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皇上,臣知错了 作者:上凰
第10节
“令羽。”
正思绪间,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叫的却的确是他的名字,令羽下意识把琼璧收了,抬头看见锦觅朝他走来。
琼山教的人,令羽疑惑不已,锦觅找他会有什么事。
“你那是琼璧吧。”锦觅朝令羽手上看一眼,道“原来她还是给你了,教主该失望了。”
她说琼璧!令羽不禁警觉起来,他跟锦觅不熟,无法确定她是敌是友。
见令羽设防,锦觅便退后一步道,“你不用担心,我对那个东西没有兴趣。”
令羽皱眉,“那你有什么事?”
“这块琼璧是经过我手的,你也知道,我和红花教的少主是恋人关系,嗯,也就是云傅。”锦觅在令羽的印象里明明是个话挺少的人,可是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么多,虽然她说得都是有用的东西。事情的经过就是琼璧原来是在云傅的手里,可是却被锦觅拿走了,锦觅是听了青裳的吩咐。而青裳得到琼璧以后把它给了叶重欢,最后叶重欢又给了令羽。
“教主把琼璧给她,也是希望她过得好一点,甚至是回去登基,毕竟她是云家的女儿,可是她还是把琼璧给了你。教主之前不是没有担心过,但在她的心里,终究还是你重要。”
听完锦觅的这些话,令羽沉默了,是啊,这么重要的东西,叶重欢还是给了他,一辈子也不会接受她的他,真是傻,明明她自己有了就可以过得很好的。虽然令羽也很需要琼璧,可是叶重欢的大方无私还是让他感动。
“我来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锦觅静静看着令羽的一系列反应,终于开口道。
“你说吧。”
“我知道你不太可能会放过云傅的,我只希望你下手时利落一点,别让他受苦。”锦觅和云傅是恋人关系,可是这次锦觅却给了云傅想也想不到的背叛,谈起云傅她还是有些难受的,“教主对我恩重如山,我只能对不起他了。”
“云傅背后有红花教和他爹,我没有这么容易抓到他的。”
锦觅神色有些悲伤,“云傅已经在商西手上了。”
商西动手了么,令羽有些诧异。商西动手的原因是为了帮他,还是为了琼璧呢?令羽知道自己是在多想,可是他不得不这样,都太巧合了。如果商西要帮他的话早点为什么不帮,现在抓了云傅,琼璧却在令羽的手上了,商西是失望的吧。
也许这次他回去就要面对了,面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逃避着的问题。再细的痒经年也刻成伤,不去管它的话就会酿成难以接受的后果,不管结果是什么,总该有个了断。
第64章云开月明
令羽回去客栈的时候,还未走近,便感觉到有一种和平时不一样的气氛。客栈被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却几乎没有多少人说话,说话的几个也是窃窃私语,像是故意压抑着,不敢出很大的声儿。
在人群外面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不清楚,如果贸然挤进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也难以预料。这时,令羽突然听到站在旁边的人议论到“樱白”这个字眼,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来那日的场景,血昆仑的堂主樱白,难道里面是樱白来了?想了想,令羽还是站在了人群的外围,还找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
站定以后仔细听可以听到里面有些诡异的笑声,确是樱白。“商宫主果然厉害,本堂主谨代表血昆仑来祝贺商宫主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商西的声音有些低沉,但他只道了一句多谢,像根本没把樱白放在眼里。
樱白的脾气是很不好的,在那天令羽就知道了,但是现在面对商西的挑衅,他也只是挑了挑眉毛,然后继续好整以暇地道,“宫主已经登上大位,那是否可以把人交出来了?”
“我把他带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所以请你不要把两件事混在一起。”商西用了“请”这个敬词,可是令羽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斐龄少爷出来已久,圣君有些想念,所以樱白奉命来接他回去。如果商宫主执意不放人的话,那么樱白想问,商宫主把这样一个对你没用的人放在身边作何?”樱白说话有些阴阳怪气,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斐龄少爷。令羽很快抓住关键字眼,这个斐龄难道就是商西一直藏着的那个男子么。
忽而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近,抬头看去却发现是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很大的那种,外表看起来华美而又大气。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众人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道来,原本的人山人海一下子就宽敞了许多。
看清楚驾车的人时,令羽有些诧异,那居然是许久未曾见的稚子,商西的三大护法之一。还是过去那不骄不躁的样子,他从马车上下来,正欲走进客栈时,却突然发现了令羽。然后他走过来,低下声音和令羽说道,“令羽公子上车去吧,宫主一会就出来。”
稚子的眼神清澈透亮,不像是有什么阴谋,况且现在的情况令羽确实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自己傻傻的,只能先上马车了,想问什么也得等樱白走了以后再说。
于是他便在稚子以及众人的注视之下上了马车,帘子一落下,令羽刚平静下来一点的心又揪起来。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正闭着眼睛躺在软垫上,像是睡着了可是又感觉有些古怪。而让令羽惊讶的却,这个人正是他那日看见的那个男子。
令羽看着睡着的这个与自己眉眼相似的男子,眼睛闭着,呼吸轻盈,又想到商西,顿时心里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斐龄是么。
令羽把耳朵贴在窗户边,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商宫主今日到底是交不交人?”樱白的声音已有了几分冷厉,“樱白是来祝贺宫主当上武林盟主的,可不想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呢。”
“不必了。”商西好像是向外面走来,声音越来越清晰,“我并不当这盟主,要你的祝贺又有何用?”
樱白紧随以后,“不当?想走了么?怕宫主不会这么好脱身呢!”
就算令羽在马车里看不见,可是也感觉到了外面不太对劲起来的气氛,突然传来很沉重的脚步声,步伐错乱,像是很多的一队人。
“快看呐,是邵掌门他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然后令羽又听到樱白计谋得逞的笑声,“看吧,这两个老鬼都来了,你想走,怕是有些难呢!”
令羽听樱白笑得有些心情沉郁,原来是樱白叫来的人,目的就是阻止商西离开。对了,商西说他要离开,他说他不当这武林盟主,那一刻,令羽的心是开心的。
“商宫主真要弃我们武林而去吗?”邵掌门沧桑的声音响起,又像是痛心疾首。他本来以为这次武林可以有个领头羊了,可是没有想到,商西竟然不想当这个武林盟主。
“掌门和方丈都是明事理之人,也是有能力之人,现在退隐还为过早,这武林盟主之位,商某觉得两位完全可以胜任。”商西见有人堵路,也不慌张,态度恭敬地说着。
他的话说得一点漏洞也没有,既表示了对长辈的尊敬,也表现出自己的谦虚。其实也不是非要一个武林盟主,不过是个虚位罢了。只要有一个有能力的人站在前面,武林哪有那么容易倒。
邵掌门没有说话,少林的方丈也没有说话,像是被商西的话说动了。
令羽正凝神听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像是谁飞了过来,再然后马车的帘子被打开,出现的是樱白那张脸,他面色冷酷,看见令羽便把手伸过来,一把就把令羽带下了马车。
“你不放人,难道我就不能得手吗?”樱白满是不屑地笑,拉着令羽站在离商西几步远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弄得楞了,因为武林正派的到来,他们甚至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血昆仑的阴狠堂主。
“放开他。”令羽听到商西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声,他看见他阴着脸瞪着樱白。
“呵,怎么可能,我可是要拿斐龄少爷交差的呢。”樱白满不在乎地道,虽然他一口一个少爷,可是却根本没有任何恭敬的态度。
原来是认错人了,樱白以为他是斐龄,而真正的斐龄正躺在马车里呢。令羽心里有些发凉,因为他和斐龄长得像,所以稚子让他上了马车,所以樱白会把他认错。看着商西眼底没有掩饰的焦急,他真的希望这只是巧合,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我不是斐龄。”令羽突然用只有樱白听得到的语气说了这句话,然后他就看见樱白回过头来看他,渐渐地眼神变得惊讶而又生气,“这个人不是斐龄,是令羽,那日我看到他了,却没注意他们有这么像。”
也许樱白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话太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商西趁他分神的时候把令羽救了回去。
“欺人太甚!”樱白很不爽,他怒目而视,展开招式正要向商西扑上去,突然又转头欲朝马车出手。令羽能感觉得到商西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紧促,是了,斐龄还在里面呢。
千钧一发之时,众人的眼前一道绿色的影子掠过,还伴随着一个女声,“樱白住手。”
樱白果然停了手,愤愤不平地看着来人,“为何阻拦我?”
来人是个穿着绿衣的女子,蒙着白色的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是浑身的气质很让人侧目,况且她刚才还拦下了樱白,众人不禁疑惑,这是何人。
女子站得离樱白很近了,她道,“圣君有令,先回去。”
闻言很多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也是血昆仑的人。
樱白眼睛狠狠一瞪,便展开轻功消失在众人面前,而剩下的女子回过头看了商西一眼,又看了看邵掌门一众人,道“见面不告知身份不是个好习惯,小女子是血昆仑锦画堂堂主碧埋,在此见过各位,先走了。”
虽然说她这样已经很有礼貌了,可是血昆仑毕竟不是正派,现场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把她当回事,而因为她的神秘感对她有好感的那些人又不敢乱出头说话,所以很是冷场。但那碧埋也不介意,微微点了点头,就也离开了。
没人拦她,一是因为她的武功高到一定境界,而是她是个女子。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可是现场的气氛还是很尴尬,刚才被樱白打断的话题又要重复。商西执着要走,邵掌门说不出挽留的理由,但就是不放人。
“今日话已至此,邵掌门就不要再劝在下了。”商西已有些无奈,站在他旁边的令羽的眼神有些复杂,让他心里直跳跳,可是当下重要的是先脱身。
“算了算了,就让他们走吧。人各有志,以贫僧看,武林中人才还是不在少数的。”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自称贫僧,却不是少林方丈,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开始一直没见他,现在却走出来,站在邵掌门的身边,看得出来邵掌门和少林方丈都对他有所敬意。
令羽看那老和尚笑着,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关键时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突然老和尚看向了令羽,右手抬起,缓缓做了一个动作,扇扇子的动作。淡淡的眉毛一跳一跳,似乎是在问,“想起来了么?”
扇子!那把玉骨扇!令羽想起来了,一年前在温香软玉楼遇到的那个和尚,穷困潦倒走的时候送了他一把玉骨扇的和尚。令羽一下子喜从中来,原来是他。真是有缘,人生何处不相逢。而且看来,他的地位还是有些高的,起码说话了邵掌门他们要听。
只见邵掌门有些无奈地道,“那好吧,既然云浮大师都开口了,那就让你们离开,无缘也不强求。”
“多谢。”商西道谢,令羽也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云浮大师。
几人登上马车,鞭子一扬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这场英雄大会落幕,也终于要离开昆仑了。
第65章一厢情愿
这次离开昆仑,带了神秘来历的斐龄,也带了被抓的云傅,可是令羽却发现,花影扶不见了,和她一起的糯糯也不见了。令羽不由得疑惑,于是问商西这两人的下落。
商西面无波澜地道,“她们自有去处,况且,你不是不喜欢见着花影扶吗?”
不喜欢花影扶是因为令羽原来以为她跟商西是那种关系,可是后来商西自己承认了是故意不认令羽的,那么令羽还生什么气呢,而且据商西所说,当初还是花影扶相救才能有现在的商西,令羽还是有些感激她的。所以商西现在用这种理由来回答,令羽心里生气,面上也没有掩饰。
商西一见令羽那皱起的眉头,便知自己说错话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对令羽有所冷落,不得已的亏欠让他很愧疚,他看见令羽一次又一次受伤的眼神,心里也很难受。现在他,令羽,还有斐龄,三个人待在一个马车里不是不尴尬的,而且令羽好像又想多了。他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令羽,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商西你够了!”令羽真的忍不下去,略有些颠簸的马车好像也让他的心起伏不定,“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小心眼来着,什么沈玉,什么花影扶,什么斐龄,我通通都很生气,只是我不说,没想到你也不在意。”
商西被令羽的一番话吓到了,他没有想到令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爆发,这段日子的确大家都过得太累了,而他也确实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给令羽解释,就算令羽是误会了,但是他瞒着令羽,令羽也是会难过的。是他疏忽了,是他的错。
“对不起,我情绪有些激动。”令羽吼完了又沉寂下去,声音里透出低落,“我知道你要打败那个人,但是我觉得这样跟着你很累,我想帮你承担,我不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废人一样。就算你不告诉我是因为在保护我,但是我不想这样,你的一厢情愿狠狠地伤害了我你知道吗?”
商西看着令羽那么难过的样子,突然觉得任何语言都很苍白,这辈子他就认定令羽了,他不会放弃他,也不舍得让他受到任何威胁,可是好像这一切做起来都有心无力。
马车里顿时陷入沉默,僵硬的气氛好像再也化不开。
“……嗯?”突然一声细小的疑问响起。
令羽转头看去,原来是斐龄醒了,他正睁着眼睛看商西,察觉到令羽的存在又盯着令羽看。令羽浑身地不自在,三个人在一辆马车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你醒了。”商西轻轻地问了斐龄一句,但是目光仍然跟着令羽。
“哦。”斐龄应了,眼神却不怎么转。
令羽终于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斐龄的眼神不像正常人那样灵活,连口齿也不甚清晰,脸上的表情是一个成年人不该有的天真,斐龄他,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嗯,他脑子有问题,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商西开口,给了一针见血的解释。
令羽和斐龄对视,看着他清澈的眼神,真的就像一个毫无心机的小孩子,这样的人,如果有人管,就会生活得无忧无虑,如果没有人管,那就真的没办法了。江湖险恶,这样一个人很难生存得下去。所以,这就是商西把他带在身边的理由吗?可是商西和他什么关系?樱白来要的人也是斐龄,斐龄到底是什么人?
商西看了看斐龄,道,“他是杜仲很多年前丢了的儿子,我现在带着他,到时候也要把他交给杜仲的。”
斐龄居然是杜仲的儿子,景阳山庄的管家杜仲,这一瞬间,令羽好像明白了很多东西。杜仲曾经几次叫令羽为“儿子”,原来是因为他跟斐龄长得像的原因,那次身陷杜漠秋之手,杜仲是故意没关门就走了,原来自己还是托了斐龄的福。
斐龄很安静,就只是看着令羽和商西说话,时而眨眨眼睛,令羽看他,怎么也联想不到杜仲的儿子这个身份,斐龄是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还是后来遭遇了什么事情才变成这样的?这些问题令羽已经不好问了,于是又陷入沉默。
“斐龄变成这样,是血昆仑的那个人做的,杜仲这次会与我站在一边,我对那个人的命势在必得,所以不希望你掺和进来,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商西说得有些艰难,这么多年的仇恨他放不下,令羽他更放不下。
令羽无奈,怎么说商西也是为了他好,可他心里就是难过,是他太无理取闹么。
“别难过,我报了仇就好好跟你在一起,像过去一样。”商西伸出手,抱住了令羽。
旁边的斐龄看着看着,突然滑下一行清泪。
令羽心中大惊,难道斐龄这个样子,是装的么?
商西摇摇头,“他没有装,他已经这样很多年了,又怎么会突然就好。”商西松开令羽,用一根手指给斐龄擦了擦眼泪,道“别哭,笑笑。”
然后斐龄果然就笑了,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刚才的眼泪简直就像幻觉一样。
“……”令羽无语了,看过去时商西脸上也是无奈。
“砰砰锵锵!”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声音不是很大,似乎人并不多。
“怎么回事?”商西问了一句,马车立刻就停下来了,驾车的稚子掀开帘子一角,道“是红花教的人,来救云傅的。”
“你在这里等我,我处理一下就来。”商西拍拍令羽肩膀,便下了马车。
令羽回头看看正不知所措的斐龄,好脾气突然上来了,他轻声道“你好好坐着别出声。”斐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坐得规矩了些。
悄悄掀开窗户边的帘子,令羽看到商西面前站在马车不远处,他面前站了一个女人,容貌姣好,脸上却有着怒气,她狠狠地瞪着商西,“把我们少主放了,他并没有碍着你什么地方。”
“凭什么放,我做什么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们红花教惹到我了,就是这样而已。”商西冷冷地回答,他并没有将眼前的女子放在眼里。
“不管你放不放,今日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弃救少主走。”女子眉目狰狞,已经做好不救出云傅不罢休的准备。
“你何必呢?你孤身一人,只是来送死罢了。”商西眯了眯眼,“况且,他爱的不是你,你这样拼死救他,值得吗?”
“怎么会不值得?我花明瑟只爱云傅一人,只要我不放弃,就够了。”女子嘴硬得让人心疼,可是也可以看出她对云傅爱得有多深,甚至到了甘愿为了他死的地步。
原来她就是花明瑟,红花教的圣女。令羽惊讶之余,回头看一眼斐龄,后者正好好地坐着,乖得不得了。哎,真是个小孩子。令羽感叹了一声,又看向了外面。
“真是顽固不化,你还是走吧,不然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对你手下留情。”商西最后一次劝花明瑟离开。
“我不可能走的。”花明瑟已经摆开招式,随时准备攻向商西。
“住手!”突然云傅的声音响起来,好像是在另一辆马车上。
“少主!”花明瑟焦急不已,看向云傅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明瑟,你走吧,你打不过他们的,不用救我了,我不值得你救。”
花明瑟还不肯放弃,云傅又补了一句,“从头到尾,我爱的就只有锦觅一个人而已,明瑟的情我还不了。”
闻言花明瑟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手中的剑也摇摇晃晃,即使她早就知道,可是当云傅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心痛得不得了。
“你就这么爱她?即使她背叛了你。”花明瑟眼眶红了,声音凄凉,“好,我知道了,我走。”
云傅没有说话,令羽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令羽想,云傅现在一定是难过的,关键时刻被锦觅,被最爱的人背叛了,令羽觉得自己是肯定不能承受的,云傅应该也一样。可是令羽也没有忘记,锦觅来找他,让他对云傅手下留情的事。不过令羽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云傅。
“走吧。”商西上了马车,一行人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花明瑟甩得越来越远。
第66章百感交集
这次回的是洛阳,当马车驶进边界时,令羽心里不禁染上一层惆怅。从南下江南,再到昆仑,左左右右一个多月的时间,却是经历了这么多,心情的起起伏伏,身边的人来人往,果真是岁月无情,会改变好多好多事情,但是,照现在看来,都还是挺好的。最起码,商西他,在令羽的身边。
令羽不知道商西新建的重欢宫在哪里,原来的重欢门也不复存在,近来还没有打算,但临时歇脚的地方还是要的。商西在洛阳置了座宅子,令羽也没有回去温香软玉楼,只是给彦殊和莘娆传了消息,让他们来见自己,并且走的时候让他们带走了云傅。
其实对于这件事令羽还是很愧疚的,先前真的想太多,以为商西抓了云傅是为了他自己,现在商西却把云傅主动交出来,让彦殊控制住他。有云傅在手,云疆就不敢轻举妄动。商西事事为了令羽,令羽心里却塞塞的。
彦殊和莘娆得知他已经拿到琼璧,都非常开心,毕竟这是努力了很久以后应该得到的结果,他们说回去就要着手准备回长安了,令羽应该去拿回皇位。令羽没有阻止他们,他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来阻止,只是让他们不必太急,还需要和宫里的苍术取得联系,回宫时才万无一失。其实他也明白,这是在拖时间,他只是还没想好罢了。
是留是走?他应该和商西达成一个怎样的承诺?商西要报仇,而他身上的皇位也不是这么快就甩得掉的。回宫就意味着两个人要分开,他依旧对自己没信心,经历过一次离别,他已经有点怕了。
但这些情绪都是隐藏起来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跟商西坐下来谈。回到洛阳以后,商西都很忙,两个人也是分房睡的,很少同榻而眠,而令羽看到他最得空的时候,大概就是深夜了,面对熟睡的商西,他怎么忍心去打扰。而天亮的时候,商西已不见踪影,令羽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么去提关于现状的种种。
商意也在洛阳,还好有她陪着,令羽才不至于孤单。许久未见的商意,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些,令羽刚见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害羞,相处两个时辰就又变成以前的样子,没心没肺,和令羽亲昵得很。
令羽有时候觉得自己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陪着商意,难得见商西一面,最长的一段时间,商西整整消失了三天。连同白敛和稚子都一起不见了,整个宅子里就只有令羽和商意,还有一些临时租来的仆人。
令羽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彦殊他们已经准备就绪,就听令羽的命令启程回长安了,可是商西却突然没了踪影,连消息也没有。令羽心里空落落的,既有些担心又有些生气,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令羽理解他,可是这个节骨眼上,琼璧在他手里,只要不回宫就是不安全的,他不想又生出许多事端。
第三天,令羽焦急等待的第三天,商西他们才终于出现。任谁脸上都是满满的疲惫,令羽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商西他们前脚刚到,彦殊就传来消息,温香软玉楼受到袭击,长虹派和蛊帮两门联手,皆是尾随他们从昆仑而来。
“该死的,还好我们赶回来了。”商西低咒一声,眼里满满的都是憎恶,仿佛已经知道是何人捣鬼。
“你好好待着,那边我们去解决。”商西面色疲惫,却还是很快地带着弟子出了门去。
稚子走在最后,他看了看令羽,突然道,“那人是得知我们不在洛阳才趁机下手的,还好我们得到消息才马不停蹄赶回来。”稚子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临出门时还是语重心长地又补一句,“你不要误会了宫主。”
令羽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百感交集,商西他们行色匆匆原来是为了他的安全。可是,现在要他在这里等,又怎么能安心,长虹派他不清楚,可是蛊帮他却是知道的,心狠手辣,阴险狡诈,温香软玉楼那么多人,他真是不放心的。
想来想去,令羽还是决定出门。他把商意交给一个平时看着不错的仆人,让他暂时照顾,想了一下,令羽又去翻出好多暗器给商意自己藏着,他总不能把商意也带去,而自己又确实不放心。
心情忐忑地出了门,令羽直奔温香软玉楼。站在外面,听着那声音,就已经想象得到里面激烈的场面了。从门口看去,里面一片乌烟瘴气。估计里面的那些娇滴滴的姑娘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几乎都没见着什么熟人,只有两方对战的身影在楼里闪现。
“快跑呀,你还站在这里看什么!”路过的行人看到令羽站在门口,好心地提醒一句,却没想到一下子吸引到里面人的目光,一个小喽啰跳出来,眼看着明晃晃的刀锋就要偏过来,路人被吓得拔腿就跑,令羽很不好命地腿软了一下。心中哀叹,果然是没用的自己。
“噔!”很响亮的一声,令羽前面那人手上的刀已经被击落在地,滚了几圈,紧接着一个人掠过来,一脚踢倒了他。
“莘娆。”令羽惊魂未定,看到莘娆却总是开心的,刚才莘娆为了救他用一根簪子击落了那人的刀。
“把眼睛闭上。”莘娆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声,令羽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莘娆一剑刺穿了那个人的身体,从前胸到后背。
“没事的。”令羽摇摇头,他哪有这么娇气,这是什么关头,他还会晕血什么的吗。
“里面没多少人了,商西他们带来的人很厉害,长虹派与蛊帮虽然人多,可是却不中用,不顶打。”莘娆跟令羽解释着。
“小心!”正是放松的时候,突然又跳出来一个人,一柄刀高高地就砍下来了,莘娆背对着,避无可避,听到令羽的喊声也只能侧一下身子,那刀直中手臂。
瞬间鲜血淋漓,令羽急上心头,居然也一脚蹬开了那个人,莘娆缓过来后便一剑结果了那人性命。
“怎么样,是不是好疼,我看看严不严重?”令羽皱起眉头,看着莘娆很快被血染红的半个袖子,还好伤口不深,只要早点止血便没事了。
“我没事,公子你先不要进去,解决完了就好了。”莘娆试着走了两步,却腿脚一软就要倒下,令羽急忙上前扶住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莘娆。”令羽心疼地道,她已经受伤了,就不要再进去了。
场内打斗已经接近尾声,令羽一边搂着莘娆,一边观望,还好,彦殊和琅华都没有受伤,商西,商西他正盯着门外的令羽,手中动作未停,一个又一个人丧生在他手下。
莘娆也看到商西的目光,心里有些惊,便挣扎着要从令羽怀里起来,可是令羽却一个劲地用力,她被禁锢着脱不了身。
“公子,让我起来。”莘娆急切地道,商西和令羽的关系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虽然也明白商西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可是现在他看过来的目光却是凉凉的,一直凉到心里。
令羽与商西对视着,硬是没有放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商西站在二楼,好像离他好远好远。
突然,商西移开了视线,将送上前来的一个人一掌了结,窗户是打开的,商西就把他从窗口扔了下去,紧接着在令羽和莘娆诧异的眼神下自己也跟着跳了出去。
“哎呀!”莘娆懊恼地推开令羽,“公子你在做什么呀!”
令羽恍恍惚惚,脑子不太清醒,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冲进楼里去,莘娆焦急地跟在后面给他掩护。
令羽跑到二楼去,站在商西刚才站的地方,往窗户下面看去,却只有一具尸体,商西,不见了。
第67章乱世浮沉
温香软玉楼终于平静下来,令羽赶回了宅子,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
他找遍每一个房间,连那些仆人也不在,他心力交瘁地跌坐在地上,他到底该什么办,商西他是走了吗?他是不要他了吗?
商西为他做了许多他知道,他很感动也很感激,可是他现在真的越来越觉得自己待在他身边是个累赘了,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帮不到忙,还添了许多麻烦。所以他想要商西放手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不能再拖累他。可是现在呢,商西真的走了,他心里又痛得要死,像被人挖走了一大块,拿再多的东西也补不回来。
他们曾经说过再也不放开对方的手,可是现实说,有爱还不够。在生活面前,他无能为力,他们都无能为力。
“令羽?”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细弱而又有些无助。
令羽悲痛之余还有点理智,他抬起头来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叫他的人却是商意。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可是现在商意站在那里,脸上有点点泪痕,让人心疼不已。
“意儿过来。”令羽朝她招手,然后看着小女孩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眶红红。
“爹爹他们刚才走了,让我和令羽你在一起。”商意对于令羽是亲近的,让她跟着令羽她当然愿意,可是商西不说明缘由的离去还是让小孩子非常难过。商意本来就还小,不太懂这些,她只知道爹爹走了,而且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她好害怕自己就这样被爹爹丢下了。
令羽心里一阵阵难过,尤其听到商意这句话时更加强烈,他一下子抱住商意小小的肩膀,就算自己再伤心也要安慰商意。
商西走了,一句话没留地就走了。令羽有预感,一定又像上次那样要很久很久不能见到他了,又或许,永远见不到了。可是,商西他却把商意留下了,他把商意交给令羽,这是在说明什么呢?是在说他还会回来,还是在说他连商意也不要了?
令羽和商意两个人抱着,商意在哭,而令羽只是默默流泪。他不能把自己的脆弱表现出来,他再痛再苦也要自己承受。
然后他带着商意回了温香软玉楼,那里已经不能容身,于是又去了客栈。
一个晚上以后,令羽才终于打定主意要走。
这个晚上,他想了很多。或许真的是放开才对对方是件好事,商西有自己的事要做,他也必须要回宫去。那个时候想好的要放下皇位跟着商西的想法不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吗?他是爱着商西的,而商西也是念着他的,但是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两个人先分开吧,以后有缘自然会在一起,如果真的放不下再去争取也不迟。
想开了心境自然开朗,做事也倍增信心,从一路回长安,联系所有可以运用的势力的掩护,再到安全回到长安,用云傅逼云疆交出大部分兵权,肆无忌惮地宣布自己的回归,一点儿也不心虚地重新登上云家的皇位,这些事情他做得一点也不手软,连云疆这个老谋深算的主,都感受到了令羽的不同。再没有以前的玩世不恭或者是吊儿郎当,现在回来的令羽,是他心中最忌惮的云翎,是他此生最强大的对手。因为令羽并没有把云傅还给他,而他竟然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听话,忍着一腔愤怒按兵不动,而他手里也确实没有多少兵了。
对云瑶光,令羽还是有些心软的。他把她软禁在冷宫里,没有责备没有打骂,却也没有去看过她一次,就像宫里或者是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也许对于痴恋着令羽的云瑶光来说,这样的惩罚才是最残酷的。爱而不得,令羽要她在深宫自生自灭,不说生存问题,就是那无边的寂寞,让她这么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室公主又怎么忍受得了。
还有李沁如,令羽的妃子,曾经与云傅有过交缠的女人,令羽把她放出宫了,尽管李沁如极力不答应,拼死拼活都要留在宫里,绝食上吊服毒等等招数都使过,可是令羽还是没有多看过她一眼,下了的命令也绝对不改。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次回来的令羽会这样,完完全全地冷漠,让她简直不认识。她在不肯走的同时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和其他男人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令羽不爱她,她好久都见不到他一次,对于一个深宫中的女人,又还是年轻的女人,她怎么可以守身如玉。
最后把她送出宫的那天,她哭花了妆,死死抓住宫门不走,令羽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没有一点触动,“你走吧,不要让我认识真正的你。以前的你,最起码还是一个我认为不错的女人。”然后李沁如呆滞,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的,以前李沁如刚进宫的时候,令羽是觉得她还不错的。令羽嫌弃女人,很少跟她亲热,她也很安分地待在自己的宫里,可是后来的李沁如却背叛了他。也许这不能叫做背叛,因为令羽并没有爱过她。这样的社会对女人来说是不公平的,就算李沁如进了宫来就是宫里的女人了,不能再有其他的男人,可是令羽还是不怪她。他只是不能把她留在身边,要送她出去,给她自由罢了。
还有莘娆,琅华和彦殊他们,三个都是大功臣,可是相处已久相互之间已经不说谢了。
令羽的皇位在半年后坐得很稳了,大臣们渐渐觉得不甘心,又争先恐后地上奏让令羽充实后宫。令羽为了堵他们的嘴,就在朝廷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大臣,让他们把莘娆和琅华收做义女,然后便把莘娆和琅华封为后妃。
虽然令羽这象征性地充实后宫被所有大臣都看出来了,但是他们的嚷嚷也渐渐停下去了。现在的令羽把国家治理得很好,可是性子却日渐高冷,除了对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公主,再也没有跟谁露出过笑容。他们外臣,自然不敢干涉皇帝的私事。
大臣们终究是不甘心的,所以在一年后西凉国派出使者来表示要联姻的时候,他们极力支持,为西凉国的使者打开了一道又一道大门,就是要让他到令羽跟前说服他,明白他们西凉国公主的好处。
可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令羽只听到西凉国公主的名字时,便答应了这次联姻,很快便让使者回去安排送公主过来了。
西凉国的公主,楚香阳。
令羽昭告了天下,他要娶她。
第68章 情不可说
两国皇室浩浩荡荡的联姻吸引了众方的目光,大小诸侯国来贺,各处有名望的家族也争相道喜,江湖行馆中也都在处处热议这对金童玉女,可是仅此而已,令羽有心弄得热热闹闹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惜楚香阳仍然是顺利地来到长安,大婚之期已经在计划中了。
他是失望的,事实还是让他失望了。
这一年来,他已经做到足够让自己满意,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被排除,什么后顾之忧他都绝对不允许存在,他想只要让最好的自己重新站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他日日夜夜地念他,想他,等待他,他也是个男人,这么久了,他也终于等不下去了,所以他借着西凉国的这次联姻,将计就计,就是为了逼商西出来。他想看看,商西的心中还有没有他,他当初的离开是不是不得已的。
但是现在,商西没有出现,一点也没有消息。
这一年来,令羽都是避着江湖上的任何消息的,他不要听到那个人如何如何,就算他心里想到发狂,他也在拼了命地控制。商西这个名字就像一味毒,被他在这一年里完完全全地剔除。当然那只是表面上,没人的时候他也会想他想到泪流,天亮了就又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君王云翎。他真的好累,他想见他了。
再等等吧,等等也许就会来了,令羽一边失望一边安慰自己,?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翻过去,他心里的那点仅剩无几的信心也被一点点磨光。
楚香阳住在宫外的行馆,令羽不常宣她,态度不算冷但也不算热,渐渐地楚香阳自己也察觉到了什么,也许令羽根本不是真心要娶她的。刚开始听到使者带回去的消息时,她很高兴,因为青裳的缘故,她知道当初让她动心的令羽就是帝王云翎。她其实也知道令羽对她没有感觉的,但她想试试,所以就来了。可是如今的样子,却是让她想到另外一个男人,那个传闻和令羽有牵连的男人,令羽允了自己,却是用来考验那个男人的吗。
西凉国虽然是小国,可是她毕竟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当初隐瞒公主身份在琼山教也是因为好玩儿,她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性是无法埋没的。所以现在她明白自己的感情快要输给一个男人时,自尊心很受打击。但是商西一日一日地不出现,也没有消息,她又渐渐醒悟过来,或许机会是该自己去争取的。
她以与令羽讨论联姻事宜为由,申请住进皇宫。令羽同意了。
随后宫里便传出各种各样的消息,比如今日西凉公主与皇上在御花园赏花,皇上侠骨柔肠,没有了平日的严肃,赞西凉公主人比花娇。再比如西凉公主放下尊贵的身份,亲自为皇上洗手做羮汤,皇上感动不已,赏赐了公主一套价值连城的东海珍珠首饰。
种种言论,无不是在说明皇上对这西凉公主有好感,并且这好感还在逐渐加深,看来这联姻是肯定的了。
商意长大了一岁,又养在宫里,也渐渐懂了一些事情。没有人的时候,她会抱着令羽的胳膊,问他,“父皇,”她已经改口叫父皇了,“你真的要娶西凉公主吗?”
她没有问令羽是不是真的喜欢楚香阳,她当然看得出来,令羽不是真心的,哪怕他和楚香阳在一起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也对她很好很好,可是商意还是会看到令羽在楚香阳走后一声又一声地叹气,声音里无尽地寂寥,眉头皱得死紧。
商意是知道的,令羽没有移情别恋,但是照现在看来,令羽要娶楚香阳也确是真的,她没办法不慌,她还有一个爹爹呢。
令羽摸摸她的头,但是却没有回答。这么久来,商意陪在他的身边,知道他不开心就逗他笑,也尽量不提那个离去的人,他也越来越疼这个小丫头了。可是现在的情形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他也是在等商西来。如果他不来,他也没有办法。西凉即使是个小国,可是也不能这样糟蹋人家的尊严。
他已经是在赌了。
第69章覆水难收
当宫里开始张灯结彩,长安大街小巷也有人大肆宣传喜讯的时候,沉寂在江南很久没有消息的慕容棠酒进京了。
令羽在半年前就收到过慕容棠酒的书信。因为当初在昆仑的时候商西在令羽身边,所以慕容棠酒就带着解药回江南去了,后来又是慕容家主继位等等一系列事情,可他忙完一切,才听到江湖上的种种消息,原来两个人并没有走在一起。他惋惜之余,就给令羽写了信。
信最开始是寄到温香软玉楼的,辗转才到令羽手中。令羽也是真心把他当成朋友,也不想再瞒他下去,便把一切如实告知了他,令羽自己对于商西的想法也说了。不知是慕容对于令羽现在的身份芥蒂,还是对他对于两个人感情的处理方式有异议,反正那封信送回去以后便再没有回音。
那么此次,慕容棠酒前来,是为了什么?
出乎令羽意外的是,慕容棠酒却什么也没有说。再次见到的慕容棠酒,面容依然俊秀,眉骨却变得深邃,显示出一个中年人才有的干劲和冷静,可是慕容棠酒他明明才比令羽大不了多少。
面对令羽那时时打量而且还不依不饶的眼神,慕容棠酒终于忍不住地开口打断他,“皇上也别光看草民了,皇上的变化也挺大的,看起来很睿智。”
“叫我令羽。”令羽冷冷地道,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慕容棠酒笑笑,便改口了,“令羽你真的变化很大,很不错。”
不错么,睿智么,若是慕容棠酒看见他私下的样子,指不定怎么痛心疾首呢。而这一切烦恼的根源都是那个叫商西的人,可是慕容棠酒没有主动提起,令羽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个人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却始终没有说到商西,令羽几乎都要以为慕容棠酒从来不知道他和商西的事情一样。但他看慕容棠酒那个样子,又像是心里有事的,可令羽直视他想问他的时候,他又什么心事也没有了,那反应,叫一个滴水不漏。
后来莘娆就来叫走了慕容棠酒,说是商意找他一起玩儿,慕容棠酒来的时候给商意带了许多江南的小玩意儿。看着慕容棠酒的背影,令羽只能作罢了。
接下来的几日,令羽都再没有机会见到慕容棠酒,因为慕容棠酒好像不太肯来,而令羽自己也有很多事情。
因为令羽是最近才做的决定,所以宫里的司衣司在赶制喜服,既要速度又要质量,喜服各种款式都要考虑,拿着工具来找令羽要尺寸是常有的事情。
还有楚香阳的封号,令羽还没想好,如果真的要娶她,该给一个怎样的封号,如果是平常的妃子,西凉肯定会不满,如果封为皇后,令羽又不甘心自己的一生与一个女人联系起来。他自己想不出来,就把任务交代了下去,负责这件事的礼部也是焦头烂额,无论定了什么封号拿给令羽看之后他都说不满意,那群老头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等到令羽终于稍微闲下来的时候,终于见到慕容棠酒了。可是这时候离令羽迎娶楚香阳已经只有一天的时间,而慕容棠酒便是来告别的。
“不能等我成亲了再走吗?”令羽问他。
“当然不。”慕容棠酒摇摇头,眸子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不幸福。”
令羽突然就语塞了,慕容棠酒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其实是知道的吗,知道令羽的无奈令羽的等待,知道令羽心里还里还有一个人。
可是慕容棠酒言语也止于此,他说过了他是来告别的,他回他的江南去了。
令羽没有拦,也拦不住,既然都走了,那就让他一个人痛苦吧。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不在,那他正好可以装得很期待这次联姻,装得很开心了。
到晚上的时候,商意突然嚷着头疼,令羽只听了宫女禀告的一句便丢下手中的事情匆匆赶了过去。太医捏着商意小小细细的手腕,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道道来,可是商意却还是拉着令羽的手不让他走,脸上满满都是痛苦的表情。
令羽终于妥协,打发了太医回去,也让殿里所有的宫人全部走开,到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令羽伸手揉揉商意的头发,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小丫头,你怎么了?非要我留下来,难道有什么话悄悄跟我说吗?”
商意抱着令羽的手臂,把身体所有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像一个没有骨头的小猫,她声音低低地道,“父皇,我担心爹爹。”
原来又是商西的原因,令羽眼里滑过一抹心疼,大人的事情总是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小孩子,是啊,商意的确会担心商西,她担心商西听到令羽娶了别的女人的消息。可是怎么会听不到,他应该早就知道了,然而这还是没有什么用,事情依然这样进行下去。与楚香阳成亲,已经是近在咫尺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父皇,慕容叔叔走的时候有告诉我一件事,他让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连莘娆她们也不行。”商意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可是我好担心爹爹,只能用这个办法让你留下来,然后悄悄跟你说。”
令羽终于听出来不对劲,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商意是真的担心商西,商西发生什么事了?他怕自己内心的紧张吓到商意,于是柔声细语地问,“慕容叔叔跟你说了什么,跟父皇说吧。”
“可是我说了以后慕容叔叔就好危险,我不敢。”商意声音细细的,眼睛里闪过畏惧。
到底是怎么回事,令羽心里一阵疑惑,他看看周围,无声让暗卫退了下去,然后再问商意,“意儿跟我说,没事的,父皇会保护慕容叔叔的。”
令羽的话让商意镇定下来,“慕容叔叔说爹爹向血昆仑下了战书,他们之间会有一次大战,但是慕容叔叔说他的妻子被锦衣卫控制了,所以他没法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商意很委屈很委屈,“我好久没见爹爹,我好想他,现在又好担心他,慕容叔叔刚走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了,可是为了他的安全,我只好拖到现在。”
闻言令羽心中大惊,锦衣卫可是隶属宫里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在令羽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控制了叶舒璃,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锦衣卫的直接领袖是彦殊,是彦殊下令这么做的。联系前后,看来莘娆琅华也有份,原来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以叶舒璃相要挟,故而慕容棠酒就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把商西的消息告诉令羽,可是到最后他还是铤而走险告诉了商意。
慕容棠酒所做的,令羽都明白了,他看不下去,才来了长安。他那些欲言又止,都是对令羽和商西这一段情的惋惜。
“意儿你传我口令,私自动了慕容棠酒及其家人的人,不管是谁,我一律不会放过。”令羽放开商意,缓缓站起,背过身,声音凄凉,却又坚毅,“我现在,去找你爹爹了。”
第70章奈何辜负
虽然说彦殊他们这样并不算背叛,可是当令羽左右无援,找不到人帮忙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悲凉的。他现在大半夜的想出去,不说出城,就算是出宫都很难。锦衣卫在彦殊手里,令羽不能调动他们,否则一有风吹草动彦殊就会发现,那样令羽就一定出不去了。
彦殊和莘娆他们一定是觉得令羽和商西在一起不可能幸福,双方都很累,所以想让令羽留下来好好成这个亲,于是他们封锁了消息。可是令羽心里的痛又有谁知道,他等商西这么久,商西不来,他内心的防线也在一天天崩溃,商西有难,他恨不得以身相替,如果此生得不到,死在一起他也不介意。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疯狂了。
锦衣卫不能动,琼璧背后的兵权更不能动,令羽思虑间想到自己还有一支队伍。那是早先苍术给他的一支死士,是回宫来以后的事情了。这支死士只供令羽一个人使用,也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死士无情无义,听从命令行动便是不起不休,其实他们也很可怜,不到危急关头令羽是不愿意动用他们的。可是现下的情况,令羽只有狠狠心了。
调用死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令羽手里有一个信物,一小截碧绿色的笛子。长安城里有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当铺,那里的掌柜暂时接管那支死士,想得到死士的力量,令羽还是必须要出宫去。
这么晚,宫门都已经下钥了,令羽又没有武功,简直是寸步难行。令羽想了想,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出了商意的寝宫,小心绕过侍卫,去了储秀宫。
储秀宫是给楚香阳住的地方,没错,令羽就是想要让楚香阳帮他这一把。虽然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可是他还是想仗着楚香阳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喜欢来试试。令羽想,自己还真是卑鄙呢。
楚香阳还没睡,看见令羽来不是不惊讶的。可是她一看见令羽那不太对劲的脸色,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急忙禀退了宫人,屋子里只剩下她和令羽两人。
“皇上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楚香阳给令羽倒了杯茶,她看的出来他走得挺急。楚香阳面上镇定,可是内心还是有些慌了,后天就是他们的成品之日,应该不会在这关键时候出什么意外吧。
可是令羽开头一句话就把她打入万丈深渊,令羽说,“香阳,对不起。”
楚香阳脑子里嗡地一声,仿佛空白了一样,她跟自己说要冷静要坚强,可是踉跄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痛苦。
令羽上前扶她坐下,楚香阳没有拒绝,只是眼神逐渐悲伤,再也不是平日里白天伪装的那个尊贵而又快乐的公主了。不,她是尊贵的,但是她不快乐。
“为什么突然要反悔,我还以为你会试着接受我的。”楚香阳看着地面,眼神有些空洞。
令羽无言以对,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试着接受楚香阳,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逼那个人出来罢了。他轻轻捏着楚香阳的肩膀,站在她面前,轻声问,“你应该还没有那么喜欢我吧?”
“你说呢?”楚香阳抬头看他,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摇摇欲坠,让人十分心疼的样子。
于是屋里就沉默了,寂静的夜,虫鸣更添寂寥。
良久,令羽才鼓起勇气继续开口,“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楚香阳虽然伤心,可还是没法对令羽的请求视而不见,她问“什么忙?”
“我现在想出宫去。”令羽有些艰难地吐字,“而且不能让人发现。”
“呵呵。”楚香阳闻言就笑了,她精致的脸上满是嘲讽,“是为了那个人吗?你为了那个人来找我帮忙?”
“你知道?”按道理说来,彦殊他们应该把消息都封锁了,楚香阳也在宫里,她怎么会知道的。
“宫里人多嘴杂,听她们说的。”楚香阳不想转移话题,她继续刚才的问题,“那个人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
令羽无言,商西当然重要,重要到他可以放下手中的一切,而只为见他一面。
“他能给你什么?你会幸福吗?而你想要的,你应该要的,应该是我可以给你的。我可以给你孩子,给你孩子一个母亲,给这个国家一个皇后,我才是你一个男人应该要的。”楚香阳情绪有些激动。
令羽有些薄怒,“你可以给我的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给我,但是我不想要,而他只有一个,我只要他。”
“你是一国皇帝,你真的就不在乎世俗的目光,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满朝文武会允许你这么做吗?”
“那是我的事。”世俗,满朝文武?这些他还会怕吗,生生死死,分分离离他们都经历过了,那些外人的想法又怎么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楚香阳说不下去了,眼睛低垂,面色哀伤。许久她才抬起头道,“好的,我送你出宫去。”
还没等令羽说话,她又道,“但是将来,你身边一定要留一个位置给我。”她说话的时候看着令羽的眼睛,目光那么笃定而又焦急。
令羽死死地咬牙,终于还是开口,“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现在什么也不能给你保证。”
楚香阳终于绝望了,美丽的眼睛流下来两行清泪,她固执地用手帕擦去,转过身抬脚往外面走,“走吧,我送你出去。”
令羽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听到楚香阳声音里是带了哭腔的,可是他不能给她安慰,不能轻轻地拥她入怀,不能给她擦去眼泪,不能温柔地说“我不去了,我留下来跟你成亲。”这一切都不能,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更重要的人要去见,对于楚香阳,他只能说对不起了。
第71章险象环生
“里面是什么人?深夜为何到此?”远远地便听到守卫的声音。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侍女扶着楚香阳下车来,她手里还拿着一块令牌,正是西凉公主的令牌。
那守卫见了令牌,便带着身边人跪了下去,“见过公主殿下。”
楚香阳声音微弱“你们起来吧,本宫深夜到此,就是想请你们行个方便,让本宫出宫去。”
那守卫一听这话,面色为难,说话也吞吐起来,“这……这实在不是小的不让公主殿下出去,而是宫规严明,小的今天不能给公主殿下开这个门。”
楚香阳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袖子掩了口鼻,轻轻咳嗽了两下,表情看起来也有些痛苦。
那守卫悄悄抬头看见了,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公主殿下这是病了?”
“是啊。”楚香阳顺着杆子就下了,“本宫这是从小就染上的病,虽然不经常犯,但是只要犯病就会非常难受,本宫前些日子匆匆进宫,没有带药,这次就是出宫去行馆里拿药的。”
守卫一听面色更加为难了,这可是西凉的公主,更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他今天到底要不要开这个门呢?如果开了,到时候出什么意外他一个小小的守卫根本死不足惜,可是如果不开,就是得罪了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守卫很烦恼,皱着眉头不知所措。
楚香阳一见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动摇了,于是她顺势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皇上的九龙玉佩,我这病,皇上已经知道了,这是皇上赐给本宫的,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刚站起来没多久的守卫再次带着人跪了下去,见玉佩如见皇帝,虽然他们这些人物也并没有看过皇上的玉佩,但是这西凉公主总不可能敢拿这么重要的东西来骗人,看来这下想不放人也不行了。
宫门徐徐打开,守卫一直把楚香阳送到门外,“小的恭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慢走,希望早去早回。”
“本宫知道的,你们回去吧。”楚香阳上了马车,帘子也随后放下,马车行驶,把整个皇宫远远地甩在后面。
那是皇宫,那也是令羽的责任。令羽坐在马车里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任性了。
长安街口,天还未亮,但是天边已经隐隐有曙光。
一家招牌名为“潇湘馆”的客栈木门半掩着,里面已经有了晃动的烛光和人影。楚香阳的马车停在路边,离客栈还有些距离。
“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楚香阳没有让随身的宫女立即掀开车帘,而是面色关切而又悲凉地对着令羽说道,她眼神痴痴,又像是在等一个承诺。
令羽看她半晌,自己的心里纠结得不成样子。他能说什么,他一定回来?就算他回来了又怎么样,他也不能给楚香阳什么的?楚香阳到底在奢求什么,她的心怎么这么硬?
“我走了,你自己在宫里也当心。”这大概是令羽对楚香阳最真心的话了,前些日子的什么赏花,什么下厨,不过是做的戏罢了,做给外人看,也做给令羽自己看。楚香阳心里有些暖意,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她要的不止这些。但是现下她不能再逼他了,她轻轻道,“你出去吧,我回去了。”
“好。”宫女撩开帘子,令羽便钻了出去,等他稳稳地站在地上时,马车已经驶走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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