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节
观情斋 作者:青丘
第24节
所以……所以为何你入局之前的汲汲营营比我还疯狂入局,和之后给梦灵生死符之时的各种差别,全部都是因为这个局所造成的。三百年的时间差!一个局居然困了你这种能人三百年,还能拉上我这样的高人!实在太……不寒而栗了!”
胡悦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到玄冥子最后的自卖自夸,他一身冷汗,点着头说:“道兄所言极是,就是说这一次机会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入局才有的。呵,说得好听点叫做机会,说得难听点我一直都在局之中三百年之久!”
玄冥子终于感受到了那份无法呼吸般的寒意,胡悦三百年前用尽一切,进入天问局,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破局过。那他,玄冥子是天局所化的幻影,还是真实存在的?他有这份能耐和天命破局吗?这一次他真的开始怀疑自己能否成了。
玄冥子踉跄两步,他看着胡悦说:“你开什么玩笑?”
胡悦捏着手中的龟板说:“不,如果这块板碎裂了。那么我们都可能会消失。再也没有机会了。”
胡悦的脸已经惨白如纸:“而且还有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明显感觉那头云咒已经停止了,楚珏那头看来也不太妙啊。”
玄冥子大骇:“那万一那里被破除!我们怎么办呢?”
胡悦眼中划过一丝算计,他说:“还有一个保障,这个保障就是为了有人没有入局而设的。”
玄冥子见他如此便说:“可靠吗?那我们不能再出错了!”
胡悦懂他的心思,冷笑道:“你放心现在我也不会把你扔下,突增变数,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迷失在这个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将来,不真,不假的时空之中。”
玄冥子也知此时胡悦万不能有失,但是却又急于摆脱这般不利的,他哼了一声。胡悦整理一下衣衫,看着远处,远处的风景有些模糊,犹如雾里看花,形与影之间仿佛在互相对抗和挣扎。
胡悦看着手中的龟板,他调整片刻神情,再说:“龟板如果碎裂,代表着破局。那么我们手中的龟板就是唯一引导我们进入天局核心的事物,倘若说当初梦灵手中的龟板会如此快的碎裂应该代表她的错误之多,那么我们必须要避免出错。”
玄冥子马上找到重点说:“我们之前错在哪里了?难道我们应该跟着前面那群阴魂鬼差走?”
胡悦摇头说:“不知道,现在天没有发问。而且现在遇到的困局和三百年前也完全不一样了。我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必须千万地图中的那个地方。而且必须赶在战事结束之前!”
玄冥子急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问道:“那么总有线索可以探究吧?否则怎么样?干脆找个山头你打坐,我炼丹,等哪天老天想到要给我们提问再来找我们?我估计一下我主注意点保养,活个三百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胡悦被他那么一说,也开始想象起来身边蹲着一个老头子,胡子一大把一脸怨妇地看着天对他说:“三百年了……”
胡悦一脸了无生趣地回答道:“别提了!”
他不禁一身恶寒,抖了抖分外严肃地说:“这就要怪你了老道!如果当初你没有设计害我,也许心魔镜中我就已经能够看到过去全部的细节。现在我只能知道这份地图和出现在心魔镜中最后那口古怪棺材上招魂幡的图案是一样的。还有就是如果要让赵王赢,他就一定要到此地!”
玄冥子陷入沉默,最后只得说:“不管怎么样,先去此处,我们可不能在还没到就让这脆皮龟板裂碎了。你前面从你那破茅屋里带了浆糊吗?干脆先裹一层?”
胡悦还真的顺势摸了摸怀里,最后迅速收回手白了他一眼,两人不再多余扯皮,运气疾行,但是龟板依然隐约地出现了一条浅痕,昭示着他们即将出现的错误。
第80章 残梅主人(一)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说卦》
胡悦与玄冥子一路奔驰,怪事也许因为极速而减少,两人竞速争分夺秒。胡悦不但要赶路,还必须注意四周细微的变化,四周的景色虽然一如常态,但却也暗含天干地支之间的变化,此外还未出现的几人,他也必须留心。他心中有一股无法言语的不安,一切合理皆不合理,一切不合理却似乎又暗藏玄机。
忽然迎面一阵劲风刮过,阻了两人的去路,风虽不大,却透着一丝血气。这让两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胡悦停下脚步,此事不再是河畔,比之前靠水之地更为的荒凉,乱石丛生,远处能看到山影。玄冥子也凝神以待。风正面而来,吹得突然,此处已无树木,所以一时间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
吹了好一会,霎时风停,胡悦和玄冥子这才看清四周,四周的石头全都移了位置。似有意安排成这番模样。
玄冥子瞟了一眼说:“呵,又是奇门遁甲?看这架势还有八卦之数。”
胡悦却并不轻松。他说:“不,这不是简单的阵法,不可大意。我方以东南入,但这四周之势,却并非如此简单。看似随意天成,却暗含妙理。一步一法啊”
玄冥子那还需要胡悦的提点,他蹲下身体,准备捡起脚边的石块,但是无论怎么都掰不开,胡悦拿出龟板,果真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裂痕,与原先的交叉。
玄冥子说:“这是何意?”
胡悦环视一周,一步都不动,他对玄冥子说:“这虽然不能直接要了我们的命,但是却阻碍了我们的去路,让我们寸步难进。”
玄冥子不信,想要抬步,但是正如胡悦所言,他的脚底就像是生了根一般,无法动弹。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两人无法移动寸步,有一阵劲风呼啸而来,与此同时,迎面吹来的不再只是风,还有许许多多的石块。
大大小小的石块朝着胡悦两人就猛然砸来,石头多有锋利的口子,胡悦与玄冥子虽然尽量闪避,依然被划得到处都是伤口,血流不止。
虽然两人皆避开致命之处,但是这般耗下去,早晚也会失血而亡,玄冥子看这里一眼身边的胡悦,心中闪出一丝恶念,胡悦岂能不知他想要牺牲自己,保全他玄冥子。
胡悦一边闪避飞石,一边对玄冥子说:“道兄你可以要想清楚,虽然你也看了地图,但是到了那里没我,你未必能看得出此中玄机。”
玄冥子悻然说:“哪里的话,怎可如此看待我,我只是在想老狐狸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脱身之法。”
胡悦唉声叹气说:“我也没办法,只能先把你的双腿截断,然后拿你当作挡石板。也许时间长了我就能想出办法了。”
玄冥子心中惊恐,那么阴狠的法子原来不止他一人想到……他连忙说:“你!别忘了……”
胡悦气定神闲地打断玄冥子的接下去的威胁:“耶,我怎么会那么做呢,我是开玩笑的,我在这儿当了那么久的靶子,不就是为了想办法嘛。”
玄冥子气的都说不出话来,胡悦不急不缓,随后用手弹开了几颗巨大的石头,而方向却是在地上那些无法动弹的石头,那些原本无法动弹的石头,却被这些因为胡悦改变方向的飞石所撞得移动了方向。
玄冥子此时这才明白了胡悦的用意,他赶紧配合胡悦,改变四周的石头的摆位。
胡悦说:“小心,不要忘记了,现在此时无时间,空间之恒理。”
玄冥子哼了一声,他说:“不变应万变。”
两人一人一边,一阴一阳,以八卦为基准,由天池双化。阴遁与阳遁互换,天干地支,九宫九星之位。
很快原本的石头全都被两人移形换位,当最后一块位于天心的石头移动之后,生门打开。风止,人动。
胡悦胡玄冥子二人互看一眼,以最快速度往前冲去。
玄冥子点指心算:“阴甲寅癸位在巽四,丁奇震三,丙奇在坤二,乙奇乃在坎一。”他咋舌看了一眼边上面无表情的胡悦说:“啧,风劫之后……”
胡悦叹息道:“哎,道兄啊,风为巽,乃入也。说明我们进入了奇门八卦之阵。就不用装高深了,入门而已,入门而已。口诀都是童子功,我三百年前就背溜了。”
玄冥子说:“现在不单单是这老掉牙的八卦阵,而是你手里的生死符在脱皮,咱两一世英名就要枉死在这入门之阵里面了。”
胡悦叹息,一路往前,玄冥子说:“入而后陷,就不知道它让我们怎么个陷法?”
胡悦怀中生死符发出一声闷响,又出现了一条裂痕。胡悦停下脚步:“来了。”
只听到隆隆巨响,似有毁天灭地之威能。由四面八方而来,无处可遁。
胡悦运气,足陷半尺。坎卦之相,为水,为陷,天干地支,乃为阳卦阴爻。胡悦掏出手中生死符,此时出现的裂痕却正好位于处于北位。原本所出现的裂痕也在东南位置,这一切正好对应了八卦的不同方位。
胡悦心中尚未算定,只觉得土地震动,从地面冒出许多的地下水,这些水却来得古怪,一出地面便化为冰柱,冰剑。此时地面无端出现无数的冰剑。
胡悦和玄冥子第一时间提气而跃,但是即使跃得再高,也有落地之时。只待他两落地,冰刃仿佛似有感应,便会提前而出。两人刚出风巽之困,再入水坎之难。
如若在正常的时空时间,两人自然能够快速的破解,但是此处不再天干地支之间。推算也只是猜测,赌运而已。
冰柱由地下喷水至最高点开始凝结成冰,几乎是一瞬间便化为利剑。
玄冥子见状抽出身后的宝剑,纵声而跃,胡悦明白他的用意,立刻配合,玄冥子以剑碎冰,碎裂的冰却马上又化为水,由水再一次凝结为冰。
然而玄冥子要的就是那瞬间划水的时刻,当水化为冰,却并未落地的那一瞬间。胡悦便腾空把似水又似冰的物体踢到原本的冰尖之上。两人一瞬而跃,踏着平坦的冰面,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和减速。
精准地剑法,急速的身影,胡悦、玄冥子二人配合无间,行云流水之间坎水之阵,破阵。
但是这只是八卦之中的两个阵法,还有余下六阵法,胡悦看了一眼手中的生死符,他说:“错了,还是错了。”
生死符并没有因为胡悦二人的过关而安然无事,裂痕依然出现。一时间两人皆心中不安,担忧之色也染上眉间。
胡悦说:“不知道这块撑不撑得下去,但是到底我们错在哪里呢?”
玄冥子眼中也尽是无奈。就在二人即要面对接下去的阵法,又要面对龟板碎裂的可能。进退不知所措之时,忽来一阵梅香飘来,似是牵引,似是阻碍。
梅花瓣如飞雪,朝着二人扑面而来。梅香暗送,带来的还有让人无法忍受的寒冷。飞花如雪,但是落在身上却怎么都无法拂去。
花瓣越来越密集,就像是一张暗香却透露着危险的网。
两人双手挡住面部,否则花瓣就会涌入自己的口鼻。谁都不知其中是否有毒。香味浓郁异常,已经不像是梅花的清冷之气。透着一股甜腻的死气。
两人不断往后推,身上的花瓣也越来越多。两人不需数刻,浑身已经沾满了花瓣,双手挡住了脸部,这才不至于窒息而亡。
两人无法动弹,但这因为时间空间的不稳定,所以这一局又跳出了原本的推衍。一时间两人都在寻找生门之路。但是花瓣实在太多了,而这香味似乎又有迷惑人心的作用。
玄冥子终于算出了下一个卦局,大喊一声:“不好!是离宫阵!”
胡悦心中叫苦,离卦顾名思义,那必须会有……
果不其然,四周开始变得越来越热,嫌冷后热,让人根本无法忍受,玄冥子摸了一下鼻子。居然留下了血。
他连忙点住自己几大穴道,不让这冰火两重天让自己的血脉爆裂。
但是这导致让两人无法提气再行半步,只能原地不动,固守真元。然而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高的已经让人无法忍受了。之前的寒气还未及时从体内驱散,这让人难耐的热量又袭来。
前面的两关或许还算能勉强应付。但是这一关已经让他们无法招架。玄冥子也不再开口,努力抵抗着无法移动的痛苦。胡悦也是无法开口说话,一开口固守的气脉就有被崩溃的危险。
体力一点点消耗,而最可怕的是,高温之下,沾染在他们身上的花瓣开始冒烟,开始有燃烧的迹象。
胡悦心中也开始不安,焦急的情绪因为这戏外界的因素让他开始失魂了。他盘坐在地,双目而闭,在寂静的环境之下,他听到了一声轻笑:“哈,贤弟这一关不好过吧。”
胡悦只听这一声轻唤,顿时灵台清明,但是却无法开口回答。楚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关,乃是冰火两重天,但是为何以梅为媒介,贤弟首当思索。八卦挡关。如果没有第三人的帮忙,此关难过矣。”
胡悦心中有千万问题想要问,但是却无法开口,他不知为何楚珏的灵思会在此处。他不知道为何龟板会开裂。
一切的问题,难道就要断送在此?这一局,再输了,他还能输什么呢?胡悦心中凄冷,就在众多思绪涌入心头,让他一时间难以控制的时候,他的身上的花瓣首先开始燃烧了起来。
但是胡悦依然紧闭双眼,似乎并没有发现周围的情况。他的衣摆犹如多多盛开的梅花,诡异而凄美。玄冥子为之大骇,他不能让胡悦在此送命。但是他也不能豁命去救他,只能用极低的声音道:“胡悦,老狐狸,老怪物,快醒醒!”
外界的紧急状况,胡悦却浑然不知。但是玄冥子也无法动弹,就在二人无法再合力破阵的紧要关口,梅花再一次涌入,大量的雪与梅花相互碰撞,在胡悦和玄冥子周围化成了一个圈,而此时胡悦身上的火焰也有熄灭的迹象。
胡悦依然没有清醒,他对着脑海中的声音说:“倘若是楚兄在这样的绝境,又当如何?”
“当然是护你周全。”
胡悦说:“不要说废话……到底如何做?”
“这一次入局之人你都已经招来,自然他们不会让你那么早就出局,此关虽然险恶,但并不绝望。真正的生死之关,你还没有抵达。”
胡悦道:“我知道,所以我也设下防范,然而有法必有破,时不我待也。”
楚珏的声音不再出现,胡悦也渐渐集中思绪,等再睁眼,何来乱石,何来冰火,一片梅花开入盛景。片片风,朵朵花,暗香天来,娇花妩媚。
胡悦掸了掸身上的花瓣,花瓣马上就落在了地上,此事玄冥子也不见了,此处独他一人。他也不声张,也无移步。
此事远处似乎有人呼唤他的名字。胡悦细听,声音是玄冥子,他在踌躇之际,从花丛中就走来了一个人,入局之后的众人都恢复了原本的面貌。胡悦因为以血开局,所以他的头发依然红如火焰,来人说:“先生,学生来迟了。”
左一棋从梅花丛中走出,依然一脸的和善。胡悦拱手道:“客气客气,老朋友了,阁下才是真正的残梅主人吧。”
左一棋眯着眼哈哈一笑,说:“胡公子何来此意?”
胡悦折了一支梅花枝,把头发盘了起来,白梅红发,即使在如此狼狈至极,依然舒朗风流,他理了理衣领作揖而拜道:“这一拜是谢谢老友救在下一命呐。”
左一棋也略微有些差异,胡悦直起腰说:“那我现在是叫您左师爷呢?还是叫您残梅主人呢?还是称呼你为楚兄?还是叫你故弄玄虚的混账东西?”
左一棋更是一愣,最后哈哈哈大笑,笑累了这才停下说:“贤弟怎么发现的?”
胡悦却没有笑,他依然原地不动说:“啧啧,这张脸摆出这幅表情,我实在不太习惯。当初我就应该想到残梅之局时间之长,就算以玄冥子的能力也无法做到,而之后玄冥子对残梅之主的身份却颇为回避,也是因为如果多问他这个假冒者便会穿帮,所以见好就收的他自然不会多谈残梅之局的由来。所以我想最早的残梅之主应该另有其人。玄冥子只是桃僵李代,借着这个机会接近我而已。所以你问我为何之后不再参加,真正的理由就是我发现这个残梅之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第81章 残梅主人(二)
楚珏说:“但你当初也不也是认为是玄冥子乃是真正的残梅主人?”
胡悦撇了撇嘴,这个小动作让楚珏分外亲近,刚才剑拔弩张之势有所缓和。胡悦说:“自然是怀疑玄冥子背后之人,原本我认为他背后的合作者乃是柳姬,但是没想到他根本没有见过柳姬,柳姬设计他入局,由他再来设计我。所以柳姬也不是残梅之主,而现在所有的在场者都出现了。所以如果不是你就是左一棋,但是进入此地的是你。再加上当初为何你能如此迅速只通过两个蹊跷就指出玄冥子就是残梅的缘故,就是你顺理成章地让他桃僵李代。目的乃是彻底把玄冥子掌握其中,静观其变。”
楚珏点了点头似是同意他的推测,胡悦继续说:“而设立残梅之局的你,则也并非无目的的找我寻开心,每年一次的设局其中总有一些内容会涉及到天问局,而奇门遁甲则是最常见的设局。天局所有的阵法几乎都是最为基础原始的阵术,却精粹之极。如果我对此有反应那么代表我的记忆可能恢复,至少最关键的一部分恢复了。只要你确保我继续失去记忆,你便不会有所动作,所以才有了为我掩尽十年风雨之说。”
楚珏哈哈一笑说:“那是自然,如果让你恢复了记忆,那么我就难办了。我既然舍不得你,所以这一切与其说监视你,不如说是保护你。你当明了。”
胡悦苦笑他说:“但是玄冥子的介入,应该说是由柳姬所设计的这一切,使得你原本稳当的法子破局,这也是为何自上次残梅之谜后,你总会带给我一些‘麻烦’事与我下赌。说到此处,呜呼哀哉,你们兄妹二人就把我当一盘棋在下。说到底我只是你们利用的棋子而已。”
楚珏的眼中划出不忍,但是却一声叹息,转过身去。
胡悦说:“但是最后你们依然要开局,不是么?”
楚珏说:“是的,这个局晚了十年。再下去你可能会魂飞魄散,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继续拖延了。贤弟啊,你前面这些言语真的很伤我心啊。”
胡悦哈哈一笑,不作回应。
楚珏略微有些心虚,微微看了一眼胡悦的面色,咳嗽一声继续解释说:“所以我利用三日之期,使自己的魂魄在被杀的那一刻,进入左一棋的体内,因为他和梦灵同样非活人托身之故,这才能随你一同入局。虽然我也赌了一把。但是贤弟没有让我失望,无论是最后留在观情斋内的信息,还是去找左一棋,以及这三日之期,这些步骤都丝毫无错,为我争取了不少的时间呐。而最关键的还是你留在观情斋内的消息,是这一切的计划天衣无缝,当所有人都被开局所吸引,我才能就这一点利用左一棋被你逼着不得不现身入局的机会,接机而为。我虽然从未向你点破什么,但是贤弟的机谨,则让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胡悦说:“哈…所以现在的左一棋借着你的身体复苏了?那双鬼童子应该就是他的手下吧。也就是说,除了台面上玄冥子与柳姬,另外对我心心念念的人就是这位暗府尹左一棋了。而你也是有心人之一。哈哈哈哈,我一介草民,何德何能?”
楚珏说:“对,但也不对,因为左一棋并非对你心心念念,而是对我。没了我他才能翻云弄雨。”
胡悦听到此言,心中微微泛起一丝连他都不知为何的不悦,但是现在他根本无法思考这些边枝末节。他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关于那个多出来的龟板,到底是和意义?”
楚珏摇了摇头:“贤弟现在看我的眼神真是冷若冰霜,这可不行啊。”说完手中玉尺出现,他又恢复了网线楚珏的模样,朝着胡悦笑了笑说:“现在可好了?”
胡悦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但是再看到楚珏的那一刻,的确他心中那份欢喜是印入眼眸的。楚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胡悦,但是此时梅花暗弄,昭示着他们的不安和危险处境,楚珏说:“玄冥子还在外头被困着。我们找到他之后,必须以最快的时间破除这外围的八卦阵,在那之后还有更多的难关等着我们,而你手中的龟板可能撑不了多久。它的意义难道你还没猜到吗?”
胡悦皱眉,泄气道:“生死符应该就是维持我们在这个不生不死,不在时间,不在空间,不属于过去,不属于现在的特殊环境中的凭借,没有生死符我们就会从此局消失,而这个生死符却会因为我们的错误而出现裂痕。”
楚珏叹息道:“这句话不能那么理解,错误太多所用会让你使用过多的气力去解决。所以不是错误导致龟板出现裂痕,龟板的组合乃是我们所有人的精元。而最多的就是你的。如果精元耗尽,龟板就会碎裂,那么所有人自然都没了活路。但是首当其冲的便是贤弟你。”
胡悦握紧拳头,他说:“把玄冥子找出来吧,接下去又是一个残梅之局,而且是一个不死不休的残梅之局。”
楚珏伸手说:“哈,虽未至清明好时节,幸而你我同行,快哉!贤弟请。”
胡悦一直都紧绷的神经却以为楚珏这一句话,放松些许,他也做了一个礼让的姿势,随后二人朝着梅花的深处而行,果真在一处找到了盘腿打坐的玄冥子,他睁眼看着二人,看到楚珏的时候也显得万分愕然,但是随后变似乎也理出其中缘由,他说:“侯爷果真神人也。”
楚珏说:“闲话莫谈,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破局,否则胡悦就会出现危险。”
走出这片梅林,就感觉冰火双重的袭来,阻了三人的的前路。胡悦说:“这一阴一阳,如何破之?”
楚珏说:“阴阳相生,自然相克。贤弟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关键。”
胡悦唔了一声,随后,伸手拈花,花瓣入手便化为火焰,胡悦单手划开风雪,雪与火相遇,化作一股气,以此作为转化,此时奇景便出现了,运动着的花瓣一半化作了火焰,一半化作了雪花,两者相容,似有一股风旋转于胡悦手臂周围,胡悦单手似运力,似随风。花与火,花与冰,相生相克,胡悦单手便抵挡了之前困死胡、玄二人的冰雪离宫阵。
楚珏似笑非笑,对着两人说:“一相生,一相克。离宫当破,二位请了。”
三人闯出了离火之阵,随即便是——震宫之阵。
此处依然可以隐约间看到远处有三座形成品字形的山脉,高耸入云,峭壁嶙峋。但是此时阴鸷之云越来越厚,闷雷滚滚。似乎这天就要塌下一般。
在不远处,似乎也有硝烟将起,两军战鼓如雷。一片沉寂之下,隐藏着巨大的杀气。胡悦三人站在如此天险关口,清清楚楚地看着远处两军的情况。心中一时都没了话语,这一战是定下后三百年太平盛世的一战,是以少胜多,一战定山河的战役。
容不得胡悦二人再细看两军对垒。现在他们必须进入震卦之宫。而进入震宫也代表了他们已经接近了天局的中心,三百年前天问再次开启,而此次却又回到了三百年前,这天问是否会如期而至呢?
谁都没有这个笃定,毕竟谁有真正能掌握天命循环呢?
玄冥子道:“这就是九元天局阵的最中心?”
胡悦摇头道:“不,还在外围。但已经接近了……其实九元天局根本没有所谓的中心,哪里天问,哪里就是中心,而此处乃是三百年前天问之处。而三百年后我能做的无非依旧是再回到此处而已。说来也是可笑,一直以来我都在天问局之内。”
胡悦试图向前一步,但是只要他移动分毫,天雷便会落下。而这里的山石也显得非常的不稳定,似有一股暗力运走其中。
楚珏却抬头看着更远处的地方出神,楚珏说:“三座山,分别一次震、艮、兑。三山过关之后,会崩毁。”
胡悦顺势而望,三座山的确各有乾坤,它们分别代表着震,艮,兑。三宫。也就是说,三卦分别互相支持,要破必须要有所过程,这个过程依然暗含五行八卦,由此可见,先当破最前面的乌云压顶,暗雷作响的震宫之山。至于之后两山,在是艮、兑。最后还有乾坤二阵。
而这天险西临贯山河,东南皆为平原,这正是当年三百年前最重要的贯山之战。
楚珏看了看两人,他说:“二位先选,你们准备负责哪一宫?”
胡悦和玄冥子对视,玄冥子凝视着其中一座山峰,出奇没有讨价还价,他换换地抽出背后的宝剑,用袖管擦了擦说:“得了,你们走吧,震宫归我了。”
胡悦和楚珏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们原以为玄冥子必定会选择最后一卦,但是为何愿意先让他们进入呢?
此时从毫无柳树的地方,飘落一片柳叶,楚珏突然看着玄冥子,他喊道:“你终于也想起来了……”
玄冥子听闻楚珏这句话,微微一顿,并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往震宫山而行,但是他所走的部署却符合洛书之走向,仿佛曾经走过这段路似地,胡悦看着楚珏一时错愕,也为之警惕,问道:“这……有何深意?”
楚珏摇头道:“他来此也是定数啊。”
胡悦似乎明了什么,他说:“他负责震宫可有问题?”
楚珏说:“震卦乃是三山之中的挡门之阵,如果说其他的阵术是为了困与退,那么震宫却是为了杀与灭了。这番自然不可小觑,但是……”
楚珏眯起眼,银色的光泽闪过眼眸,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似地,说:“他的确该去,因为他这一去,可以让我最后的一个变数也变为定数。”
胡悦还未明白楚珏话中之意,但时间已经不容他再做细思,楚珏一把拽过胡悦的胳膊,便迅速进入了三山中央的位置。
胡悦回头看了一眼玄冥子,玄冥子丝毫没有疑惑,径直往乌云最密集的震宫而行。
玄冥子似乎感觉到胡悦回头看他,但是却依然没有回首,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胡悦转过头说:“明知道不可能成为朋友,但,不得不说臭道士是为数不多能成为故人的人。是敌亦是友。”
楚珏握住胡悦的胳膊,他说:“他也许出不来了。”
胡悦为之一愣,楚珏说这句话的时候速度极其之快,他侧目看了一眼胡悦,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是犹如纯银一般,他朝着胡悦苦笑道:“他过不了那一关,他还会再来。生生死死,都会再来。”
胡悦浑身的血液像是被一股寒流灌输一般,他看这楚珏说:“玄冥子难道过去……”
楚珏说:“还记得柳姬当初所说的那位问柳之人吗?”
胡悦说:“但是他的年岁……”忽然胡悦抬头看着楚珏说:“他和我一样?”
楚珏说:“从这个阵内出来的只有你一个人,他并没有出阵,但是因为柳姬,所以他能再回来。他并非是柳姬心心念念之人,但,却是完成此人心愿之人。说到底柳姬还是选择放弃所爱的后人。”
胡悦捏紧拳头,说:“下一关,是你,还是我呢?”
楚珏说:“我会尽我所能把你送到最后一关。但最后一关谁都帮不了你,只有靠你自己。”
胡悦明白,最后能否破局,一切都只在自己。而楚珏已经尽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哪怕牺牲了自己的肉身也在所不惜。这番情义他虽不说,只是这心中却翻涌不止得思绪。
楚珏停顿一段,他说:“你的成功与否决定了这山下万人之战的最终结果,以及三百年太平盛世。所以这其中的份量,你也该明白。”
胡悦一时窒息,他看着楚珏的侧颜,但最终低下头点了点头。开口道:“悦一肩担起。”
再说玄冥子踏入震宫,利用以震位入门,五行互换,奇门遁甲之理。他微微朝山顶看去,自言道:“没想到我一生所学,就是为来此一遭,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还会如此这番费劲心机吗?哈哈……”
玄冥子暗含震三之理,没三步变化一次方位,一次虽有惊雷霹雳落于身旁,却总是能安然地找到一个安全的通道而行。
但是越靠近震宫山,他越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他渐渐地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他的身高,他手臂都开始变化,这些缓慢地变化却让玄冥子万分惊恐,他曾经目睹自己亲族由人化作石头的情景,所以对他来说身体逐渐的变化,比突然的死亡还要让他无法忍受。
玄冥子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过去的种种经历在他脑中翻腾,他杀害的人,他为了权位所作出的种种恶事都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的面前划过,那些过去被他残害的人,和他家族所有被石化的族人交叉出现在他的身边。
那些死状凄惨的人,那些麻木不仁的石头像。这些都是玄冥子心中被一层层掩盖住最不想去回想的事物。他并不喜欢杀人,但是如果不杀人他就走不到现在的权位。那他就会做到比谁都狠,比谁都绝。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从最一开始步步为营,精算而前,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再无章法可寻,只是本能地向前,天雷轰轰,只要一个霹雳落下,他就可能灰飞烟灭。
第82章 残梅主人(三)
但是怪事便在此处发生了,玄冥子从最一开始的严格按照奇门遁甲而行到后来完全恍惚靠着本能往前踱步,这雷点硬是没有劈落于他的身上。
往日玄冥子的眼神无论是伪装的插科打诨,还是原本的阴鸷锐利都在也不存,他现在的目光就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十来岁的少年刚刚从家族浩劫之间逃脱而出时的恍惚无依。
玄冥子此刻已经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宽大的衣服让他举步维艰,玄冥子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忽然就在此刻,他却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停下!”
玄冥子果真停住了手,他僵硬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就在此刻,他面前落下一声巨雷。
同样也就差一步,玄冥子就走到了阵心
玄冥子回首,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不曾出现过的人,他站在玄冥子的身后,浑身都是血迹,在腰间还有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活人。他面容枯槁,曾经多次出现在玄冥子的梦中,犹如一个梦中鬼魇,但是当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觉得不是一种恐惧,而是一种心酸,一种想要吼出来的冲动。
就在玄冥子迟疑的时候,他只感觉一阵钝痛从他的身体涌出,他唔了一声,便颓然倒在了地上。他的腰间出现了和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一模一样的伤口。那人皱眉站在垂死的玄冥子边上。他叹了口气,尽是惋惜。
玄冥子只来得及低头看了一眼,他不知为何居然用那把剑在自己的腰间划出了一道口子,如果不是此人喊住,那一剑是要刺破他的腹腔。
玄冥子动了动手指,这已是他最大的挣扎。他睁着眼,但是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味道在很久远之前是他经常闻到的气息。
“你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啊……”
玄冥子吐出一口血沫,歪着头,想要看清那人的容貌,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那人很瘦,瘦得惊人。但是却让玄冥子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安稳,极端的恐惧和极度的安心,这两种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的情绪居然同一时间停驻在了他的心头。
玄冥子费劲心里,只是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尽是苦涩,却让人闻之心酸。
他说:“这几十年你汲汲营营,走到此刻,却还是为自己过去所累。这一切是命,也是定局。你甘心否?”
玄冥子贫民地喘息,想要吸入更多的气能让自己开口说话。那人抚摸着玄冥子的背,他说:“不甘心吧,毕竟我也不甘心,你是我的后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你会来此,来此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一关。”
玄冥子眨着眼,他发现照理他现在应该已经断气,但是他却觉得他有一丝气脉像是拖住他的生命一般,不让他死去。
那人终于凑近了玄冥子,玄冥子之间这是一个极端枯瘦的人,瘦得已经扭曲了他原本的容貌,他的脸色也已经不同于常人,而是一种透着惨绿的白。这番模样却勾起了玄冥子心中更深的记忆,那是一份源自于他血液的记忆。
“你还记得你原本姓什么吗?”
过了这些时间,玄冥子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力道,他极其轻微地开口道:“我……姓柳……”
那人轻声一笑,说:“是啊,你是我的子孙,我的血脉。你的一切都是为了延续我的意念。那怕你已经是最后的一丝血脉了。她最终还是对我绝情了……”
玄冥子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极其的口渴,他看着那人说:“我会死在这里吗?”
那人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玄冥子只觉得他的手指掐入自己的血肉之中。玄冥子心中那份求生以及不甘让他重复了一边:“我会死在这里吗?告诉我?”
那人指着前方说:“只要你能破除此阵,你也许就不会死。”
玄冥子抓住那人的手臂说:“给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人叹了口气,他放下玄冥子,玄冥子觉得自己躺倒在了冰冷的地上,就像是躺在一块巨大的冰块。阴冷地寒气从地底侵入他的体内,但是这般的阴寒却抵消了他那剧烈的疼。他面朝天空,乌云像是随时随地会坠落一般,他动不了,天空忽闪忽闪,似乎孕育着巨大的电能。他握紧拳头,玄冥子的眼中通红,他张开嘴,似是呼喊,但却又没有出声。他要继续往前走,走到那个地方。走到曾经自己的祖先所走到的终点,他要跨过去,然后创造属于他的印记。
他拼了命地爬了起来,天雷再次落下。而站立都已经花完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踉踉跄跄地往前挪。不止是寒冷,还是因为疼痛,他已经不再思考儿时和过去,他现在已经忘了他自己是谁,柳氏子孙的血从他的伤口中不停地淌出,但是这一切他都不在乎了。他的眼中通红,身上尽是血迹,他只有一个念头:破阵。
他一步一步往前,捡起地上的巨剑,他从未感觉这把剑有如此之重。其实阵眼并没有特殊之处,此处只有一股奇怪的旋风,这股风四周围都可能落下天雷,这些天雷即使没有落到身上,极强的电流让在四周的生灵受到了非常大得影响。
玄冥子越是靠近中心,那估计强的电流就越是强烈,他能感受到四周围吱吱作响,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无关生死了。他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和信念能支持着他继续走下去。
他拖着巨剑,赖到旋风的中央,把剑猛然插入了旋风之中,当他接触到旋风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分裂,剑身出现了许多的裂痕。他手中的鲜血像是无数条血舌一样往下流。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幻影,一身青衣的道人,身后背着那把黑色古剑,手里拿着一根翠绿竹笛。他朝着处柳林走去,在柳帘后站着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她背对着那人。但是忽然间这个女子的脚下溢出许多鲜血,女子慢慢回头,玄冥子看到的还是噩梦中那毫无表情犹如石像的脸。石脸裂出了一个口子,从其中溢出更多的血浆。但是青衣道人依然往前走,伸出手抱住了那么一个石人,血污浸染却死死不肯放手。仿佛这一辈子就只剩下了这一刻。
但玄冥子已经没了感知,只是本能地依靠着剑。不只是死还是活,终于垂下了头。
而此时,胡悦也已经无法分清自己的记忆到底停留在哪一个时间段,也无法分清他自己和三百年前那个汲汲营营进入天问阵的人到底谁才是现在的他。
轰隆的雷声让人魂飞魄散。现在胡悦跟着楚珏深入三山之间,他没来由地觉得恐慌,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颤栗,当初一刀刺入身体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有盘算和思索。但是到了此处他居然像是个孩童一般被楚珏牵着向前。从未放弃思索和谋算的他在这一刻居然满脑的空白。
此处山壁之间寸草不生,只有灰白色的岩石,岩石被千百万年来的风刃再一次塑形,一个一个呈现出各种似有寓意的形态。这一切似是巧合,却也是天成。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给人一种禁止,毫无生机的感觉,也是这一分几乎重如山岳般的沉淀之感。让胡悦一时间所有的思虑都化为空白。眼中没了往日的生机,就像是一尊偶人被楚珏牵着走。
楚珏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胡悦的异样,但是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他飞速往前开口说:“必须要速度快,这里就是艮宫之阵。如果停留时间一长。所有人都会成为静止不动的石头。我们不能停。”
胡悦似乎听进去了楚珏这句话,他闭上双眼,再一次睁眼之后的确也提速了不少。
楚珏微微一笑,安慰地说:“无事,快过去了。”
话语刚毕,只听到身后一阵轰鸣。两人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的山脉似乎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声,这样的爆炸胡悦只觉得玄冥子难有生机可言。
但是楚珏却并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反而说:“看来,玄冥子成功了。柳氏后人果真还是有能人。”
胡悦听此语,心中不免也起了一丝疑惑,但是此时他并无法集中心里去思考。他摇了摇头,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在地,被楚珏一把托起,胡悦发现楚珏的手臂的颜色也变成了银色。他皱眉看着眼前的楚珏,他已经不再是原先温润公子的模样,银白色的头发,毫无血色的脸庞,如白银般的双眼,眼中没有瞳孔。但胡悦能感觉到她在看着他。这般陌生的模样,就是过去与自己青梅煮酒,谈笑红尘的楚珏?
楚珏叹息道:“我这样吓到你了吧。但我也没有能力再维持之前的模样了。”
胡悦浑噩之间,本就没有办法进行正常言语,他只能尽力摇了摇头。本想要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奈何抬不起手。整个人几乎倒在楚珏的怀里。
胡悦闭了闭眼,用尽全力想要支撑起身体。硬是要往前走。楚珏半抱着对方,对方身体的热度越来越少,这表示胡悦的状况非常不妙,楚珏心中也是担忧。但他能做得越来越少了。
胡悦最多只能含糊不清地说:“没事,我知道我还能撑下去。”
楚珏看着胡悦如此,他说:“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支撑此处。但我也无力再送你更远。后面的路必须要你自己走,你能行吗?”
胡悦握紧拳头,他咬碎了嘴唇,一丝血液流下,随后他颤抖用血液在额头画上云咒,这才有了些许的力气。楚珏点头道:“别忘了我和你说的所有话,接下去就看你自己的了。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胡悦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浑身有如银制得楚珏,他从楚珏身上感受不到往日的温润,那传入耳边的声音还是过去那个声音。胡悦豁力支撑起所有的力道,他闭上眼,他隐约可听见山下战声轰隆,他知道这一次所有的责任皆压在他一人身上。他必须要撑到最后。三百年那一战,赵王一定会赢!
他低下头,青丝垂下。他颤抖得手抬起了楚珏的脸,他说:“我好像还没有这样吻过你吧,再不吻,也许就没机会了。”
他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轻轻地把嘴唇碰触着楚珏苍白的嘴唇,楚珏伸手摸了摸面前之人的脸,一把抱住面前之人,胡悦本就没多少气力,随后直接被揽入怀中,吻得更深,吻得更久。他想要把此人融入自己,这样他就能保他永世,不舍,怎么样都不舍得面前之人。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要遇到这个人,但何其有幸能遇到此人,何其有幸能爱上此人?
哪怕这个人从未开口说过爱自己。
楚珏苍白的唇上染着胡悦的血,胡悦哈地一笑,放开了对方。踉跄退了半步,艰难地抱拳一拜,如往常两人小别于观情斋外。楚珏再不言其他,胡悦也不再回头。朝着山脉的深处走去。
山谷之内,灰白色成了唯一的色调。渐渐地,连胡悦的内心也开始被这般的气氛所沾染。灰暗,压抑。
胡悦只觉身如灌铁、举步维艰。每走一步,他就觉得自身更为沉重。而这番的沉重似漫长岁月所累积的那些无法感知和表达的情感。
胡悦浑身是汗,抬头看着山谷岩壁,他开始觉得听觉有些损失,他的视线被灰白所侵蚀。仿佛他慢慢地也开始与四周的岩壁同化。
无知无觉,这一切还来不及感到恐惧,就再潜移默化之间发生了。
胡悦不知道楚珏的状况如何,但是他连去担心楚珏的处境都变得麻木。这一切连恐惧都变得无法感知。
胡悦不知道他自己是在行走,还是已经停在了某处。他现在唯一的思考能力几乎只剩下最本能地反应。
一片的灰白,一片的停滞。这便是艮宫之阵。让所有一切都化为静止。无死无生,无念无动。
胡悦不知自己是躺,还是坐着,是行走,还是漂浮于空中。这一切他都无法感知。他现在渐渐只剩下了零星的回忆。
那些似乎影藏在记忆深处,已经被他所遗忘的回忆。那些真正存在于过去的回忆。
但是,现在如果沉浸在过去,那永远没有未来。
未来?胡悦睁开眼睛,那位神秘的老者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胡悦问道:“你是谁?”
老者说:“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
第83章 残梅主人(四)
胡悦坐在老者面前,老者睁开眼说:“我就是你。”
胡悦又问:“那我又是谁?”
老者说:“你是未来的我,也是过去的我。”
胡悦念道:“我见所思非所思,我见故人非故人。人是我非非我相,故人非故故何人。”。
老者说:“你终于连起所有的一切了。”
胡悦说:“是。”
老者微微一顿,他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胡悦说:“你就是这个阵,也就是我。”
老者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说:“我就是你,是你三百年前留在阵中的一切。我也不是你,因为你在此阵之后就不再是原来的你了。”
胡悦略微点头,他认同道:“是啊。我既不是三百年前的我,也不是三百年后的我。但是我依然是我。”
老者沉思片刻,说:“我花了三百年,等你回到此处。十年之前,你就应该来此,但是却并未启动生死符,十年之后我能够感知到生死符的动向,所以我随着生死符设法寄魂而出,我没有善恶,我只是你的一缕魂魄。一直被封在此处,只愿听到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胡悦问道:“请问。”
老者说:“有情无情,如果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你有何遗憾,有何牵挂?”
胡悦说:“无牵无挂。”
老者冷笑一声说:“如果没有牵挂,你来此作甚?”
胡悦被他一问,直觉浑身血流凝滞,他瞪着眼,睁着眼,心中居然无言以对。过去认识之人一个一个犹如走马观花,从他眼前掠过,有笑容,又哀叹。有哭泣,又愤怒。最后留下的却只有月下楚珏举杯邀请的模样,无喜无悲,云淡风轻。
老人低哑地笑了起来,先是极其压抑地笑,随后便是放声大笑。笑声如惊蛰惊雷,似要惊起梦中之人。
胡悦缓缓垂下手,他看着老人,老人看着他,两人的眼神如斯之相似,千言万语,三百年的岁月只留下无语对视。
胡悦哈一声,似是一石入镜湖,又似落雪无声。他说:“牵挂也不能说没有。但是……”他抬起头,眼中不再是那毫无不波澜,一片混沌。他的眼神透着一种执着以及沉静,似光亦似箭。他说:“但是来此不就是为了了却这三百年咱们的牵挂吗?你就是楚珏所见的最后一人,他见得最后一人是‘我’自己。三百年前自己的一丝魂魄。那么丹兰山的那场局是你设计的?”
老人说:“我只是见证者,我无从参与任何事情。我只是要确保你在最后面对九元之时,所能回答的答案,远超三百年之前。”
胡悦心中一冷,他叹气道:“楚珏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话只说一半,答案也只露一半。”
老者目光如炬,他盯着胡悦说:“别忘了,九元天问局,你最终是为了回答九元天问才来。”
胡悦说:“九元,应该就是楚地所说的九个神明吧。”
老者点头道:“是。你要回答最后的问题,并且必须答对。”
胡悦站了起来,他朝前走去,对着身后老者说:“我这一次来就是要完成这三百年前未完成之事,故人当可解脱。”
老人看着胡悦,随即便是一片寂静,随后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我见所思非所思,我见故人非故人。人是我非非我相,故人非故故何人。你悟了,我当了却。”
老人闭上双眼说:“你要记住现在的你是胡悦,不是三百年前的胡悦,不是三百年后的胡悦,你只是现在的胡悦,不属于过去,不期望与将来。立足于当下的胡悦。所以我给你最后的建议就是只做你自己,不为他人,如天有问,扪心自答便可。”
老人话语说完,他的身体就化为石头,随后石身裂出许多细缝,轰然一声,石像灰飞烟灭。就在此时,原本凝固得仿佛连空气都桎梏的空间,一阵劲风而过。但是也在此时胡悦只听到怀中的龟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愕然发现龟板已经裂出了七条裂痕。而最后一块似乎又马上要出现了。
此处形成了一条像是天然形成,又似人所踏出的小径。这条路的似山又非山,如烟如黛的轮廓之下,只觉得似乎那儿就是胡悦所等的重点。
这条小径四周开着一种莫名的小花,似是桔梗。但却费紫色,而是一种艳如鲜血的红色,点缀在灰白色的小径两旁,像是血迹,胡悦捏着拳头,他捂着怀中,回头看了一眼来路,他不知道楚珏现在身处何处,他是否也能破阵成功?
老人的话中有意,也许是代替他受了这艮宫之难,替他破了这禁锢之局。但胡悦已经无处细思。他朝着莫名小径前进。这一次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忽然路边摇曳的花朵开始渐渐地出现了血迹。
三百年前,他是否也走过这样的小径,他记不清了。三百年后他是否真的走上了这条小径,他不确定。就在他什么都无法确定,什么都无法细思的情况下,他踏上了去回答上天提问的真正道路。而至此,九元天问阵马上就要露出所有的真面目。
此时,再说楚侯府之内,以楚珏之身所复活的左一棋则被困在府内,无法离开。身边两个鬼女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左一棋的阴鹜愤怒。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保持着笑意,眯着眼,使得原本楚珏俊朗的脸上出现了不适合他的笑意。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看着四周的尸体,地上还有白色的烟雾,这些烟雾时而幻化成那些阴魂之貌,痛苦扭曲,但是却冥冥中被楚府地面出现的云咒所制。
左一棋哈哈大笑,对着柳儿说:“胡悦不愧为三百年内唯一最接近天问之人。意外之局也能防范如斯。不枉楚君爱之深切呐。也不枉我当初丹兰山助他一局。”
鬼童低首,她们知道自己的主人越是如此,越是恼火,现在说错一句话,后果也是她们所无法想象的。
左一棋试着踏出一步,之间四周的生气就被抽取一分。他动的越多,他所能吸收的生气则越少。可谓是寸步难行。
左一棋负手而立,他指着燕儿说:“你去外面,看看到底是谁搞的鬼。”
燕儿顺从地点了点头,手中灯笼一晃,便消失在了。
左一棋虽看似坦然处之,但眉宇间也有忧虑之色。他知现在阵法还未结束,胡悦应该已经深入阵中。
左一棋缓缓摊开手,看着自己的双手说:“这具身体来之不易啊,胡悦啊胡悦,我绝对不会让你坏我好事。”
数刻之后,燕儿回来,她低首道:“回主人,外面并无一人。但……”
左一棋看着她,她头低得更低,她说:“但是外面的生气全无,却并未影响再远一些的生人住处。只是把楚府四周的所有生气全部都抽干了。此处因为有天问阵所护,又是楚府,所以并未受到影响,但主人以楚君之身是无法离开此处。”
左一棋嗯了一声,便陷入沉思。两鬼女皆无言无语,默默站立原地。似是两个石像。
左一棋看着地上冤魂之气,又笑了出来说:“原来你早就猜到了这一步。胡悦啊胡悦,你自认为是算无遗漏,却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百年前的这一局你未必能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左一棋看着鬼女抬手道:“你们两人不必再控制此处,用丧魂之气护我离开楚府。”
柳燕二鬼女手中又出现了绿色的灯笼,烟雾之间传来鬼哭狼嚎般的叫声,白色雾气尽数被两鬼女手中灯笼所吸收,灯笼也发出了银绿色的光芒,当白雾尽消,这灯笼的光芒也达到了极点,鬼女二人开路,左一棋由二人护送,果真又能够行动自如。
云咒恢复正常,天问阵内也感受到了阴魂丧气的消失。但是胡悦此时已经感受不到这细微的差别,他稍稍缓过了些气力,那生死符的裂痕也微微有所缓和。
楚珏同时也明显地感受到了丧气消失。他心知胡悦已经进入兑宫阵,而丧气的消失代表着左一棋用二鬼女所收集的丧魂之气破除胡悦所设的保障,他哼了一声,眼中银光一闪,就在他要往前行走只是,数片柳叶阻了他的去路。
随后便是一声轻叹:“兄长,你到现在还是不死心吗?”
楚珏停下脚步,他的声音冰冷无情道:“这句话是该我问你。”
柳姬现身,她此时也恢复成了原先的摸样,冷厉清高,她说:“你这样做,对我们都不是好事。”
楚珏说:“哦?所以你想要怎么做?”
柳姬说:“这端看你的做法,楚君呐。”
楚珏冷笑一声说:“所以你想要为那柳家之人报仇呢?别忘了是你放弃了他们。”
柳姬笑着说:“玄冥子的身世你早就知晓,所以你自然也猜到了在他之后的幕后推手必然是我。你设计了那么多局,一来是护胡悦万无一失,二来则是在为他日后破局。残梅之局,只为胡悦一人所设,却延续整整百年之久。兄长啊……比起我,你的痴才是古今第一人啊。”
楚珏继续说:“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并未阻止此事。”
柳姬颔首道:“是,这也是兄长手段之妙,你从未真正对此干涉,一切都有别人替你做到。左一棋的身份,我不是不能猜到,只是想不到你既然会冒这个险。用此法进入天问局。你也知道,如果让他取得楚君之躯。他便代表了楚府之主,在此阶段这意味着他可以左右当朝时局,甚至改朝换代。三百年前他就由此能力,三百年后岂非难事?”
楚珏默默点头道:“为何不把话说完呢?”
柳姬侧身笑道:“哦,你以为我会留下那么明显的错误吗?”
楚珏眯眼,随后微微一怔道:“这就是你找上玄冥子的道理。”
柳姬说:“没错,只要他破除震宫,柳郎的魂魄便能回归。而他就完成了所有的任务,死活也不是我所操心的事情了。我爱的是柳郎,和他的血脉无关。”
楚珏说:“嗯,的确顺利,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从我身上得到你全部的魂魄。主控全局。”
柳姬退后半步,稳住步子,声虽没有起伏,但是深陷半足,此时的她决定和楚珏正面一决。眼中再无笑意,两人眼中相似的冰冷,相似的决绝,四周由二人开始化为冰冻。但这薄冰一击便会全数破碎。
第2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