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当原著遇上同人之争霸 作者:素紫兰书
第4节
送走了东方晴,淇奥并不打算去看望一下和冉冉,在她脆弱、需要安慰的时候就是他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免得和冉冉对他产生任何不正确的情感依赖。
夕阳在地上洒下一片橘红,远处的云仿佛燃烧一般红得妖艳,从不曾见过的艳红自天边蔓延开来,整个天空像是在被打翻了天火烧了起来,间或一些耀眼的金色是夕阳的余晖,却在阴阴沉沉的暮色衬托下比晌午时候更耀眼,是太阳正在耗尽生命的最后一点美丽。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丝凉意,吹动了淇奥手中的书,翻过这一回的最后一页,淇奥合上书抬头看了看四周,开口道:“一眨眼居然就到了傍晚,怪不得觉得光线有些昏暗。”
傲祁收了势,闭眼感觉着体内的真气慢慢顺着经脉像安静的河水般流动,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将窗关上,这才看向淇奥:“还不去安慰和冉冉,不怕她跑了?”说话时还带着一丝调侃。
淇奥没有搭傲祁的话,只顾一个人在一旁算了算时间,然后他点点头,放下手中的书向门口走去。
靠在窗边看着淇奥脚不沾地似的飘向门口,傲祁自己在心里默默倒数着“五四三二一”,然后不出意料就看见淇奥的手刚覆盖上门闩就一转身,眯着眼看了自己一会儿说道:“你也一起去吧。”
两人默默地对望了一会,傲祁先是坚持不住“嗤”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揽过淇奥的肩一起向外走:“想好怎么介绍我了?”
“千玥山庄独孤家四公子。”淇奥似乎完全不把这个问题当回事,“在外出途中偶遇与自己长得相像的顾淇奥有意结识。”
本想直接走去和冉冉房间的淇奥被傲祁硬揽着走到楼下,按在桌旁看傲祁点菜。天色渐渐暗了,小二还没有点上蜡烛,光线昏暗下两人的样貌都有些模糊不清,再加上完全不同的气质,一眼看过去真不会有人把他们当做一个人。
小二拿来蜡烛和饭菜时傲祁正好低头摆弄淇奥腰间的玉佩。小二看顾公子身边的人与他动作亲昵,隐约的眉目又和淇奥十分相似,于是笑着顺口说了一句:“顾公子,这是你家兄长?”
淇奥倒也答应得很顺畅:“正是。”随后很自然的岔开话题吩咐道,“再帮我备一份饭菜,我待会拿上去给和姑娘。”
淇奥他们在这件客栈也住了几日,长得又出众,很难不引人注意,平日里几个人的举动小二们都是看在眼里,私底下没少八卦,听到这吩咐小二暧昧的“哦”了一声,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这就帮公子去准备。”
“莫名的主仆,偶遇的有缘人,长得相像的兄弟,下次你准备给我按个什么身份?”傲祁检查完玉佩是否挂牢固了,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还不忘最后嘲弄淇奥一句。
淇奥知道傲祁这是对于两人必须一明一暗的存在有些愤愤不平,倒也不是真的在乎谁在明谁在暗,不由得有些好笑:“下次就说我是你的替身。”自己对这些事情到没有什么感觉,傲祁却比自己更加在乎。
果不其然,傲祁听了淇奥这话嘴角扯了扯,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阴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正大光明的站在我的身边,不是像现在只能有一个人。我会让所有人承认我们的身份。”对于傲祁来说,淇奥也是他自己,哪有一个自己过得好另一个过得不好的道理,总有一个人在暗这让他觉得憋屈,他生来就该是万人瞩目的,淇奥也是,淇奥嫌麻烦那就他帮淇奥达成。
更何况,在黑暗里灵活游走的鱼一旦到了光明下便行迹可寻,牢牢抓住它也就会更加容易,如果能印上专属的标签,连大众都能帮忙监视它的踪迹。
淇奥自然懂得傲祁奇怪的近乎于固执的“自恋”,对于他那甚有歧义的话也没多说什么,夹了一筷子菜给他,顺手敲了敲傲祁的碗边:“先吃,别没站起来就饿趴下了。”
淇奥笑得就比傲祁的嘴角抽搐好看多了,像是一块慢慢流淌着光芒的玉,不耀眼但是吸引人,只要看第一眼就溺了下去再也出不来。傲祁盯着淇奥的脸看了几秒,最后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低头吃饭。
和冉冉被敲门声惊醒,这才发现窗外已经夜色沉沉,自己从上午开始哭,哭得昏昏沉沉最后哭累得睡了过去,竟然已经过了大半天。
她心里还有些郁结,自己一直努力的表现,就是想让东方晴注意到自己。其实她不说都没有人会知道,相比于顾淇奥她更关注的竟然是一直吵吵闹闹的东方晴。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东方晴比她大不了几岁,但是和她是迥然不同人物。东方晴就像她身上的红衣一样,耀眼夺目,喜欢敢说出口不喜欢也敢说。和冉冉从小在如意坊长大,身边都是被教育得温良淑德的女子,第一次见到东方晴这么有生命力的,所以和冉冉想结识她、想和她交朋友、想和她说说话,但是她们之间唯一的话题也只有顾公子。和冉冉就像一只胆怯的小鸟,缩在窝里又不甘心,伸头出去又怕摔着,但是今天东方晴这一番话,让和冉冉连慢慢接近她的路都被砍断了。
平生第一次在乎的人,想要在一起的朋友就这么没了,走的时候还是因为顾公子才顺道提到自己,想到这和冉冉就很是挫败。也是,东方晴一看就是身边围绕着一群人,而自己这种人东方晴肯定不会注意。
“和姑娘,还没醒吗?”随着夜色渐深,门外暖黄的烛光更加明显,淇奥有节奏的敲门声和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和冉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把对方晾在门口晾了一段时间,赶忙跑过去开门。
“顾公子。”和冉冉嗫嚅道,低着头没敢看他,刚刚把人家晾外面那么久也实在不好意思。
顾公子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看你一天都没出门,想你也还没吃东西,就帮你拿了点上来。”声音像顾公子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温和和,不远不近,说不出哪里不好但是也不单是对你好。
原本以为只有顾公子一个人来,但是进门时明显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和冉冉还当是淇奥让伙计把饭菜端上来,等了一会儿发现另一个人没有走开的意思,这才抬头看过去。
“你……你……”端着饭菜的不是伙计,而是淇奥本人,让和冉冉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吐出一个“你”字的,是淇奥身后那个长着淇奥的脸的人。
淇奥像是没看见她这无礼的举措,端着饭菜放到桌上对和冉冉说:“和姑娘先来吃些填填肚子,边吃我边告诉你怎么回事。”
淇奥为和冉冉准备的饭菜很清淡可口,很适合大半天没吃东西的人,口味也是和冉冉喜欢的。和冉冉内心里很是感动,虽然她知道顾公子并不是喜欢她,但是他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实在是一个细心温柔得让人心动的人。
看和冉冉开始喝汤了,傲祁和淇奥两个人坐了下来,然后由淇奥向和冉冉说明事情。
在淇奥的述说中,他和傲祁的相遇是在头一晚的茶馆里,突然遇见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由得感叹世界真奇妙,由于好奇也就上去搭话了,一个是平凡人家的书生,另一个是千玥山庄的四公子,一来二去聊了几句居然投缘得很,后来听闻傲祁来这是与如意坊相关,淇奥想起了和冉冉,所以干脆邀傲祁也在这客栈住下来。本来打算今天晚上介绍的顺带让傲祁问些事情,但是看和冉冉心情这么不好也就想着作罢。
和冉冉听得淇奥说到这,急忙放下筷子:“无妨,独孤公子尽管问我就好,我没事了。”顾公子照顾她太多,担心她饿着肚子还专门端了饭菜给她吃,就算到了这时候还顾虑着她的心情,她本来想着怎么样报答顾公子,刚好遇到这个机会自然揽了下来。
也还好她现在心情好了不少,有些闷闷也不算什么大事,要是顾公子早几个时辰来,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趴在他身上大哭。
想到这和冉冉悄悄看了看淇奥的肩,偷偷在心里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抿嘴笑了,突然就感觉两道阴沉的目光落自己身上,渗得自己一抖,把心里那点小心思也抖掉了。
自己真是哭太久了才会觉得独孤公子和顾公子像。
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和冉冉对傲祁怯怯的开口问道:“公子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孤独傲祁倒是一点都没客气,开门见山的问了她如意坊这三代的事情,遇到和冉冉说不清楚了傲祁逼问再三,一晚弄下来把和冉冉逼得冷汗湿了三层衣。
最后还是淇奥看不下去了,插话说道:“看这天也晚了,和姑娘你先休息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一边给傲祁使了个眼色。傲祁了然的点点头,同淇奥一起站起身。
和冉冉也跟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还晃了晃,她现在对上傲祁的视线就冒冷汗,喉咙里哽着一块发出声音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没事,我可能还漏了些,明天想起来再和你们讲。”
送他们两人到了门口,淇奥回过身关心的对和冉冉说道:“看你脸色也不好,还是早点去睡吧,饭菜我帮你带下去。”
和冉冉本想和顾公子再多说两句,无奈顾公子身边的独孤傲祁气势是在算得上恐怖,最后只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就关上了门。
大堂里已经没人了,好几间客房也已经熄了烛火,一个伙计趴在柜台上迷迷糊糊的眯着眼,一旁油灯的火苗偶尔飘忽一下。
“打扰了。”明明不是特别响亮的声音,甚至还称得上温柔,却让伙计一下惊醒了,“这个麻烦你还要收拾一下。
本来被惊醒处于愤怒中的伙计一看是顾公子,脸上的不满一扫而光变成了笑容,马上好声好气的应了下来:“不麻烦不麻烦,还让顾公子送下来是我们的不对了。这样吧,顾公子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们提前给您准备好。”
淇奥想了想,刚要开口,背后楼梯上传来另一个声音:“早就听闻云泽的四香糕是云泽一绝,再配两碗清粥明早送房间来。”
伙计这才发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站了个人,因为光线太暗导致自己一直没看见,他赶忙朝黑暗里傲祁的方向职业性地笑道:“顾大公子,抱歉抱歉没看见您。”听见傲祁“嗯”了一声伙计又对淇奥好心的建议道,“这么晚了,顾大公子出去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要不要就在小店委屈一晚再开一间房?”
淇奥摇了摇头:“不必,我与兄长睡一间便好。”说罢淇奥也不要一盏油灯照路转身走进昏暗中,伙计睁大了眼睛也看不见灯火照亮范围之外的情况,只能听见两人几句低低的说话声。
“小心,拉着我。”
“没那么黑,还看得见。”
……
“明天还是让我来问吧,你今天可把别人吓得够呛。”
“但是效果也很明显不是吗?”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如意
傲祁手上提着还温热的绵云糯,撑了一把油纸伞,放低了伞檐,有意无意的遮住了眉眼,从石桥上匆匆而过,经过一条小巷,又叉入小道里沿着石板路左拐右拐,周围是老木浸染了湿气的味道,晕染出很独特的南方小镇的感觉。推开小巷深处的一间小店,灰尘和雨期的霉味扑面而来,原本背光又把门窗都关上了的一楼昏暗而又简陋,小二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连上楼时吱呀的木板声都没有将他吵醒。
唯一一间明亮的房间里,淇奥正在慢条斯理的与和冉冉说着些书上写到的精怪神仙的故事,什么太子让位与二皇子当了个逍遥仙,上古的神仙身边总带了个有个乖巧的小仆从,听得和冉冉双眼亮亮的。熟悉的脚步声从远而近,淇奥嘴里依然在说着故事,手却拿过身旁的杯子将里面凉掉的茶水泼掉,又取过一旁的酒壶,沉澈透明的酒从酒壶里倒出,带有一丝幽幽的香甜。刚倒满酒,装着绵软洁白的糕点的翠绿小碟就放在了自己手旁,淇奥微微侧身伸手抚去傲祁身上的潮气:“你回来的刚好,如先生马上就到。”
和冉冉一见傲祁就不自觉的抖了抖,微微向后撤开了一点和淇奥的距离。傲祁似是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在淇奥身旁坐下,听淇奥在那温言细语的解说道:“大概本地人都不一定知道被皇上惦念了这么多年的春山露竟埋在这个小店院中,只可惜酿酒人早已离世,这酒也为数不多了。”说罢又指着绵云糯,“春山露配上这个绵云糯称得上是当地的一绝,据说当年这春山露的酿酒人和绵云糯的糕点师是同出同进、同吃同住的竹马竹马,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突然闹翻了,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老死不相往来。”
傲祁听了淇奥的介绍,接过淇奥给他斟的酒,按照淇奥的方法尝了一口温热的绵云糯然后喝下杯中的春山露,果真觉得口齿生香,清雅绵长,真像是春天在唇齿间生长了出来,很是合淇奥往常喜爱的口味。
正在这打算着多带两坛回去留着给淇奥慢慢品尝,就听得“啪啪”两声响,从门外走进一名男子,身穿一声月白长袍,五官算不得上乘,经过时间沉淀下的气质却是极佳的,让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注意到他。男子手持一把玉骨墨边扇,眼角笑出浅浅的细纹,走进房间朝众人微微一拱手:“在下如意。”眼光却落到了和冉冉身上。
此名一出,来人的身份就已明朗了。历来如意坊坊主的男人在坊内都被隐去了姓名来历,坊主唤他作“如意”,其他女子尊称他“如公子”,不管是“如意”还是“如公子”,到了如意坊内,也就只是一个称呼。只是一般没有男子会把这称呼当做一件荣耀的事,从这位如公子口里说出,却只有风轻云淡的感觉。
和冉冉再次见到如公子特别开心,欢欣鼓舞的将如公子引到自己身旁的座位坐下。当初和冉冉母女因为如公子在如意坊内受尽折磨,和冉冉母亲去世时当晚如公子曾悄悄找到和冉冉,给了她三片瓷叶,并嘱咐她如果有事需要帮助就砸烂一片叶子,自然有人会通知到自己,第二天如公子就从如意坊消失了。
这还是和冉冉第一次砸瓷叶,却是为了别人。
如公子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看向和冉冉有些叹惋,却也并没多说什么,在傲祁淇奥对面坐下后打量了他两人一番,然后忽略掉气场更为显眼的傲祁转而看向淇奥问道:“青山露和绵云糯连在当地人都鲜为人知,顾公子又是从何得知的?”昨晚接到和冉冉的消息他就将这两人的身份大概调查了一番。一个是独孤家的四公子,另一个是一个书生,却生得了相同的相貌还结交成好友,这也算得上是世间的奇事一件,同样这也是他还算比较自愿的来到这的原因之一。
淇奥带着知书达理的温润的笑不卑不亢地迎上如公子的视线:“小生一介贫苦秀才,没有别的爱好,只不过在闲暇时间多看了几本书,知道的奇闻趣事也多些。”
如公子看向淇奥的目光从探究渐渐变成了欣赏:“在下也爱看些传奇,但平生所遇之人多是将其斥之为邪门歪道的书呆子,顾公子虽读千百书却不带半点书呆气,在下最欣赏顾公子这般有灵气的人物了。”说罢就伸手敬了淇奥一杯。
淇奥笑笑接下了如公子的酒,低头的一瞬间与傲祁交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端起酒一饮而尽。
话题一开而后就轻松多了,两人聊下来竟又发现了不少共同之处,让如公子大叹不虚此行。从日中聊到日暮,在小店门口与如公子道了别,约定好明日一起去赏杭湖的相思堤景,如公子踏着余晖转身离开。
和冉冉今天显然兴致很高,在如意坊时也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如公子对她们颇有照顾,昨晚看到顾公子需要帮忙突然想起自己的三篇瓷叶,原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清晨如公子就派人送来了信件,约好时间地点让他们在那等着。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故人,和冉冉内心的激动还没有平息,朝如公子挥挥手后,和冉冉不惧站在一旁的傲祁,欢快的蹦到淇奥面前:“如公子人不错吧?”说话间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小骄傲。
淇奥也不说话,只温温柔柔文文雅雅地笑着看面前一扫郁闷和羞涩难得欢快的女孩,夕阳映入眼中,连带淇奥的眼睛都蕴了一湾的光芒,看得和冉冉渐渐羞红了脸,低下头不安的绞着衣角。
头顶被轻轻的碰了碰,和冉冉感觉自己脸上简直就要烧起来了,淇奥的声音较平常低了些,像是编钟被敲动后留下的余音,在耳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谢谢。”和冉冉事后回想到这一幕,那样低低说话的顾公子,哪怕那一瞬间让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了。
当时当地的和冉冉只觉得自己堕入了一片五彩云霞中之,浑身暖暖的,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了。只不过还等不及她多一秒的享受,一把冰刃却用最快的速度残酷的划破这一片幻境,随后冰刃像是刺入了她的后脑,让她瞬间在一阵阵的害怕和颤栗中清醒过来,她有些惊恐抬眼看向“呵”了一声留下他们背影的傲祁。
淇奥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叹了口气,转而安慰道:“不用怕他,我送你回去吧。”
礼貌的拒绝了和冉冉晚餐的邀请,淇奥端了米饭和一些菜肴上了楼。房间里傲祁正坐在烛火前看着新送来的一些情报,白色的中衣披在身上,没有系带,在背后被没有擦拭的头发润出一片片水泽。清洁过后的脸庞洗去了一天的尘埃,清晰地入了淇奥的眼。明明是一样的五官配上了对方的戾气,漆黑的眉眼都像是被刀刻出来的,映入眼里的烛光都被深不见底的黑给吞噬,有种夺人眼球的凌厉美。
淇奥将托盘放在傲祁面前,出门让小二又打来两桶水,等他洗完出来的时候托盘里的饭菜一点都没动。
淇奥的头发也只是草草的擦拭了两下,被水透湿的里衣很快显出肩上的齿痕,透过白色的里衣反而更加明显。傲祁望着他,他也笑着回望傲祁,两人穿着同样的衣服,长着同样的相貌,像是在照镜子又不是。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傲祁先伸手敲了敲桌子,淇奥才走过来毫不在意的坐下和傲祁一起吃已经冷了的饭菜。吃完后傲祁看了一眼被水侵透的淇奥的里衣,拿起托盘丢给了门外叫来的小二,回来时淇奥手里正拿着一块软布对他笑,在烛光里显得温暖又平静。
靠在椅子里一边让淇奥帮他擦干着头发,傲祁一边把今天送来的信息总结后说给淇奥听:“崖底的无名氏是五十年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阎王剑’,他是个杀手,也是个用剑的高手。曾与爷爷交好,与爷爷在江湖上被人并称为‘冷剑暖花’。后面不知怎么的爷爷突然病倒,他也并没有去看望过爷爷,之后就在江湖中消失了。”
淇奥拿着软布一点一点慢慢的将傲祁头发里的水按压出来,闲闲的开口评论道:“但凡交好的两人突然闹翻,归根到底都是一个‘情’字出现了问题。青山露和绵云糯是这样,爷爷和‘阎王剑’十之有八九也是这样。‘阎王剑’除了冷血残酷手下人头无数,他对剑术可以说得上到了痴迷的程度,兄弟之情崩裂,对于不在意男女之情沉迷剑术的两人,那必然是在这上面出现了情况。”
傲祁听过后“嗯”了一声,盯着手中的纸条被火苗一点点吞噬,不再多说半句。淇奥也没有出声,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擦完傲祁的头发后将傲祁的头发拢了拢,然后拍了拍傲气的肩。
所有动作仿佛就在一瞬间发生,还未曾离开傲祁肩膀的手被突然擒住然后用力一扯,刚刚从身后换到傲祁的身前就被傲祁压倒在桌上,同时烛火也被傲祁的掌风扇灭,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撒进房间。自己的头发还没有干,背后一片湿润又被抵在坚硬的木头桌面上,淇奥不适的挪了挪,然后一只手搭上傲祁的肩另一只手攥住傲气胸前的衣服,刚准备好傲祁就再次咬上了肩上的伤痕处。淇奥忍痛的低低抽了口气,痛感还未品味完,下身的快感又铺天盖地的袭来。大晚上的,傲祁先是把他折腾了一顿,又拉着他的手折腾了自己一顿,等两人都折腾完淇奥只觉得自己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淇奥迷蒙着眼任由傲祁把他丢在床上,昏睡过去前淇奥只留下了最后一口气说了一句:“谁都不会想到爱好野史逸传闲云野鹤的四王爷竟然当过如意坊的如公子,看来白天我的棋押对了。”傲祁锁好门窗后掀开被子躺倒淇奥身边,撑着脑袋听淇奥说完后伸手拍了拍已经睡着的淇奥的头顶以表奖励,然后把睡着的淇奥揽到自己身边。
等淇奥在自己怀里睡熟了,傲祁慢慢的睁了眼,黑暗对视觉敏锐的傲祁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沉着脸伸手将怀里人的五官仔细的摩挲了一番,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到一模一样的嘴,明明是一样的脸,对方就能做出让小女子脸红心跳春心荡漾的表情,从连芷柔开始,解决掉了一个东方晴还能接上一个和冉冉。
“长着我的脸就别到处招惹。”傲祁轻轻的掐着怀里人的脸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情“字
淇奥坐在傲祁身边笑脸盈盈的看着傲祁掷下一颗白子,不做言语默默地抿了一口茶,而后又侧着头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倒是对面的如公子不时地下下棋然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面两个人。
“平局。”傲祁落下最后一颗子,收了手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椅子上,淇奥朝如公子笑了笑接了傲祁的话:“如先生承让了。”话语中颇有一种我家熊孩子没长好就拉出来溜了溜惊着大家了的感觉,傲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的把视线移到淇奥早上刚覆了药的肩上。
如公子倒是对傲祁不太礼貌的行为没说什么,笑笑开口说道:“独孤公子和顾兄长相相像,下棋风格倒完全不是一路。若说顾兄如细水长流步步为营,独孤公子就是毁天灭地惊涛骇浪,恨不得第一步就把别人逼死啊,实在让在下心惊得很。”说是这么说,表情上倒是一派不惊不恼。
淇奥还想说些什么傲祁先开了口:“两盘棋,如先生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两盘棋换一个秘密,不知道是身为如公子的四王爷太爱玩还是真的对一切已经不在乎。
想到这傲祁又看了一眼身边温言笑语的淇奥,不怪乎如公子和淇奥看得对眼,两人在某方面很是相像,如果不是自己将淇奥硬拉进自己的执念中,淇奥这风轻云淡的性格怕早就山河湖海四处游玩去了。
“如意坊这么多年下来坊内的秘密算起来也有百来件,我也只是在偶尔听到坊主提过一些,昨晚细细想了想,年份能和你们问的有关系的大概就只有这么一件。”如公子语气平缓的开始述说,打断了傲祁的思绪,“独孤家老庄主当时有‘玉郎再世’之称,剑术是一方面,长相也是另一方面,当时的如意坊坊主、武林第一美女的鱼小雅在武林大会上对其惊鸿一瞥从此心心念念。但是老庄主什么性情想必独孤公子你要比我更加了解。”
“爷爷他一生痴迷剑术,在男女方面之事并无太多感觉,对他而言江湖义气兄弟相伴更为重要,奶奶诞下三子之后便也与青灯古佛相伴去了。”傲祁说这话时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情绪在其中,对爷爷这种行为他纯粹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来看,他不会评判到底哪个更重要,他只要知道对于自己来说什么更重要便好了。
如公子收了折扇抵着唇角一笑:“要说也是如意坊的命,鱼小雅多次讨好都没有得到老庄主的心,正是如此惹恼了心高气傲的鱼小雅。如意坊坊主在情感这事上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当时鱼小雅便思忖着像个特别的方法让老庄主记住自己,想来想去想出了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法子。”他顿了顿,吊足了其他人的胃口,“老庄主的流花展云剑当时在江湖上称得上一绝,鱼小雅就想着怎么的创造另一种在流花展云剑之上的剑法,最好还要脱胎于流花展云剑青出于蓝,以此打败老庄主。为了得到流花展云剑的剑法,鱼小雅买通了同样对剑术痴迷之极的‘阎王剑’,让他去接近老庄主。”
直到华灯初上,几人才从船上下来,临分别时如公子叫住了和冉冉:“和丫头,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夜市么,今日我我刚好闲着带你逛逛吧,完事后我再将你送回去。”
和冉冉看了看淇奥,见对方没什么表示便答应了如公子,随着如公子走了。傲祁和淇奥两人沿着河岸慢慢向客栈走去。
今天听了如公子所说的,加上他们所探得的情报,对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已经有了个大概了解。
话接如公子,当时“阎王剑”接了这一任务后本想要直接劫了老庄主逼他说出流花展云剑的剑法,没想到一系列因缘巧合后反倒成了生死之交的兄弟,有同床共枕之谊,两人是过命的交情。“阎王剑”虽然是个杀手,和老庄主在一起共闯江湖的日子里反而做了不少好事,两人被江湖人齐称为“冷剑暖花”。在鱼小雅再三的逼迫下,“阎王剑”不得已向老庄主问起流花展云剑的事,老庄主不疑有他与“阎王剑”细细的说了,甚至在“阎王剑”说道要在流花展云剑剑法的基础上再创一套剑法打败老庄主时,老庄主也只是哈哈一笑,还指点了“阎王剑”不少。
也就是说流花展云剑的上部有着老庄主的不少心血。
天有不测风云,“阎王剑”和如意坊交易的事情被老庄主无意中得知了,老庄主素来最看重“义气”二字,“阎王剑”这个兄弟于他而言又是极为特殊的,两人曾一起月下喝酒,山中夜宿,也曾花海中策马,竹林中切磋,甚至还在灯下为了流云斩花剑的一招一式争论不休最后相视一笑一杯酒一笔墨。老庄主身为一庄之主,对身边之人并非没有提防心,毕竟自己这个庄主之位、这一大山庄的家产人人窥伺之,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想要逃离那个人心复杂的牢笼,投身到快意恩仇的江湖,万万想不到自己最为看重的兄弟却给了他最深的一击。
当晚老庄主怒极反笑,一剑刺伤了“阎王剑”后烧了两人数月以来的心血,没想到在离开的过程中终是忍不住气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昏迷了半个月之久。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山庄的大床上,只是一切早已变了模样,家中那一群不省心的趁他昏迷用定骨锁穿通了他的身体,将他死死的钉在床上,封住经脉武功尽废,然后兄弟三人就夺了家产,为了庄主之位又好一阵闹腾。当三人在老庄主面前为了庄主之位大打出手时,老庄主躺在床上冷眼旁观,但笑不语。
等傲祁的父亲当上庄主之后才发现他少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流花展云剑的剑法,流花展云剑的剑法一般是在庄主继承人定下来之后再由前庄主教与继承人的,傲祁父亲他们一时眼浅,为了个家产尽然忘记了这回事,等意识到时又想尽办法请大夫吊住老庄主的命,将他关进密道,想要慢慢套出流花展云剑的剑法。
至于“阎王剑”,想必是听说了老庄主之后的遭遇受尽内心煎熬,最终没有将流云斩花剑剑法交予鱼小雅,反而退出江湖隐居到悬崖底下,然后怀抱着记忆里老庄主关于流花展云剑所说的一点一滴,费尽一生独自将下半部写了出来,死后带入了坟中给自己陪葬,想是要带给黄泉之下的老庄主看,怀着无尽的愧疚与歉意在无知无觉中陷入漫长的等待。
而这下半部要是单独被人发现在剑法上也是大有裨益,但说要拿到全部,怕只有傲祁才有这般的好运了。
前前后后串联起来,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账本上突兀出现的支出,密道里偶然发现的无名无姓残疾老人,没有能教完的流云斩花剑剑法,崖底能与傲祁本身剑法相承接的秘籍,都是起源于几十年前的一场爱恨。结果废了一个人,等了一个人,伤了一个人。
淇奥在桌旁剪着烛花,傲祁收起暗使带来的最后一部分证据,开口道:“果然如你所说的,一个‘情’字误了三人的大半生。”
“嗯。”淇奥漫不经心的发出一声含糊的答应,等拨弄好烛火才看向傲祁,眼里倒映着烛火波光潋滟的,“情这一字太过繁琐,可你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么,多情之人才是无情。”不等傲祁回答淇奥就转移了话题,“明日该启程回庄了。”证据都收集好了,回庄扳倒庄主成为千玥山庄新庄主,这是他们的第一步,之后救出爷爷,至于大公子他们这些小人物不足为惧,一切都太过顺利。
傲祁眉毛跳了跳:“你又要走?”看来从今晚就要准备好绳子。
“我倒是是想看看接下来的戏,就是不知道独孤公子欢不欢迎。”淇奥故意抿了唇笑,他已经开始知道傲祁最吃他哪一套了。
傲祁揽了他往床走去:“自然是欢迎的。”先帮淇奥把外衣都脱了再脱自己的,突然想起什么,“和冉冉你打算怎么办?”
淇奥着了枕头就犯困的毛病又犯了,这才刚躺下已经有些迷糊,听了傲祁的话不清不楚的答道:“你当如先生当初看上的是谁。”
半睁了眼看傲祁在他面前才露出的震惊的表情,淇奥嗤笑了一声:“有空你让暗使找一幅当年被捧在手心上疼最后病故的四王妃的画像看看。”
“只是他们两个刚刚相遇时和冉冉才……”想到那个年龄,傲祁不可置信的把之后的话吞了下去。
淇奥翻了个身,缩在傲祁怀里揪住傲祁的衣襟,语句越发含糊:“所以我才说专情之人易伤人,不若多情之人最无情。四王爷这个专情人当得好,你我就是那多情人。”
如傲祁,可利用之人皆是好生相待,无用之时又弃如敝履,笑看他人飞蛾扑火,素兰如此,空清如此,将来不知有多少人都将被如此对待;又如淇奥,与谁都近,却不亲,对连芷柔、对和冉冉、对东方晴,看似付了自己的真心来换别人的真心,又有谁能想到他连心都没有又从何来的真心。唯一的真心真情,他们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自己。
第二天清晨两人就向和冉冉说明要一起回庄,拿的理由是想引荐难得投缘的好友给庄里的人认识,问起和冉冉要不要一起去,和冉冉踟蹰了许久,最后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如公子。
仅仅一个晚上,和冉冉对淇奥的依赖就转移到了如公子身上,淇奥在暗地里不得不感叹如公子的好本事,也庆幸他只是对他心里之人才实施此法,不然这天下可能就换人坐了。如公子自然是替和冉冉婉拒了两个人的提议,他早就为自己和和冉冉的今后设计好了一切,一番你来我往四人便在客栈门口道了别。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除了说道了些今后的计划,闲暇时也会拿如公子和和冉冉的事说笑,淇奥总想着哪天和冉冉知道了真相等着看如公子的笑话,后来又说起傲祁的那个亲信。
“说起来这次你出来怎么就只有你一个,那个空清呢?”淇奥骑在马上漫不经心的问道。经淇奥这么一说,傲祁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空清的情况了,如实告知了淇奥后,两人默默对望了一眼,心里皆是莫名一跳。
又走了几日终于到了山庄底的一个小镇,两个男子总比一男一女行程要快些,只不过途中无缘无故被小偷纠缠了片刻,到达小镇时天色已晚,傲祁和淇奥商量一番后干脆决定第二日清早再回庄里,这一晚就在镇里的客栈睡下。
丑时一刻,门外传来一阵阵惊呼和喊叫,淇奥辗转几次终究没有睡过去,一睁眼就看见傲祁也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决定下床看看怎么回事。
他们死都没想到翻身下床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对着山庄方向的那扇打开的窗里冲天的大火,山庄的一片天被烧得通红,焮天铄地,火舌一点点舔舐着山庄的外墙,滚滚浓烟夹杂着烧焦的木头的味道随着风飘到了他们鼻子里,炙热的空气也渐渐向四周扩散,让人生生在凉风的夜里生出一身的汗。
第二日江湖人都知道了,千玥山庄半夜无故起火,庄里除了外出的四公子,就连刚好回娘家的三小姐也葬身于火海,无一人生还。一个传世名家顷刻堕落泯灭,随着它那曾江湖闻名的流花展云剑,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而所谓的千玥山庄四公子,没有了千玥山庄的背景,就算拿了双龙赤羽剑,在众人眼里也成了家道中落的可怜人。毕竟江湖代有人才出,初出茅庐小有名声的少侠不是没有,而真正最后成名的却是少数,没有了千玥山庄支撑的独孤傲祁,江湖许多人都等着看独孤傲祁的笑话,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计划着从他手里抢了双龙赤羽剑。
计划了许久的东西,一夜之间烧得一干二净。
☆、突变
独孤傲祁呆滞的坐在棺材旁,本该是英雄少年如今落得个失魂落魄的样,眼里光芒尽失,别人都说他这是被打击大了,毕竟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一夜之间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一家十几口加上山庄里大大小小的仆人婢女都被火活活烧死,有些本该是提前得知公子回来偷跑出来幽会躲过这灾难的人也折在了这一场大火中,放在谁身上都会承受不住。所幸的是山庄置办的一些家业铺子还留着,能够他办了这一场白事。
傲祁身边不知从来捡来的一个少年,与傲祁身形无二,带着面具遮了一半的脸,行事有些不知所措,见到人也一个劲的躲,只知道呆在傲祁身旁时不时的和傲祁说两句,傲祁也不怎么搭理他,他便讪讪的搬了小凳子依着傲祁坐着看来来往往来祭奠的人,一看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孩子。
千玥山庄虽在江湖上名声有些破落了,但还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庄,以好友之称前来祭奠的人不少,只不过来时一脸的悲伤一转身就背着傲祁笑,尽是等着看傲祁笑话的人,也有不少前来攀谈的,却没两句话就扯到了双龙赤羽剑上,一个两个也还好,来的人多了傲祁听着已然扯出了一丝冷笑,身旁的人悄悄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才又恢复了难过的样子。
时辰已到,来的人也差不多了,大家五五六六的聚在一起低声的说些什么时,就见孤独傲祁扶着棺材站了起来,身形晃了两晃,最后靠着面具少年才勉强站稳。他低低的喘了两口气,开口时声音嘶哑破损气息不稳,像是经过了长期的哭泣以至于到了劳累的程度:“感谢诸位此时此刻还惦记着千玥山庄,前来祭拜家父家母家兄,众位之恩独孤感激不尽。”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山庄突燃大火,实属奇怪。千玥虽亡然独孤心有不甘,愿继庄主之位,定要将大火一事查得水落石出,重振我千玥山庄。还请各位今后在江湖上多多照顾。”这话说得,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涉世未深不懂人情世故的山庄公子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众人都应了声,各自心地如何作想又是另一说了。
到了晚时,来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独孤傲祁无家可归只能暂居在属于山庄的一家铺子里,还好铺子后面还有一个后院,多了两个人住也没什么要紧。
淇奥接了前厅伙计送来的两封信,转身进房时正好看见傲祁捧了盆里的水洗脸,擦干后露出往常一样凌厉的眉眼,哪有半点早上悲痛欲绝失魂落魄的样。淇奥坐在桌旁一边拆着信一边学着白天傲祁的语气:“还请各位今后在江湖上多多照顾。”说得比傲祁还弱了三分,那语气仿佛从一个落魄的公子变成卖入小倌院的失足少爷。
傲祁弹了弹衣袖上的灰,毫不在意的拿起大碗倒了一碗茶,说道:“早就说了白天那事你去做戏更好,我该是带着面具在一旁呆着的。”
“你这什么意思?”淇奥斜了傲祁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他要是敢说因为自己弱今晚就别想消停。
“你不是比我更懂礼么?”傲祁自然是知道淇奥在想些什么,要不是明天要赶路他倒想看看最后是他高超一些还是淇奥厉害一些,心里把这一笔记下了傲祁转移了话题,“信里写了什么?”
两人的心思都一样一样儿的,只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淇奥也就认真了起来:“一封是白焰山庄来使递过来的,一封是东方晴邀我去东方府,大概是从和冉冉那里听得了你我的消息,顺带也提上了你。双方都说如果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可以先去他们那歇歇,慢慢找仇人。”
淇奥伸出手一左一右两个信封:“去哪?”
两人其实并不愁住宿,千玥山庄的家产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扩大了许多倍,这些都是明着的账面上查不到了,通通掌握在独孤傲祁的手中,见淇奥不知怎么无意地将白焰山庄的信更加的伸向自己,傲祁一眼瞥到淇奥包了白布的凤鸟莲华剑,顿时下定主意:“去拜访一下武林盟主吧。”
原本应该是空清陪着傲祁受苦受难感情日益深厚,淇奥带着素兰先回去白焰山庄当了个上门女婿娶了第一位夫人再绕道去的东方府,如今这么一弄直接去拜见武林盟主东方泰宏的只有傲祁和淇奥两人了。淇奥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就这么错失了两次推妹子,啊不,是被妹子推的机会,不过傲祁也损失了人生中第一个忠犬基友,大家差不多差不多。
独孤傲祁出门结识的书生顾淇奥认识东方晴,通过顾淇奥的关系东方府愿意给独孤傲祁一时的避难之所,这么说来倒也是合理合据,众人只当是独孤傲祁走投无路了只能依靠一介书生找门路,又少不得传颂一下武林盟主的宽宏大义,羡慕嫉妒恨一下独孤傲祁的好运。
两人现在不好去再住客栈花费太多,毕竟现在傲祁是家道中落的贫苦公子,幸运的是傲祁手下的产业虽不算很多,各大城市都有得分布,各掌柜的对这个幕后老板也都毕恭毕敬。商道人也不管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只看谁是他们的大老板。从千玥山庄到东方府走得都是大道,一路上两人也都宿在店铺的后院里或者掌柜家的客房中,招待得极好没受半分委屈。
本应该是苦难的避难之旅活生生被两人走成了游山玩水,要不是东方晴一封又一封的信催,生怕淇奥在路上受了什么遭难,他们两人怕是还得走一个月。
金不换当铺的后面有个小小的院子,栽了几株树种了几盆花,中间是一张石桌四张石凳,明明前两日就可以去拜访东方府被他们两活生生拖到了明天,趁今夜月色刚好,淇奥拿了所剩无几的一点春山露在院子里赏月,刚冲完凉的傲祁直接坐到了淇奥身边把最后一口酒给喝了。
“没心没肺、冷血动物、不肖子孙。”淇奥没喝到最后一口酒,瞪着傲祁一口一个词砸向他。
本来还以为有一场大的争斗才能得到手的庄主之位就这么随随便便得到了,傲祁心情不错,言语间故意逗弄着淇奥玩:“你要是想喝下次再赔你十坛。”
淇奥看着最近顺风顺水心情不错的傲祁嘴角抽了抽:“连皇帝都喝不到的东西你去哪帮我弄。”
傲祁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一笑道:“这地上弄不到,我就帮你去天上找。”此话竟然一语成谶乃是后事,当下他们倒是闲着无聊想玩些新花样,说起计划中的事也因为事情的改变提前了许多。
武林之人最向往的是什么?自然是武林盟主之位,原本傲祁的计划就是先当上千玥山庄的庄主,然后成为武林盟主,一统江湖,虽然愿望听起俗了些但是却也是他这个身份最好正常的一条路。现在庄主已经轻轻松松当上了,如何成为武林盟主也需要密密筹谋一番。
“干脆直接杀了东方泰宏,剩下的人比试一番,谁武力强谁就是武林盟主。”这话听起来是说笑,但依淇奥对傲祁的熟悉程度,深知他既然说出这话就说明动了这个心。
两人崖底得到的秘籍和果子算得上是现阶段的宝物了,凭他俩现在的功力和水平在整个武林中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鲜有对手了,尽管如此淇奥还是甩了一个不予认同的眼神给傲祁:“想要当武林盟主从来不是一件难事,你要是习惯简单粗暴的,明天我就可以陪你杀进东方府,让武林盟主之位落到你头上。你也不怕被这块天降的招牌砸死。”
淇奥享受的是过程,傲祁要求的是结果。因此傲祁也有的是心思陪着淇奥慢慢磨,淇奥只需要知道傲祁的目的然后随他摆布其中的棋局,从这方面来说两人配合得又是一个天衣无缝。
傲祁连忙保证留着武林盟主给淇奥慢慢玩,却见得淇奥的脸色渐渐凝重了:“可别忘了,我们此次出行挂着的是复仇的名号。我们一路走得太顺,我心底反倒越发不安。”
虽不知道火烧千玥山庄之人到底是如何打算,对他们的了解又有多少,但这的确是推了他们两人一把。按道理应该是家道中落给独孤傲祁打击颇深,放到傲祁身上反而是助他一臂之力,这种情况怕是那背后之人也不曾想到。不过这进展太顺,连向来沉稳的傲祁最近都有些轻飘飘,自己最近也放松了许多,就怕那些人已经察觉到什么不对,暗处藏好了更致命的一击。
这厢傲祁看淇奥脸色不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那边淇奥同一时间伸手扣住了傲祁桌上的另一只手腕:“盟主之事我还要依情况慢慢定夺,只是你最近万事要小心。”在这方面傲祁几乎是无条件听从淇奥的,更何况淇奥难得有如此神色,傲祁自然是郑重的应了下来,末了还好好安慰了淇奥一番。
第二日两人就在东方晴的亲自迎接下进了东方府拜见了东方府的主人东方泰宏。
东方泰宏是个典型的练家子,性格爽快直来直去,还是个爱女儿的好爹爹。虽已年过五十,大概是长期练武身体强壮、面色红润、笑声爽朗,他一开始看着淇奥的眼神颇有一种看女婿的欣慰感,在东方晴三番两次的解释下才遗憾的叹了口气放弃了对淇奥的打量。而后又说起了千玥山庄的事件,虽然他和千玥山庄并不熟悉,但是说起千玥山庄的老庄主倒是一副对前辈敬佩的语气,还开口说在独孤傲祁探查凶手的时候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尽管开口,这让听多了阿谀奉承猫哭耗子的傲祁对这位武林盟主也增加了不少好感。
东方晴上次没见过傲祁,也只是在与和冉冉的通信中听和冉冉偶然提到过一次“顾公子”结识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特别凶的人,是千玥山庄的四公子。真的看见他们两时倒真是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有想过这世上真的有毫无关系却像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两个人。
只不过与独孤傲祁接触久了到让她渐渐想起一件事来。
☆、东方
东方泰宏爱武如痴,因此东方府专门有一间藏书室,里面各种世间难得的武林秘籍不在少数,还有许许多多的当世绝本,淇奥偶然发现这一块宝地后便猛地扎了进去,也不去看那些秘籍,整天捧着几本话本计谋看得津津有味。那一日淇奥又扎进了书房里,傲祁无事可做决定出门只能去探查一下有什么仇人的消息,却被东方晴叫住了。
东方晴挥挥手让周围的婢女通通退下,只留下了她和傲祁两个人。东方府很大,又有一个讲究风雅的东方夫人,府内处处经过她的精心打点,可称得上是一步一处景。此时东方晴和傲祁就坐在湖边的一座小亭子内,远处是湖堤柳树和大片大片连天的碧绿荷叶,还没到荷花的季节,反倒是多了一份清凉。
东方晴迟迟不开口,傲祁也面色淡然不慌不忙的欣赏着周围的美景,最后还是东方晴先开了口:“你接近顾大哥究竟有何打算?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把顾大哥拉进这趟浑水中?”在东方晴眼里,顾公子就该是隐于山水之间,以天地为庐,以日月为裳,走走停停拈花一笑的闲雅书生,怎么会无缘无故和独孤傲祁这个天神煞星扯上了关系。
傲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完全没有把她的质疑放在眼里,说出来的自然是早和淇奥套好的话:“我是在外出的路上遇见的淇奥,见他与我长得如此相像,故心生……”
“顾大哥与我们一起那几日从未听他提起过你这么一个人,若说是之前结识的,可是你千玥山庄四公子在此之前只因为白焰山庄之事踏出过千玥山庄一次,那一次也未曾听说有其他人接近你们一行人。你这种说辞也就骗骗和冉冉那个小姑娘。”东方晴言辞犀利的点出了傲祁的破绽,马上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晚把我赶走的人也是你吧。”
经过她这几天的观察,她在傲祁身上找到了当日压制她的“顾公子”的感觉,又靠着一些信息的收集,果断的推倒了傲祁所谓的“一见相熟,不忍亲近”的说法。说起来还是有点小女生的心思在作怪,虽然当时被拒绝之后东方晴很快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然而毕竟不舍就此终止和这么一个优秀少年的联系,遂提出今后以义兄义妹的身份相处。然后在回家的路上一遍一遍这么告诉自己,最后就真的把心里那一点喜欢裹上了江湖义气的外衣。
这样洒脱的行为,就连她自己偶尔回想起,也为当时的东方晴叫好。当听到独孤家遇难,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听和冉冉说过顾大哥和独孤傲祁结交为伴的消息,于是她以一个关心义兄的妹妹的身份向顾大哥提出邀请他来自己家,独孤傲祁跟随一起来的事情也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随着对孤独傲祁的认识逐渐变深,疑惑也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东方晴开始想到那个拒绝也许不是淇奥说的,这样的设想一旦有了开口就再也无法堵上,心里也燃起了一小簇希望的火苗。
东方晴说完上面一番话后不免的有些洋洋得意,她始终相信顾大哥定是受了独孤的牵制逼迫才不得已跟在他身边,今日自己抓住了独孤傲祁的死穴,他的谎言被自己挑破,只要独孤傲祁有一丝慌乱她就有机会把顾大哥留下来。
“哦?”傲祁看着眼前得意的少女,心底反倒生出一丝不屑,他向来对这些想要接近淇奥妄图、分散淇奥心思的女子没有好感,这个人又太过自以为是,让他不得不更厌恶了些,“那又如何。淇奥是我的人,除了我没有人能护淇奥周全,这就是你配知道的全部。”
也许是话语里的黑暗暴虐情绪太过,堂堂的武林盟主之女东方晴竟然一时被吓得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看傲祁走出了亭子。
应东方晴的邀请,当夜他们在府外用了晚膳,只不过这气氛之诡异实在让淇奥没办法忽略掉。
淇奥疑惑的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东方晴,转头又看向看似在欣赏着窗外火树银花的傲祁。
东方晴转眼看过来时就看见顾大哥和傲祁头凑在一起低声地说了些什么,然后顾大哥不赞同的看了傲祁一眼,脸上却是带着笑的,两人的距离并不算隔得很远,傲祁有时候指着窗外的景物叫淇奥看,淇奥还要用手撑着傲祁的肩膀越过傲祁,上半身几乎贴在了傲祁的身上,又或是淇奥看着傲祁的杯子空了帮他斟满,吃到好吃的也必定会扯过傲祁塞一块塞到他嘴里。
顾大哥在独孤傲祁身边和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尽管东方晴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东方晴有些懊恼,想来想去都想不清她离开以后顾大哥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个煞星,还和他相处得如此亲密。不过看起来独孤傲祁所说也并非谎话,他们的关系的确好得……非同一般,难道真是像孤独傲祁说的“长得太相像,故心生亲近”?而且自从上一次之后,每次她稍稍接近顾大哥,傲祁总会在一旁散发着低气压。
越想越发觉得他们两人关系说不出来的诡异,头脑里万千思绪没有一个源头,最后也只化成了东方晴的一声叹息。
“这便是洛陵有名的花灯会。”收回思绪,东方晴继续履行她东道主的工作。傲祁他们来得巧,在这刚住了半月不到就赶上了洛陵的花灯会,东方泰宏特地让东方晴带他们来逛逛。洛陵作为陪都,繁华程度虽然比不上乾京,但在中原之内也是少有能及的了。其中又以两年一次的花灯节最为有名。六月月中的三天,花灯夜夜点亮,每到这时候,街边树上都挂满了各色家里人自己做的花灯,河畔梳妆打扮的女子将穿城而过的河流染上脂粉香气,一盏盏烛心莲花在河里晃晃悠悠飘着。除去那些打扮好了的女子沿街赏花,还有一群女儿家会在花灯里写下有情人的名字,若是刚好被有情人发现了自然能成就一番好姻缘。
街上逛花灯的是一种趣味,也有人不喜熙熙攘攘的人群,于是又有了赏灯河这一项目。所谓赏灯河,就是掷了千金得一个好位置,坐在楼上看下面的人来人往,好像真的是由灯组成的河缓缓流动,与河里缓缓飘过的河灯相互映衬,别有一番乐趣。这种东西,第一看的是个新意,第二看的就是个繁华,除了乾京,也只有洛陵才撑得起这样的景象了。
“这人相比以前少了许多,我曾听我父亲说过,洛陵最繁盛的时候花灯可以绕着城外五圈,三天三夜也不曾熄灭。”只不过现今这几年收成欠缺,世道也渐渐不好过了。说是江湖与朝廷并无瓜葛,但天下毕竟是一个天下。东方晴伤感了一会儿,然后提起精神继续说道,“不过这江湖人还是来了不少,明日家父在府里要大摆宴席宴请武林豪杰,到时你们也来吧。”明日正好是花灯节的第二日,也是往常最热闹的一天。
第二天果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武林中人,淇奥前一晚和傲祁商量了一下,决定乖乖呆在房内不出去瞎转悠,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名正言顺的出现在独孤傲祁身边,连东方晴都能够怀疑他们的说法,也说明了他们那个解释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江湖中的高人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想看到的是一个孤苦伶仃寄人篱下的独孤傲祁,淇奥自认为并没有出场的必要性。
月下花前,淇奥点燃了面前的烛火,然后单手撑着头慢慢的翻阅手中的书,兴许是光线的原因,看了没多久淇奥就觉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带动着心也扑通扑通开不安的跳动。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月亮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涌起一阵阵不安,像是在征兆着什么。
院子外人声已经从嘈杂慢慢安静下来了,那少数一群在城里客栈订了房间的基本都已告辞,剩下不少远道而来赏花灯的武林人士就借住在在东方府里。淇奥算了算时间,按平常来说这会儿该是就寝的时刻,但傲祁却迟迟未归。大概是宴席中途傲祁派暗使给他送了个口信,说东方泰宏兴致太高把他留了下来多聊一会儿,会晚点回,但究竟是多晚也没有说清楚。
淇奥心里想着这件事又一阵慌,所幸收了书想要拿上烛台进房,刚起身就听见东方泰宏院屋子方向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淇奥心底一动,那种感觉就像是平静的水面终于被打破,露出下面黝黑的深不见底的潭底。来不及按捺心底的情绪,淇奥的身体已经先于思绪行动开来。从怀里拿出面具扣上,淇奥足尖一点越过房顶,仿若一只月下的飞鸟,以最快的速度向那个方向飞奔过去。
一路上,他看见原本漆黑一片准备睡下的武林人士的屋子,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也纷纷再次将灯火点亮。
傲祁他们的房间离主人的院子比较远,纵使淇奥使了十成的功力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东方泰宏的院子附近,到达那里的时候东方泰宏卧室附近已经被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的仆人层层围了起来,在院子正中站着的是一身墨黑的傲祁,被一群人咬牙切齿怒目而视,在场的除了这些人以外,东方泰宏的房间门口还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婢女。
淇奥第一反应就想习惯性地冲到傲祁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刚要显身突然想起自己当下的身份,淇奥只好不甘心的咬了咬牙躲进阴影处。
武林人士渐渐也都聚集到院子里,七嘴八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围着傲祁的一群仆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嚷嚷,淇奥压抑着心中少有的烦躁才把事情理清楚:夜晚巡逻的仆人在盟主院子门口房间旁发现了神色诡异的傲祁,但鉴于这几天盟主对孤独傲祁的态度大家也只是和傲祁打了声招呼,并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没想到话音刚落就听见刚进房间的婢女云坠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是房内重物落地的声音,大家冲进去看时盟主已经躺在地上气绝身亡了,方才重物落地的声音想必就是盟主尸体从椅子上摔落在地发出的,大伙当下就拦住了尚未离开的傲祁。
等淇奥把前因后果全部弄明白晃过神来时,大家的讨论不知怎么的从疑惑变成了“独孤傲祁是杀人凶手”、“说不定千玥山庄就是他做的,现在又用这一招来对付盟主,可被我们抓住了”之类的话,一句句像是利箭刺向孑然一身站在中间的傲祁,也变成了刀刃在淇奥心头一片一片的割。淇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充斥着的尽是些侮辱傲祁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淇奥一面看着毫无表情被重重围攻的傲祁,一边听着那些污言秽语,向来恬澹的性子这次却控制不住的越听越气,呼吸间都觉得心一阵一阵的抽痛,手攥成拳头在袖子里控制不住一个劲的发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与傲祁共同承担。他千防万防,怎么都没料到居然栽在这么一个俗套的圈子中,偏偏越俗越有用,大家所见的就是独孤傲祁从东方泰宏的院子里走出来,然后东方泰宏就死了,中间衔接的天衣无缝。现在人证已经有了,还差一个物证……
☆、转变
火把燃烧得越发猛烈,傲祁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火光不但没有照亮他的身边,仿佛更加加重了他周围的黑暗。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黑暗的中央,将其他人都与自己隔绝开来,冰冷的双眼扫过周围因为情绪五官扭曲了的人们。只是在某一瞬间傲祁的眼神闪了闪,一丝紧张在掩盖了冰霜的眼底划过,控制不住的在阴影处那个人影上多停留了一秒,而后确定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一动,才又平静地把目光移开,恢复成面无表情的看向远方的状态。
被傲祁眼神扫过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又恢复了喧哗,他们说了很多,但是什么都叫人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侍女茹菊扶着面容苍白血色尽失的东方晴从房间里里面走出来了。估计是刚回房甚至还未坐下就匆匆赶来了,东方晴依旧是一身如火的大红,脸上的妆还没有卸掉,艳红的嘴唇衬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她更加的六神无主,像是阳光下刚刚怒放的春花被一夜突如其来的秋霜打过,即将枯萎,她的脚步也仿佛是踏在棉花上一样,一脚深一脚浅。
城外的花灯依旧是那样明亮着,欢欢喜喜一派祥和,而东方府内东方晴原本欢喜的心却已经变得冰凉。
抿了抿嘴唇,东方晴看向依旧背对着自己脊背□□的傲祁,眼中的愤怒如同暴风雨下汹涌的大海,又经过几次变化,情绪最后才渐渐稳定下来,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恨不得是在啃食傲祁的骨头:“根据家父的伤口,刺杀家父的人为男性,所使用的武功是……流花展云剑,一剑毙命。”
这句话不长,分量却极重,它在武林人士心中就是定下独孤傲祁的罪证。
于是那些武林人看向傲祁的眼神从怀疑迅速变成了兴奋和惊恐,兴奋的是人人想看这个得到了双龙赤羽剑的少侠栽跟头很久了,惊恐的是既然他对上盟主还能一击毙命,可想而知他的武功有多么高超。
在场围观的人当中,只有一人此时此刻的心境是迥然不同的。
将自己隐藏成影子的淇奥听了这句话顿时心中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明亮了许多,他知道,如果真的是流花展云剑那就必然不是傲祁了。只不过如果真的以这个作为辩驳的证据,如何说明傲祁的是流云斩花剑而不是流花展云剑,必然要牵扯出许许多多江湖上的陈年往事,怕是又要在江湖上掀起一番风波。
大家神色俱是不同,傲祁却还依旧是沉着的模样,他连头都没有回看向前方,朝身后抛下了一句:“东方小姐信我不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东方晴看着傲祁的背,见他此刻都不曾转向自己表现出一点尊重的意思,心里不知翻来覆去想了些什么,胸腔里仿佛含了一口血,说出来的话都渐渐带了血腥味,“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傲祁的放在冰冷的剑柄上缓缓的摩挲,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笑,像是在笑她,也是在笑这些居心剖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猥琐之徒,“等我洗清冤屈的那天,我要你们一个个向我道歉。”话里所含的气势让在场许多武林中的前辈都不觉地抖了抖,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有多么的嚣张,顿时怒形于色。
有人刚想要动手抓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眼前只见傲祁身形一晃,大家都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动作,一阵风拂面而来,再定睛时人已经到了十丈之外。
一直屏气凝神的淇奥这才呼出一口气,转身看着摇摇欲坠的东方晴有些不忍心,她悲痛的样子比起傲祁演出来的要伤十倍。
不过,放在与傲祁衡量的对面,终究还是傲祁最为重要。
淇奥闭了眼不再看东方晴,隐在暗处迅速回了房间,只留下微微颤动的斑驳的树影。
几日后。
傲祁又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暗使刚刚送来的消息,按着额角半晌才缓缓把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又深呼吸几次试图将消息里带来的烦躁压制下去,最后还是忍不住一脚踹向墙壁。
窗外雨下得越来越大,这所暂时栖身的破庙旁不知道何时被一个曾经也在这住过的好心路人种上了几丛竹子,一直长到现在也颇为茂密,一丛丛青竹在雨水的洗刷下愈发的葱翠欲滴,竹叶被雨水打得乱颤,水珠顺着竹叶尖儿滚落,渐渐连成一条细线。乡郊野外本就没什么人路过,现在又刚好碰上下雨,竹林环绕着寺庙散沉浸在它独有的幽静意韵中,唯有哗啦啦的雨声成为周围唯一的声音,细细听还有落在竹叶上和砸在地上的区别,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和雨水清新的味道,昨晚的柴火早就被熄灭,在湿润的空气中柴火燃烧产生的烟味也已经慢慢驱散了。
这件破庙并不特别脏,估计是太偏僻连乞丐都懒得在这落脚——怕是讨不到饭活活饿死,因此除了有些破旧还有灰尘蜘蛛网,打扫打扫就能安顿下来。墙角还堆了干燥的稻草,刚好可以让人休息,睡在上面虽然有点硌着也不算难以忍受。
傲祁看了看天才发现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估摸着那人又快来了,便把把传递消息的纸条随身收着,在熄灭的火堆前坐下,闭着眼本想要调息一轮,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回忆从东方府出来后这几天的事情。
他从东方府出来的第二天就在大街上看见铺天盖地的悬赏令,五大门派联手出金悬赏刺杀武林盟主的孤独傲祁,有线索者给奖赏,如果能拿出他身上的东西当证物——比如说双龙赤羽剑,奖赏翻倍。被五大门派联手捉拿,这声势不可不谓浩大。
傲祁对此不可置否,要是真对上了他也不怕,只不过他想要更快找到证明自己的证据,越快找到证据他也就能越快回东方府证明自己顺便接回淇奥。他之所以这次自作主张选择一个人离开留淇奥在东方府,是因为他知道淇奥有东方晴照顾着肯定比在自己身边要舒服得多,再者收集证据这件事也不需要动用到淇奥为他操心,他只要在外等待几日待东方泰宏下葬,去看看东方泰宏的尸体就能一目了然。为了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减少时间的浪费,傲祁放弃了布满通缉令容易被发现的大道,选择了走小路。
那天他正赶路,半路上遇见了一群山贼围着一个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小弟子。那些山贼大概是看这个小弟子嫩秧秧的,脸蛋都能掐出水来,劫了财不说还对小弟子动手动脚。傲祁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戏,觉得那群山贼又是□□又是咽口水的表情实在是让他恶心,出于看不惯傲祁动手杀了这些挡路的山贼,那个孩子眼看自己快要遭贼人污辱,突然天降神将把他从贼人手中解救了出来,这小弟子当时就认定了傲祁是他的大恩人,追着傲祁翻过了两三个小山坡都不见停的,嘴里一个劲的喊着恩人恩人要报恩。
傲祁自然没把他当一回事。
后来他们经过了一个小镇,那小弟子不知怎么的跟在傲祁身后也不喊不叫了,就眼巴巴的看着他,见到有人和他们擦肩而过还很紧张,直到那天夜里小弟子才紧张兮兮的和傲祁说了一句话:“恩人,你是悬赏令上的那个人吗?”
傲祁没理他,他又不依不饶的问了几声,傲祁才“嗯”了一声算作答应。第二天清早傲祁一觉醒来发现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他倒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还乐得清闲,没想到中午那个小孩子居然又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堆吃的。
“恩人,你去镇上不□□全,我帮你买吃的来了,你看看还热着不。”小弟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信任和真诚。
傲祁一开始只当这孩子随口说说,况且当初杀了那几个山贼纯粹是因为自己想杀,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经过昨天那件事以后这孩子居然还想着要给自己报恩,这让傲祁第一次正视这个跟了自己几天的小孩子。没经过傲祁几下套话,小弟子就快把自己祖宗八代说出来了。
这小弟子是五大门派之一的水镜剑派最小的弟子,名唤宁子云,据说他刚断奶就被他父母送去了水镜剑派,一直是由掌门亲手带大的,因此如果按照入门时间来算,宁子云不比那些大师兄大师姐短,但要按年龄和学习武功来说,只好排在最后了。
掌门心底十分疼爱这个自己亲手拉扯大的孩子,甚至担心宁子云练武受苦,让宁子云前年才开始学习门派剑法,但是因为所习武功的原因,掌门养成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泊心性,所以在表面上掌门对宁子云漠不关心甚至是有些疏远。在掌门师父的教导下宁子云学习了两年刚刚掌握一点剑法,看出门游历回来的师兄师姐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便也学着同门师兄师姐求掌门让他出门“历练一番”,好不容易说服掌门师父让他下山游历,结果初次下山就遇上了山贼。
“多亏恩人出手相助才帮我解了困境。”说这话时宁子云纯净的眼里满满都是对傲祁的崇拜,毫不掩饰的。
“那你知道我是谁后怎么不去告诉你们掌门。”此时的傲祁正坐在篝火旁看宁子云把当日的饭菜拿出来。
宁子云的表情纠结了片刻,然后很认真的回答道:“我觉得恩人是好人。”带着一脸正义凛然他继续说,“而且恩人救了我一命,我反倒把恩人出卖了,这不是正道所能为之事。”看着一张青涩还尚且幼稚的脸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傲祁哈哈大笑,不知笑得是宁子云的年幼无知还是这只说在嘴里的“正道”。
之后的日子他们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生活,虽然只是送个饭,这已经是宁子云力所能及做到的最多的事情了,傲祁对此没说过什么,宁子云以为傲祁默认了他这样的报恩方法,也就没有再花心思去想傲祁更需要的是什么。
☆、重逢
原本阒然的四野被凌乱的脚步声打破,踩踏在水坑里打出水花的声音显示了来人是有多么的匆忙。听得脚步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傲祁让丹田之气缓缓沉下收了势。
虽然傲祁还闭着眼,脸上也是寻常的表情,因着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小孩的点点滴滴在他脑中已经种下了一片云朵,面对那样的眼神,他总会不自觉地被潜移默化,所以他特意收敛了练功时的刚烈凶狠之气,连说话时也带着一份亲近:“宁子云你来了。”
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脚步声熟悉得有些不对劲,赶忙睁开眼睛。
来人刚刚踏进寺庙,正有些恍惚地站在傲祁面前。他怀里护着一个干干净净的食盒,半边肩膀却被雨淋得透湿,手里握住的纸伞向食盒的方向斜歪着,在一个劲打颤,纸伞一会儿向前倒一会儿向后歪,他几乎拿不稳。
只不过是短短几日未见,他的下巴却比印象中的尖了许多,削薄的线条似乎都可以划破纸张。他的嘴唇和脸色一样白,眼眶下却有着浓浓的青色,神情有些不安定,整个人在看见傲祁的一瞬间毫不掩饰地迸发出强烈的倦意和疲惫。他的双眼仿佛已经没有力气找到焦点,在看着傲祁的时候又像是看向远方,开口时声音干枯无力,是明显的许久没有喝水造成的:“我向东方晴下了生死状,二十日内不找到证据洗脱你的罪状,我就替你去抵罪。”
这句话似乎让他把最后一口气都吐了出来,话刚说完他就像是被敲碎的木偶一般身子向前栽去。
几乎是同时,傲祁感觉到了呼吸一滞,本能似的他起身脚下生风向前几步,正好稳稳的接住了他。
淇奥蹭了蹭身下的布料,有些不适应的翻了个身,嘟囔着说了一句。
他实在太累了。
一向都是傲祁通过暗示单方面掌握他的行踪情况,而他对这种事情不怎么在意,直到这一次傲祁离开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知道傲祁的情况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从东方府出来后的这几天为了找傲祁,淇奥基本没睡,偶尔小憩一会儿也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后来还是想起自己身旁跟了一个傲祁的暗使,才顺着信息传递的这条线一路找回到傲祁的身边,中间又因为众多分支弯弯曲曲又浪费了一段时间。再加上一路上找来看到的尽是悬赏的画像,不但让他也行踪不便了许多,好几次刚闭上眼就梦见傲祁被五大门派的人提前发现了,让淇奥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就为快点找着傲祁,最后几乎只剩一个信念支持着他没有睡过去。
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一个是傲祁的,语气不像是一般和陌生人说话那样冷,而且带着少有的和善和熟稔,另一个人的声音是小孩子那种清脆的童声,像是从山间流淌下的小溪,嘻嘻哈哈好不活泼。淇奥有些疲乏的从喉咙里发出迷糊的一声□□,手放在身前想要绻成更小的一团,避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光线,刚动了动就有一只手掌伸过来,恰好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为他挡住了打扰到他睡眠的光亮。
大概他这一动才让别人发现了他的存在,两人交谈的声音都变的小声了些。
“恩人,那是谁呀?”语气像只好奇的小动物似的,淇奥听着都能想象出对方眼里闪亮亮的疑惑和背后摆动的尾巴。
傲祁突然就没有了刚刚的和悦,带着冷淡地“嘘”了一声,不知道又说了几句什么就先把人打发走了,背后遮住淇奥眼睛的手,大拇指在淇奥的额间轻抚了两下。
等到淇奥完全睡够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傲祁正撑着头侧躺在他身边,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底的颜色和午夜一样又黑又浓。淇奥估摸着自己的事情肯定让傲祁知道了,现在傲祁就是要找他算账,干脆先把话岔开:“刚在这的那个人呢?”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虽然睡够了,然而因为饿得太久底子都虚了的身体情况反而变得更加明显。
傲祁一下重一下轻地捏着淇奥的耳朵,看着淇奥白玉似的耳朵被一点点染成粉红色,才漫不经心的答道:“挺听话一小孩子,你要不拿去玩玩?”
“别逗,你还不至于去算计一个小孩子。”淇奥看了傲祁一眼抓住了他的手,懒懒的想翻个身平躺着。傲祁难得对除了他之外的人不那么像一块又冰又硬的石块,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不过淇奥倒是不觉得傲祁是不是真的怎么了,只想借着这个话题把傲祁的注意力转移出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的意。
等傲祁说完淇奥想听的,顺着淇奥的动作直接就抓住了淇奥的手腕压在了他耳边,另一只手狠狠地扣住了淇奥的腰,整个人伏在了淇奥身上,刚刚还不清不楚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可骇:“几天不好好睡觉这事另说,”他又更加向下凑近了点,两人的呼吸交错缠绵融为一体,“那个生死状又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
淇奥被傲祁一压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连忙深呼吸了两次把气匀顺。他刚刚睡醒,精神勉勉强强恢复了些,更觉得肚子里空空荡荡胃酸一直在翻滚,这让他全身都难受。所以这一次尽管他在傲祁眼底清晰地看到了隐隐的红光,也明白傲祁这是少有的气到极致了,却没有像平常那样先好声好气的把傲祁安抚下来再说重要的事。
想到因为傲祁的独自决定和自己对信息掌控的疏忽而导致前几日不必要的奔波劳碌,淇奥心底一股无名火就冒了出来:“你真以为这个事情是简单的抹黑陷害?对方就不会料到你跑出来找证据?我要是不留个保证东方晴会放我出来?”把气势汹汹的三个问号砸向傲祁后,淇奥就想要掀开傲祁。
作者有话要说: 傲祁没让淇奥得逞,掐住腰的手往下一挪一把就抓住淇奥下身,看淇奥倒吸一口气又跌了回去,傲祁开始不紧不慢的动作,眼里的火还在烧脸上却挂起了笑:“连我的命都敢抵出去,你倒是出息了。”
“你说谁的命……要不是为了你……”和以往不一样,傲祁这次特别用力,淇奥低声喘着,说话断断续续的,只觉得下身一阵阵的痛,但是隔着衣料的摩擦又让他渐渐的在痛中竟然生出了一种雄性间才会体验到因粗暴而产生的快感。
傲祁看淇奥紧紧攥着衣服向下扯,伸手不知怎么一弄就拨开了淇奥的手,然后掀开淇奥的衣裳又把他的裤子扯下,握住淇奥那玩意握在手里把玩,嘴里却是接着上面继续说:“你既然是我,命还不得我收了由我说着办。”
刚刚才习惯了惊涛骇浪灭顶的快感,傲祁这突然一下变成细水长流,淇奥觉得一口气就那么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不自觉得发出呜咽声:“快点……别让别人发现了……”
傲祁听了淇奥的话手上的速度加快了,又在淇奥刚刚兴起时放慢了速度,看着淇奥情动时眼角上像是雪里绽开梅花的一抹红,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傲祁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竟然会变成了激烈的□□,但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纠结多久,脑海里已经是在想着用手上的动作换一种方式好好教训一下淇奥:“你是有几天没吃没睡了?想折磨死自己?”
淇奥心想自己那几天没觉得怎么折磨,你这才叫折磨,刚一走神就被傲祁发现了,□□的头部被狠狠的掐了一下,眼看要发泄出来的生生被痛了回去,眼前一阵眩晕,淇奥梗着喉咙才说出话:“……要……要找你……”像是突然开了闸的洪水,三个字引出了淇奥一直压在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惶恐不安。他这几天一边要计算着棋局,一边要寻找傲祁,每过一刻心底的从未有过的害怕就多一分,他说不清在害怕什么,上一次他自己提出分开时算好了他们之间的每一步,这一次他却不知道傲祁在哪。说起来他的掌控欲并不比淇奥少,只不过埋得更深。
傲祁放开压制淇奥的手扳过他的下巴,让他面对着自己,另一只手安慰着被自己掐得有些软下来的小淇奥:“看我,我在这里。”
淇奥被他颠来复去的弄,到现在气都不顺了,双手抓着傲祁的衣襟一个劲的抖,被一下一下抚弄得又站起来的小淇奥还没缓过来就受到了猛力地搓揉,前面的小孔被傲祁用指甲轻轻地刮过。所有冲击扑面而来,淇奥双脚蹭着稻草挣扎了两下,不知道是想要挣脱还是索求,眼睛眨了两下后下一刻居然控制不住地生理性流泪。
“下次还敢不敢了?”看着淇奥眼角的泪痕傲祁莫名的觉得更加兴奋了,随着他手下的加速淇奥的胸膛也起伏得越来越快,他隔着衣裳准确无误的咬上了肩膀上的齿痕,“再这样折磨自己我干脆在你之前先把你弄死。”
淇奥赶紧点头答应,他了解傲祁是会说到做到的人。比如这一次,后来在他要射出来时傲祁用手指死死堵住了他的出口,掏出自己的逼迫他陪他一起发泄出来才算数,把本来要□□的淇奥狠狠的拉回地上,也不管淇奥埋在自己胸前被快感和痛感逼得满脸泪水,前前后后又这样弄了几次才罢休。
本来淇奥身子就比傲祁的差,小时生过一场大病,傲祁从那以后就开始偷偷练功,淇奥却选择了书籍修炼了淡泊的心境,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将流云斩花剑和流花展云剑这两个同根不同气的剑法学得登峰造极。身体素质的差距反映到现在就是结束时淇奥倒在傲祁的外裳上也就只剩出的气,简直就是死过一回,但被傲祁这么一折腾在心里压着的火也算是统统被逼了出去,一点也不留。
☆、子云
傲祁神清气爽的生火把淇奥带来的食盒温热。里面装着清粥小菜也有聚仙楼的招牌烤鹅,各种素菜也都装了几碟,米饭晶莹剔透颗颗饱满。傲祁把大大的食盒几层都打开看了,基本旁边城镇里会宴楼聚仙楼里的特色吃食都有,就是没捎上当地的糕点。傲祁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看向一旁随便衔了一根稻草正在挽头发的淇奥。
淇奥把头发拢成一束,用稻草在头顶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把头发全部扎起,他并没有进一步全部束上去,让长长的黑发放下来在背后扫来扫去。刚刚整理好褶皱的衣领,傲祁就端了两碗白饭过来坐在他旁边。
两人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刚刚又才闹腾了一番费了不少力气,饭量自然是不小。淇奥带来的饭菜刚刚好够两个人吃饱,只不过两人刚吃完淇奥这一份把碗放下,淇奥突然指向另一旁被忽略许久的另一个小小食盒:“那一个你不吃了?好歹也是一番心意就这么浪费实在可惜。”
其实倒了或者丢了都不是不行,只不过看淇奥这似笑非笑的神情傲祁就知道淇奥这是明摆着要折腾回他。不过傲祁刚刚发泄了一通也正好心情畅快得的很,两人又打趣了几句傲祁就乖乖的把宁子云的食盒拿过来吃了。虽然说傲祁的确是吃得心甘情愿,但是胃还是承受不住一个人吃两三个人份量的饭菜,所以吃完淇奥布置的任务的傲祁,现在正经过讨价还价不成功后强硬态度地躺在淇奥的大腿上,一边从淇奥背后扯过一缕黑发把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商量着今后的打算。
“你说什么?又要分开行动?”傲祁皱着眉头语气不善的问,卷着淇奥黑发的食指和中指一扯,把淇奥扯得不自觉的一点头。
淇奥像是玩似的一只手的食指沿着傲祁的眉骨慢慢划过,另一只手里拿着暗使送来的消息,休息够了后他变回了那个不急不恼温润平和的淇奥,面对傲祁的不满也和做过许多次一样,仔仔细细把里面的条理说给他听:“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我们一起出现,顾公子的身份怕也是不能用了。想要快点帮你洗清冤屈两个人分开行动会快很多。”
傲祁撇撇嘴,发出一声明显不满意的“啧”,手里更是不依不饶地硬扯着淇奥的头发让淇奥低了头,对上自己的眼:“我放你在府里护你安全你偏不听跑出来,出来了又是你说着要分开行动,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出来是因为我不能实时了解你在干什么,也就不好安排下一步行动,你的情况关系整个布局的运行,所以以后我也会要求暗使随时告诉我你这边的情况。分开是因为我们只有二十日必须要速战速决,现在要帮你说清楚,一是人证二是证物,我们两个分开行动总能快点找到一个。”淇奥的手从眉眼挪到傲祁的胃慢慢的揉着,看着傲祁的眼睛耐心的解释。分开行动他在东方府里就已经思考好的决定,不可能有更改,要让傲祁接受就要像往常一样一点一滴的把自己的所思所考解释清楚。
排列众多备选方案,然后选出一条最快捷最符合现在情况的方法,解决面临的问题,这是淇奥解决问题向来的套路。不过……
淇奥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把内心那股奇怪冒出来的忐忑不安压下去,脑中总一个声音在隐隐约约告诉他这次应该听傲祁,陪着傲祁一起行动不要和傲祁分开。
“那天东方盟主叫我进去后只不过是说了些寻常前辈对后辈的赞许期望,后来我就出来了,当时除了我就只有在门口站着的那个叫云坠的侍女。我出来后刚好就碰上巡护的仆人,刚和他们说完话就听见那个侍女的惨叫,我还没反应过来那群仆人就冲进房间里,再然后就是那样了,所以我想……”傲祁将那天他的情况说给淇奥听,半晌都没得到淇奥的回应,一抬眼就见淇奥心神不宁的样子。
傲祁牵过他的手捏了捏。
淇奥眨了一下眼回过神来,微微用力反握住傲祁的手,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罢了我和你一起”终究在最后说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路多加小心。”
“嗯。”傲祁懒懒散散的应了一声,躺在淇奥的腿上渐渐眼睛就有些半阖半睁迷迷蒙蒙了。因此也就没有发觉淇奥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和焦虑,只有一句没一句的继续和淇奥说东方盟主的事情。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陷入了一种奇异却又和谐的静谧当中,傲祁闭着眼大概是睡着了,而淇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怔怔的看着傲祁,投在傲祁身上的目光有些涣散。伴随着两人一致的呼吸,周围又只有滴滴答答雨打竹叶的声音。
“恩人你吃饱了吗!”伴随着欢快奔跑的脚步声,清亮的少年的声音打破一室的静谧。破旧的门“吱呀”一声被用力地推开,然后那个人“啪啪”的脚步在踏进门的一霎生生地刹住。
原本是低着头的淇奥缓缓抬眼,看向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宁子云,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气恼,也不像宁子云那样很是惊讶。他对着一脸茫然的宁子云友好地点点头,还没等宁子云出声,修长白玉似的食指竖在嘴唇中央,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还在酣睡的傲祁。和认识这么多天的傲祁不同,淇奥的温文和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他脸上从宁子云进来时就带着亲近的温和的笑,然而他仅仅是微笑着,就让人似乎看到了更多的清雅与高华。明明是看了这么多天的一张冷峻俊美的脸,只不过是一个笑却让少年看出了不同的、可以用柔美来形容的感觉,于是面对着这样的笑容的懵懵懂懂的小孩,硬是在另一种意义上红了脸。
“公子你……你是?”宁子云有些羞赫,他别扭了一会儿看看躺在淇奥腿上的傲祁,才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地开口。
淇奥没有马上回答宁子云的话,只是继续笑着看着宁子云一会儿,然后把这个温柔地滴水的目光转到了正枕着自己大腿的傲祁脸上,搭在傲祁胃部的手又开始顺着一个方向轻揉。宁子云见好看的公子自己没理自己,咬了咬下唇蹑手蹑脚地坐到了淇奥对面,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张大眼睛打量看淇奥,时而又看看傲祁。
不过淇奥也没想要把宁子云搁置在一旁不搭不理太久,也就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淇奥扶着傲祁的肩摇了摇,把傲祁叫醒了。
傲祁原本只是想阖眼收神,自己也没想到会不知不觉就这么睡过去。要说起来他这几天休息得绝对要比淇奥好,虽然偶尔会有些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抱着这样的疑问也并没有影响自己的睡眠,最起码在今天淇奥来之前他相信自己是这样的。
直到刚刚那一觉,他才发现自己这几天睡得有多么差。被自己所熟悉的气味所包围,所有的不好的感觉通通在睡眠中就已经烟消云散了,而这一觉的效果要比这几日的睡眠加起来还要让他觉得舒服,再加之之前将得知淇奥以命抵时的气撒了出来,这一觉让他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消除疲劳,在被淇奥叫醒时他的心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心旷神怡。
他躺在淇奥腿上不想起身,看见淇奥的笑有些戏谑,这才发觉周围有些不对劲,坐直身果然就看到了正无辜望着他和淇奥两人的宁子云。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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