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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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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醒河央 作者:中秋

    第7节

    “又写错了吗?”

    “是啊,好难好难,多一点不行,少一点不行,天下哪有这么难学的文字!”图萨西塔命令她抄录一些文件,她集中精神地努力抄写,结果一个晚上的成绩就是地上多出一堆只抄了几行或是半页的废纸。

    手都僵了,好不容易这页就快写完了,没想到自己的笨手抖了一下,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被纸上赫然多出的小黑点,彻底毁了她想上床睡觉的计划。

    “王。”门外的侍女跪下。

    微愣,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

    放下笔,才起身就看见几缕飞场的黑色发丝比身影先跃入门内,发丝随气流捎来院里某些只在夜晚才会绽放的花朵香味,很浓郁妖冶的香,带着一丝媚惑。

    走到桌前,扫了一眼桌面,眼底划过淡淡的讶异,尽管她的声音依然听不出任何情绪。“一个晚上,你就抄了这些?”

    “我尽力了,要不是多出这个小点,这页就抄完了。”

    顺着她的手指,发现一枚神采奕奕的小黑点趴在一个词的脚边,极赋趣味地映衬着夏月白愁眉苦脸的表情。“你多写了一个小点不要紧,我明天可能就要少一位镇守边境的将军了。”

    “这么严重?”惊诧,一个小点而已,居然有那么大作用。

    “这页上写着,需要克蒙特加强三角洲边境的防守工事,如果利比亚人出现在边境附近,他要立刻汇报,并做好出战的准备。”伸出指,点了点纸上,道:“你瞧,多出的这个点,将‘出战’就变成了‘自裁’。”

    “我马上重写一张。”一字之差,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意思,一条人命就被这个小黑点抹杀了。一位身经百战没有死在敌人刀下的将军,竟然死在她的笔下,夏月白直直惊出一身冷汗。

    “明天在写,穿件防风的衣服,我们出宫。”

    “……出宫,这么晚了。”

    “你怕?”

    “我是怕你不安全,你是法老,安全第一。”

    “给她找件衣服。”转身的时候,她对跪在脚边的佩妮说,继而在夏月白不情不愿的眼神里,悠然自得的开口,迈着如来时一样闲散的步伐走了出去。“我在外面等你,别磨蹭。”

    无奈,撇了撇嘴。

    她宁愿坐在桌边抄着天书一样的文字,也不想大半夜跑到宫外去,在城中被劫的记忆就像一座警钟,每每有人提到“出宫”两个字,这座大钟便会瞬间敲响,刺耳的警铃提醒着夏月白……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危险更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跑步,看见巨搞笑的事情,哎哟喂,现在的大学生太无敌了哈!!

    ☆、第 十五 章

    走出阿蒙宫,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马上的图萨西塔,和她身后由马里埃率领的十余名体格精壮的骑兵。

    夏月白扫视了一圈,没见到马车,上次出宫坐的是一辆简易的小马车。

    “过来。”注视着门边左顾右盼的夏月白,图萨西塔语带不耐的开口。

    走下台阶,仰视着马背上挺拔修长的身影,眼前一阵浅浅的眩晕……披着白色斗篷的年轻王者,那四散飞扬的漆黑发丝正随着她朝自己伸出手臂的动作,纠缠着那片露在斗篷外的手臂,绸缎般漆黑的长发,扫过夜幕里微微发亮的麦色肌肤,渗出一股子极致奢华的魔魅。

    怔怔地,夏月白站在周遭夜火浓郁的晚风里,纹丝未动。

    “要我下来扶你?”说这话时,她轻挑眉毛,一副嘲讽的模样。

    从图萨西塔那抹勾着促狭意味的唇线,夏月白知道,她是不会下来扶自己的。

    拂过脸边乱飞的发丝,为难地笑了笑。“我不会骑马。”

    “我会。”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坐车?”她喜欢小动物,毛球一样柔软的小狗小猫她总是爱不释手。可是,眼前这个背高和自己头顶快齐平的大家伙,看着它,夏月白觉得心里没底。

    “不能。”

    “我……”

    不耐烦的语气,太明显。“大家都在等你,月白。”

    看向四周,接触到马里埃眼底一丝傲慢的鄙夷视线,与周围那些年轻骑手流露出来的嘲讽眼神几乎如出一辙。轻轻咬上唇,抱着视死如归的神情,伸出手。

    手指触到的掌心,透着一丝温凉,这与她记忆中曾经毫不留情扼住咽喉的手掌不太一样,那种一瞬间冰刺般穿透皮肤直抵心脏的阴寒没有了。

    如水月光,流淌在清晰深刻的掌纹,散发着弥淡的银色光泽,微凉沁人。

    两手交叠,一个托着月色,一个搭上晚风。

    蓦然,只觉得手背上传来图萨西塔瞬间收紧五指的力道,双脚离地的刹那,身体稳稳落在马鞍上,背后袭来一道不深不浅的体温,染上夏夜晚风的一缕热,令呼吸悄悄一乱。

    “我不会让你摔下去。”俯下脸,嘴角贴近她的耳边,微弯的眼里映出几缕遇风飞散的墨色发丝。

    怔,心跳漏了半拍,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说这话时的语气,这种好像承诺的低语,却被她用这般轻挑随性的口气说出,依然莫名其妙地让人心慌。

    兀自皱眉,夏月白沉在思绪的混沌中,直到头顶响起一声有力的低呵,转瞬之间,身下的马儿扬蹄冲入漆黑的夜幕……

    迎面的晚风,不在是庭中拂水无声的温柔妩媚,汹涌扑来的狂风,简直就是一片狂啸怒吼的海浪,翻卷着混乱的气流硬绑绑地撞上身体,钝痛从剧烈颠簸的身上传来,夏月白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痛。

    “慢咳咳……咳……”风太大,一张口灌了满嘴,呛得她连声咳嗽。

    “闭嘴。”手腕一扬,长鞭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形,马儿飞奔在王宫宽敞的大道,没有减速的打算。

    足以破风的速度,两旁的景物模糊成一片起伏不定的影子,电光火石般消失在眼角,夏月白惊恐万状地盯着前方灯火辉煌的道路,一排一排巨大的火堆将路面照的很亮,亮的发烫。

    僵直地挺着背脊,不由自住地绷紧身体,比身体还要绷紧的是夏月白即将在这样疯狂的奔跑中断裂的脆弱神经。

    双手紧紧抓着鞍头,那个只有十几厘米的金色装饰物,现在成了她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她相信一旦自己松手,以目前风驰电掣的速度,她会直接摔死。

    刚才是谁说的,不会让她摔下去……真是鬼话!大骗子!

    如果不是汹涌的风堵住了嘴,夏月白真想破口大骂,骂身后那个完全沉浸在驰骋快乐中的疯子。

    黑色的眸,在略微适应了颠簸晃动的光影时,视线好不容易焦距到稍远一些的地方陡然,目光一紧。

    呼吸,在心脏狂跳的瞬间,却倏地停止。

    前面是一段往下的台阶,夏月白来过这里,十余级的台阶下面就是王宫广场,过了广场,就能看见出宫的大门。

    “图咳……”管不了会被风呛住,总比摔死强。

    身后很安静,安静的好像没有人,钻过两人之间的夜风,早就把图萨西塔的体温带走了,以至夏夜的热风拍在背上冷嗖嗖的。

    马蹄没有停下,风声更响了。

    忽尔,腰间横过一条手臂,怔愣。

    僵硬的身体被带进后面的怀抱,轻轻地力道,如身后那片渗入衣服贴上皮肤的体温,淡淡地,甚至有丝冰凉。

    靠向背后微凉却坚实的身躯,不由自住地紧贴着图萨西塔,她喷洒在自己冰冷脸颊的温热呼吸,很轻,很稳。

    夏月白完全可以想像,图萨西塔那片漂亮的唇,此刻正扬着一道狂妄轻佻的弧度,带着宛若阳光般毫不掩饰地嚣张气焰。

    轻扫耳廓的平稳呼吸声,纠缠着凛冽的风声一同撞进严重蜂鸣的耳膜,刺激着神经再一次绷紧,滑向极度恐惧的零界点。

    楼梯近在咫尺,被周围的火光延伸在夜风中,仿佛没有尽头。

    害怕地闭上眼,感觉整个人被抛向了空中,失重的感觉混杂了尖啸的风声,血液失去重力的引导,像澎湃的海水逆流在四肢百骸,胃部剧烈地激荡翻腾。

    身躯重重一落,强烈的震荡,让胃里一阵抽搐的绞痛。

    突地睁开眼,她还在马上,马儿仍以飞一样的速度奔跑着……

    低头,环在腰上的手臂还在,漂亮硕长的黄金手环模糊地反射出自己惊魂未定的眼。

    忽然,手环上多出一道视线,透过她被风扯乱的发丝,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映照在纯金表面的黑色眸子。

    眼神微微一闪,夏月白望着投射在手环表面的那双浸透着夜色的棕眸,不语。

    只是片刻,那双描摹着狭长眼线的深邃目光消失了,与此同时,腰上的手臂有所松懈,却没有拿开。

    两扇厚重的王宫大门已经打开了,成排手持长矛的侍卫跪成一片,头颅压的很低。

    丝毫没有减速,图萨西塔率先冲出宫门,身后跟着马里埃和一队骑兵。

    深夜的底比斯,与白天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空无一人的街道,也不知是因为法老出行戒严,还是人们早就回家休息了。总之,那天繁荣热闹的景象,俨然消散在黑沉沉的夜色底下。

    寂静,却也不是完全的无声。夜空盘旋的风,敲打着周围的建筑物,发出各种吱吱呀呀的声音,映衬着飞驰而过的马蹄声,响彻整个沉寂的庞大都城。

    不知道她们还要骑多久,夏月白只能认命地坐在马上,不断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忍受着来自四肢越来越严重的酸痛。

    第一次骑马,这个经历实在不太美好。

    “王,前面。”马里埃大声喊道。

    微眯着眼,图萨西塔昂了昂下巴,不语。

    奋力顶着狂风向前看去,一片巨大的黑影横亘在远处,借着连绵不断的火把,夏月白看见一座被火光照得通体发亮的金色城门。

    城门旁的几个侍卫使劲转动大绞盘,粗重的绳子随着轮盘一点点被绞起,即使离得这么远,仍然听见厚重的城门随着机关开启传来了轰隆隆地响动。

    紧闭的金色城门,在渐近的马蹄声中,缓缓地打开。

    当图萨西塔策马笔直地驶出城门时,城门内的人齐刷刷地跪下行礼,口中恭敬地大声喊着“王”。

    原来,她们是要出城,有些意外,更多则是惊喜。

    这个气势磅礴的古代帝国,孕育了恢弘伟大的古老文明,其高度发达的文明直接影响了人类社会的发展。

    从贫瘠的沙砾中崛起,顺着尼罗河繁衍生息,鼎盛时期的古埃及,更是建立了横跨欧亚非的强大帝国。

    荣耀了几千个年头,辉煌了几十个世纪,如此一个让人惊叹的国度,简直就像一个被众神宠坏的孩子,恣意妄为地挥霍着神赋予的无限创造力。

    能亲眼见识底比斯以外的景色,夏月白求之不得。

    出了城,道路两边仍然有篝火照明,只是火堆的间隔较之城市相对稀疏。路面也由平整的巨石逐渐变成碎石和沙砂混合的地面,松软的地面使得颠簸减小一些,踏在地上的马蹄声也由前先的清脆响亮,变得模糊沉闷。

    顺着篝火延续的光芒,前方是一片浓稠如墨的黑色,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天空,哪个是大地。

    隐约,在这团混沌不清的黑夜中,传来一种似曾相识的声音,如奔雷似鼓声,沉闷,有力,浑厚。

    随着马蹄一路向前飞驰,那个奇特的轰鸣声逐渐变得清晰……奔腾的流水声,一泻千里的爆发力,雄浑浩瀚的气势……

    单手勒紧缰绳,马儿嘶鸣,奔驰的步伐戛然而停。

    风,止在眼前……呼吸,被惊叹的目光定格在夏月白微张的唇边。

    这,就是……尼罗河吗?

    没有去过现代的埃及,所以并未见过这条响誉世界的第一长河,想必现代的尼罗河,在经历了一系列地质变化以及人为改造之后,与眼前这条古老的河流应该有一些差异。

    就是这条河,孕育了灿烂而古老的文明;就是这条河,为荒芜的沙漠送来了生机;同样的,还是这条河,给了历史一段浪漫而温柔的印记。

    波浪,翻飞卷起璀璨的月光,宛若一面被月夜揉碎的镜子。融入夜色的河水,泛着近乎漆黑的颜色,奔腾追逐着向北涌去。

    夜空中,那条浩淼灿烂的星河,安静地落入尼罗河的怀抱,闪闪烁烁的美得极不真切。

    兀自发着呆,都没发觉图萨西塔已经翻身下马,站在马旁,擒着古怪的笑看着自己。

    “下来。”

    “嗯?”恍惚,慢半拍地侧目,看着她朝自己伸来的手,意识到自己的窘态,脸色一红。

    摇头,轻笑出声,为了夏月白盯着河水出神的模样,还有她那种比窘迫还要有趣的羞怯。

    撑着图萨西塔的手,姿势略微狼狈地从马背滑下来,脚尖才刚落地,立刻陷进细细的沙粒中,被太阳烤了一天的沙子,日落后仍然留着热乎乎的温度。

    “好美,比想像中的还要美。”赞叹,波涛声掩盖了她的声音,却无法掩盖她脸上的惊艳。

    “埃及的母亲河,当然无可匹敌。”骄傲,溢于言表。迈步,朝着河边走去。

    跟上图萨西塔的步子,瞥了一眼马里埃和侍卫,他们牵着马走在她们的后面,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听他们说,上游的河水开始泛滥的时候,就到了埃及的新年。”在现代,汹涌泛滥的河水,一直都是沿河城市的恶梦。而在古埃及,尼罗河的泛滥期却是一个全国欢庆的日子,并被定为新一年的开始,这种善于利用自然资源的智慧,和对神灵的虔诚信仰,造就了古埃及人奇特的习俗。

    侧目,望着滔滔河水,眸底翻腾着另一片层层银茫的波澜。“快了,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天。”

    “宫里面大家都在为新年做准备,我看佩妮她们天天忙进忙出,就我一个人闲的打瞌睡。”

    “你想帮忙?”看了她一眼,河风吹过身旁,空气里满是清爽干净的味道。

    点头,叹息。“嗯,可是我不太懂这里准备新年的规矩,怕给她们添麻烦。”

    “也是,你笨手笨脚的,还是不要给别人找麻烦了。”

    “我因为这里的规矩太多了,吃饭有规矩,走路有规矩,说话有规矩,就差喘气没定个规矩了。”小时候,一家人总是一起去采购年货,父母离婚后,新年似乎都失去了团圆的意义。

    侧目,月光下异常白皙的脸庞,隐约一丝伤感一闪而过,皱了皱眉,移开眼。“你的国家,难道没有规矩吗?”

    “当然有,我们的规矩叫法律。犯了法,就有相应的法律来处罚。”抓紧斗篷的领口,河风钻进斗篷将它吹得乱舞飞扬,宽松的斗篷正努力挣扎着想要脱离身体,拉都拉不住。

    “那不就行了,我们的规矩,就像你们的法律,都是为了约束人的行为。”瞅了一眼身旁手忙脚乱与斗篷徒劳战斗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图萨西塔解开缠在腕上的金绳丢过去。“绑上。”

    一团金色落在手中,金蓝双线编结的精致长绳,还带着它主人的体温,黑眸浅浅地笑起。“谢谢。”

    抖开金绳,给手臂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绕过斗篷系在腰上,继续说道:“约束行为,也要看情况。有些时候,明明只是小错,却要受到重刑,这种惩罚有失公平。”

    “公平?”她笑,显然易见的乖戾气息,斜睨身旁的人,轻道:“月白,你的世界,一定很有意思。”

    “虽然我的世界不能真正做到人人平等,但是我们一直在努力实现。”公平,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神圣信仰,没有纯洁虔诚的心,就无法平等地面对众生。

    “人的等级,随着出身而决定,这是神的选择。”

    “就像神选择了你做埃及女王一样吗?”忽尔,冒出一句,心随着自己黯淡的话音隐隐一滞,没由来的。

    “你在挑衅我吗?”不愠不火地声音,听不出她的情绪,连同她洒满了明媚月色的侧脸,也是淡淡地读不出任何表情。

    “不敢。今天夜黑月高,万一你生气了,把我推进河里,明天连我的尸体都找不到。”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以图萨西塔暴戾的古怪脾气,以自己三角猫的游泳技术,这种风大浪高的河流,她真的驾驭不了。

    一声低叹,被风吹开了,只留唇边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嗜杀成性?”

    “没有,你很温柔,很随和,很和蔼,很”

    “够了。”抬手制止了她的夸夸其谈,眉头微皱。

    愣了片刻,蓦然笑出声,有点不以为意的放肆意味,夏月白瞅着图萨西塔比月色稍冷的脸色,笑得更开心了。

    踩着如水波澜的月光,临河并肩漫步,莫名地沉默伴着猎猎河风盘旋在四周,沙砾淅淅沥沥地被风推着慢慢拂平了身后两排清晰的脚印,悄无声息。

    “图萨西塔……巴比伦王子什么时候到?”打破了沉寂,夏月白想起那位即将娶走埃及女王的王子,她总觉得那个男人有点可怜。

    开口,淡得近乎漠然的眼神。“你的好奇心是不是太重了。”

    “哦。”

    “……”

    “你真的要嫁给他吗?你们连面都没有见过,他”

    “这是我的私事。”粗鲁地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抬手将眼前的头发撩向脑后,按住没有松手,任由它们流水一般覆过手掌,又缠上手臂,疯狂地挣扎在四下盘旋的河风中。

    “我知道埃及可能要……打仗了,你需要军队,巴比伦会给你一支军队,这是你提出的联姻条件。”真佩服自己还能继续这个话题,到底是她脸皮太厚,还是她太无视图萨西塔显然的愠色。

    “埃及的政事,都成了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了。”松开手,一把长发继续张狂地飞舞在身侧,有种比先前更加嚣张的劲头。

    情急地解释,不想让她误解。瞧见了一丝半缕的阴冷,从那双黯然的棕色眸底渗出,太快,太急,大有一卷巨浪吞没一切的势头。“不是的,大家都很担心你,你是他们的王,他们爱戴你,不愿意看见你受委屈。”

    “受委屈?”脚步一停,仰望着星空。半晌,传来很轻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好歹嫁的也是一位王子,哪里来的委屈。”

    蹙眉,侧目,在黑暗中望着她。“以自己的幸福换取埃及的胜利,就是委屈;拿联姻做为筹码得到军队,就是委屈;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委屈。”

    步子迈开间,敛眼。“月白,今晚你的话,太多了。”

    怔,随即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月下投出一片浓荫,挡住她黑色瞳膜溢出的一道弥浅伤感。

    “抱歉。”

    抬起视线,顺着夜空清冷的光,望着悠然漫步的白色身影,河面吹来的风托着图萨西塔的发丝四下飞扬,清冷的月光滑落在她不紧不慢的脚边,一袭修长的斗篷随风微漾,像片波澜不惊的水面,一种精致而沉默的悠然美。

    没由来的,回流到胸腔的呼吸停了停,接着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起伏。只是,肋骨后面那个涨满空气的地方,似乎空掉了一块,不大的空缺,不知要用什么来填满。

    抛开莫名其妙的想法,抬脚,小跑着跟上越走越远的人。

    两道身影再一次并排时,图萨西塔朝她投来一个笑容,轻浅,懒散,犹如一道夜风的影子。

    夏月白回以微笑,恬淡亦如身旁的流水,遇风无痕。

    白色的月光,仿佛一把冰蓝色的火,燃烧在尼罗河波涛潋滟的河面,凝炼了夏夜深处一缕浓郁的气息。

    走了很久,静了很久,尼罗河的波浪忽尔送来了图萨西塔平静依旧的声音。

    “明早来南苑,把今晚没抄完的文书抄好。”

    “知道了。”揉了揉鼻子,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轻问:“能不能不学了?”

    “可以,只要你承认自己笨就不用学了。”反剪双手,她挑眉,得意洋洋的笑起。

    激动地提高了声音,被人瞧不起太伤自尊心,想到那些扭来扭去的象形字,整张脸又垮了下来。“我不笨,是这些字太难写了。光是那个将军的名字,我就写错了四次,浪费了四张纸。”

    “纸很多,不用担心。”

    “他怎么叫那么复杂的名字,七个音节,九个字。”

    “那我下令让他改个简单的名字。”

    “不用,名字是父母起的,怎么能乱改。”

    “我能,一个名字罢了。”如果是她赏赐的名字,会被当成一种无尚的荣耀,那些人简直求之不得。

    “真的不用。”用力摆手,摇头,她差一点就忘记了,身旁这个年轻女人是埃及法老,别说让人改名字这种小事,就是取走一条性命,也就是她动下手指的瞬间。

    “真的不用?”

    “不用,不用,明天早上我会准时出现在南苑,抄不完那些天书不,文书,我誓死不离开。”

    没有开口,向身旁信誓旦旦的夏月白投去一瞥。

    饱满的月光揉进棕眸深处的金色斑斓之间,一团亮银,一团灿金,相似的气息总能相互吸引,就像阳光总是能吸引一些灿烂的东西。

    眼神轻轻一闪,夏月白偏开脸,匆匆亦仓惶。

    太耀眼的光泽,太迷人的眼睛,仿佛看得久了,人心都会陷进那层吸食了灵魂的诡魅瞳孔中,不可自拔的沦为那双深邃眼眸的俘虏。

    太……可怕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2015年最后的一天,也是今年最后一次更新,啦啦啦。。。。。

    祝大家新年快光,身体健康,事事顺心(此处省略近五千字)!2016年快乐!!

    明年见喽,小伙伴们,抱住,狠狠么么哒。。。。

    ps 元旦秋要放假,让脑子休息一下,所以不会更新了(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可能会回来偷偷更新个一章什么的),咩哈哈!!

    ☆、第 十六 章

    抄了一个上午的复杂文书,听了一个上午的枯燥国事。

    说实话,那些大臣口中的军国政事,夏月白有一半都没听懂。然而,光她听懂的另一半,已经让她觉得筋疲力尽了。

    越来越同情身为法老的图萨西塔,只比自己大了五岁,这般如花似锦的大好青春,全部奉献给了永无止尽的国事和枯燥乏味的邻邦外交。

    尼罗河泛滥的防汛……

    下游地区因为河水泛滥,暂时迁移到中游的人口安置……

    新年和祭祀的各种筹备……

    上游某个记不得名字的城市出现了奴隶暴乱……

    金字塔的修复因石材短缺需要暂停……

    修缮帝王谷的经费出现错误……

    西奈半岛遭遇风暴道路损毁……

    军队重新调整之后的部署安排……

    当然,也少不了利比亚的局势,这个紧邻三角洲地区的国家,日渐猖狂的侵扰举动,给埃及边境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这些事,都是夏月白能听懂的。

    事无巨细,图萨西塔都会仔细地聆听大臣的汇报。

    偶尔,从纸上的象形文字抬眼看向王座上的人,只见那双深棕色的眼淡漠地注视着窗外,总以为这位女王是不是已经走神了,可是下一刻,图萨西塔就会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明显让大臣应答的措手不及。

    但是,大部分时候她都很安静,或望向窗外,或低头沉思,或是玩着手上的戒指,那道被宽大的王座映衬得有些消瘦的白色身影,却浸透了收放自如的稳健气势,就算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空气中因她的沉默而弥漫的紧张气氛,也未曾减少分毫。

    大臣们全部汇报完毕,图萨西塔会将全部事情一一解析,逐个解决,继而在择派大臣分工执行。

    心里有点嫉妒,能将几十件事情全部印在脑中的记忆力,继而在短时间内做出决策的反应力,那种将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的流畅感,这些都是很多人穷极一生学不来的天赋。

    或许,这就是普通人与王者的区别所在,这些君王除了顶着神之子的光环,更加拥有了平凡人遥不可及的头脑和能力,还有一颗将天下运筹帷幄的……帝王之心。

    再一次,对历史产生了质疑……那位史料记载的个性残暴,治国铁腕的图萨西塔,真的就是眼前这个擒着浅笑斜倚夏风的女子吗?

    的确,她的脾气是不太好,个性也乖张了一些。可是,与残暴血腥完全搭不上边,如果非要与历史中的人物扯上一丁点关系,除了她们都是埃及的女王以外,夏月白真的找不到任何的相似处。

    “王,耶布安王子虽然已经带着十万大军从巴比伦出发,但是十万人长途跋涉从两河而来,最少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目前三角洲的形势多变,利比亚三天两头在边境制造事端,边境的贸易受到很大的影响,臣恳请王下令出兵利比亚。”提出意见的是巴哈里的长子塞普,夏月白记得他刚刚订婚不久,未婚妻是霍克提莫斯的漂亮妹妹。

    双肘撑着王座的扶手,十指相抵,食指的指尖相互敲击,无声的节奏引来所有的视线,焦虑的,等待的,猜测的,还有透着冷眼旁观的,藏在这些位高权重的朝臣眼底的目光,除了对于塞普提议出兵的关心,更有一些诡秘莫测的古怪东西。

    一千个人,一千个心,猜不透摸不清的,永远只有藏在皮肉之下的人心。

    夏月白不禁也在心中猜测,图萨西塔到底会不会答应出兵的要求。

    答应了,十万巴比伦战士未到,单靠三角洲地区的现有兵力,对付利比亚不成问题,但是据自己听到的情况,利比亚人联合了叙利亚残余部队,这让埃及在人数上显出弱势,在利比亚与叙利亚一左一右的夹攻下,这是一场结果无法预料的硬仗。

    不答应,任由利比亚人继续骚扰埃及边境,受损失的除了贸易交流,还有居住在边境的平民百姓,以图萨西塔倔强的个性,她绝对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每逢泛滥期,三角洲地区的平民会大举迁移至中游,他们没有完成迁途之前,不能出兵。”指尖仍然在规律的节奏中摆动,她扫视着自己的朝臣,视线最后落在塞普的身上。

    向后一靠,侍女上前为她送上酒,手刚碰到酒杯,突地一顿,睨向殿内一角埋头书写的瘦小人影。牵起嘴角,挥了挥手,让侍女带着酒杯退下。“巴哈里,传令给三角洲所有城池的执政官,提前开始迁移工作,不要等尼罗河泛滥了,现在就开始疏散下游的居民。”

    “是,臣立刻去办。”

    “王,臣想去西奈,臣做为第三军团的统帅,理应与部下同守阵地,以防叙利亚的残余王族意图不轨。”马里埃上前,躬身。

    挑眉,笑。眼角瞥见夏月白听见马里埃的话,猛地抬起头,一丝欣然微笑跳上她不会隐藏表情的脸,看来她真的急于摆脱马里埃的保护。“有你的副将在三角洲,你不用去了,等迁移的平民到了,有你忙的。”

    皱眉,喉咙紧了紧,无奈应下。“是。”

    尽管两人之间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图萨西塔还是从夏月白陡然垮下肩膀的刹那,听见她一丝微不可闻的失望叹息。

    向王座瞪了一眼,郁闷不满的漆黑眸子正好撞上狡黠挑衅的棕色眼睛,两簇互不相让的目光在凉爽的风中相遇纠缠,隔着灿烂的光线直视着彼此的眼底,软香淡熏的暧昧空气中隐隐抖落一丝对峙的僵硬气息。

    只是片刻,当图萨西塔调开视线的同时,拿起桌上的卷宗,低下头,将精美的卷轴展开,微蹙双眉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羊皮纸。

    气愤,夏月白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位法老是故意不让马里埃离开底比斯,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反正给自己无聊的宫廷生活添堵肯定包含其中。

    “阿尔尼斯有消息吗?”没有抬头,她的目光游移在羊皮纸,轻声问。

    “还没有殿下的消息。”巴哈里回答。

    “他好久没回来了,需要准备什么,你们要提前做好,别让我们这位大祭司挑出毛病,嗯?”

    众人一起行礼,应声。“是,请王放心。”

    “如果没有事,就退下吧。”合上卷轴,眼睛淡淡扫过众人,身体向后倚去,发丝从肩膀散开落在前臂,又沿着黄金手环如水一般无声地滑落椅边。

    “是。”跪下,深俯扣拜,弯腰依次倒退着朝南苑的大门退去,衣角摩擦的沙沙声,很快就消失在金色的门边。

    “抄完没有?”跷起腿,手肘支着椅子扶手,单手撑着下巴,棕眸望向窗外,好像是在对窗外的阳光讲话。

    没有抬头,不悦的声音从脸边传来。“快了。”

    “把抄好的拿来给我看看。”讲了一个上午的话,口干舌燥,桌上的杯里是清水,拿起喝了一口,令人厌倦的味道。

    放下笔,从旁边拿起上午辛苦抄录出来的文书,绕过桌子走到图萨西塔的身旁,将一沓纸莎草纸递给她,见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稍许的讶然,精巧的金杯里竟然荡漾着一涟……清水。

    真是意外,这个整天酒不离手的女王,居然改性了。

    “如果让你做书吏官,埃及就麻烦了。”

    “又错了?哪里?”每抄完一页,自己都会仔细核查一遍,应该不会出错的。

    “没抄错,是字,太难看。”

    “图萨西塔,我才学了三天而已,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别这么挑剔行不行?给我!”伸手从她手中夺回自己奋斗了一个上午的成绩,握着几张纸在桌上掇理整齐,小心地掸了掸,对自己的笔迹看了又看,挺漂亮的,满意地笑了。

    对夏月白自赏自爱的神情,图萨西塔没有在说打击的话,她铺开一张地图,垂下眼,静静地思忖。

    歪着头,打量绘制精美的地图,以自己浅显的文字知识,夏月白认出这是尼罗河的全景图,两岸写着许多城市的名字,还标注着一些不知道是意思的文字。

    “为什么尼罗河泛滥了,平民就会迁移来中游呢?丢下自己的家园几个月不管,像逃荒一样。”一直对这个不太明白,尼罗河只是定期泛滥四个月,淹没的只有地势较低的田地,并非他们的房子,为什么不待在家里等待河水退去,反而要举家迁来中游。

    深棕色的眸子顺着蜿蜒的尼罗河一路向下,指尖跟着目光一同落在那片呈三角形的开拓地带,修长的指漫无目地的在那里画起圈。“不是逃荒,是季节性的生存规律。河水会淹没三角洲的大片土地,与其在家中空等河水褪去,不如到中游的城市寻找赚钱的机会。尤其是在底比斯,这些机会很多,他们干嘛不利用空闲的几个月来这里碰碰运气呢。”

    “会来多少人?”蓦然明了,与北漂一族类似,希望在机遇更大的广阔空间淘一桶金。

    “三十万左右。”

    讶异,瞠目结舌。这个数字的人口,在几千年前的古代实在太可观了。“这么多人!虽然底比斯很大,也很难容下突然多出的几十万人吧?要怎么安置他们呢?”

    “不会全部进城,除去到附近几个城市的几万人,剩下的平民会分流住进城外的各个工地里,有很多正在修建的神庙、城外行宫,还有一直在修缮的帝王谷都需要人手,那些地方都可以提供住所。”扬眉,指了指底比斯周围的几个地方,河水年年泛滥,平民年年迁来,应对的方法都是现成的,只需提前做好准备工作,一切就能井然有序的进行。

    “帝王谷……”蹙眉,轻吟一声。

    “嗯,你应该听说过。”

    “听说过。”埋葬了历代法老的地方,一座倚谷而建的庞大王陵,现代关于古埃及的重大考古发现,大多发掘于此。

    “想去看一看?”

    摇了摇头,心里略微纠结,好奇心驱使夏月白很想去见识一下。但是,不知为何内心又在极力抗拒这种好奇心,没由来的。“……不。”

    “如果还想出宫玩,就趁这几天去吧,等平民迁移过来,底比斯就被挤满了。”侧目,夏月白忽然而来的安静有种突兀感,她低眉沉思的脸上隐约流露出一丝闪避不及的混乱。

    图萨西塔也不想深究她在纠结什么,好意提醒一句,她又低下头,看着地图不语。

    “知道了。”突然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心情阴沉沉地,眼前总是浮现在博物馆看见的那具属于图萨西塔的黄金棺。

    耀眼华丽的棺材,承载着死亡,却又凌驾于真正的死亡之上……

    “图萨西塔。”

    “嗯?”没抬头,她只是轻应一声,注意力仍然在那幅画工精美的地图上。

    绞着自己的裙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同样小心谨慎的还有她看向图萨西塔的眼神。“所有的法老死后,都会葬在帝王谷吗?”

    漫不经心地点头,祖制于此,就算是法老也无法在死后另寻其他的墓地。

    一座帝王谷,绵延帝王冢,每一位法老生前都要竭尽全力保护的地方,因为那里不仅仅葬着自己的先辈,更将是自己死后的神圣归所。

    “如果真对那里感兴趣,找时间让马里埃陪你去一趟。”从手边的卷轴里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平铺在地图上。

    沉吟不决,不想告诉她,自己对帝王谷的兴趣远不及对那里的恐惧来得多,想到一座山谷其实就是一片墓地,不论是多么优美的景色,还是多么神秘的圣地,都被这一层阴霾灰暗的死亡味道笼罩了,令她不自主地感到背后攀上一阵毛骨悚然的冷风。

    一手压在羊皮纸上,一手撑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睨向桌边脸色阴郁的夏月白,这个整天笑兮兮地小丫头,怎么提到帝王谷就变得消沉了。“怎么了?”

    微怔,随即摇了摇头,在那双缠绕着微风的浅笑目光里,夏月白停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今天的文书还有几份,我去把它们抄完。”说着,她不等图萨西塔开口,自顾自地朝小桌走去。

    一笑了之,闪烁不定的棕色目光重回羊皮纸,微扬的唇角勾着一抹莫测的弧度。

    走下几级台阶,步子犹豫地停下,悄悄地回头,隔着淡金色的夏风,静静地望着图萨西塔。

    视线轻闪,漆黑的瞳孔映出正在低头阅览卷宗的图萨西塔,才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去,这位女王其实很漂亮……沉静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被几缕垂下的发丝稍稍挡住了一点。

    沉默的线条,沉静的气息,有种俊秀古朴的美……这样的美丽容颜,在自己飞越了三千多年的时空后,不知不觉间,居然开始扎根在心里。

    夏月白相信,就算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她恐怕再也无法忘记这张浅笑轻扬的异域面孔,就像这段真实而奇异的经历,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生命里,再难抹去。

    ★★★ ★★★ ★★★

    偎在五彩缤纷柔软如云的靠垫中,露雅咬了一口酥糖,娇媚的眉眼满足地弯成一道月牙,品尝着甜丝丝的软酥,她瞅了一眼坐在对面默读书信的阿娜希迦,放下半块糖酥,舔去指尖的白色糖粉,好奇地问道:“姐姐,谁的信?”

    没有抬头,眼睛仍专注于手中的羊皮纸,不急不徐地说道:“边境的通报。”

    “边境?赫梯的边境吗?”

    “不,是埃及与利比亚的边境。”

    “他们要打仗了吗?”

    挑眉,抬头,暗红的眸漾起宠溺的笑,血样的眸色柔媚无限。“你也知道了?”

    露雅点头,撇了撇嘴,不屑一顾地说:“你和王兄几乎天天都在谈论这些事,我听得都腻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一笑了之,沉默。

    “姐姐,他们要打仗了,我们去埃及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姐姐,听说埃及的王宫比我们的王宫还漂亮,全是黄金和奇珍异宝,是真的吗?”

    牵了牵嘴角,伸手拿起桌上的方巾,轻轻擦去露雅嘴角的糖粉,不以为然地轻漫笑道:“那是一个被众神宠爱的金色王国,在神的眼中,黄金珠宝只是微不足道的沙尘而已,埃及遍地都是。”

    顿时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无限憧憬,无限遐想。“真的!埃及真的这么富有?姐姐,你去过埃及吗?”印象中,阿娜希迦总是深居浅出,似乎从没离开过赫梯。

    淡淡一笑,将信收起,撩开小窗的帘子,凝血淬火的红眸瞥向窗外,轻道:“去过。”

    惊奇地问:“什么时候?”

    “……梦里。”

    车窗外,连绵青翠的山色沐浴着娇阳,鸟鸣山风盘旋彼伏,马蹄伴着车轱辘沉重的转动声,隐约还能听见金属盔甲的清脆摩擦声。

    “梦里?”小声嘀咕一句,露雅疑惑地看着侧目车窗外的阿娜希迦,她越听越糊涂了。

    八匹健壮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巨大的黑色马车,位于一支浩浩荡荡队伍的中间,缓缓前行在安纳托利亚高原青夏葱郁的路上,沉重的车辙压出的清晰印痕,沿着夏风延伸至沙漠之际的金色国度。

    作者有话要说:  秋不食言的来更新了,新的一年开始了,努力干活,努力快活!

    ☆、第 十七 章

    深海般寂静无声的夏夜,银澜皓皓,夜风徐徐。灯火疏于月光,繁华褪去的王宫,展现着另一番沉静妖冶的媚态。

    用了大半夜的时间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受不了这种烙饼的翻身节奏,夏月白一股劲坐起来,没有喊醒隔壁的佩妮,趿上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跨出宫门就看见隶属于马里埃的侍卫,他们想要跟随保护,被夏月白轻声阻止,在年轻侍卫左右为难的目光中,夏月白独自踏入了通向主殿的长廊。

    她只是想独自一人,安静地走一走。

    迎面走来一队巡夜的侍卫,他们经过身边时,齐齐朝她颔首,脸上闪过些许的诧异。

    这个时间,竟然在王宫长廊遇见法老的侍寝,的确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回以微笑,错身而过,继续漫不经心地走在空荡荡的廊下。

    夏月白也不想三更半夜游魂似地在宫里晃荡,可她实在睡不着,不想在失眠中继续煎熬,又或是不愿被失眠的原因而困扰,纯粹只是想跑出来透一口气罢了。

    重重地一声长叹,仿佛将困缚着思绪的所有压力都释放而出,可仍然感觉不到舒展的轻松,那种你的身体能够自由的移动,心和头脑却被死死禁锢的可怕无奈。

    再一次,她怅然的低叹。

    那个绳索般缠绕着整晚思绪的东西,是一种奇怪又挥之不去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从不曾有过……

    闭上眼,睁开眼,都是一个人轻笑浅扬的模样。

    惦记着一个女人的笑容,是不是太……诡异了。

    讨厌自己不受控制的大脑,更讨厌那张在脑海里自顾自灿烂张扬的笑脸。

    一阵风过,散在身后的头发,随着轻盈的裙边一同扬起又落下,寂寞而美丽的翻飞。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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