着他,现在不碰,也许在他死之前便再没有机会触碰到他了……
九妹在暗暗思量:无缺在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运功疗伤。他再醒之时,便是赴死之时。我该不该在此时不顾一切的把他弄昏,然后强行拖走,阻止他寻死呢?……不,他是不可能被阻止的,他决定为谁去死,就一定会去。死得其所,如果他认为那是他最大的幸福,也许……应该成全他?
犹豫,九妹从未想过,想要的东西就摆在眼前的时候,自己竟会如此的犹豫。犹豫的理由居然还是:到底是要伸手去拿,还是任由其自毁?
时机,已然错过了。冰屑瓦解,无缺又缓缓张开了双眼,他眼珠之中虽仍不见棕色,但眼神却已坚毅如冰山,似是把刚才的一切都已忘却了。一条白影从九妹怀中冲出,跌跌撞撞的冲入了前方的密林之中。
时不多久,树林中便传来了他撕心裂肺般的痛哭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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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妹目睹了小鱼儿诈死这件事的整个过程。这对兄弟的苦难命运,令九妹感伤,而她也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爱的,也许真的不是一个活人。
他……究竟是什么?九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从头到尾,他都只是花无缺的影子么?是花无缺所有业障的化身?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条附身游魂?练功走火入魔而罹患的一种癔症?绵延许久的一个梦?抑或是花无缺为了逃避良心的谴责而编织出的一连串谎言?为了抵御伤害而举出的一面挡箭牌?为了压制师徒感情而滋生出的一只心魔?
不!他是个人!他有心!
“从生到死,你是这世上第一个对我说‘不喜欢那个窝囊废而喜欢我’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九妹深信,起码说这句的时候,他的心是活的。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包括那个窝囊废在内,都讨厌他,都想让他死,但……至少还有我,至少还有我喜欢他,我要做他的唯一!
“其实你有一点点像她……像你这样的陪葬宫女,我第一次,有一点点想要……”只这一句,便足以捆住九妹的整个灵魂。
我并没有输!九妹好胜心起,已完全不甘心罢手了。就算我慕容九胜不了你邀月,但你邀月,也休想轻易的胜过我慕容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如果我真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
“就算你能把我锁住、关起来,喜欢成天对着一具活尸看,也只能……看上一个月而已。一个月之后,便是死尸。”
他……能活下来么?
即使活了下来,他还能醒么?
生还是死,睡还是醒,对于他而言,到底哪一样,才算是幸福呢?真相已然大白,邀月那里,他已然回不去了……
“除了阴间之外,我已不想再去任何地方……”
若是被邀月抛弃,他便觉得死比较幸福么?九妹回味着这句话,也望了望天上的那轮新月。
“这辈子,我只属于她,不管是人还是心,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我的每一寸,都只属于她。”
看来我的这段情,确实……很难有结果了。九妹揉了揉自己早已哭肿的双眼,陷入了比死还痛苦的绝望之中。无力逃脱,无所凭依,自己仿佛已被卷入了流沙之中,任凭如何挣扎,都挪不动半寸,反而使自己沉得更快,直至没顶为止。
“……如此痴迷,除了让你自己痛苦之外,得不到任何的好处……就像……我一样。”
明知自己最爱的人正受着炼狱煎熬,却使尽浑身解数都救不了他,只能与其一同沉沦于痛苦的泥沼之中。这,便是他一直以来,隐藏在坚硬外表下的真实心境么?如今这苦楚,本小姐居然也领教到了,果然难受至极。今夜我要是乖乖呆在房里就好了……那他即使明日便消失,再也寻不见踪迹,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心痛欲绝……九妹在心中悔道:想不到我慕容九聪明一世,却也做了件自投罗网、自掘坟墓的蠢事。
“可怜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若非被□□迷得失了防备,这种带有怜惜之意的话,他到死都不会对我表露半句的。他对我总是那么绝情,恶语相向、打骂并施,甚至好几次都想杀了我,难道……就是怕我真爱上他之后,会变得比死还痛苦么?因为他自己恰恰就陷在这种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生不如死?实际上,这是在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在体贴我么?
这……算不算是一种温柔呢?荒谬至极,傻得令人心酸……以他这种方式体现出的温柔,在这个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份了。
无缺的痴话,此刻句句都回荡在九妹的耳边,回响千遍,仍不绝于耳。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寂静的树林之中,空无一人,但却又隐约觉得……无缺还在这里。
呵呵,人明明已经被江小鱼带走了,怎么还可能留在这里呢?九妹暗自嘲讽自己:我也出现幻觉了么?一定是害人菁那解药的药力不足……这里真的没人了么?那……有没有鬼魂呢?也许,他真的是一只附身游魂,濒死之际,已脱离了残破的躯壳,正寂寞的神游于身外?也许……他不喜欢江小鱼,所以不愿意被他带走,便暂且留在了这里么?
“你还在么?我还会来看我么?”九妹完全无法宣泄自己此时的思念之情,竟忍不住发疯一样的对着山林大喊。
“……不会。”脑海中的声音仍在习惯性的拒绝。
“你这样抛下我,让我怎么向家里的人交代?!”九妹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助。
“永远都不要再提起我,就当没遇见过我……”这样的回答,依旧仅仅回响于九妹的脑中。
“迟了,你现在再说什么都迟了!”九妹抚了抚自己曾被无缺亲过的额头,含泪怨道:“你拼命想甩开我,怕我陷进来,我却还是陷了进来。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不在意我,是不是真的只是想借个肚子以防你们江家绝后,我已经没有办法不爱你了……”
“奇怪的女人……”
九妹无赖的认道:“我就是很奇怪,但你更奇怪,不是么?见识过你这种奇怪的温柔方式之后,这世上便不会再有哪种温柔方式,能够打动本姑娘了。都怪你!弱水三千,我现在却已只想取你这一瓢,从今往后,我怕是……要被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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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渴。
小花在恍惚之中,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这是什么香?有条温湿的汗巾正轻柔的拭着自己的脸,是谁呢?
会是她么?小花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幽幽醒转,眼前正在床前细心照料自己的……果然是她,铁心兰。
守在床前的小兰,见到小花醒来,她眼睛里的忧伤瞬间转成了惊喜,忙问:“是你么?你终于醒了?”
小花略略颔首,用自己独有的笑容回应小兰。小兰欣喜若狂,握紧了他温暖而无力的手,几乎要喜极而泣,却不敢马上哭出声来,怕又惹小花难过而伤身,便含泪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二人相视一笑,已胜过千言万语。小花也轻轻握住小兰的手,他虽满面病容,但见到小兰之后,便又恢复了平日里自信安详的神色,似是只是长长的睡了一觉,在他气竭昏倒之前,根本未发生过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一般。
二人深情对望了半刻之后,小花的目光便下意识的左右搜寻了一下,小兰会意的笑了笑,已经猜到他想找谁了,不等他开口便解释道:“咱们现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小鱼儿和张菁上山给你采药去了,一会儿便回来。”
小兰见自己说了这句,小花似是放心了不少,开始观察周遭的事物,便问:“有些力气么?你想坐起来么?”
小花微笑着点点头,小兰便小心的扶着他坐起了身,打开了窗扇。
101 生死相随
小花坐起了身,先打量了一下屋内:非常陌生的农舍,陈设朴素简洁,一尘不染;又向窗外望去:窗外阳光明媚,天高云淡,飞瀑深潭,鸟语花香,一派山野生机盎然的景象。
小兰拿了件衣裳过来,给小花披上,又递给他一盏茶。小花微笑着接过茶,一边品茶、一边饶有兴致的赏着窗外的美景,等着听小兰讲话。
小兰见小花醒来后的精神似是不错,便神气活现的开始给他讲起这几日的经历和见闻来:“这山谷的景致,不错吧,外面的景致更好。而且此谷地处偏僻,入口难寻,寻常人万难发现,正适合咱们‘躲悠闲’。我料想,那传说中美猴王的水帘洞都不见得会比这里清幽隐秘。也不知道小鱼儿是什么时候找到这地方的,他带咱们来的时候,这里便已盖好了好几进农舍,前人留下的?他自己建的?不知道。等过两天你的伤好得再利落些,我便带你出去走走。到时候,你再给这地方换个更好听些的名字。”
小花奇道:“更好听些?现在这地方的名字不好听?”
小兰笑道:“我想让小鱼儿等你醒了之后再给这地方起个雅致些的名字。他却说,这地方是他找到的,名字就该让他起,好名字又不能当饭吃,这谷里的桃树最多,等到了春天,必是满谷的桃花,就叫作‘桃源’算了,省得文绉绉、酸溜溜的。我当时就急了……”
小花微笑着赞叹道:“‘桃源’,很好的名字啊,简单好记,也很有意境。”
“你也觉得好?那便好了……”小兰与小花的目光再次相对,发现他依旧在含情脉脉的欣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不禁脸又红了,忙羞笑着转移话题道: “对了,我再说说菁妹。菁妹真的好厉害,咱们走得仓促,来不及带太多东西。你伤势严重,她一进了这桃源之后,便拽着小鱼儿马不停蹄的去山上收集各种药材,转眼间就采到了很多种,什么当、什么黄……名字记不全,总之很多种,配出了很不错的药。外用内服,全都给你用上了……”说着眼中似划过了一丝的哀愁,但马上便又眉开眼笑的转述道:“她说……你的伤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多花些心思,还是会好得很快的。还有,他,他们……”
“他们?”小花正专注的倾听着小兰连珠炮似的讲述,如痴如醉,却见她话到此处,脸突然涨得通红,身姿也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神色慌乱……便拉住她的手,关切的问:“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么?”
“没……”小兰忙摇头道:“既……既然你已经醒了,我……我有句话想问你,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花见小兰支支吾吾,似有些不解的笑道:“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说无妨……怎的突然变得如此见外起来?”
小兰低垂着眼睛,有些怯生生的问:“张菁和小鱼儿回来之后,他俩想准备准备,今晚便拜堂成亲……”
“哦?”小花竟有些惊喜,问:“他们已经……”
小兰握住小花的手,抢道:“我是想问,咱们要不要顺便一起也……”
小花的笑容……立刻收起来了,手也不由自主的从小兰的手中轻轻抽了回来。
小兰见他色变,忙问:“你不乐意?”
小花眼帘低垂,不敢再去对小兰热切的目光。他知道,此时此刻,不可以再看她的双眼,否则自己将又会意乱情迷,做出错误的决断……要冷静,冷静的找出一个稳妥的理由,来婉拒小兰,同时又不伤害到她。他很想说“铁姑娘你误会了,花某对铁姑娘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有兄妹之谊”之类的托词,这些托词他已在心中对自己说过万遍了,但现在……这话说出来,根本就不会有人信。
小兰见他不吱声,便忐忑的问:“你还是介意我和小鱼儿的事,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当然不是!”小花连忙摇头否认,但抬眼见小兰的目光殷切,却又把目光垂下,幽幽道:“我知道……你是不会骗我的,即使你骗我,我也不会怨你,因为夺人所爱的……”
小兰又捉住小花的手,截口许诺道:“相信我,我不会再骗你了。只要你能……”
小花又撤回了手,截口道:“对不起,我不能……”
小兰咬着嘴唇道:“为何不能?难道……你认为我配不上你?”
“怎么会?姑娘怎会配不上在下?”小花有些惶恐,赶忙否认。
“那为何……?”
小花将目光移向窗外,郁郁的道:“是在下……在下配不上姑娘……”说罢无奈的闭上双目,根本不敢再抬头。
配不上?“我十五岁起便陪她睡觉,睡了没有一千个晚上,也有八百个晚上,随宣随到……”,小兰忆起小花那夜羞愤欲绝的神情,那断人心肠的声音似还回荡在耳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她决定忘记这件事,便又握紧了小花的手,慨然道:“过去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况且,要嫁人的是我,我说你配得上,谁敢说个‘不’字?”
小花的目光中充满着感动,但还是苦笑着拒绝道:“谢姑娘抬爱,你有这份心,我很感激,但……但我不能害你。”
“你是怕自己控制不住那兄长,怕他再跑出来害人?”小兰突然想起了这一节,连忙问。她见小花不语,似是默认了,便指了指案上的香炉,笑着问:“你猜,这屋里点的是什么香?”
小花说不上来,他刚才便察觉到这屋内香气似有些陌生,却仍不解其中的玄机。小兰笑着答道:“关于那兄长的事,我早就问过菁妹了,菁妹说你这心病,虽不能完全通过药来医治,但有很多种草药都可以令人镇静,抑制你变成那兄长,这醒神香就是其中的一种。会好的,你一定是会好起来的……”
“会好么?”小花的眼中闪出了惊喜的光,但转瞬之后,那光便又黯淡了下来,只释怀的对小兰一笑,道:“那……便等我好了之后再议吧。咱们今夜先喝他们的喜酒再说。我有些累了,今夜既然要喝喜酒,我便想再睡一会,好养足精神……”
小兰,却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气鼓鼓的盯着小花看。
小花见小兰正憋火运气,知道逐客令对她完全没起作用,便赔笑着哄道:“来日方长。终身大事,姑娘何必急于一时?况且,这世上比我好的男子……”
“没有!”小兰有些一反常态的大声吼道。
小花被吼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小兰含泪道:“对于我而言,你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就算你只能再活一天,我若能成为你的妻子,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你若嫌弃我、不肯要我,那我还不如现在就……”说着拿起案桌上的碧血照丹青,拔出剑来就往脖子上比划。
小花大惊,一把夺过宝剑,怒道:“你做什么?!万万不可!”
小兰蛮横的逼迫道:“不可?不可就依了我!没错,我就是那难养的女子,而且既心急又毛燥,但我就是赖上你了。怎样?”
“……”小花是死也不忍心骂小兰的,此时他眼中虽带着些怨气,却已完全没了主意,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一手心有余悸的捂住胸口,另一手紧紧的攥住剑柄,生怕小兰再趁其不备夺了去。
宝剑还鞘,小兰将剑又撂在桌上,见小花一脸茫然,便语重心长的道:“大道理我不会讲,我只知道,生死有命,谁也控制不了。咱们如今有机会找到这桃源,又有机会朝夕相对,应该已算是上苍对咱们的眷顾了。所以,咱们就不能再瞻前顾后,白白浪费了宝贵的光阴,对么?”不愧是女中豪杰,那豪迈的气概,竟令小花都有些汗颜。
小花皱眉望着小兰……小兰的神情,绝对的认真。他沉吟了半晌,才怯怯问:“你……你当真不后悔么?”声音之中充满了动摇。
小兰一把扑到小花的身上,把他紧紧搂住,撒娇道:“这还用问么!只要你这边不后悔就好,我这边,哪里会后悔呢?”
小花心中甜蜜,刚欲开口答应,却听小兰在耳边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愿与你生死相随。今日你若依了我,乐意给我这个名分,我便堂堂正正做你的妻子,你睡哪里,我便睡哪里。若是不依,我便每天都问你一次。若是你到死都不答应,我便追去阴曹地府,继续每天问你……”
“你若要我依你,便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小兰还未讲完,却听耳畔如此回应,那语气似有些不悦。
“哦?”小兰松开了小花,望着他好奇的问:“什么事?只要你肯依我,别说一件,一千件都答应!”
“别追来……我不希望你追来。”小花将小兰紧紧揽入怀中,心痛的道:“你追来,我不会高兴的,非常不高兴……”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整个人,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不追来……好……我答应你。”小兰此刻已完全无法再止住泪水,哭着问:“我追来你不会高兴,那,那你怎样才会高兴?”
小花又拭去了小兰脸上的泪,微笑着答:“记住,只要你和他每天都很高兴,我便也高兴了。所以,若是哪天我不在了,还是很乐意看你和……”
一个如火一样的深吻,深到令小花无法呼吸。
小兰根本不愿意听“若是哪天我不在了”后面的话,她的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不去想“哪天”,只想“现在”,现在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多的给他幸福,让他往日的付出能有所回报,抓住他,让时间停住……
102 双管齐下
与此同时,桃源某处的山坡上。
采药的张菁,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小鱼儿凑过去逗她,道:“害人菁,又做什么坏事了吧,肯定是又有人骂你了。”
张菁却不知在想什么喜事,竟美滋滋的笑了,斜眼道:“怎么是坏事呢?人家今天……明明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小鱼儿的好奇心又被钓了起来,眨眼问:“你这丫头,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张菁哼了一声,卖关子道:“让我说,我就说?怎么也得给本姑娘点甜头吧……”
小鱼儿的双手已伸到她的腋下开始猛挠,逼供道:“本大爷不给你苦头,就已经是甜头了,还敢讨价还价?”
张菁被痒得快笑岔了气,连连讨饶道:“好好好,怕了你,我说还不行么?是你兄弟和小兰的事情。我今早去给你兄弟诊脉,刚一回屋,便瞧见小兰在我房里巴巴的候着,看样子……是想找我讲话。”
“讲话?”小鱼儿对女人之间的私房话,似并不太感兴趣,有一搭无一搭应声。
张菁却似对小鱼儿的心不在焉并不介意,接着道:“她摆着个苦瓜脸忧心忡忡的问我‘无缺的伤,到底好得怎么样了?’”
“对啊,今天的脉象怎么样?刚才你居然没有主动告诉我。”小鱼儿立马关切了起来,竖起耳朵开始听名医的诊断。
张菁神秘兮兮的道:“本来嘛……很有起色,估摸着他今天差不多该醒了,但我看小兰那纠结的样子,一时兴起,便想逗逗这姐姐,便也还了她一副苦瓜脸,告诉她:伤得太重,加之常年郁结于心,忧思成疾,心力交瘁……已是回天乏术了。还能撑几天,谁都说不准。你猜小兰什么反应?”
小鱼儿怒道:“说谎话不打草稿!这叫逗人?分明是把人往死里整。扯谎也要分分人、分分事情吧。你这么一说,她还不急得上了房?哭得陷了地?”他自己虽然很喜欢欺负小兰,但却完全不乐意看别人也欺负她。
“呦呦呦,心疼了?心疼就把她抢回来好了!”张菁醋意大发,撅嘴恼了,不再言语。两人竟就此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呢?……她什么反应?”小鱼儿知道张菁的肚子里一定有鬼,最终还是凑了过去,用肩膀拱了拱她,谄媚的笑了笑,等着听她的下文。
张菁见小鱼儿缴械投降,更加得意起来,答:“嘿嘿,急得上房,是有的,哭,却没我料想中的那么稀里哗啦,只是眼眶红了红而已。”
“怎么可能?”小鱼儿竟有些意外。
张菁笑道:“因为我还跟她讲。今日无缺气色突然好转,怕是回光返照之相。还叮嘱她,若是无缺醒了,便要好好珍惜最后与他相处的时光,想讲的话,想做的事,尽量都依着他……于是小兰忍着眼泪低头想了想,居然拉着我奉承了几句,然后便开始求我帮她。”
“求你帮她?帮她什么?”小鱼儿虽已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忍不住睁大眼问。
张菁见小鱼儿已经咬了钩,便拉长音道:“求我成全她呗。她说自己已打定了主意,非无缺不嫁,他今日若能醒,咱们四个今夜便双双成亲,问我答应不答应。还说无缺那边她自会想法子,我只要负责说服你答应我就行了。这种事情,我本来是不急的,但看她恳切的可怜样子,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见我答应,居然还千恩万谢了起来,诶呀,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你说……万一无缺今天真醒了,咱们今天晚上……该怎么办好呢?”她说到这里,脸居然也红了,抿嘴一笑,斜眼瞟了瞟小鱼儿,等着听他的回答。
小鱼儿皱了皱眉,咬牙切齿的盯着张菁,却并没有马上回答她。
张菁见他不说话,有些急了,问:“你说,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我帮你撮合了你兄弟最大的好事,你应不应该谢谢我?”
小鱼儿见她卖乖,气不打一处来,瞪眼道:“成全他俩?我看你是成全自己吧,做什么事情,你都是忘不了捞便宜的。”
张菁虽计谋被拆穿,却只是吐了吐舌头,根本未脸红,小鱼儿非常无奈,只对着苍天叹:“小兰啊小兰,你真是太容易被人看穿了,现在这世上能够算计你的人,除了我,竟又多了一个……”
张菁觉得这句是在夸她,便有些得意的追问:“那……你到底是同不同意嘛!”
小鱼儿忆起小花前日曾几度推让小兰的情景,知道自己若是不配合,小花多半是不会答应小兰的……害人菁,连这一点都算计到了么?不禁叹了口气,道:“哎,便宜了你,坐收这次的渔人之利,你赚翻了……”
张菁听罢乐开了花,道:“这次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哈,没人强迫你。”
小鱼儿笑道:“不强迫,但难保我日后不反悔。”
张菁揪住了小鱼儿的耳朵,笑道:“本姑娘的手腕,你没见识过的还多着呢。这辈子,即使你想反悔,却也难了,认命吧!”
小鱼儿仰着鼻子、咬牙切齿的瞪眼朝张菁笑道:“认命?本大爷的手腕,你没见识过的也很多。到底是谁认命,还未可知。”
张菁也学着她的样子回瞪道:“是啊,未可知,未可知。”
二人看彼此的怪样子,都忍不住笑了。笑声渐落,二人接着低头采药。
药采了还没有两棵,小鱼儿便又觉得有些不对。他琢磨了琢磨,也不知是真的反悔变卦,还是只是在逗张菁,竟开口问:“额……咱俩商量商量,成亲归成亲,你能不能……先作我的妾?让我把这正妻的位置先留着呢?万一过两天我便遇上了三四个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贤惠……”
张菁打断笑道:“行啊,私下里,我是可以做你的妾的。不过今晚,你最好还是暂时把我当正妻给娶了。因为……就算我不怕作妾不风光,矮小兰一头,被她笑话。难道,你就不怕你兄弟替我抱不平,苦口婆心的劝你不要朝三暮四么?万一他要是动了气,再气得吐了血……”
小鱼儿自知骑虎难下,却还是有点墨迹,刚欲回嘴,便听张菁继续道:“怕娶了我之后,被我管,不自在么?你的人在哪里,我是不会管你的,你的心在哪里,我……”话却故意顿住。
“怎样?”小鱼儿问。
张菁神秘的笑道:“你猜~”
小鱼儿看着这百变丫头的诡异笑容,真的有些痴了,竟没发现张菁已在看他。
小鱼儿见自己愣神的样子被这丫头逮到,觉着有些没面子,忙干咳了两声,嘴硬掩饰道:“我猜?我才懒得猜。与其猜你,不如猜他,那个闷葫芦,似乎还是藏着些秘密的……”一提到无缺,他的心情不由得又变得沉重起来,问:“对了,你给小兰讲的那些,虽说有些夸大其词,但却不是完全胡说,对么?他的伤到底……”
“能醒了,不过其他的暂时还不太好讲。”张菁见小鱼儿担忧,自己眼中也变得满是内疚,道:“万幸万幸,这次算是没出太大的纰漏。当日他若是真的暴毙在众人面前,我便是毒死你兄弟的凶手了。世事难料,他的内伤、催动冰心诀不可以动情、他与你的身世纠葛,这些都是我未曾预料到的,险些铸成大错。事前我出于私心,怕若药力不足,迷不晕那兄长你便会有危险,又看他出天外天的时候似没什么大碍,那药的份量,确实……”
小鱼儿抚了抚张菁的肩膀,安慰道:“但你还是把他救回来了,是么?主意是我出的,药是我找你要的,不能怨你。”
张菁后怕道:“若只是普通的内伤,别说他身上还带着素女丹,即使是全凭我手上带的伤药,救他也完全不在话下。但他挨了江枫和邀月的两掌,嫁衣神功掌力至刚,明玉神功掌力却至柔,混在一起,本就不太好办,而且都不轻。我若知他当时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是断不敢给他用那么猛的药的,毒入脏腑,即使服了解药,也难保脏腑不伤。况且,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你设的那局……就算是再强的人,在伤重力竭的时候,也很难扛得住至亲骨肉生离死别、大悲大喜、大惊大怒的折磨。当时的状况,瘀血卡喉,毒气攻心,真是九死一生,若非我在,万难保命,就算是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儿。只能等他醒了之后,再看看,慢慢调养吧……忧思成疾,这是千真万确、一点都不掺假的,而且对他疗伤的确十分不利。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成亲冲冲喜,或许让他高兴高兴,伤便会好得快些?”
小鱼儿暗自揪心,却满不在乎的笑道:“好得当然会快,名医对自己不自信?别忘了,我兄弟可是会冰心诀的,想让他死,很难……”他提到冰心诀,却似有些遗憾的道:“哎,若是那个兄长能醒,什么内伤、郁结,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可惜……这几天我试了许多次、许多种方法,却怎么都叫不醒他。”
张菁惊道:“叫醒他?你居然想去叫醒那个疯子?我在无缺房间里放了醒神香,就是怕那疯子醒来伤人,你反而想叫醒他?不怕他看见你便……”
“一个虚弱到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人,能凶到哪里去?”小鱼儿发觉自己说走了嘴,便吐舌道:“先保住他的命要紧,哪还管得了那么些?不过那两个家伙,似乎都被折磨得半死,睡了那么久都叫不醒,他们不抢身体了么?太累了,谁都没力气醒了么?……今天,今天他真的能醒么?”
103 噩梦变美
小鱼儿和张菁采药归来,去小花的房间探看。进门便瞧见小兰坐在床边,端着个碗,在轻轻的吹凉勺子里的煲汤。小花靠坐在病榻之上,正专注的欣赏小兰吹凉汤的动作。
二人见小花醒了,大喜过望。张菁笑盈盈的对铁心兰使了个眼色,似是在问“成功了么?”小兰羞涩的点了点头,张菁心领神会,激动万分,忙招呼了她,姐妹二人手挽手、咬着耳朵撤出了房间。
小鱼儿站在门口,转身看着这两个合谋女人得逞而逃的背影,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料想……她们该是去准备今天晚上拜堂的事情了吧。他轻轻带上了门,转回头问小花:“你答应她了?”
小花微笑答:“答应了……不过,我现在还是不太敢肯定,答应她,到底是对还是错……”
小鱼儿笑道:“喜欢便答应,是对是错,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出来的,总替别人想那么多干嘛?还嫌自己不够累么?”边说边踱着步子走到了小花的床前,坐在了床边。
沉默。
小花仍是一脸安详的神情,微笑的望着小鱼儿,等着他先开口说话。而这永远都令人看着很安心、很有安全感、完全看不出“郁结于心”的神情,却总会令小鱼儿有些紧张,紧张得不知这千言万语该从何说起:是的,难怪他总对我这么好,却从不肯承认,不想让我知道;难怪我怎么和他攀交情,他都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难怪我怎么伤他,他都不会怨我,原来……真相大白了,小鱼儿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每一件都令人感动得想哭。不过自己为求真相,而设的这个局,竟险些令他丧命。那撕心裂肺的恸哭、那惊惶绝望的眼神、那憔悴如尸的脸色、那模糊着泪水与血水的面庞、那瘫软无力的身躯。被我折腾得差点死掉,现在他醒了……该好好向他道个歉么?或者说些“你终于醒了?这些天担心死我了”、“你若不醒,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之类的肉麻话?
说不出口。
挑来挑去,小鱼儿却仍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泼皮风格,带着些色迷迷的眼神问:“你……睡得还舒服么?今夜有力气洞房么?一醒来就成亲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小花不理小鱼儿□□的调侃,只凝望着他,微笑道。
小鱼儿笑道:“梦?春梦么?”
小花垂下目光,伸手去拉小鱼儿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掌之间……拉住了,有温度,是真的,不是梦,竟又欣慰的笑了笑,抬眼坦言道:“其实……自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我就时常作噩梦。这些噩梦,有些只是梦,有些,却是真的。所以我时常不敢确认,什么时候是真实,什么时候是梦境。经过你这一吓……现在,我便更加不敢轻易的确认了。”
小鱼儿心中愧疚,却知抱歉的话根本屁用没有,便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攥住小花的手,好让他更加确信小鱼儿是活的,而花无缺,并不是在做梦。
小花幽幽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也许在我看来,那疯子只是我的噩梦,但反过来讲,也许在他看来,他才是真实的,而我,只是他的噩梦而已。只是我在梦境中认识了你们,你们把这个噩梦变得越来越美了……”说着便释怀的笑笑,望了望窗外的景致。
郁结于心,看来是真的。若不是真相已然大白,这些烦恼,他便要保持缄默,一直憋到死么?令飘逸洒脱的他忧思成疾,都是因为我么?小鱼儿不愿小花一醒来便思考如此令人伤神的事情,便笑道:“好梦成真,好梦成真,你总做好梦的话,一定是会成真的。我说你的人生不会只剩下痛苦,成真了?我说你醒来一定还能看见我,成真了?我说会找个开满鲜花的地方,让你带着老婆隐居,成真了?”
小花微笑点头,眼中充满了幸福。
小鱼儿见他笑了,便口若悬河的把这几日的奇遇又都讲了一遍。讲着讲着,小鱼儿发觉小花虽在微笑着倾听,却似只是在看着自己讲,并没在认真听自己讲话的内容,便问:“这些事情,小兰都给你讲过了么?”
小花微笑答:“讲过了,不过再听你讲一遍……也没什么不好,你和她讲的,还是有些不同的。”
他的耐性……真是令人无语。小鱼儿摇头道:“好吧,不知道那丫头哪些说过了,哪些没说,我便不稀罕再费口舌,等她在枕头边给你讲剩下的好了。来,先把小兰这碗汤喝了吧,别晾凉了……”说着便端起了汤碗。
“江枫……”小花望着小鱼儿,很犹豫的念了这两个字。
小鱼儿的手顿了一下,却马上又把汤递了过去,关于江枫的事,他是故意留着没说的,却还是被小花主动提起了。
小花接过碗,叹了口气,幽幽问:“后来,江枫……还是找邀月去了么?”
小鱼儿故作轻松的答:“是啊。他说让咱们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有了消息便回来找咱们。”边说边观察小花神色的变化。
小花的神色……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默不作声的尝了一口那汤,皱了皱眉头,确定那是小兰亲手做的,便很认真的喝起了来。
小鱼儿见他喝得痛苦,刚想说“偷偷倒了吧,我给你重做”,却见他已喝药似的一仰脖喝完,一滴不剩,只得摇头苦笑。
小花将空碗搁在一旁,却仍默不作声,似心事重重。小鱼儿笑道:“还在担心那对老情人么?担心他们,他们也不会听你的。咱们先什么都别管,把自己的伤好养,把终生大事解决了再说~大哥我……”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有件重要的事情,咱们还没有搞清楚。”
小花好奇道:“哦?什么事?”
小鱼儿道:“当年你不答应和我结拜,一是怕我不忍心杀你,二是知道我们本就是兄弟,根本无需结拜,对么?你不肯告诉我生辰八字,也是怕咱们的生辰八字相同,一下子就会被我猜到真相,对么?”
小花点头道:“对。”
小鱼儿道:“你若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咱们若要结拜兄弟,老子是一定要作这个大哥的,因为我聪明,又有主意,比较适合当大哥。不过,既然咱们是亲生的孪生兄弟,那咱们到底谁大呢?只有邀月知道?她在梦话里有没有讲过,咱们谁比较大?”
小花被问得一愣,小鱼儿见状笑道:“你也不知道?那就好办了,还是我作大哥罢,怎样?如此说来,咱们相认之后还没有郑重其事的叫过呢,来,乖乖叫一声‘大~哥’~”
小花低垂双眼,嘴微张却又闭上了,似是怎么都难以启齿,最后竟连脸都憋得有些红。
小鱼儿瞧着他这副样子,一面偷笑,一面却板起脸催道:“你叫了么?我怎么没听到?”
小花用商量的口吻问道:“以后还叫你小鱼儿不行么?为何非要分出个大小来?” 他的笑容竟变得有几分谄媚。
小鱼儿不依不饶道:“平日里你最讲就礼数。长兄为父,长幼有别,你怎会不知?亲兄弟,怎能没个大小?再说了,女眷们该怎么办?咱们今夜便要双双拜堂,谁是嫂嫂,谁是弟妹,不弄清楚了,以后可怎么叫人?”
小花默了半晌,才终于忍不住抬眼轻声问:“其实,以我的拙见看来,还是我作大哥比较合适……你,不这么认为么?”
小鱼儿“扑哧”一声乐了,笑道:“为了逃避叫这一声‘大哥’,你竟第一次敢跟我争东西了么?不错,谁是大哥,现在确实尚无定论。不过你要作大哥,理由呢?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且……你为什么突然想和我争这个大哥之位了呢?”
小花幽幽道:“长兄不是都需要沉稳老成一些么?若论做事沉稳的话,我应该还算可以吧?小兰也比菁姑娘年纪要稍长一些,又是菁姑娘的结拜姐姐。若你长我幼,那明日之后……她便要改口菁姑娘作大嫂了么?”
这男人没救了……小鱼儿摇头心想:原来如此,前面的只是论据,后面这句才是真实的目的。争了半天,他只是想替小兰争个嫂子的名头么?看他这羞于启齿的作难的样子,不趁机捉弄捉弄,怎么行?便反驳道:“谁说兄长就必须稳重呢?谁说嫂子不能年轻呢?带头的大哥,江湖上素来都是能者居之。我看这样吧,咱们玩个游戏论输赢。规则便是:各问对方一件事情,若是谁说了谎,被对方发现了,就算他输,怎么样?现在就开始。我先问。那日爹要去……”
“大哥!”小花慌忙喊出了这两个字。他终于还是没能扛住小鱼儿的死缠烂打,认输了。
“再叫一声。”
小花只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愿再说半个字。
小鱼儿笑道:“早乖乖叫大哥不就没事了么~不过,你……不玩便认输?胆子变小了?”
小花带着几分失落的怨道:“又玩?大哥你……此次把兄弟我的命都快玩掉了,兄弟我才刚从鬼门关回来,你,你便又要送我去?胆子变小?苦胆都快被你给吓破了,你还嫌不够?你……你真是我的大哥么?”
好舒服!“大哥”这两个字从小花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会这么让人舒服呢?简直是人生一大成就!小鱼儿暗爽不已,得意的望着小花:他此时稍显不甘的神情,居然有些可怜兮兮的?挫败感,原来他在心里一直认定自己才是大哥么?没等他伤好便又捉弄他,自己果然是禽兽不如么?嘿嘿,如此快意,就算再禽兽不如一次,也算是值了。
不过经此试探,小鱼儿也心知肚明,不敢玩那个游戏……那日他和爹之间的谈话,果然是有古怪的。
104 不辞而别
小鱼儿逗小花亲口喊了大哥,美得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不过他也怕这伤者真被自己惹毛而动了肝火,便见好就收的又多哄了他两句,让他消气。小花自然是不会为了这点事就真动怒的,他见这贱兮兮的大哥又油嘴滑舌的拍了一通马屁,虽不真诚,但也还算是有点良心……忍了吧,对着这张脸,即使是有脾气,也不知该怎么发才好……
兄弟二人又聊了许久。小鱼儿慢慢发觉小花眼中带了几分倦意,却仍与自己聊得兴致勃勃,知他只是在强打精神,有些心疼,便说先不聊了,让他再好好睡上一觉。
小鱼儿扶小花躺下,替他拉好了被子,关上了窗扇。他看小花虽满口答应,也顺从的合上了双目,却仍怀疑他要装睡,反复告诉他,张菁配的药香,定神能力非常强,根本就不用担心那个兄长会醒,放心睡就好,自己会在他身边陪着他。小花笑问:“讲一遍就好,大哥如今怎么也婆妈了起来?”小鱼儿冷笑道:“讲一遍你就听的话,我也不会讲两遍。”又被看穿了,小花磨不过他,只得乖乖就范。
香气萦绕,小花拉着小鱼儿的手,终于又带着倦色睡熟了。小鱼儿见他呼吸均匀,睡相似是很安稳,才起身把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轻轻关上了门。却又忍不住在心里骂:难伺候,每次连睡个觉都要哄这么半天?那么怕那兄长醒来杀我?他的胆……果真已经被我吓破了么?
是夜,农舍喜堂,几根红烛,几杯浊酒。四人跪拜天地,没有一位宾客见证他们的婚礼,他们只需彼此见证,见证他们生死相许的誓言,和无怨无悔的决定。四个人,无论男女,每个人心中都是百感交集。洞房花烛,挑盖交杯,男欢女爱,自不必讲。
第二日,两户新人起身用过早饭,张菁又去给小花听脉。小兰紧张兮兮的等听张菁的诊断,张菁却只对小兰笑道:“已无大碍,明日便不用再找我听脉了,照着方子服药,慢慢调养便是。”
小兰惊喜道:“太好了。难道,冲喜真的可以起死回生?”
小花听她们说话诡异,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菁直言不讳的坦白了自己的“阴谋”,惹得小花罕见的对大嫂动了真火。但他还未来得及批评大嫂,小兰却对张菁连连称谢,夸大嫂智谋过人,这次多亏了大嫂激将,自己才有勇气当机立断,与无缺成就了这桩姻缘。小花被气得很无语,但见小兰似是很高兴,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将错就错。
幽谷之中,景色如画,既适合疗伤,也适合散心。男耕女织,乡情野趣,平静而幸福的日子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真像是转瞬之间。
又是个蟋蟀鸣叫的凉爽夜晚。
窗影婆娑,小花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自己身旁熟睡的小兰。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甜美天真,又在做着美梦么?小花见她的睡相楚楚可人,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这会是我最后一眼见她的模样么?希望不是……小花依依不舍的将视线从小兰身上移开,轻身而起,穿好衣裳,取出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在案上留下一封满篇谎言的书信,踏出门槛,转身虚掩上了门。
“嘿,兄弟,三更半夜的,起夜怎么穿得这么整齐?”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冷不丁的从高处传来。
小花微微一惊,抬头观瞧。门外的树上,居然有人在等着他,树影中的那双眼睛,贼亮贼亮。自然,还是那个小鱼儿。
小花只脸露尴尬了一瞬,便又故作平静的打趣笑道:“大哥,三更半夜的,你怎会在此?不会是……要约我起夜吧?”
小鱼儿却罕见的没被逗笑,而是从树上蹿下来围着小花打转,道:“行装都收拾好了,你这是要跑到哪里去?鬼鬼祟祟的,是要不辞而别么?”
小花一时语塞,还未来得及编理由,小鱼儿便笑着抢白道:“别编瞎话,从实招来!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眼神不大对劲儿。果然被我逮到了!怎么样?说你再也骗不了我,你却还是不信?还妄想从大哥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么?”
又露馅了么?经过这许多次,小花好像对小鱼儿会猜中自己的心事这件事,已经有些习惯了,虽然仍是一惊,却已不像前几次那般大惊失色。
而小鱼儿似乎也习惯了小花的心里还藏着秘密没有说,问:“这次,又是什么秘密?咱们兄弟相认的那一天,听你和爹的对话,似乎话里有话。爹要为你任由邀月处置?你有把柄落在邀月手上么?是何把柄?爹没讲,这些日子里你也故意不讲,我知道,你若执意不肯说,就算我再问,你也是不会说的,对么?不辞而别和这件事情有关?这秘密,现在可以说了么?”
早就被看穿了么?这家伙,果然敏锐得可怕。小花见事已败露,便叹了口气,幽幽问:“你知道移花宫的宫规甚为严苛,但除了咱们的娘之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出过叛徒么?”
小鱼儿问:“为何?”
小花答:“因为,自从娘走后,邀月便不再相信任何人,所以她在宫里所有人的身上,都种了种子。”
小鱼儿问:“所有的人?也包括你?种子?是什么?毒药么?”
无缺点点头道:“对,一种无药可解的毒药。每隔三十天必须服一次临时的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亡,而且这毒药和解药,都需要一样东西。”
小鱼儿问:“什么东西。”
小花答:“活人的鲜血。这毒,第一次服毒时需配以活人鲜血作药引,之后每次服用的解药,也必须配同一个人的血才会有效。那血不需要太多,但是必须要新鲜,否则便不能用了。自从我记事以来,这解药便是每月都要服的……”
小鱼儿怒道:“同一个活人的血,你服毒的时候,配的是邀月的血?”他见小花点头承认,更是火冒三丈:“那岂不是她死你也得跟着死?记事以来?从那么小的时候便防着你反叛?果然是没有办法提防……好狠,不过邀月竟敢如此待自己唯一的徒弟,她不怕你起疑心么?”
小花道:“疑心?这是宫里的规矩,人人都如此,我为何要疑心?我曾经从未疑心过她,想着,只要自己永远都不背叛师父,这毒便害不到我,直到我知道了自己是谁……”
小鱼儿问:“这毒,有没有永久的解药呢?”
小花道:“这答案,我也很想知道。邀月曾告诉我,这毒的解法,只有历代的宫主才知晓,在我继承宫主之位的那一天,她便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但此毒是否如她所说,有永久解毒的解药?我不敢确定,宫中也从未有人见过这毒的解药。这解药……我查了多年,却也未查清。也许有,也许没有,如果有,也只有邀月才知道。”
小鱼儿问:“爹说帮你去求她,指的就是求这真正的解药?”
小花钦佩的答道:“又被你猜对了。是的,听江枫说话的语气,这东西,他应该也是知道的。想来是他见我知道真相,却仍不敢背叛邀月,便猜到我中了这毒吧。”
小鱼儿皱眉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若不是你被邀月下了这毒,说不定早就带着我们远走高飞了,是么?你一背叛邀月就会毒发,爹若知道了真相,就会帮你去求解药,你就等同于邀月手上的一枚人质,对爹这一方,确实是大大的不利……所以那夜你不肯认他,还对他说了那么多狠话,甚至不惜说出自己与邀月的事,惹他反感,表面上是记仇,故意气他,实则是不想让他去求邀月,怕他替你只身犯险,受制于人,对么?你看他没有被你激怒,还是要去找邀月,怕他去送死,想冲上去阻止他,自己反而毒气攻心,险些暴毙而亡,对么?”
小花摇头笑道:“不尽然。当时我的魂都快被你吓散了,也不知他竟会躲在树后……一时之间,是来不及想那么多的。”
小鱼儿笑道:“你不愿意承认就算了。想不了许多?想得却也不少吧……你被我设计说出了真相,却还是刻意把自己中毒的事情瞒了下来,就是怕大家若是知道了实情,便绝不会对你的生死置之不理,一定会去替你讨解药,反会遭了邀月的毒手,而全军覆灭?”
小花答:“她恨娘,她要咱们两个或死,或痛苦终生,除了江枫以外,没人能够改变她的心意……”
小鱼儿道:“所以你寄希望于爹,希望他能与邀月化解仇怨,这样才能保全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难怪,在天外天里,咱们父子三人独处,那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敢挑明真相,是因为你通过察言观色,发觉爹的性子太直,脾气太硬,他若是知道了邀月让咱们骨肉相残的阴谋,必然会勃然大怒去找她算账,更没有可能与她和解,说出真相反而会适得其反,对么?”
小花苦笑道:“不错。还有一点,就是邀月的脾气也很硬。江枫若不是诚心去与她和解,而是另有所图的话……她是宁死也不肯让步的。若不杀你,我的活路,本就只有这一条:想方设法让江枫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与邀月和解。其实……江枫在天外天里骂我的话,是一句都没有骂错的。邀月若能放下仇怨放了我,我便会把与她的事情……永远隐瞒下去,恬不知耻的求得活命。”
小鱼儿插嘴道:“恬不知耻?你是太知耻了,知耻的要命。”
小花继续道:“以和为贵、兵不血刃是上上策。但最终,我还是失败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设法自尽以保全你们。你打乱了我的谋划而救下了我这条性命,但江枫却也知道了真相。事情果然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江枫知道了真相才去求解药……一个月之期马上就到了,他还没回来找咱们。想必,怕是不成功吧……”
105 赌命一搏
小鱼儿二皮脸般的笑道:“干嘛凡事都往坏处想?说不定他们已经破镜重圆了,如胶似漆的忘了时间,这两天你师父才猛然想到,一个月之期居然已快到了,徒弟再不吃解药就要死了,正想差宫女来送药呢!你若不想见她,何必亲自去跑?要不大哥我帮你去移花宫跑一次腿?”
小花愁容满面,苦笑摇头道:“我……还是必须亲自回去一趟的,因为我中的毒,当年虽用的是邀月的血,但大部分宫女的毒,用的却都是我的血,我若不回去,她们也都性命难保。”
小鱼儿恨恨道:“原来如此!所以那些宫女才会如此听你的话?如影随形不离左右?为的是巴结你,伺候你,同时也是监视你?”
小花点头道:“不错。据说最初宫女们的毒,用的也是邀月的血,但后来她可能觉得那些宫女不配用自己的血吧,自从我记事以后,每一批宫女进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服掺了我的血的□□,直到我受命出宫去杀你为止。现在宫里,除了新进的、和个别资深年长的宫女以外,七成以上的宫女服解药,必须配我的血。”
小鱼儿惊道:“七成?邀月果然是个蠢女人!你若死了,她不怕移花宫尸横遍野,无人可用?”
“她不怕……”小花闭目有些痛心的答道:“我也不清楚她为何会这么做。也许当初,她很自信,认为你我二人之中,活下来的会是我,才会做此安排的。事到如今,就算她料想我活不下来,也是不会因为怕多死几个宫女,就放弃报复计划的,人手不够,再招便是了……”
小鱼儿啧啧道:“大手笔,你若是死了,移花宫将会有一只盛大的殉葬队伍跟着你赴黄泉么?邀月对你,还是蛮不错的。我猜的不错的话,邀月如此行事,那些宫女为求解药,一定会把你当成保命符,绝对不会让你跑掉,你若出宫,甚至不需要邀月下命令,她们也会千方百计的组织人手,紧紧盯着你,对么?”
小花道:“是啊,咱们一起游历的时候,除了隐秘之所,一般的城镇或郊外,她们时常都在。如果我吩咐她们不要跟随,她们有的人会听,有的人也未必会听。虽然她们看起来都很忠心,但我也不能完全断定哪个是真忠心,哪个是假忠心。”
小鱼儿奇道:“还有假忠心的?能假到什么程度?”
小花冷笑道:“假到……想偷偷杀掉你,然后伪造成是少主亲自动手的程度。”
小鱼儿倒抽凉气,不敢联想那个宫女是不是被小花干掉的。小花也不继续这个话头了,只幽幽道:“有她们在身边监视,走到哪里都好像是在宫里一样。即使我知道哪个宫女是邀月的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因为我一旦有所异动,邀月马上就会生疑。飞花落叶虽然都瞒不过我,但太在意周围的话……有时候,还是难免还是会有些草木皆兵。”
小鱼儿道:“怪不得你总装作从容不迫,实际却总是很谨小慎微,也怪不得你从头到尾都在装傻,因为你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她们给出卖了?”
“谨小慎微……”小花苦笑道:“一点都没错。所以在见到江枫、确定他可以保护你之前,身世的秘密,我是绝对不可以泄露半个字的。”
小鱼儿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点头道:“的确,死也不能说,说了便是死,咱们两个全死。”
小花思量了一下,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这些宫女都很可怜,如果不是必须,我也不会伤她们,因为我下的任何命令,哪怕是去死,她们都是不敢反抗的。但她们也和我一样,永远都无法背叛邀月,因为一旦我背叛邀月,得不到解药,一个月后便会毒发身亡,而她们再过一个月也便会毒发身亡了。她们能做的,就是听邀月的话和我的话,而且力求我一辈子活着留在移花宫,只有这样,她们才能保命。”
小鱼儿叹道:“‘移花宫没有一个活人会被策反’,是因为只要反叛了,即使不被抓到,也会变成死人么?我若是你,说不定……我会选择变成你的兄长,杀掉那个没见过面的兄弟,然后继承宫主之位……”
小花拍了拍小鱼儿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自责,小鱼儿却仍忍不住叹息:“我早就猜到你不敢反叛邀月也不敢逃,是另有原因的,却没有料到,是这种原因……我早就知道你是不自由的,却没有料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自由上许多。”
小花苦笑着叹道:“是的,我没有自由,连死的自由也没有。我虽知那疯子活着便会害很多人,但我若是死了……那些宫女也一个都活不成。她们现在,应该又在满世界的寻我吧……不过意外的是,这次你找的地方真的很隐秘,这些天来,每天我都观察周围有没有宫女出没,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们居然还是没有找来。”
小鱼儿有些得意的道:“那当然,老子躲猫猫的功夫,岂是那些呆头呆脑的宫女能比的?不过她们不来找你,你却还是要回移花宫去找她们?因为你不忍心那些宫女都毒发身亡,是么?”
小花淡然苦笑道:“就算我不可怜她们,也还是要回去的,因为期限已经快到了。我本应死于决斗,你们却救了我,与你们相处的这二十几天,算是我赚到的,自是不怕死了。与其让你们眼睁睁的看我断气而伤心难过,而我最后听到的却是你们的哭声,不如早些消失,死在荒郊野外,要来得轻松些。但死在荒郊野外,却又不如回宫了,让那些可怜的女人多活一个月,也看看邀月和江枫的恩怨,究竟是何结果。所以……”
“‘所以你不要拦着我?让我一个人走吧。’你是不是要这么说?”小鱼儿再次打断小花的话,道:“兄弟,你会错大哥的意了。谁要拦着你?大哥只是想陪你一起去……”
“万万不可!”小花愤而打断道。
小鱼儿问:“为何不可?”
小花道:“你知道我为了保住你的命,受了多少苦?当年我若不是怕自己死了,邀月也不会放过你,又怎会苟活到今日?现在你既然找到了这清静的所在,可以和小兰和大嫂过太平日子,我又怎会让你去平白送死?”
小鱼儿不服气,道:“你怎知是去送死?还没赌,你怎知就会输?”
小花笑道:“赌,你这确实是在赌,在赌命,赢了可以赢到我的命,输了就输掉自己的命。但此局必输,绝无胜算。既然江枫没有回来,多半是邀月赢了。若是咱们见到邀月,以二敌一,胜算也不超过三成。但即使是在这三成之中,若是那邀月遇险,我是否还能保持神智清醒?那疯子会不会冒出来倒戈?我自己也还是全无把握。就算万一我们将那邀月活擒,能不能问出真正解药的下落?以她刚烈的性情,硬逼她拿解药,她是断然不会给的,她会不会羞愤自尽玉石俱焚?乱数太多,而赢面却太窄。多一个人,也改变不了这些现实,反而会令我有后顾之忧。”
小鱼儿道:“你说的这些都在理。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是么?你拼都不拼一下便认输么?多一个人,便多一分胜算,大哥我便是你的胜算。”
小花怒道:“你的命保下来不容易,现在岂可如此鲁莽?你若不惜命,我……我不必等到毒发,现在就自决与此!”说着宝剑出鞘,抵在脖项之上。
小鱼儿根本不吃这一套,笑道:“好吧,你就死在这里吧。待会我把你的尸首交给小兰的时候,就这样跟她讲:你男人胆子太小,太害怕他师父,怕得要死,快毒发身亡了也不敢去要解药,我想带着他去要解药,他居然吓得自尽了。”
小花又气又笑,指着小鱼儿骂道:“颠倒黑白!你若敢如此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鱼儿笑道:“会有什么话我不敢说么?你死了,我还怕你变不成恶鬼,不能天天来找我呢。倒是你,你敢带我去移花宫寻解药么?”
小花握剑低头不语,却见小鱼儿掏出匕首,将匕首也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戏谑的笑道:“抹脖子的事情,只有你会干么?要不我也凑凑热闹?咱哥俩这双双殉情的戏码,你到底还要让我和你演多少次?”
看着这二皮脸不敬业的表演,小花又开始感到头痛了,忍不住道:“一个是如此,两个也是如此。你和小兰……就只会以死相逼这一招么?”
小鱼儿气道:“因为这一招最简便有效,屡试不爽。而别的事情……又都要挟不到你。‘我只是想让你们好好活着,死这种事情,让我一个人来做吧。’你是不是总这么想?君子所见略同,现在我也活腻了,想来陪你,你就别再推脱了,来,咱们数三个数,一起动手吧。一、……”
小花忙打马虎眼般的笑道:“一个人去死?何必如此危言耸听?我只是回趟宫而已。其实你刚说得没错,事情也许没那么糟。所以我自己回去,也未必会死的,是么?”边说边靠近了小鱼儿,瞅准时机,猛然出手去扼腕夺白刃。
小鱼儿的腕子被扼住,匕首应声落地,但与此同时,小花的剑却也被小鱼儿顺了过来。原来小鱼儿只是装作疏于防范样子,意在趁机夺剑。二人一错身,小鱼儿抬脚将匕首踢得老远,笑道:“未必会死?却也未必会活,是么?你知我会移穴,不敢轻易再点,却未料到我已学了新的招式,是么?你的运气,素来很差,此次若不请我这名福将给你冲一冲,而是独行前往……我看,悬~”小花无言以对。小鱼儿将碧血照丹青又交还到他手中。
小花望着这把短剑,叹息道:“运气很差么?也许吧。无论是被抱去移花宫、被邀月下毒,还是被逼与你决斗,全都由不得我选。我已尽我所能,保全自己,此次就算是劫数难逃……那也是我的命。”转而对小鱼儿会心一笑,道:“但你不同,你的运气向来很好。你聪明,爱玩,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咱们两个是不可以都死的,你是家中的长男,要有点长男的样子、负起长男的责任才好。大嫂和小兰还要你照顾,你可以给她们幸福,和她们一起幸福的活下去,替我活下去……”
小鱼儿又截口道:“那我若是说……咱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现在你若是又抛下我们,一个人孤独的去死了……我和小兰便一生都没有办法幸福的活下去,你又该如何作答?”
106 胡搅蛮缠
小花看着小鱼儿那质问的强硬眼神,微微有些动容。他沉吟了半晌,低声道:“时间,是会冲淡一切的。过眼云烟,何必挂怀?别那么冲动,别那么任性,好么?”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小花的脸上。
小鱼儿暴怒了,掌掴之后,便一把揪起小花的前襟,边摇晃边质问道:“到底是谁任性?!到底是谁冲动?!谁是过眼云烟?你总是自作主张的来安排我们的‘幸福生活’,你总是自作主张的要为我而死。但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到底希不希望你这么做?你这么做了,我会不会比死还难受?!”
“谁说……我是为你而死的?”小花的半边脸已被打得通红,他的理智已快被小鱼儿的话揉得粉碎,泪水又在眼眶之中打转,却仍坚定的道:“这次……明明是我自己的事情,移花宫的人,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
又一个拥抱。小花又被紧紧的抱住,他拒绝小鱼儿的理由又已无法继续再说下去,泪水又已从眼眶中被晃了出来,滑落面颊。
小鱼儿将小花搂紧,在他耳边悲戚戚的道:“我知道,你怕我死。你千百次的梦到我被你兄长虐杀的时候,心如刀割。但,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梦到过你的尸体在我怀中冷掉么?我已记不起梦中你是怎么死的、因什么而死的了,但我唯一能记住的就是,我每次都赶不及救你,每次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我被吓醒过多少次,我的心被割碎过多少次,你知道么?”
“骗子……”小花已泪如泉涌,却还是冷静的反驳道:“这种梦……我根本就没做过,你根本是在花言巧语,编谎话骗人……”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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