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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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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空 作者:林子律

    第16节

    沈谣的几个哥哥姐姐多是青年才俊,八卦得一本正经。以往喜欢绕着沈诀问,这会儿就绕着赵荼黎和沈谣问了。赵荼黎还有伤喝不了酒,几个为老不尊的就默契地灌沈谣,把对方喝趴才心满意足。

    时至今日,赵荼黎心惊胆战地目测了沈谣的酒量,终于明白了去年的沈谣零点之前就睡得不省人事的原因。

    他没能清醒地等倒数。赵荼黎的手指盖住沈谣的眼睛,在心里默念三二一,把手指撤开,沈谣一双迷茫的眼睛无法聚焦,却本能地朝他笑了笑。

    赵荼黎欢快地想,这下不管是阴历阳历,我都是你第一个看到的人。

    《沉雪剑》剧组在大年后复工,楚茵这次不敢怠慢,先拜了拜各路神仙,而后小心翼翼地继续拍剩下为数不多的戏份。

    赵荼黎的武打戏基本在此前都拍完,余下两场,实在没法亲自上阵,只好请了替身。沈谣的工作不多,驻扎在了他们剧组,甚至从楚茵手头捞了个小角色——此前和赵荼黎一起摔了的倒霉蛋原本演反派的弟子,这会儿腿断了恢复不成,只得换人。

    好在戏份不多,沈谣抽时间拍了五天就短暂杀青,从楚导那儿拿了一笔分红。

    赵荼黎久违的在过年前的电影微博和拜年微博后提到了腿伤,他发了段行走自如的小视频,心在嗓子眼悬了大半个月的粉丝们总算松了口气。

    沈谣在《沉雪剑》客串的消息放出后,一众cp粉调侃道:“三生三世已凑齐,这是官逼同死,不给产出留活路的节奏啊。”“第一世游侠魔教弟子,第二世私塾师兄弟,第三世娱乐圈同事好友……敲黑板!同学们!该交作业啦!”

    在普天同庆的气氛里,江久这个臭不要脸的,用混饭圈的剪刀手小号发个“我的ae已经饥渴难耐了”,下面一众点赞求种子。沈谣看了,眉梢一挑:“……移除粉丝?确定。加入黑名单?确定。”

    至于某cp视频手为何突然被正主移粉拉黑,评论里有个妹子说:“八成是看过你剪的那些小黄片了,大大别糟心,这是变相翻牌!”

    江久一点都不玻璃心,他纠结了片刻沈谣的睚眦必报,找赵荼黎“哭诉”去了。

    而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赵荼黎正压着沈谣先这样再那样,两个人自从他腿伤之后就十分克制,现在好了大半,总算可以酱酱酿酿。

    这种时候,就算是天皇老子的电话赵荼黎也照挂不误,他一看是来电人,觉得应该没大事,直接扔到一边随便它震了。

    沈谣被他按在宽大床上,啃咬颈侧,手不安分地顺着他底衫下摆一路摸到后心。肌肉手感不错,练得更加紧致了些,沈谣心猿意马地羡慕了一会儿,到底没抵得过色胆,在赵荼黎的唇印到脸上时主动分开腿。

    一顿不日如隔三秋,这回攒了三秋三秋又三秋。

    活着真好。

    哪知赵荼黎之前俯首帖耳的百依百顺,现如今俨然端的是一个六亲不认。等完事后沈谣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保持着趴卧的姿势哼哼唧唧地发牢骚,说床下亲爹床上干爹,做就做了还不给饭吃。

    某干爹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喊了夜宵,快去洗洗。”

    没说出来的话是,拍那部戏瘦的地方还没长回来,抱起来硌得慌。

    越临近三月,电影圈越发人心惶惶。颁奖季随之到来,各路组委会变着花样的在新媒体平台上溜粉,搞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投票。

    沈谣大约是经过前面三番五次的差一点,现在反倒淡定了。很多通稿惯例冷嘲暗讽一下他得不到国内电影人的承认,沈谣只当都在放屁。

    在《沉雪剑》里客串完毕,直觉再待下去每天不是滚床单就是滚沙发滚浴缸,沈谣捂着腰地借口有工作跑了,他一点都不想年纪轻轻就肾亏。

    楼陌听闻他要认真工作,立刻不手软地丢过去三个慈善活动和两支广告宣传,把日程表拍得满档,一时间曝光率和新一届金橄榄重重疑云在热度话题榜持平。

    在片场无聊的赵荼黎每天都能舔到自家宝贝儿的新图,过足了眼瘾。

    他终于想通,和唐韶齐沟通后表示愿意去美国参加richard的面试。对方给他订的机票在金橄榄颁奖典礼之后,因为这一届赵荼黎要当颁奖嘉宾。

    按照这个故弄玄虚的组委会惯例,没有意外或者大的错误时,每一届的颁奖嘉宾都是上一届的奖项得主。譬如影帝影后去颁发新一届的男配女配,而男配和女配角们则获得了为新任影帝影后颁奖的殊荣。

    赵荼黎上一年获了奖,他反应过来,有些窒息。

    “意思是,让我去颁最佳女主角?”

    唐韶齐耸肩:“不是最佳女主就是最佳男主,总之你别太随便。”

    赵荼黎理所当然地转念想到了沈谣。

    电影市场的火爆和疲软都是阶段性的,去年竞争激烈,今年却没有强大的鼎立局面。相反,照《破晓》里的表现,沈谣不可能不拿提名,但如果在竞争对手都不起眼的情况下,评为因为对他本人颇有微词而拒绝颁奖,那该多——尴尬啊。

    赵荼黎现下越发觉得,得不得奖的,无所谓。唐韶齐说那是因为他已经拿了个遍,才能够坦然地接商业片,不怕别人说三道四——赵荼黎迟来地发现,他在国内获得了能被肯定的最高荣誉。

    他年轻又幸运,天赋十足。之后的路还长,可以挑喜欢的剧本,一次一次地挑战自己,最终尽情地去享受这份事业。

    所以他从心底希望沈谣能尽早地结束自我折磨,和他一样豁达开朗。

    名单出来那天是个下午,赵荼黎刷到官博,条件反射地点开看了。他直奔主题地看向最后,提名那一栏果然有沈谣。

    不一会儿微博就炸开了花。

    沈谣的路人好感度高,本人粉丝无论男女都有一颗亲妈心和一颗男友心,平时只喜欢舔图开黄腔。这会儿都替他惶恐得有声有色,甚至立刻办起了转发抽奖,奖品丰富,各种各样的口红化妆品代言巧克力礼包……应有尽有。

    赵荼黎欢快地用小号拼命转,他倒不是图中奖,就是恶趣味。

    拍最后一场戏时,赵荼黎突然看见上一次注意到的一棵枝桠横生的树。去年冬天,那上面开满了沉甸甸的腊梅,香味总是困扰进度,不止一次地让人分心。此时花都凋零,取而代之的是星点绿芽。

    春天是真的到了。

    赵荼黎小腿还有点隐隐作痛,也许骨伤是要跟一辈子的,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妨碍他晒太阳,和沈谣磨牙打岔。

    《沉雪剑》历经波折,终于在长达五个月的拍摄期后宣布杀青。

    他回家时沈谣不在,赵荼黎把包放了,看见茶几上放着洗干净的水果,贴了张字条在旁边。某个人耐心地留字句的画面跃然纸上,他几乎可以想象沈谣写字时因为稍微用力而发白的指关节,和一边写一边念的小习惯。

    “恭喜杀青,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么么哒。”

    最后笨拙地画了个小太阳,赵荼黎捏着那张纸条笑出声。他站在温馨可爱的两室一厅里,到处都是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痕迹。

    前路坎坷那又如何呢。沈谣要是玻璃心了,他就捡起来粘好,要是骄傲自矜了,他更要宠着爱着,让他最好永远都志得意满。

    第三十九届中国电影金橄榄奖颁奖礼当天,红毯星光璀璨。仿佛全中国有点名气的演员都出席,规模比往届都大。女星仿佛百花争艳,春寒料峭,不怕冷似的露肩露腿,妆容精致的脸表情完美,每一秒都在对镜头微笑。

    沈谣站在酒店房间门口,他们剧组的车在楼下等了。他着急着往外走,衬衫领子敞着都没发现。赵荼黎拉住他,另一只手把领带搭了过去。他给沈谣打了一个漂亮的结,然后凑上去在他耳后亲吻,鼻尖是熟悉的香水味。

    曾经他信誓旦旦地揣着满怀不为人知的暗恋,开玩笑似的对沈谣说:“以后我每次都给你打领带不就行了?”哪知时光过境,这不着调的承诺竟然奇迹般的保存至今。

    只有对比强烈或似曾相识,才觉得格外日月如梭。

    沈谣一身浅灰色西装,黑色衬衫,头发又剪短了些,恍惚间和最初遇见一模一样。他抬手捏了把赵荼黎的脸:“我得走了,待会儿会场见。”

    赵荼黎有些叹息:“还是头一回不一起。”

    对方点头说是,恋恋地松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走廊外等候的剧组人员。赵荼黎倚着门框看他进了电梯,原本还想耽搁一会儿,可唐韶齐的电话来了。

    “小黎,流程安排看完了。”他轻快地说,“你颁最佳男主角。”

    这句话让赵荼黎之后的行动都变成了个提线木偶,楼陌带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程式化地走红毯,接受采访,展望了一下最终结果,表达首次作为颁奖嘉宾的激动和得到肯定的荣幸。

    女主持问他:“可以说一下比较看好谁得奖吗?”

    赵荼黎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保持温文尔雅的得体表情:“即使这个奖不是一种施舍或者补偿,我还是希望沈谣能够获得认可。”

    他知道这句话虽然不担后果但也有流言蜚语的侵袭,还是毫无顾忌地说了。赵荼黎有时候的示好拙劣得近乎幼稚,用自己的方式提前先说。

    总拿不到奖也没关系,我觉得你最好了。

    会场里他和沈谣离得很远,同一排的萧明卉隔着两个人冲赵荼黎做鬼脸,然后在微信上亲切问候他:“小情侣被迫分开,我要是组委会,必须给个奖补偿下。”

    “拉倒吧。”赵荼黎轻车熟路地回复她,“担心你自己先。”

    好在颁奖礼到半截赵荼黎就去了后台,他从工作人员手里接到一个信封。对方叮嘱他上台再打开,可赵荼黎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端着这个信封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最终匆忙地拍了一张照,发微信给沈谣。

    对方回了他一个痛哭流涕,赵荼黎觉得他多半又在用小号转锦鲤了。

    准备上场,工作人员喊他的名字。赵荼黎突然间迈上舞台的腿软了,险些没站住出了洋相。他停了片刻,下意识地握住自己右手的手环,才捡回了一丝清明的神智。

    好像自己比台下那几位提名人都紧张,他的手在发抖,沉重得苦不堪言的信封就在他眼皮底下。

    说到底,赵荼黎不合时宜地想,平时装作不在乎,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刻,那些安慰的言辞默契地失去了效力。

    提名人的实时状态出现在大屏幕上,“最佳男主角”的头衔镶金戴玉,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吸引力。很快,五条片段放过去,轮到他说话。赵荼黎被一片灯光晃得眼睛疼,他迎着太过明亮的大厅,吃力地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他坐在第三排靠右的地方,发现沈谣时,赵荼黎飞快地眨了眨眼。

    隔得远远的他都有温柔时光的魅力,宠辱不惊地坐在那,似乎此前屡战屡败的人不是他一样,又或者他是真的看开了。

    赵荼黎突然手不抖了,心跳也恢复正常,他埋下头打开信封。

    那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时,他竟先入为主地因为太过酸楚的红了眼。须臾之间仿佛走马灯似的过了一万个世纪,赵荼黎抬起头,笑容真心实意。

    满场缄默,他简明扼要地说:

    “最佳男主角,沈谣。”

    ☆、终焉

    赵荼黎站在深红幕布前,目光迎向朝他走来的人。

    那人脚步沉稳,不疾不徐,是被压缩过的岁月打磨成的一颗完美的钻石。他的右手中指上戴着枚从未出现的戒指,看上去璀璨得像是摘了北辰星。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桃花眼中盛满了款款深情。

    “恭喜。”赵荼黎说,把奖杯递给他。

    沈谣拽住他的手,连着奖杯一起包在了里面,他注视赵荼黎。万众瞩目的时刻,他的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他的嘴唇微张,似乎想大庭广众地吻他。

    动作忽然停滞,赵荼黎错开话筒小声笑道:“别闹,不抱一下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沈谣连忙把奖杯往台上放了,然后在赵荼黎张开手臂成一个客气礼貌的弧度时,不由分说地紧紧地拥抱他,看上去远不止友情。

    还是很没有分寸。

    赵荼黎天马行空地想,这种时候怎么能像他们每次久别重逢一样抱得这么用力,应该稍纵即逝,体贴客气。可他的身体背叛了理智,回抱住沈谣,侧脸贴侧脸,手指拂过后背,闭上眼又迅速睁开,感觉到他激动的颤抖。

    他心跳很快,手指几乎在赵荼黎笔挺的西装背后抓出了褶皱。嘴唇贴在耳边,很一会儿都忘记了分开,赵荼黎想他听到了沈谣一声啜泣。

    赵荼黎拍了拍沈谣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手指拂过他领口上方紧绷的脉搏。

    然后他笑了笑,转身立刻,把时间都留给沈谣。又忍不住似的折返到前方,挑了个近距离的位置安静地听他说话。

    沈谣拍了拍话筒,沉闷的回音仿佛擂鼓似的宣告着什么开始。

    组委会以为他会冷嘲暗讽此前的无辜,粉丝以为他会忍不住红了眼眶,同行们以为他最冷静也不过例行公事地感谢公司亲朋好友支持的人。

    偌大舞台上沈谣环顾四周,他站姿端正表情平静,波澜不惊地开口,把他的“获奖感言”一字一句烙在了金橄榄的历史上。

    “谢谢许穆导演的栽培,很高兴能够拿奖,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

    “即使这等待比起那些用毕生精力换一个认可的前辈们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容易。从第一次获得提名开始,我就在想,如果真有一天获此殊荣,我会说些什么?最佳男主角我盼了三年,真正到了这时美梦成真,反倒什么都忘了。可是我一直记得,要把这个时刻和我最爱的人分享。

    “有的话放在严肃正经的场合说出来会让人印象深刻,也更有公信力。今天很特别,而我想让它更加……圆满一点。

    “嗯……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关于未来,此前觉得太像空想的蓝图,现在终于踏实了——以后的时间还很长,世界也很大,我想和你一起看很多地方。

    “如果有一天我邀请你虚度时光,千万不要拒绝。”

    他说完后鞠了个躬,拿起那尊肖想多时的金橄榄,轻快地走下领奖台。鸦雀无声后全场掌声雷动,萧明卉一边拍手一边感慨:“太酷了,当众表白啊!”

    靠在台前幕后交叠处的人匆忙去洗手间,一捧冷水拍在脸上。赵荼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淅淅沥沥地挂满了水,可唇角的傻笑却一直无法安抚下去似的,根深蒂固地长在了脸上,诚实地暴露了他的心花怒放。

    等到最佳影片揭晓,赵荼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故作镇定地埋头刷微博。

    沈谣刚才的那番获奖感言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能知道他是在告白,一时间众说纷纭。女友粉心碎一地,亲妈粉感叹儿子大了会撩妹/汉了,路人纷纷八卦地打探到底是哪位能够获得沈谣的青眼,而剩下狂欢的则是一群神志不清嚎着“我才不管!就是对赵荼黎告白”发傻的cp粉。

    特别贡献奖颁给去年过世的一位导演,而终身成就奖则是曾三次捧得影后桂冠的年迈女演员。至此颁奖典礼结束,人群熙攘退场。

    赵荼黎接到电话,让他去晚宴,他不动声色地应了,挂掉后按通了沈谣的号码。

    那边吵得要命仿佛几十只麻雀一起叫唤,赵荼黎听沈谣扯着嗓子吼:“太可怕了外面的记者!我在洗手间!救命啊——”

    能让这么个在公众面前时常装得高冷如冰山的人大惊小怪,应该是非常可怕。赵荼黎好笑地把手机揣回去,有点幸灾乐祸,并不想施以援手。赖在座位上打了两局连连看,这才悠闲地站起,发了条微信给沈谣,问他在哪。

    “厕所!!!!!”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十万火急。

    赵荼黎活动了下筋骨,预备从里三层外三层里捞人。他脱了西装外套,拆了领带,把规矩的发型揉乱,几丝碎发垂在额角,挡住了温和的眼。整个人显得十分不羁,与平常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人模狗样大相径庭。

    沈谣被堵在洗手间,外面是激动的记者还有些不知好歹的粉丝,大约都想搞个大新闻,偶尔互相推搡几把,又不愿意走。

    认出是赵荼黎,他们很兴奋地把镜头和话筒调转过来。结果这位方才的颁奖嘉宾只礼貌地笑了下——那笑容里藏着一丝陌生的威胁意味,让人不寒而栗。记者首先闭了嘴,连带着迅速蔓延开一片鸦雀无声。

    谁都没见过这样的赵荼黎,总觉得下一秒他不是去上厕所,而是去毁灭世界。

    挤进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紧紧地反锁着。赵荼黎眉梢一挑,走过去敲了敲门,果然传来沈谣绝望的声音:“你才来!我要死了!”

    他轻言细语道:“外面都不说话了,出来,我带你走。”

    大约是最后四个字藏着某种私奔的浪漫逃亡,轻而易举地激活了沈谣那一点尚未萌芽就惨遭毒手的叛逆心肠。他开门探出一个脑袋,没见到长长短短的镜头,于是松了口气,总算舍得从那方尺寸之地出来,站在镜子前整理了自己。

    赵荼黎胆大包天地从背后搂住他,两个人的样子清晰地映在镜中。

    三月末的回暖天气,沈谣的脸泛起一层好看的粉红,左耳那颗别致的耳钉在强光下尤其惹眼。

    他覆上赵荼黎扣在腰间的手:“你还没回答我呢。”

    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大概是在说刚才的告白。赵荼黎也不管是在洗手间这个半点不浪漫的地方,郑重其事地说:“我愿意啊。”

    沈谣的脑袋得意地晃了一会儿,问他:“我厉害吧?”

    赵荼黎:“厉害,今晚你真的闹了个大新闻——还不和我说,害得一点准备都没有,差点就要冲上去大喊‘是我是我就是我’了。”

    沈谣傻不拉几地说嘿嘿嘿,忽然侧头在赵荼黎脸上亲了一下。两个人都带妆,虽然不像女星们那么浓,但亲上去一股脂粉味,彼此被恶心得无语了两三秒。赵荼黎松开他,朝通往门口的拐角努努嘴:“走,我拉住你,出去就跑。”

    他乖乖点头,配合地递出一只手。赵荼黎还没修炼得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和他在众目睽睽下十指紧扣,只得握住了沈谣的手腕。

    突围的过程极其惨烈,却也非常过瘾。两个人跑出会场后,默契地开始大笑,等上了车还不消停,把晚宴抛在了九霄云外。

    沈谣一推赵司机:“开车,回家!”

    等唐韶齐醉醺醺地把宴会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人时,才惊觉自己被赵荼黎放了鸽子,气得差点踹翻凳子,公报私仇地扣了他钱。

    那天之后,他们租住的小公寓里最显眼的柜子上并排放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奖杯。贴金的橄榄树,流光溢彩的黑色杯座上并肩刻着字。

    总归尘埃落定,两个“最佳男主角”。

    四月,春风十里,草长莺飞。赵荼黎坐上了去美国的航班,接受来自大洋彼岸陌生人的面试,在自己光辉璀璨的前途上拐了个弯。

    原本沈谣要和他一起去,可就在两天前,他突然接到了当年合作《秋山的梦》的日本导演的消息。对方祝贺他获奖,之后不失时机地提出能否再次合作。刚开始沈谣以为是套近乎,打算不予理会,听完企划后,就惊艳闭嘴了。

    这是最近五年内在三金(威尼斯/戛纳/柏林)电影节上获得过最佳导演殊荣的几名文艺片导演的一次合作,预计拍四个故事的系列剧。

    而四个故事里的演员却大体相近,期间毫无联系,但通过错综复杂的分集剧情体现精湛的演技——与其说是电影,不如说是一次特立独行的创作。

    沈谣看过之后没有犹豫,立即答应了。他去东京的时间刚好和赵荼黎的面试撞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好忍痛割爱。

    赵荼黎对此很是理解:“反正以后分隔两地都是常态,我也不希望自己忙起来你闲赋在家啊。之前某人可是信誓旦旦说要养我,结果怎么总是消极怠工。”

    沈谣不服气:“没搞错吧赵小黎,我拍的电影比你多好么。你不就是片酬比我高吗朋友,怎么还扭曲是非颠倒黑白呢?”

    不和他废话,直接身体力行地镇压了某人越发利索的嘴皮子。

    一番颠鸾倒凤被翻红浪之后,赵荼黎咬着他的耳朵说:“片酬比你高,我养家。你去拍自己想拍的东西就好。”

    前半句让沈谣嗤之以鼻,后面的宠溺却直接哑口无声地感动了。至于以后的离别和忙碌都是建立在彼此过得更好的基石上,这么想想就不会太难接受。

    两个人过得开开心心,粉丝却还在继续撕。

    颁奖礼上惊天一抱,第二天新闻都是调侃二位“兄弟情深”,更有甚者拿当年的《春日绿闪》做噱头,隐晦猜测沈谣口中的“你”会不会就是赵荼黎。路人觉得还挺般配,乐呵呵跟着不明真相地调侃,仿佛他们真的已经铁证如山。

    反而是两边的粉丝捂着耳朵摇头如拨浪鼓,大喊:“我不听我不听,你们就是蹭热度!”然后三年如一日的默契,迅速把炮口对准彼此轰炸,一言不合就从对骂变成上升,仗着偶像在国外有时差,撕出了风格,撕出了水平。

    对此沈谣很无奈:“……也就这点出息了。”

    赵荼黎帮腔:“就是,看看cp粉多和谐……对了宝贝儿,你得奖那次,我转发微博中了只你代言的唇膏,选了粉红色,下次送你。”

    沈谣看着视频那边诚恳的脸,十分糟心地想踹他。

    在东京拍戏的某人工作告一段落,获得来之不易的假期后,立刻脚不沾地飞去了洛杉矶。

    赵荼黎自从四月到了美国之后,期间回国两次,都是短暂停留办手续。他接受ist先生的培训,即将出演《红黑白》三部曲收官作的消息震惊了华人圈。

    阔别数月,好巧不巧再次重逢是七夕。

    在机场接到倒时差倒得痛苦不堪的沈谣,赵荼黎刮了刮他的鼻子:“你是故意选这个日子的吧?”

    被看透了小心思,沈谣脸一红,把箱子扔在他手里,扯着领口转移话题:“我热死了,这边怎么温度这么高!饿了,要吃麦当劳。”

    他认命地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搂沈谣,长吁短叹地感慨:“我的宝贝儿太好养活了,一顿麦当劳就能打发。”

    自觉地往赵荼黎肩上靠,沈谣说:“不都因为那谁不做饭嘛,可算便宜你了啊——”

    吃饱喝足休息好,赵荼黎从ist导演那边请了两天假,理由是要带男朋友游览天使之城。沈谣难得地表现出游客的兴致盎然,异国街头没有人认识,没有狗仔偷拍,什么都不必顾忌,他们可以牵着手,走过每一条大街小巷。

    国内时间的凌晨,沈谣发了条微博,定位,配文字简明扼要地发了个rock的表情,图片一张,赫然是好莱坞的巨大标识。

    黄昏将至,山脉与蓝天相得益彰,色彩鲜艳泾渭分明。两个人应该是拿的自拍杆,镜头远,却还寸步不离地黏着。赵荼黎戴着副墨镜,比起年初俨然又帅了一个八度,勾着沈谣的脖子,而沈谣逗猫似的,挠他的下巴。

    他的戒指换到了无名指,而赵荼黎干净的右手上也多了个差不多的素色环,在过分放肆的阳光下无比昭彰。

    年轻时的不知天高地厚,换得一场铭记一生的无怨无悔。

    赵荼黎终于回国,是在即将入冬的十一月。他进修完毕,电影即将在次年五月开拍,在此之前他需要回来宣传《沉雪剑》,参加《青空》姗姗来迟的首映式。

    和沈谣汇合时,对方已经拍完了那部连环电影。

    首映式前有一个简短的采访,男女主角分开。萧明卉和韩烨臭味相投,把他们俩毫不留情地调戏了一通,猥琐地笑着跑了。

    采访记者还是贺平,这些年来除却东京的初次交锋,他们与贺平打交道的时候不算少。这人十分一根筋,认定了的好印象,便会千方百计地去巩固,在赵荼黎被黑得最惨时,他还不忘凭借一根笔杆子为他力挽狂澜。

    贺平熟门熟路地与沈谣握手,招呼他们坐下,拿出录音笔时已经不必问“介不介意”。

    话题围绕《青空》,却发散很广,仿佛是对他们销声匿迹的大半年一个工作总结,以及从出道开始的各类锤炼。

    情感类问题做基石,赵荼黎第一次主动地提起自己的家。他过去总说单亲家庭,然后言尽于此,惹得一群小姑娘母性泛滥。这回解密,母亲的轻度抑郁好了不少,前两天回家一趟,对方已经神智清明,和他宽容地聊天。

    沈谣和赵荼黎咬耳朵:“我也要去看你妈妈。”

    赵荼黎面不改色:“她喜欢长得漂亮的儿媳妇,这样才配得上她万里挑一的儿子。”

    沈谣:“滚……贺老师,我们进下一题吧。”

    贺平扫了一眼台本,憋不住笑:“能……哈哈,能说一下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和工作有关的趣事吗,比如没有被便利店的店员认出来什么的?”

    赵荼黎瞥了一眼沈谣,露出个坏笑。沈谣似乎和他心电感应,立即炸毛:“不许说那个!”

    然而并没有人要听他的意见,赵荼黎顺了一把沈谣的头发,清清嗓子后笑道:“我们有次去看电影……嗯,看的是沈诀的新片。被前台卖爆米花的女生认出来了,一般人最多就合个影说两句话对吧,这人啊——”

    沈谣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臂弯,把装鸵鸟逃避现实进行到底。

    赵荼黎绘声绘色地继续说:“他就眨巴眼睛,特别无辜地跟人家说‘我看亲哥的电影能免票么?啊?不能?你们影院怎么不懂变通呢……那送杯可乐总可以吧?’那小姑娘都憋笑都要憋出病了,他还一副‘我要求很合理呀为什么不答应’的样子。后来这件事,跟沈诀哥说了,我俩一起笑了他半年。”

    贺平不失时机地问:“那可乐最后送了吗?”

    赵荼黎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放肆了,眉梢眼角都在往外淌坏水:“卖了个八折的情侣套餐给我们。”

    贺平:“……好的,下一题。”

    在赵荼黎爽朗的笑声和沈谣烦躁的“你有病”里,他翻开本子,凭借多年来修炼得当的厚脸皮说:“你们认识很久了,以前是大学同学,现在也是公开的好友——那么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的?”

    赵荼黎摸了把下巴,将回忆中根深蒂固的场景抹去前因后果,给沈谣留了面子,只说个大概:“初遇啊……拿了奖回宿舍,凌晨,看到他蹲在那吃麻辣烫,头上别个发夹,鼻尖有点儿红。我当时想,这不是沈谣吗?他比电影里好看多了。”

    那场景历历在目,贺平从他软绵绵的转述里得以管中窥豹一星半点,转向另一个,问道:“赵荼黎那时候跟你打招呼了吗?”

    却换沈谣笑成了狗:“什么呀,那才不是初遇好么!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食堂外面,赵荼黎站在树下吃煎饼果子。我看这个小哥好有意思,没忍住,拍了张照片,然后发到学校的论坛上去——后来他成名,那张照片就红了哈哈哈哈。”

    旁边的人危险地挑了挑眉,手不着痕迹地从沈谣后颈的衣领里伸进去,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随后不管贺平还在,凑过去温柔地说:“你再提煎饼果子的事,我晚上跟你算账,就地正法,保证印象深刻。”

    沈谣躲他,自我辩解:“都是看你长得帅!”

    赵荼黎逗他:“真的只是因为我好看吗?”

    “……哎呀问那么多干什么!”

    其实,第一眼见到时就印象深刻,而后再见面,眉眼越看越喜欢,性格哪里都合拍。等到现在日子过久了,也没有半点腻味,恨不得一辈子就这样安安稳稳。

    放在从前他这么说,赵荼黎可能就因为害羞或者别的什么放过了。

    可今非昔比,赵荼黎已然不吃这套,手指按在脊骨上不放,迅速地冷漠脸说:“哦,原来你只喜欢我的脸。”

    那你不是吗?被他的断章取义狠狠地震惊,沈谣一时间差点咬了舌头。

    贺平被这两个始终没挑明却无时无刻不秀恩爱的闪光弹晃瞎了眼,用采访稿捂脸,柔弱地提示:“今天就到这儿吧……快到去首映式的时间了。”

    “青空”两个大字下,是端正的一行“殷牧垣作品”,本身就备受瞩目。这是赵荼黎自四月以来第一次公开在国内亮相,同时是沈谣继影帝夺魁后第一部成片,首映式一开始,纷纷谋杀菲林。

    就算之前颁奖礼的告白确有其事,按照当今的规定,似乎只有当事人亲口承认同志身份或是被拍到了证据确凿的床照,才会被总局封杀。沈谣的那段话不指名不道姓,事后也并没有相关新闻。

    再加上他们各自去到国外发展,真要有点什么,也是鞭长莫及了。

    媒体十分兴奋,或许因为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明目张胆地挑衅,或许所有人都揣着一个绮丽的梦,想看有情人终成眷属。

    首映式上,赵荼黎穿黑色显得挺拔,过去多少还有其他靓丽的点缀,这次连衬衫和领带都是纯黑色,整个人被加州的阳光晒得越发健康挺拔,可眉眼一如最初的温良端正,裹在这么的一身纯色里,反倒带出几分沉稳的气场。

    旁边的沈谣也是黑色西装,但衬衫浅粉,系一个小领结,年轻活泼得恰到好处。他五官过分精致,单薄却不失力量的模特身板很符合当今审美。

    有作品有颜值,就算是分开站也十足惹人注意。

    何况此时他们凑在一处,赵荼黎捂在沈谣耳边悄声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的,沈谣听得表情非常精彩,时而扭曲片刻,时而眉眼弯弯地笑,更多时候则是乖顺地稍微侧着头,柔软的目光就落在赵荼黎的衣襟。

    两个人在一起,仿佛自动地隔离开一个小世界。别人能远观,从他们的微小动作里感觉到四溢的甜蜜,可没法走进去,更不能感同身受。

    红毯铺陈开来,闪光灯明晃晃的,几乎要把暮色四合的冬夜照出白昼。

    沈谣走在前面一些,他迈出两步后突然感觉有人扯住了自己的手腕。迅速地有个人和他并肩,抓住手腕的五指往下,牵住了他的手。

    并非十指紧扣,可他能感觉到赵荼黎指尖微凉,掌心温暖,像给他捂热了一个太阳。

    戒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和彼此致意似的。他偏过头去,赵荼黎的侧脸线条经过这两年的成长,越发的棱角分明。

    沈谣看了他一会儿,胡乱地想,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赵荼黎的眼角竟然有一点点下垂,温柔得让人抑制不住的心旌荡漾。

    红毯尽头,是他们共同的作品,大银幕前虚位以待。

    是夜,殷牧垣不怀好意地欲擒故纵,抛出一个所有人都期待的问题:“合作这么多次,不会感觉腻味吗?最喜欢的又是哪一回?”

    赵荼黎拿过话筒:“我们都在不断的进步,每一次配合是全新的体验,而我永远不知道他下一部戏能带来怎样的惊喜。虽然可以很官方的说,最喜欢的永远是‘下一部’,可我还是觉得说实话比较好。”

    有一刻的沉默,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一样,竭力保持严肃失败,只得放任自己兴高采烈的情绪流露出来。

    “人之所以期待明年,还不就是因为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朵花,万事万物一成不变,又有什么意思?

    “在这些变化莫测里,我最喜欢的,永远是当下,永远是沈谣这个人,而非任何一个虚构的角色。”

    他说完,满不在乎地耸肩,朝沈谣抛了个风流倜傥的媚眼。

    那句话怎么说的?

    我们一起征战,也一起看夕阳的温柔;我们去摘天边最远的星子,一颗两颗,迎着湖光山色,泡在碗里下酒。

    作者有话要说:

    幸福是每一个微小的生活愿望达成。当你想吃的时候有的得吃,想被爱的时候有人来爱你。——《飞屋环游记》

    终于完结啦嘤嘤嘤,感谢所有评论收藏地雷的姑娘=3=

    不管是追文的姑娘还是攒着看的姑娘,能喜欢拙作真的很感恩,第一次写这长度的原耽,以后会更加好的吧。之后会慢慢地修改,可能会是个漫长持久的过程√

    过程中有人问到作者是不是cp粉之类的……虽然和文无关但还是想说一句,这篇文里无论是黎哥还是沈甜甜都没有三次元人物作为原型,至于我嘛,whatever不重要啦!

    之后会尽快掉落两个番外,一个是臭不要脸的日常,一个是粉丝视角拉的时间轴,欢迎继续跟进?(捂脸。

    感觉自己被掏空……休息休息继续下一篇大概是哥哥和小谢吧00

    正文最后一句原本是某姑娘写给我的,已取得授权w

    ☆、番外一 工作札记

    “你确定是要参加这个吗?”

    “是的,我万分确定,这是朝廷台的新节目。”

    沉默了将近一分钟,赵荼黎深吸一口气后噼里啪啦地说:“楼陌姐恕我直言这节目就算是宇宙台的也不适合我,要是我真去上了说不定反而会被封杀,理由就是给青少年儿童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国家并不需要再培养几个我这样的废物了。”

    楼陌静静地等他说完,淡定道:“不就是一个美食节目,至于么?”

    旁边一直托着下巴看戏的沈谣这才不慌不忙很是配合地发出一声高贵冷艳的呵呵,赵荼黎捂脸:“……楼陌姐,在我们家,我是不能踏进厨房三米之内的。”

    他就是个活的厨房灾难,和锅碗瓢盆合在一起时会进化成行走的生物武器。经年累月,在沈谣厨艺越发精湛的骄纵下,不停地变本加厉。

    就拿之前还在美国的时候说事。赵荼黎和来“进修”的沈谣住在的一处小公寓里,所有用具一应俱全。

    某天他下戏早,又没有别的事,沈谣听说了就让他陪自己去买菜。过程中由于国内外的蔬菜有差别,赵荼黎又习惯,好歹没出洋相。等两个人优哉游哉地分着一个冰淇淋回到住的地方,赵荼黎自告奋勇:“我给你打下手吧?”

    沈谣将信将疑地同意了。他觉得赵荼黎自己在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至今都没饿死,想必学了两把刷子。可点头时,沈谣还没意识到,这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半个小时后,沈谣随口说:“你帮我把锅热一下,然后倒点色拉油进去。”

    赵荼黎愉快地执行了。

    过后迎接他们的是邻居的“hello?911?”,一顿乌烟瘴气的兵荒马乱后,沈谣和赵荼黎在警察局做了个无关紧要的笔录。

    当听说“火灾”只是因为锅燃起来烧了厨房的墙纸和一堆食材,又被水一泼弄起了烟,一黑一白两个值班警员笑得覆水难收的傻样,沈谣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进警察局做笔录,心理阴影可想而知。

    从此,赵荼黎再次被禁止接近厨房。

    可最终他还是被楼陌强制地参与了这个节目,好在为了不破坏大众面前的形象,不会做饭的偶像总比厨房灾难要好一点,楼陌想办法让沈谣一起了。

    这样赵荼黎就可以任性地划水,保全他一点聊胜于无的面子。

    彼时他们已经合作第不知道多少次,演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正反双方。各自在国外发展了几年,赵荼黎拍完richard ist的《白》,整日听着绕出花的美国英语,终于回国后,站在机场,身边熙熙攘攘的普通话让他有一刻出戏。

    他全部身心投入进的这部电影,整个氛围安宁祥和,讲述前文后续的平静发展。《红》是灯红酒绿的喧嚣,《黑》是藏污纳垢的繁华,而最后的《白》是返璞归真的桃源。

    自从金橄榄得奖,沈谣先是演了一部几名导演共同创作的电影,收获一尊银熊奖,然后同殷牧垣合作第二次,余下的时间则是在美国进修。话虽这么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去的,大家看破不说破。

    甫一回国,马不停蹄地接了部电影,然后就是这个综艺节目。

    近年来朝廷台有意栽培根红苗正的综艺和真人秀,效果居然还都不错。而这个美食节目则是邀请明星,买菜做饭一条龙,很像日常秀。

    赵荼黎并不是完全抗拒,他真的对厨房敬谢不敏。

    如此忐忑的心思一直持续到录节目前一天,半夜还在辗转反侧。沈谣原本睡眠深,一戴耳机沾了枕头就雷打不醒,可这些年来生物钟被打乱重造,偶尔小床单一滚就是半夜,搞得他从深度睡眠变成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迷糊起来,活在梦与现实的交界线。

    于是赵荼黎一动,沈谣就醒了。

    他恋恋不舍地用被子捂住头,还是没抵得过越来越清明的神智,一翻身坐起来,再一看手机显示凌晨四点,立刻就炸了。

    “不录节目了?你发癫啊?”沈谣皱着眉,直接两只手隔着被子在赵荼黎身上卷来卷去,直到对方顶着一头七零八散的头发钻出来。

    委屈得很,赵荼黎精神地说:“我有点紧张。”

    沈谣仿佛听了个很大的笑话似的,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懒得再管他,往下一缩就睡了。临睡前还不忘一脚把赵荼黎踹出被窝,没好气地说:“你别跟我盖一条。”

    赵荼黎自知理亏,期期艾艾地应了,下床从柜子里抽出条新的凉被往身上一裹,蹭着沈谣的后背睡。不知道这一出到底是有什么功效,他居然很快地感觉到了疲倦。

    大概是熟悉的香皂味和洗发水在作祟,赵荼黎朦胧地想。

    节目组在此前合作过两次,彼此知根知底很是熟悉。赵荼黎第二天困得稀里哗啦,化妆时都没忍住悄悄地打了个盹,仿佛累极了。对此造型师见惯不惊,悠然地给沈谣递过去一个“我懂”的眼神。

    沈谣莫名其妙:“什么?我做什么了?”

    造型师姐姐:“年轻人,还是要节制啊。”

    沈谣:“喂?幺幺零吗?这里有人诋毁我。”

    造型师:“哈哈哈,注意身体哦——”

    沈谣:“……”

    他看向赵荼黎困得要死的黑脸,眼皮上下打架,嘴唇苍白,还有眼底的乌青,只觉得既不算睡眠不足,又不是纵欲过度,反倒像磕了药。

    暗中翻了个白眼,沈谣事不关己地想,四点睡八点起,自己作死,怪谁?

    好在赵荼黎十分敬业,等脚步虚浮地被架上录制现场,顿时又神采奕奕,转换速度之快让现场的导演组目瞪口呆。

    灯光调试时,导演来和他们对台本。买菜的过程在一个清了场的超市录制,赵荼黎认不清蒜苗和小葱,觉得所有新鲜的绿色蔬菜只有“好吃”与“不好吃”的区别,被沈谣一通嘲笑。至于挑选肉类时,他只知道排骨长什么样。

    赵荼黎很无辜:“我从小就不做饭啊,也不进厨房。”

    沈谣不失时机地打击他:“所以你现在学着点,总不能以后自己在家天天外卖。”

    赵荼黎隐晦地瞥了沈谣一眼,大有“你等着”的意思,而沈谣只当没看见,挑拣着手中的番茄,问赵荼黎:“煮汤还是炒蛋?”

    “……凉拌!糖渍,生吃!”

    沈谣说好,手蓦然从赵荼黎腰际穿过去,就着一个可疑的拥抱姿势,把挑选好的番茄放进购物车里。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导演组无语凝噎地想,某些人动作暧昧表情自然得近乎正直,还真是无可挑剔。

    等正儿八经开始录制,扑面而来的日常感震惊了所有人。

    赵荼黎系着个不伦不类的机器猫围裙,斜靠在冰箱上,他没骨头似的站着,整理买回来的一大堆食材,不时对着镜头挑三拣四,仿佛他有多厉害似的。

    另一个沉默寡言,却显得专业多了。沈谣一言不发地擦菜板清理碗筷,拿出菜板和刀,朝后面一伸手:“把那几个土豆给我……哦对了,土豆就是买的那堆黄的圆的——”

    “我知道。”赵荼黎抱怨,“你这样我很像个弱智啊。”

    “原来你不是啊?”沈谣偷笑,在他递过来之后又不接,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继续说道,“为了证明自己,你去把皮削了吧。”

    赵荼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情不愿地接了刮皮刀。

    两分钟后,摄像大叔目不忍视地别开了眼,只觉得这人仿佛和土豆有深仇大恨,毁天灭地的姿态仿佛恨不得把几个无辜的小东西扒皮削骨除之而后快。

    最终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坑坑洼洼的嫩黄色土豆,赵荼黎捂脸:“我尽力了。”

    切菜的沈谣百忙之中抽空吐槽道:“大家习惯了就行,像我们偶尔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呢,是根本不会让赵荼黎靠近厨房的。他一碰灶台,这个厨房基本上就没救了,不是被炸就是被炸,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

    赵荼黎椎心泣血地捧着他那几个宝贝土豆,竭力辩白:“没有谁是完美的,优点缺点都有才是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

    沈谣呵呵脸:“你看吧,他每次都这么说。”

    几乎可以预想节目播出后这里会衍生一个经典表情包。

    接下来的全过程里,沈谣仿佛化成了一个陀螺,在厨房中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的事,一边炖着排骨汤,另一边的平底锅里摊了个形状猎奇的南瓜饼,末了还在旁边洗菜准备拌沙拉。赵荼黎蹭过去,预备从沈谣面前的碗里摸出块番茄吃。

    被一筷子抽在手背上:“洗手了吗?”

    赵荼黎立刻配合地张嘴:“啊——”

    沈谣满脸嫌弃,还是夹起一片番茄给他塞过去了。台下观摩的楼陌纠结地想,这会被剪掉把,一边担心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想看播出后是什么效果。她惴惴不安地拉扯了一会儿,终于认命地发现自己是被他们煮了,已经见惯不惊起来。

    事实证明沈谣的厨艺是经得起考验的。平时的节目里两三个嘉宾忙来忙去,都不一定有他一个人做得好,两荤一素一汤还有沙拉,每一盘都色香味俱全。

    结束录制,导演组一拥而上去分享了他的厨艺。

    只是为什么全程除了削了几个土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赵荼黎一脸欣慰,揣着“大家别客气随便吃”的男主人表情,还谜之骄傲?

    一个新来的实习导演赞不绝口地说:“小沈,现在饭做得这么好吃的男孩子真的太少了,以后谁嫁给你是谁的福气!”

    沈谣嘿嘿笑,并不反驳。他抽空给赵荼黎示意了一个小眼神,对方点头哈腰深表认同。

    导演组吃的只是为了节目效果随便做的几个不起眼家常菜。

    每天能点餐还能偶尔享受“这个你喜欢吃我就去学”待遇的赵荼黎表示,我站的可是食物链顶层。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篇日常札记~【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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