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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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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近江国 作者:孔恰

    第46节

    小亭郁闭上秀丽的双眼,一个字也不想听。

    但屈方宁那魔鬼般的言语,还在不停地传进耳来。

    “……小将军,你父亲曾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他说,他给你准备的精兵、驻地,你全都不需要理会。他不要你皱着眉头去带兵打仗,只愿你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

    “小将军,我撒谎骗了你,十分对你不起。你曾许诺,我对你做过甚么,你都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次,我就不奢求你原谅了。”

    小亭郁本来苍白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煞白。

    当日深夜,从关押俘虏的营地里,传来一阵恶毒之极的咒骂。屈方宁这个名字,在他的咒声中,永堕畜牲之道,死了千千万万次。

    屈林听得暗暗皱眉,派人来向屈方宁请示,问是否要让那瘸子闭嘴。

    屈方宁摇了摇头,喃喃道:“让他骂罢!从今以后,再也没什么屈方宁了。”

    这一战之后,千叶守军溃散,红云军终得以在离水旁扎根。屈林志得意满,设下酒宴,歌舞相庆。

    谁也没想到,他刚刚俘获的小亭郁,在这场夜宴后,便失去了踪影。关于此事众说纷纭,据通晓前尘后事的大巫神说,是被一名伊克昭盟的圣女所救。屈林闻讯暴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去了。

    第105章 终章四 归年

    从离水折返时,关押御剑的马车,也已被送到和市之前。黄惟松拨出二百余人,命先将人犯送往汴京,缉拿里通外国之巨奸。

    带兵的是一位姓何的都侯,官阶七品,算来还不如当年他手下一个百人队长。

    屈方宁捡点了自己的物事,带着苏音、阿木尔、若苏厄……跟在队伍之中,缓缓向南行去。

    一过莫离关,苏音便负了个小小行囊,来向他告别。

    屈方宁诧道:“杨大哥,你不回汴京么?”

    苏音道:“不回啦!我带着我老娘,一同回太湖老家去。”

    屈方宁自知人各有志,不好再出言相劝。只是二人在北国共患难多年,一旦分别,却也十分难舍。

    只见苏音犹疑了一下,向他道:“苏兄弟,我有一事瞒你已久。当年乌兰朵公主身死,只那侍女一人佐证。你见柳狐起了疑心,让我……”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向屈方宁脸上看去。

    屈方宁嗯了一声,道:“我让你将她灭口,永绝后患。你没下手么?”

    苏音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怪异神色,应道:“是。我饶了她……一命。”

    屈方宁奇道:“却是为何?”继而一笑,道:“罢了,现在也不要紧了。”

    苏音微一颔首,将他肩上灰土拍去,嘱道:“兄弟,你心计过人,又极善隐忍,照理杨大哥不必替你担忧。只是你去国多年,南朝人心险恶,未必如你所望。前路茫茫,你自己多保重。”

    屈方宁听他语出诚挚,正色道:“我理会得。”二人伸手拥抱,洒泪而别。

    御剑的身份一开始无人知晓,后来不知何人漏了口风,慢慢散播开来。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士卒,便结伴来牢笼前观望。有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抑不住心中愤恨,常隔得远远的向他唾吐。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无论何人经过牢笼,都忍不住出言辱骂几句,向他头脸吐上一口浓痰。臭鞋破袜,霉绿馒头,也一股脑向他身上投掷。

    屈方宁见了,气往上冲,忍不住禀道:“御剑天荒好歹是一世枭雄,怎能辱于走卒之手?”

    他既无官职,也无军衔,一句话三回五转,好不容易才传到都侯大人耳里。

    这位大人甚么也没说,过了好几天,才让他领回一幅黑布,将囚车严严实实罩住了。

    长长的队伍,押送着这架黑幔低垂的马车,一路南下,走过沁水、河阳……终于来到早春三月的南国大地上。

    这日晨起,屈方宁独自策马徐行。放眼风物,只见烟雨如酥,莺飞草长,一对鸳鸯睡在柳岸细沙之上,碧波在春堤上轻轻拍打,温柔如情人的眼眸。

    他心中激荡,纵马靠近囚车,轻声道:“大哥,你看,咱们回江南了!”

    等了许久,车中始终无声无息。

    惟有车声辚辚,白马萧萧,带着两个人,走入这无限的春光中去。

    ——《花近江国第一部》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结束了,将军和宁宁的故事永不结束。谢谢大家。我们南国见。

    第106章 番外:[马小蛇x丁若望]皮夹

    本文内容为2014年3月26日“2048”游戏活动催生,与正文无关

    本文时代背景设定为现代,有前置事件

    献给盟参已患神烦绝症 萌神gn,你值得全世界的爱与he。

    ——“我想学校已经关门了,不是吗?”

    学校果真已经关门了。

    二人一前一后跨在机车座上,四条长腿稳住重心,看上去很拉风的,……望着紧锁的大门发呆。

    丁若望忽然说:“我和门卫关系不太好。”

    马小蛇补充道:“我家也很远。”瞥了一眼油箱指针,“车子也没油了。”

    丁若望深吸了一口气,企图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只能去开房了。”

    马小蛇沉默了一下,掏出了空空如也的皮夹:“……我没带钱。”

    丁若望也叹气道:“我也……咦?”

    瘪瘪的皮夹里赫然塞着一张如x的会员卡。

    如x的店员笑眯眯地交还了卡片:“您好,您的手机尾号6060预订的标间已经付款成功,祝您入住愉快。”

    丁若望满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订的?”

    开机车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电梯里弥漫着低气压,旁边还有一对学生情侣,男生紧紧牵着女生的手。

    丁若望试图解释:“不是我订的……”

    马小蛇打断:“我先洗澡。”

    丁若望拧开电视,换台。

    透明浴室的玻璃板上搭着机车皮衣、牛仔裤和袜子。水声、白雾,里面结实赤裸的身躯隐约可见。

    丁若望丢开遥控器,决心掏出皮夹一探究竟。

    马小蛇擦着头发出来,白浴巾搭在一边肩上,牛仔裤没系皮带,腹肌上水珠滑落。

    丁若望立刻把皮夹塞到屁股下,对他点头:“洗完了,好快。”

    马小蛇把毛巾扔在床头柜上:“你不洗?”

    丁若望干笑:“洗啊。”

    他挪了几步,遮遮掩掩,把皮夹踢进了床底。

    马小蛇捡起来打开,皮夹夹层里放着三个带润滑剂的避孕套。

    他若有所思。

    丁若望洗完澡出来,房间已经熄灯,只有电视的屏幕明暗发光。

    两张床,马小蛇躺在靠门那张,枕着手臂看电视。没盖被子,两条腿搭在一起。

    丁若望去了靠窗的另一张床。窗帘拉开一线,窗外雪花飘舞。

    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下雪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起身的动作。他的床向下微微塌陷,背后传来声音:“哦,怪不得那么冷。”

    气氛比在电梯里更尴尬。

    丁若望咳嗽了一声,想说点什么。马小蛇却比他还早开口:“房都开了,不干点什么?”

    他把丁若望压在床上,不由分说吻下去。

    丁若望吃了一惊,却没拒绝。

    他嘴里的薄荷味挺好闻的。

    马小蛇变换角度吻他,舌头伸进来,几乎能触到喉咙。

    丁若望喘着气:“厉害啊你。”

    马小蛇从喉咙里发出低声,牛仔裤里鼓起的东西顶在他身上:“……我还有更厉害的。”

    丁若望认识他十二年,第一次听他自夸。抹了下嘴唇,疑惑不解:“你今天好像变了个人。”

    马小蛇一向慵懒的眼睛暗了暗:“呵呵,是吗。”

    大约是光线的关系,他看上去很痛苦。

    丁若望余光瞟到床头的皮夹和避孕套,忽然有点明白了:“你以为套子是我买的?”

    马小蛇停了动作,俯视他。

    丁若望完全懂了:“你以为我要跟别人开房。”

    马小蛇嘶声说:“你不是约了那姓苏的。”

    丁若望止不住笑,笑到肩膀都抖起来。

    马小蛇愕然,声音几乎都发颤:“……没有?”

    丁若望笑出眼泪,一边摇头一边擦拭眼角:“没有。”

    马小蛇的神情简直让人永生难忘:“我简直想揍自己一拳。”

    丁若望制止了他:“省点力气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怎么样?”

    半小时后,他为自己这句脱口而出的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马小蛇发达的臀部像是不知疲倦的野兽,在他身后撞击不止。

    他的嘴唇和手指却是截然相反的温柔,亲吻抚摸他全身,一寸地方也没放过。

    地上丢着几团纸巾和用过的避孕套。套子打了结,里面足有小半袋精液。

    丁若望呻吟说:“你像是饥渴了一百年。”

    身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马小蛇的气息俯下来,贴着他大汗淋漓的背:“……不止。”

    洗澡时在浴室又做了一次。丁若望两只手紧紧抓着毛巾架,沐浴露擦过的身体有种异样的湿滑。马小蛇在身后缓慢地顶他,让他双脚忍不住踮起,身体几乎离地而起。下体的毛发打上了肥皂,勃起的阴茎被对方在泡沫里搓揉着。

    洗干净身体,吹了头发,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讨论到底是谁送来了房卡和套套。

    然后说到圣诞老人,都忍不住大笑。

    丁若望忽然说:“我想起来了,舞会上学弟曾经借过我的皮夹。”

    马小蛇道:“……那小子不怀好意。”

    丁若望望他一眼,揶揄道:“我发现你对他敌意真的很大。”

    马小蛇自嘲般笑了一下,问:“你信前世么。”

    丁若望困倦道:“不信。”

    马小蛇嘴角一动:“我也不信。”反身抱住他,“睡了。”

    窗外的雪无声飘落。窗帘拉开的一线里,床上两个人正在熟睡。皮夹漏出的夹层中,一张二指宽的纸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不用谢”。

    end

    第107章 番外:[沈苏]细雨骑驴过剑门

    本文内容为2014年3月26日“2048”游戏活动催生,与正文无关本文大概设定为花近江国非战争年代,故而苏小渣可能有天真之嫌献给技术帝 菜小毛儿 和 早睡早起边关,冷月,微雨。

    沈七公子正在剑门残碑前等人。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但姿态神情,却如春日午后走过自家庭院一样闲雅。连关外漫天的风沙,落在他身上也如落花一般。

    直到听到远方的铜铃声,他唇边才露出一丝笑容。但笑容随即变为微讶,同时迎了上去,将毛驴背上斜拉倒挂的苏方宜解了下来:“这又是什么花样?”

    苏方宜人还没有落地,已经忙不迭地开始诉苦:“都怪那姓赵的!嘴上说得漂亮,背地里却派人跟在我身后,鬼鬼祟祟的,好不惹人嫌!连我到杂食铺子买包松子糖,也巴巴地跟在后面。要说这姓赵的,可真不是个东西!这次咱们结伴出门,是为游玩散心,又不是拐了人私奔。早知道要遭他盯梢计较,不如索性把事做成了,也免得枉担了这个虚名。……七哥,你怎地没打伞?”

    沈七笑容转深,眼睛也更明亮了:“七哥等你,忘了。”

    两个人牵了毛驴,一同回到驿道旁的小客栈去。

    小客栈名副其实,小而破,屋顶漏雨,被褥床帐都是一股霉气。沈七的笔墨纸砚放在木板桌上,简直亮如珍宝。宣纸吸了潮气,边角微微卷曲。二人的衣衫皆挂在门前烘干,小炭盆青烟呛人,只得打开门窗,使得斜风细雨乘隙而入,于是木板桌也无处可去,只好搭在床边。床丑得可怜,薄板上铺着一卷破棉絮,凹凸不平,一躺下便吱呀作响。苏方宜在这床上嗳哟连天,与床板不堪重负之哀鸣倒也相映成趣。

    沈七换了青衫布鞋,危坐床沿,凝神挥毫,忽而一笑:“陆放翁当年游历至此,着有‘细雨骑驴过剑门’之句,豪情不减少年。方宜今日也堪当此景,只是细雨湿衣,驴背倒栽,狼狈万状,略嫌不美。”

    苏方宜道:“七哥不要欺我读书少,我知道不是好话。”一边哼哼唧唧,一边趴到他背上,下巴搁在他肩头,看他那一笔好秋水体:“七哥,这是什么字?”

    沈七道:“是个‘驴’字。”说着,将白玉笔端在他脸上戳了戳。

    苏方宜指道:“马我认识,为什么右边底下有个‘皿’?”

    沈七含笑道:“因为字是人造的,人要将驴子放进器皿里,煮了割肉吃。”

    苏方宜大吃一惊,片刻才道:“……七哥也要杀生吃肉的吗?”

    沈七哂道:“七哥在你心里,真是餐风饮露的神仙不成?”

    苏方宜崇拜地点点头:“虽不敢说真仙,却也有一多半儿像了,称一句半仙也不为过。”

    沈七又戳了一下他的脸。

    苏方宜仿佛很乐意似的,发出一个黏糊糊的鼻音。缠手缠脚地磨蹭了一会儿,又伸手去要他的笔:“这张纸反正也坏了,不如借我扒拉几个字。”

    于是挪到桌前,任沈七搂着他的腰,端端正正写下‘苏方宜’三子。

    这仨字与他平日的春蚓秋蛇别有不同,落落大方,卓尔不群。仿佛一位奇丑的村女,偶尔戴了一朵娇艳的鲜花,乍一看还真能唬住人。

    沈七笑道:“自己的名字,总算还写得像样。”

    苏方宜得意道:“是七哥教我的嘛!”一得意就忘形,牵动伤口,又嗳哟一声。

    沈七见他眉角浮着一块淤青,捧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苏方宜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小伤啦。”

    沈七神色严厉:“他们对你动手了?是殿下授意的?”

    苏方宜立刻道:“是我先挑的头,拳脚无眼,怪不得人。想我堂堂一代武将,连几个瘪……大内混混也打不过,说出去没的辱没门楣。若是让七哥替我兴师问罪,更是万万不行的了,简直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总之大家已经撕破了脸,姓赵的再敢来挑衅,大嘴巴子抽他奶奶的!”说着虚空击了几拳,仿佛姓赵的就在眼前。

    沈七由着他闹了一阵,道:“你跟殿下,倒是天生的不对盘,也不知命里犯了甚么冲。”

    苏方宜道:“我可不乐意理他,都是他小心眼斤斤计较,生怕你跟我好了。”

    沈七看他一眼:“既然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便是,惧他何来。”

    苏方宜嘿嘿一笑,道:“虽然话是如此,还是有点儿心虚。”

    沈七问:“心虚什么。”

    苏方宜耳朵尖有点红,又把头扭过去了。

    沈七却不肯放过他:“方宜刚才说,你我这趟出门,是为结伴游玩散心。……后面那句是什么?”

    苏方宜呆呆道:“……又不是私奔?”

    沈七催促道:“再后面一句。”

    苏方宜回想起来,乌黑的眼睛眨了几眨,不说话了。

    炭火的微光暗了下去,四海之内仿佛只有他们的屋子亮着灯。

    沈七温柔地向他靠过去,与他呼吸相闻:“……不如索性把事做成,也省得枉担了虚名。嗯?”

    苏方宜倒在枕上时,全身木头般僵直,眼珠子也不会转了:“七、七哥……”

    沈七那双含情丹凤眼背光看来,简直亮如星子:“好不好?”

    苏方宜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好。”

    沈七低下头吻他。亲了一会儿,声音更温柔得要被风吹起来:“方宜,闭上眼。”

    苏方宜赶紧啪的闭上眼。沈七缠绵地吻他,让他脸更红了。

    他心里自然是惊涛拍岸,连唇舌相交的滋味也没好好品尝:他的七哥,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

    待沈七硬起的物件抵在了他腿上,更是恍如庄周梦蝶,觉得天旋地转,物我两忘。忽而又想:这根东西长在七哥身上,实在太亵渎了。

    沈七听了,笑道:“尽胡说。”解了他衣衫,沿他喉结往下,吻着他结实精悍的腹肌。

    门口的湿衣随风摆荡,地下冷雨点点滴落,只有床上情人的欢爱热烈如火。

    苏方宜神色忸怩,下体却已悄然抬头。沈七埋首下去,用嘴替他舔弄。苏方宜紧紧抓着床沿,身体绷得笔直,由于太过紧张,一时却射不出来。

    沈七将他那物吐出,重新深深纳入,直达根部。

    苏方宜眼睛微微睁开一线,看着他仙人般的沈七哥哥,俯身在他赤裸的身上,专意而眷恋地吮吸自己湿润的茎身。

    他立刻就掌控不住了,一阵面红耳赤,呻吟着泄了出去。

    沈七拭去嘴边的白液,俯身上来,见他眼角有泪光,抚慰道:“不舒服?”

    苏方宜拿手遮着脸,带着哭音说:“七哥像雪一样,我把七哥玷污了。”

    沈七一笑,吻了吻他眉心:“什么话?是七哥把你玷污了。”

    苏方宜还要开口,腿已经被分开了。等他最后终于知道七哥是把他怎么个玷污法,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待他沈七哥哥的仙刃在他身体里射出最后一股热流,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这就做成啦?”

    沈七还没撤走,声音有些疲惫:“还想来一次?”

    苏方宜给他干得很舒服,一点也没有受伤。觉得再来一次也不坏,但知道是个羞耻的事情,不好说出口。只咕哝道:“还以为七哥要先命人鸣笙奏乐,吟唱上古仙音,还要焚香沐浴,祭告神灵呢。”

    沈七从背后抱住他,与他相贴的胸前传来笑声的震动:“方宜若喜欢,下次便这么布置。”

    苏方宜立即道:“我瞎说的。”察觉他那物从自己穴内滑落,心中恋恋不舍,向他怀中靠去。忽而闻到一阵幽幽暗香,忙嗅了几嗅:“七哥,你身上好香。”

    沈七身上常年浮动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兰花香气,只有与他肌肤相亲之人才能辨认。闻言嗯了一声,将他往怀里揽了揽:“给你闻着睡。”

    苏方宜乖乖睡了一会儿,忽道:“以后见了姓赵的,可就抬不起头了。”

    沈七亲他一下:“那咱们就不回去了。”

    苏方宜马上高兴起来,应道:“好!”

    于是往他身上拱了拱,在微风细雨声中,在满怀兰花的清香里,光着屁股睡着了。

    次日醒时已是正午,炭火已经熄灭,衣衫也已干透。他口干舌燥地爬起来,想找一碗水喝。往桌上一瞧,果然有一壶温茶,滋味正好解渴。他一边执壶牛饮,一边游目四顾,不见沈七,只见桌上皱巴巴的宣纸上,自己的名字旁,多了一头惟妙惟肖的小驴。驴上骑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底下波浪滔滔,似乎一人一驴,正在御风渡水。

    他没听说过八仙过海的典故,也不识得画中老人是神仙张果老,是沈七画来揶揄他的。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总算得出了解答:这老头儿就是现在青春貌美的七哥,他是在告诉自己,就算他活到鸡皮鹤发,胡子一大把,也还是要骑着自己这头小毛驴,浪迹天涯海角的。

    于是苏小将军浑然忘记了被指认为驴的耻辱,乐滋滋地打了个茶嗝儿,心想:——这样也不坏呀。

    第108章 将军和宁宁的童话番外

    拇指宁宁(上)

    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国家,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盛产红茶、麦子和酒。在国王精心的治理下,人们过着安定富足的生活。许多野蛮的强盗曾觊觎过这片肥沃的土地,但都被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拒之门外。将军高大英俊,威风凛凛,手执一把御赐的宝剑,镶满宝石,锋利无匹。纵然是再凶恶、再狡猾的敌人,也经不起他挥剑一斩。他是这个王国忠诚与力量的象征,人民衷心地爱戴他,献给他最好的酒和玫瑰花。

    可令人忧心的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将军,竟然至今还没有结婚!这个国家风气开放,不但平民和贵族可以互通婚姻,甚至同一性别的两个人也可以结为夫妻。当春风吹遍原野,水边开满了鲜花,连鸟儿和小动物都成双成对,整个国家都沉浸在恋爱的气氛里。但这么一个罗曼蒂克的圣地,竟在长达二十八年的时间里,没有让将军心里泛起任何爱的涟漪。不得不说,这件事情令所有人——尤其是从小就深深爱慕着将军的、大臣的女儿——感到遗憾。

    将军本人对此并不在意。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住在国王为他建造的城堡里。他给人的感觉十分严厉,不苟言笑,因此男仆和女佣对这位主人敬畏非常,从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轻佻的举止。其实恰好相反,很少有人比将军更懂得生活的乐趣。他的花园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玫瑰花,红玫瑰像火一样红,白玫瑰像雪一样白。蝴蝶在清晨翩翩飞舞,吮吸花瓣上的露珠;晚上夜莺在花丛中歌唱,当人们想要寻找它时,它一转眼就不见了。

    将军常常独自一人在花园中散步,沐浴着美妙的阳光,呼吸着清幽的花香。偶尔他在花架下小憩,仆人送来茶和甜点,将军在花枝的荫影下品茶、读书、写信,感觉既宁静,又惬意。

    这一天下午天气晴朗,身披黄色条纹的蜜蜂在花间忙碌,娇小的蜂鸟停栖在花冠上梳洗羽毛,一只小巧的云雀也来到花丛中,胆怯地发出初夏第一声吟唱。忽然,它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慌慌张张扑腾开几步,张开自己娇嫩的翅膀,扑啦一声飞走了。

    将军来到它飞走的地方,拨开过于浓密的花枝,看见一大堆沾满泥土的枯枝败叶。有个小小的男孩子坐在最上面,气鼓鼓地看着他。

    这男孩子有多小呢?只有八音盒里跳舞的小人那么大。不过,就这么小的比例来说,他的身材和脸蛋堪称无可挑剔。如果有一个小人的王国的话,他一定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美少年了。

    将军惊讶地问:“你是谁?”

    那个男孩子呼的一声站起来,指着他脚边,好像很气愤地说了句甚么,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立刻蹭地坐了回去——他身上什么都没穿。

    将军蹲下身去,让他站在自己手掌心里,把他放在眼前仔细打量,这才看见他背后有一对透明的翅膀,其中一边不知被谁弄伤了,无力地耷拉在身后。

    将军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孩子吃力地抱着一片树叶,拼命遮着自己,叫道:“我不告诉你!”

    将军说:“哦。你是蜻蜓吗?”

    那个男孩子在他手心里跺了跺脚,脸憋得红红的,大声争辩道:“我是精灵啦!”

    不过他的大声叫唤,对将军来说也只是轻声细语罢了。

    将军戳了一下他鼓起的脸颊,问:“你为什么一直在生气?”

    那个男孩子挥舞着树叶敲打他的手指,愤怒地指着地下:“你把我的水缸弄翻了。我在树底下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呢!现在我没有水喝了!”

    地上是一片打翻的三色堇的叶子,叶尖还残留着一颗露珠。

    将军指了指花丛,说:“我听说精灵都是会飞的。”

    那个男孩子别过脸去,抚摸了一下自己受伤的翅膀,咬着红红的嘴唇,说:“我的翅膀被人弄坏了!”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乌黑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将军温和地对他说:“你跟我回去吧。我认识一位很好的医生,可以帮你把翅膀治好。在那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他没有发现,这时一旁的蜂鸟和蜜蜂都停止了动作,竖起耳朵聆听他们的对话。

    那个男孩子一开始发了太多脾气,一下子有点拉不下面子,故意哼了一声,昂着头问:“你们家有干净的露水吗?我只喝清晨玫瑰花瓣上的。”

    将军笑着说:“有。要喝多少都有。”

    于是那个男孩子就骄傲地哼了一声,坐在他手上,跟他一起回去了。

    蜜蜂燕燕倏地从小圆叶下浮起来,责怪道:“宁宁就这么跟那个人类走了!为了一点露水!万一跟那只老蝙蝠一样,是个心眼很坏的家伙,我们该怎么办?”

    蜂鸟楚楚也在窗外的花枝旁不断盘旋,忧心忡忡地说:“现在只有祈祷他的翅膀早日痊愈了。”

    将军家的仆人看到主人带回来这样一位客人,都暗暗吃了一惊。他们虽然见多识广,但对如何招待一个巴掌大的小人没有任何经验。管家还算保持了一贯的从容镇定,忙叫人拿出一只放小甜饼的藤篮,铺上柔软的棉絮和一张雪白的餐巾,就成了一张舒适的大床。其他仆人则手忙脚乱,有的找来了猫咪系的缎带,有的拿来了狗狗戴的铃铛,甚至还有人提来了一个专供仓鼠嬉戏的木头滚筒——不管怎么样,这也太过冒昧了。替客人准备食物的厨娘可犯了难,钻进厨房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将面包屑和糕点细细切碎,用怀表的盖子做餐具,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客人面前。此时裁缝也已经开始工作,正满头大汗地抻开皮尺,丈量他的身长。他这辈子恐怕都没做过这么小的衣服哩!

    宁宁在一群人热情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僵硬。但他很快就摆脱了窘境,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面包屑吸引了。他用小小的手抓起一个梭形的面包屑——就像普通人举着一大块披萨一样,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才在它蓬松可口的边上试探着咬了一口。几乎是在同时,他那双透明的翅膀立刻“唰唰”地上下扑闪起来,眼睛也开始变得闪闪发亮。

    将军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茶,笑着问他:“好吃吗?”

    宁宁立刻回嘴:“……普普通通啦!”

    说着,还故意把面包屑扔回餐盘里。过了一会儿,趁没人注意,他又偷偷拨拉了两个,藏到自己的树叶下。再过一会儿,他就在藤篮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先摸摸面包屑还在不在,然后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只纯白色的、散发着温暖气息的手套。那是他入睡之后,将军亲手给他盖在身上的。藤篮旁边放着一件雪白轻盈的袍子,那是裁缝连夜给他缝制的。他抖开袍子,翻来覆去地瞧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来到放餐具的架子前,对着一个擦得闪闪发亮的银勺子在身上比划。

    将军走进餐厅拿报纸,正好看到他试图把袖子套在头上。他好心提醒:“要从脚下开始穿。”

    宁宁吓了一跳,把袍子往身后一藏,嘴硬道:“我知道、知道!”

    结果他把背后的系带完全扯乱了,弄得很是狼狈。最后还是将军给他帮忙,替他将后背交织的丝线绑好,把他的翅膀拿出来。

    宁宁从泡泡袖里伸出自己的小手腕,双手提起袍子,小心翼翼地在胡桃木餐桌上走了一步。可是还没迈出第二步,就踩到了长长的下摆,哧溜一声滑倒了。要不是将军及时扶住他的腰,他就要扎扎实实摔一跤了。

    将军托着他小小的柔软的身体,笑着问他:“你以前没穿过衣服么?”

    宁宁跌在他手心里,挣扎地大声说:“我以前的衣服是花瓣做的啦!”

    不过,就算吃了不少苦头,他还是对他的新衣服爱不释手。在早餐送上来之前,他已经能在餐桌上走得很平稳了。他走路的样子就像在一朵会跳舞的云,连袍子也变得更为轻盈了。连裁缝都在旁边高兴地说,这是他缝过最得意的一件衣服了。

    女仆们送来了丰盛的早餐:一篮羊角面包、牛油饼、奶酪和红茶。宁宁得到的是一套铺着嫩蕊和花芽的银盘子——看上去是用银钮扣打磨而成的,盘子里放着新鲜的黄油面包和香喷喷的巧克力曲奇。她们还找来了一个精巧的银色小碗——可能是某个戒指的一部分,装满了从清晨第一朵盛开的玫瑰上采来的花露。她们本来还想临时制作一批刀叉和汤匙,但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模子,只得作罢。好在宁宁是这么小的一个男孩子,不管是狼吞虎咽,还是把嘴凑在小碗边上喝水,看起来都很可爱。

    早餐结束之后,趁着女仆收拾餐具的时间,宁宁偷偷地来到窗前,把袍子下藏着的面包屑放在窗台上,开始呼唤在玫瑰花丛上飞舞的朋友。

    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落地的古老大钟旁传了过来:“嘿~小偷。”

    宁宁顺着声音一看,呀!一只睡在茶杯里的猫咪,两只前爪趴在鎏金的杯沿上,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立刻大声反驳:“我才不是小偷!”

    茶杯猫墨绿色的瞳孔睁成一线,提高声音说:“我看见了!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的!你偷了很多面包屑,全都藏在树叶底下了!”

    宁宁的脸蛋一下子就涨红了,两只手捏成小小的拳头,心虚地说:“……我只拿了一点点!”

    茶杯猫振振有词地说:“不管多还是少,总之你偷了我家的东西,我随时都可以向主人告发你!”

    不过他打了个哈欠,立刻话锋一转,低声说:“不过你要是从那个铁皮罐子里给我弄几块蓝莓松饼来,我就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宁宁吃了一惊,瞅了眼他的小短腿,问道:“你拿不到吗?”

    茶杯猫悻悻地说:“罐子盖得那么紧……我一离开这个杯子,就会变成平凡的猫了!……你笑什么笑!我真的告发你哦!”

    到了下午茶的时刻,将军从门外进来,看见玫瑰花丛前一扇彩色玻璃窗打开了,宁宁坐在白色的窗台上,两只脚从袍子里耷拉下来,一晃一晃的,正在跟一只俏丽的蜜蜂分享面包屑。一只娇小的蜂鸟好奇地用红嘴敲打他的银餐盘,一只褐色的猫咪在茶杯里晒肚皮,爪子里抓着一小块吃了一半的蓝莓松饼。

    他的心一下就被温柔地触动了,英俊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负责打扫的女仆连忙过来向他道歉,还找出了驱赶蜜蜂的竹竿。将军制止了她们,并吩咐厨房再烘制一些新的面包。

    晚上他问宁宁:“跟朋友们聚餐开心吗?”

    宁宁很快地回答:“那只猫才不是朋友呢!”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将军的信快要写完最后一行的时候,他才很小声地说:“……谢谢你的面包。”

    说完,他就飞快地钻到藤篮里去了。

    将军愣了一下,才在书桌前笑起来。随即脱下手套,盖在他身上。

    得到将军的许可之后,宁宁每天都和蜂鸟楚楚、蜜蜂燕燕以及新认识的茶杯猫一起,在窗台上开下午茶会。茶杯猫的名字叫屈林,据说他从十几年前起就住在这座城堡里了,可以算得上是他们之中的老前辈了。他经常摆出一幅无所不知的样子,向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主人的精彩故事。他告诉他们,将军以前娶过一位海的公主,她的腿是长长的鱼尾变成的;他们生下的孩子因为误吃了毒苹果死了;将军的胡须是蓝色的。

    宁宁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他趁着将军刚刚用完正餐、还没开始吃小甜点的工夫,偷偷攀着他的餐巾,艰难地爬到了他肩膀上,小心抓着他肩章上的流苏,想踮起脚凑到他脸上去,看一看他的胡须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将军被他抓得痒痒的,问他有什么事。

    宁宁向他转述了茶杯猫的话。将军笑得肩头都耸动起来,并告诉他:那都是书里的故事。

    宁宁被他弄得头晕眼花,好奇地问:“书是什么东西?”

    将军解开餐巾,把他托在手心里,放在桌上一本厚厚的、摊开的大书上。这本书印刷得非常精美,纸张上散发着好闻的油墨的芳香。宁宁在那些弯弯曲曲的字母上沙沙地走了几步,突然看到书的左下角,印着一幅熟悉的插画。他惊呼起来:“啊!是玫瑰!”

    将军温和地说:“是的。这是个玫瑰的故事。你要听吗?”

    宁宁立刻点了点头,说:“要听!”

    于是将军就拿起书来,给他念了一个夜莺与玫瑰的故事。一开始宁宁是很爱听的,翅膀也“唰唰”地扑闪起来。不过听到最后的结局之后,他的眼睛就黯淡下来,翅膀也耷拉着不动了。

    当女仆用一个雕刻着天鹅的、浅底圆口的瓷器,为他盛来不凉也不烫、还漂浮着玫瑰花瓣的温水,细心地为他洗掉脚掌心的油墨时,他的心情还是那么沮丧。临睡之前,他坐在藤篮里小声嘀咕:“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将军弯下腰对他说:“只是个故事罢了。”

    宁宁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说:“明天能再给我念一个故事吗?不要这么悲伤的,要最后大家快快乐乐地在一起的。”

    将军在他头顶吻了一下,说:“好的。明天见。”

    宁宁马上就害羞了,嗖的一声钻进手套里,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明天见。”

    从此以后,宁宁每天入睡之前,将军都会给他念一个故事。宁宁对故事的喜好是很容易辨认的:一听到喜欢的故事,他的翅膀就会不停地扇动。如果这个故事出现了巫婆、强盗和恶毒的王后,他的翅膀就会停止动作,两只手也会捏成小拳头,好像要将书里的坏人捉出来教训一顿似的。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春天。

    可惜炎热的夏天一到,将军的工作就忙碌起来了,有时甚至要到晚上9、10点钟才能回来。宁宁为了等他,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可一听到他的脚步,就会立刻清醒过来。

    有一天,将军接到了国王的传召,一大早就匆匆出门了。到了晚上,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城堡上空笼罩着狰狞的乌云。管家撑起黑色的长柄雨伞,在城堡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将军归来。与此同时,宁宁也在胡桃木长餐桌上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向窗外的瓢泼大雨张望。

    茶杯猫屈林忽然懒洋洋地开口说:“别等了,主人今天不会回来了!他早已在国王的宫殿里沉沉入睡,有十二个波斯美女在床边给他打扇子。”

    宁宁呼的一声跳起来,生气地对他叫道:“我才不相信你呢!撒谎精!”

    屈林自知理亏,偷偷缩到茶杯里去了。宁宁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独自坐在一个盐瓶上生闷气。

    蜂鸟楚楚心疼他,冒着大雨飞出城堡,替他打探消息。回来的时候,她全身羽毛都湿透了,冻得全身瑟瑟发抖。她告诉宁宁:“雨下得很大,山下的灯塔也已经关闭了。”

    这样看来,将军肯定是不会回来的了。连管家都已经收起了雨伞,开始指挥仆人关闭城堡的大门。

    可是宁宁却固执地守在烛火旁边,不肯上床睡觉。

    时针渐渐指向了12点,蜂鸟楚楚在银烛台旁烘干了羽毛,已经睡熟了。蜜蜂燕燕给她叼来一片花瓣当被子,也在她身边睡着了。

    城堡空荡荡的餐厅里,只剩下了宁宁一个人。

    谁也没有想到,将军挂念着要听故事的小家伙,早就谢绝了国王的邀请,冒雨赶回自己的城堡。可是暴雨冲毁了山路,马车无法前行,于是将军跳下马车,迈开矫健的步伐,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来到了城堡外。

    古老的城堡漆黑一片,听不见一点声音,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将军自言自语地说:“难道他已经睡着了?”

    他从后花园的小径潜入城堡,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穿过仆人熟睡的鼾声。当他轻轻推开餐厅的两扇门,昏黄的烛光立刻笼罩了他的全身。那是一支即将燃烧到尽头的蜡烛发出的光芒;宁宁就坐在蜡烛旁边,头一栽一栽的,仿佛已经睡着了。

    将军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弯下腰,对烛光下的小家伙温柔地说:“我回来了。”

    宁宁的眼睛红红的,努力睁开一点点,啪的一声又合上了。

    将军把他放进藤篮里,让他乖乖睡觉。

    宁宁用很困的声音哼了一声,说:“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呢!”

    于是将军真的取来了一本书,点起了新的蜡烛,给他读了一个长长的、美丽的故事。

    故事才开了个头,宁宁就已经睡着了。将军仍坚持读完最后一行,才对他道声“晚安”,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离开了餐厅。

    茶杯猫屈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根据他多年观察人类的经验,他可以断言:主人跟这个脾气很坏的精灵之间,有什么故事很快就要发生了。

    拇指宁宁(下)

    从这一天开始,将军跟宁宁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了。将军推掉了所有应酬,在家里陪着宁宁,教他识字、写字。将军对他说:“要是有一天我上战场去了,你就每天给自己讲一个故事,当作我还在你身边吧。”

    宁宁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上战场,只捧着脸点了一下头,表示接受他的建议。裁缝制作小衣服的手艺已经非常娴熟了,他墨绿色的缎子上衣上佩上了一个米粒大的宝石胸针,看上去既雅致,又高贵。

    管家为宁宁送来了核桃壳的桌子、细细的羽毛笔和一本烫金封面的辞典,辞典是崭新的,每一个单词旁边都绘有一幅精美的插图。

    将军教他的第一个单词是“朋友”。插图是几个孩子开开心心地分享饼干和棒棒糖,金色的阳光照在草地上。

    宁宁一读到这个单词,翅膀就轻轻扑闪起来。

    将军教给他第二个单词:“家人”。插图是一家有壁炉的房子,门口放着几双大大小小的鞋子,看起来温馨极了。

    宁宁的翅膀又轻轻扇了几下。

    接下来的单词是“爱”和“吻”。“爱”是王子向公主求婚,“吻”是新郎和新娘在教堂前轻触嘴唇。

    一读到这两个词的音节,宁宁小小的心突然就怦怦地跳起来,好像全世界的玫瑰花都一起开放了。

    将军说:“今天的课程马上就结束了。要我帮你把名字写在扉页上么?”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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