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青空 作者:林子律
第5节
他的记忆里倔强地刻有拥抱沈谣的感受,可分明他遗忘了这回事。对方的手腕纤细,骨骼分明,好像没什么肉似的,经过《寒焰》的拍摄之后仿佛更加过分,几乎都要嶙峋起来。
这种健康状况直接导致了某个秋日的下午,沈诀杀到他们住的地方,把沈谣从上到下的数落了一通,最后不欢而散。江久尝试劝他多吃点饭,每次他都说没胃口,赵荼黎见所有人招数用尽,不声不响地补了一刀。
“你这么瘦,抱起来很不舒服啊。”
他不起波澜地说完,自动忽略了江久能落到地上的下巴,目光直直地递过去。他严肃起来的样子其实有点可怕,沈谣憋出一句“你有病啊”,拒绝说话,埋头扒饭。
秋天是这样过去的,赵荼黎有点凄凉地想,他以为终生不治的肌肤接触恐惧症就在一晚一碗无意识的相拥里痊愈了。
偏偏两个人还当做无事发生,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天他下课回家,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发现了一个小盒子。夕阳正对着他的窗户,一颗蛋黄似的金乌越过高楼大厦的缝隙凝望他,赵荼黎想了想,把那个盒子打开了。
里面装了只手表,款式年轻充满朝气,可也全身上下都透出贵的气息。
“生日快乐啊。”
卡片上的话仿佛自带音效,把某个人懒散又无所谓的语气模仿得淋漓尽致。赵荼黎把表拿出来试戴一下,刚好合适,配他。
他低着头看了这个礼物许久,秒针走过一圈,才反应过来。
哦,今天是我生日。自己都忘记的东西,居然有人会替他记得。没跟沈谣说的是,赵荼黎想,还是别跟他说了,他从中学毕业开始,第一次收到来自朋友的礼物。
☆、沈谣
起先的饭是江久做,大家一起交钱。后来江久跟殷牧垣出去吃的次数多了,偶尔留在工作室通宵不回来,无法按时供应,沈谣就接过了厨房的掌控权——因为赵荼黎这坑货连味精和白糖都分不清,而另一个好歹能煮碗面条炒个肉丝。
开始穿风衣之后沈谣就嫌天气冷不愿意买菜了,这天江久回来得太晚,折腾一通最后三个人只得围着桌子吃速冻水饺。
赵荼黎空无一物的手腕多了个装饰品,吃饭时沈谣多瞄了几眼,又不愿意自己开口问似的,一直到江久状似无心地说了句话,他竟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江久问他:“诶,荼黎,你买手表了?”
“嗯,他送的生日礼物。”把碗里两个饺子拨过去,赵荼黎示好得悄无声息,“我吃不下了,你多吃两个——茴香你吃吧?”
“挺好看的。”江久笑,完事不明就里地问,“今天你生日?我怎么记得还没到。”
此言一出,得意洋洋的沈谣突然无语凝噎了,正要邀功的话堵在喉咙口,眨了眨眼说:“啊?不是1号?”
赵荼黎单手托腮,在沈谣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是11号。一回来看到桌上摆了个‘生日礼物’,最近过得只知道星期几不知道是几号,差点都被你误导得信以为真了。打电话回去跟我妈聊天,她骂了我一顿。”
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你傻了吗?连自己几号生日都忘,看来你心里是没有我这个妈了,养你这么多年,连受难日是哪天都记不清,小白眼儿狼。”
沈谣被当面戳穿,不恼怒反而振振有词:“谁叫你生日里那么多个1,我就看了一眼。”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这句话像是卡在喉咙口的鱼刺,赵荼黎从来都不会去表达自己的好感,于是他想了想,换了个委婉的说辞:“让你破费了。”
沈谣点点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他的水饺。
那句“那你生日确实不远了”让赵荼黎有些感慨。他从小到大不怎么过生日,通常是晚饭改长寿面加个蛋就算了,后来在离家远的地方上学,同学们对光棍节的热情还高涨些,单身情歌往往碾压生日歌,再到往后,赵荼黎连提都不愿提了。
他到底还好奇:“你从哪儿看我生日的?”
沈谣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鄙视他:“你真的,傻了?微博也有生日,百科也有,之前班里登记表格我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到一串1,以为是今天了……忘记查了太相信自己记忆提前了十天吗,斤斤计较什么哦真的是……”
赵荼黎:“……其实,我挺喜欢的。”
《寒焰》后期剪辑已经结束,这部片没什么需要做特效的地方,制作周期也缩短许多,唐韶齐信誓旦旦地送审了,并且颇有自信地认为一定能赶上春节的贺岁档。
临近生日,粉丝早早地行动了起来。于是赵荼黎收了不少礼物,大多数是寄到公司的,楼陌都帮他签收了,让他改天去拿。
他这时才知道沈谣在拍完电影时把影视约签到了唐韶齐的工作室,彻底和他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赵荼黎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觉得有种被绑定的感觉。
他生日当天,圈内发祝贺微博的人不多,但各个都挺有分量的。
沈钧是踩了零点发了当初拍电影时和赵荼黎的合照,可据沈谣说他叔叔现在人在国外,所以可能只是恰好,赵荼黎被打击得不轻。
然后谢川通过《入阵》剧组的官博po了赵荼黎剧照九宫格,给他送祝福的同时直接也给了粉丝们舔图的机会,等到下午时分,转发已经从“生日快乐”到“哈哈哈哈哈他居然光棍节出生”和“古装造型好好看啊”。心累。
唐韶齐大概是合作过的导演中最耿直的一个,自拍,艾特,还有祝福语一个不剩,最后隐晦提了一下请大家期待电影定档,打了一手好广告。
这波热度还没过,唐韶齐又马不停蹄地发了《寒焰》的第一支预告片人物海报。
海报连赵荼黎和沈谣都是第一次看,几个主演各一张,配合年代感十足的风格。赵荼黎那张中规中矩,长衫眼镜的书生,正义凛然,“一看就死得早,”沈谣说完,又指点道:“谁修的图啊,本人比这帅多了。”
“你那么关心我干嘛……”
沈谣:“我可是你的颜饭啊。”
赵荼黎却以为沈谣更出彩。起先的宣传里,都把沈谣扮演的“王之砚”定义为纨绔子弟,大家所想也不过是梳着油头戴着金表的小公子。
他们就偏不遂人意。
凭栏伫立,慵懒地靠着雕花木柱,几根花枝倾斜在肩头。沈谣的眼眸低垂,只披了件大红色的花旦戏服,从锁骨一路露到胸口,竟然可以瞥见肌肉线条。过分苍白的脸上素净不着妆似的,一丝血色都没,惟独嘴唇红得有些病态。
寒焰二字在最下打出全部的厚重,旁边竖着一行行楷,“王之砚·沈谣”。
饶是赵荼黎知道这场戏怎么拍——他被秦晖从梨园里抓出来,靠在走廊上沉默地与他抗衡,便是这身不伦不类有些畸形的打扮,染了胭脂,软绵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峻,活脱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仍然为这样的沈谣震惊了片刻。
在各式各样疯狂夸赞沈美人的评论里,赵荼黎一眼发现了某条画风不一样的。
“晖砚神配!感恩唐导,太配了呜呜呜呜呜。”
上次自从在粉丝嘴里听说了“晖砚”这个名词后,赵荼黎后来去微博上搜了搜,接着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秦晖?王之砚?赵荼黎和沈谣交流过,他俩都一直当师兄弟演的啊。
在那个故事里,他们平时互看不顺眼,王之砚觉得秦晖死板像个出土文物,秦晖也看不上王之砚一身纨绔子弟的臭毛病。这种一言不合就开掐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秦晖偶然得到秘密情报后有所改变,国难当头,两个人居然奇迹般地明白了“合作”怎么写。默契仿佛是一夜之间生长出来的,平日里互相的了解终于派上用场,可意外发生,秦晖以身殉道,他的血还没有凉透,王之砚哭得像失去了世界。
好吧,承认在某个设置的环节确实有点暧昧了,可是怎么看也不像相爱吧?
赵荼黎翻完了一大堆和画的图,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和沈谣的同框照,眼角同时跳了跳,觉得和现在的少年人有代沟了。
他没胆给沈谣看,这人此前一句“我会误会”让赵荼黎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大喊我对你是纯洁的友情啊——他突然觉得“友情”的立场好似转了个风向。
“秦晖和王之砚做不成朋友,那就做情侣。”
看到那些粉丝意淫的自己和沈谣的缠绵悱恻,赵荼黎心平气和地接受不说,甚至还有点欢欣鼓舞地想,原来我和他站在一起可以是另一种状态。
这样不好。赵荼黎一边反省自己,一边控制不住嘴角在上扬。
沈谣路过时看到他捧着手机笑得开怀,问道:“你中彩票啦?这么开心。”
“没有没有。”赵荼黎见他明显不信的表情,解释说,“要过生日了,很开心。”
他随口敷衍,结果沈谣信以为真,瞥见他手腕上最近寸步不离的手表,觉得自己眼光真好,兴高采烈地走了。
目送沈谣的背影一拐角下楼冲向浴室,赵荼黎这才慢悠悠地躺倒在床上。
心动吗,有一点。
对于喜欢,其实赵荼黎没什么概念。
他上一次拼命地想要整天看到某个人还是情窦初开的中学时期,十三四岁,正是跟着一群野小子耳濡目染,好的坏的全盘吸收的年龄。赵荼黎住校,家里又不爱管他,老师得知情况后,怕他学坏,把班长安排到同桌了。
那是个很温柔的女生,先开始赵荼黎扔过她的课本,掰断过她的铅笔,对方还不厌其烦地给他抄一份作业单夹在英语书里。时间久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渐渐改善。
赵荼黎现在回忆,大概最开始的悸动就是她扎起来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的,荡进了心里。
可他连对方的姓名和样子都忘记了,赵荼黎觉得有些薄情,大概因为本来就没有多少付出,所记得的不过是中午一起吃顿饭,偶尔让那女生靠一靠自己的肩膀睡个午觉。
但是沈谣和马尾辫有什么联系,赵荼黎脑补出的画面连他自己都觉得非常好笑。
他在床上自行打滚,用枕头捂着脸,几乎要把自己憋得喘不上气。黑暗里的幻觉最诚实,他的天地未开的混沌中,一想到某个人安然的睡颜,心跳加速,接着水到渠成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他每一个或是促狭或是真心实意的笑。
沈谣笑起来挺好看的,声音也好听,虽然偶尔情绪化可脾气其实不坏,此前那些坏印象——譬如敏感和中二病——都变成了能自圆其说的理由。
煎饼果子黑图的由来是因为觉得他长得好看。
帮他背锅非说是自己要去吃烧烤,免遭经纪人又一顿骂。
最后一锤定音,“我可是你的颜饭啊。”
赵荼黎在回忆里有点甜蜜地想,被旁人认可不稀罕,但被沈谣认可,他就会难以自已地感到幸福,然后充满动力。
还有那只表,记错了的生日,和每次都刀子嘴豆腐心,口是心非的大道理。
此前的处女作里有聊胜于无的感情戏,沈钧开导他:“你喜欢她,想看到她无时无刻都开心,连她的坏毛病都变得可爱,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她为你的付出,让你会有一种飘飘然的膨胀,想到她,会觉得这世界好美。”
他尚在逐字逐句地斟酌,直到沈谣敲了敲他的房门。
洗完澡的人头发还在滴水,毫不在意会不会感冒似的,穿一件宽大的毛绒绒的睡衣,领口歪到一边露出了锁骨线条,沈谣站在他门口:“吃宵夜吗?”
赵荼黎从床上坐起,积极响应号召:“吃!”
沈谣转身要走,又突然回首奇怪地从上到下扫射他一通:“你脸怎么这么红。”
赵荼黎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我觉得热。”
然后他看到沈谣仿佛听到一个很有趣的笑话似的,眼睛弯弯地,笑起来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他的发梢滴下水,落在睡衣上,氤氲出深色的印记。
“等会儿下来吃啊,我去吹头发。”
他的脚步声也远了,赵荼黎听到隔了好几层墙壁传来他和江久的对话,坐在床边,手托腮。放了一会儿空,赵荼黎听到沈谣喊他,立即站起,脚步都轻快。
沈谣大概永远不会和马尾辫扯上关系,可他现在觉得世界好美。
赵荼黎最后想,“我也不是很直。”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是很会分卷……
总之就是一部合作电影一卷慢慢来吧(。
小黎终于开窍了嘤嘤嘤可以一起拍小黄片了(不
☆、寒焰
自从某种隐秘的心思开始发芽,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人之间的暧昧,除了沈谣。
不知该说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另有所图——赵荼黎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总之这人始终无动于衷,该怎样还怎样,像是没意识到赵荼黎的亲近变得更加过分了。两个人的动作牵扯不清,脸上还都纯良正直。
江久最初有点不习惯,赵荼黎逗沈谣无论是从时长还是频率都有所增加:好似对方一笑他就愉悦,脸越黑他反倒开心,骂两句的话,赵荼黎能上天,活脱脱一个被打了还自得其乐的小黄盖。他无奈地想,大概三岁一代沟,不懂他们年轻人,也是很正常的。
临近期末,复习得头疼,沈谣是标准好学生,赵荼黎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跟着他每天空余都在图书馆。两耳不闻窗外事久了,考试考到一半,唐韶齐亲自到学校,把两人拎走了。
“我给你们发微信都没看到?”
“齐哥,我们现在出门不带手机。”赵荼黎说,“考试周,复习。”
唐韶齐砸了一下牙花子,这人当年片场补作业是真,可好好学习的说法实在是不可信:“小黎,上学期艺术概论缓考多少分来着?”
赵荼黎捂脸:“六十九。”
他听到这个答案,满意地继续开车。后座的沈谣原本昏昏欲睡,这番对话听完,竟然笑得花枝乱颤,连觉也不睡了,兴致高涨地问赵荼黎69是怎么考出来的——大概在学霸的眼中,每日跟着啃书才刚够及格线,实在是不可思议。
而这种丢脸又丢偶像包袱的事赵荼黎还就真的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唐韶齐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显露出一行字:自黑以搏美人一笑。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邪,立即把这诡异的念头弄了出去。
他这次接走沈谣和赵荼黎,是为了准备《寒焰》的首映式。
沈谣还记得当初唐韶齐开机仪式上满心满眼都是想早点开工,端的是非常不走心。可谁知他不走心到底,这部戏从开始到未来都十分顺畅?且不说后期剪辑没费什么神,导演亲自上阵,押着剪辑师熬着夜剪完,拍海报时摄影师的第一人选恰好有空,直到送审,都是秒过。
上面说,这部戏很好的反映了八年抗战前夕全国各阶层人民一致对抗侵略者的决心,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正能量主旋律影片。
得知这个评语,赵荼黎狠狠地呕了一口血,心想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天知道最开始他们就想拍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啊!
至于后来听说唐韶齐的二伯父是每次审电影的固定班底中最雷打不动的一员,赵荼黎和沈谣就意味深长的理解了。有时候,后台这种金手指还是很爽的。
在正式上映前,先进行了小范围的点映。这部剧沈谣第一次挑大梁,点映口碑如何,他不敢看,于是全部由赵荼黎念出来了。
“本来是冲着男主美颜去看的,剧情意外的非常不错!”
“以前没听说过沈谣,是冲着赵荼黎去看的。结果真的,他和师兄的那一段真的演的好棒,我在影厅里差点都哭出来了。”
“最后男主牺牲的时候……明明知道是正统应该有的结局,但还是滴了一滴眼泪……”
“个人际遇的变迁与家国情怀融合在一起,没有小家子气的儿女情长,女主明事理识大体,男主前后转变给导演和演员一万个赞!连感情戏都是十分的……特别!不多说,上映后一定要去看啊,男主的颜我觉得是近五年来最好看的小生!”
台词功底本就不错,此时赵荼黎在车上声情并茂地一条一条念出来,唐韶齐听着都窒息,更遑论被他贴着耳朵一字不落全听完了的沈谣,脸都红了。
赵荼黎意犹未尽地掐了掐那团红晕:“你就放心吧,今年三月底金橄榄提名,我看肯定有你了。”
进行首映式的大城市h,离学校大约两个半小时车程,路上大家聊聊天,很快就抵达目的地。唐韶齐把他们直接开去酒店,休整一晚,第二天傍晚开始工作。
《寒焰》女主角的演员叫萧明卉,沈谣和她的感情戏在剧本里大约只有二十分之一,拍的时候肢体接触少许,吻戏零,更不用谈床戏。他听了满耳朵的影评,心里隐约觉得唐韶齐一出手,感情戏多半也被剪得聊胜于无了,此刻再见萧明卉,说不出的复杂。
萧明卉长得漂亮,人如其名的明艳动人。她和赵荼黎同年,算是前辈,从小出名的童星,十几年来被大众注视着成长,十分争气的没有长歪,当年艺考还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首都的戏剧学院。
只是无奈沈谣是个弯的,对他来说萧明卉就是个颇有演技的花瓶路人,恰好对方对他也没意思,本该出双入对炒作起来的一对金童玉女,就这么被搁置成好友。赵荼黎当时在片场嗑瓜子看戏,听唐韶齐上下嘴唇一碰妙语连珠的说媒拉纤,这俩没成双成对他还有些遗憾,现在可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大众推波助澜的勾搭在一起,否则他可真是要郁结了。
“小沈好久不见,荼黎也来了?”她落落大方,冬天里穿了件大衣,长腿被包裹在过膝靴里,在餐厅遇到,客气地同两个人打招呼。
“阿卉,半年没见,又变漂亮了!”沈谣说的有些夸张,没有半年那么久,只是平时一南一北,又都在上课,约出来确实不容易——谁让唐韶齐只带他们上过一次综艺。
人被夸奖就开心,萧明卉显而易见的心情变好,她把头发捋到耳后,往两人背后看了看,问赵荼黎:“你那辆摩托没骑过来啊,还以为明天红毯又要出一把风头。”
骑哈雷去颁奖礼现场这事已经被炒作一年了,赵荼黎本就不太喜欢这样,何况自从他跟沈谣绿色步行,那辆车已经被停在车库长了半年的灰尘。
赵荼黎憋出一个皮笑肉不笑:“哈哈,又不是我一个人走。”
说话间,沈谣已经去拿了饭过来。他端了个盘子,里头两碗面条,自来熟地放下一份到赵荼黎面前,不咸不淡地说:“我们来得晚,厨房只剩这个了。”
“没事,反正不会比我做的难吃。”赵荼黎看了一眼另一碗,忍不住皱眉,“那份你的,你能不能多吃点啊,菜叶子没多少也就算了,怎么肉也这么少?”
说完轻车熟路夹起自己汤碗里的几片牛肉,放到了沈谣的碗里,美其名曰我吃素。对方刚刚落座,本来打算推拒的,见赵荼黎那么诚恳,于是笑纳了,沉默地吃。
萧明卉感叹:“你们俩感情真好!我就说嘛,当时在剧组演得好努力努力,掐起来一点都不手软。”
沈谣:“啊,这个其实是今非昔比……”
赵荼黎干净利落地截断他:“谢谢。”
不用复习的时间,赵荼黎刷刷微博就结束了。第二天没法赶早去图书馆占座,他如愿以偿地和沈谣一起睡了个大懒觉,只是一人一张床,躺着的时候颇有些想念夏天的闷热。
午饭吃完,就开始按部就班地做造型。沈谣有日子没化过妆了,化妆师一见他就喊着小宝贝儿你皮肤怎么还这么好,拉到一边吃够了嫩豆腐。赵荼黎在旁边待机,恶向胆边生,索性眼睛一闭,不见不烦。
为了晚上的发布会效果,他们俩都比电影里的妆容要浓重些。沈谣的眼角自然上挑,这会儿更是扬长避短,搞出个邪魅狂狷的眼妆,仿佛所有的灵气都聚集在双眸,亮晶晶的,云遮雾绕的桃花眼仿佛终于清醒了。
衣服是唐韶齐挑的,这人像上了聚能环,一个顶六个,上蹿下跳事事躬亲。赵荼黎和沈谣是同品牌不同款黑西装,衣领袖口略有差别,换好衣服走出来,唐韶齐那女助理捂嘴:“情侣装啊,唐导你夹带私货!”
他一巴掌扇过去,此招已经炉火纯青:“瞎说什么,赞助商给的,我买得起?”
而赵荼黎早就对这货装穷装得理直气壮的行为见惯不惊,对着镜子熟练地打好领带,见旁边沈谣拿着条领带在等造型师,把他拽过来。
给自己打已经熟练,对别人又是另一回事,赵荼黎折腾半天,绷着口气总算是弄好。沈谣理了理袖口,满意地拍赵荼黎肩膀。
“下次你教我吧,这个结好好看。”
赵荼黎顿时得意:“我下次再帮你弄不就行了,就你那小笨手学得会吗?”
沈谣反唇相讥:“那我分得清糖和味精,也不会切菜的时候切到指头,小笨手说谁?”
围观了全程的小助理轻轻一戳萧明卉:“我就说吧。”
那个平素以端庄大方的形象出现的青年女演员此时脸上有点促狭的笑意,仿佛见着了什么很有趣的画面,沉声说:“嗯,晖砚is real。”
正式的电影首映式,对于沈谣来说是头一遭。唐韶齐是个场面人,身后又有资金雄厚的光华传媒撑腰,搞得隆重程度几乎抵得上前段时间某女艺人的婚礼。
红毯要走,香槟要开,答记者问冗长得面面俱到,最后在导演终于过够了嘴瘾,主角被问得招架不住时,这才一一入座,正式开始观影。
赵荼黎左边沈谣,右边唐韶齐,他问导演:“为什么没有标配爆米花?”
唐韶齐凝视他,无声地进行语重心长的教育。赵荼黎自觉失言,连忙装作刚刚都是场幻觉,扭头去找沈谣说话了。
两个人念叨了一通类似“我有点紧张”“没事”“第一次看成片”“放心你演的可好了”的废话,唐韶齐旁听得耳不忍闻,有种被闪瞎的感觉。
宝宝心里苦,这两人分明不是情侣!
这时厅内大灯全灭,随着银屏上一条龙横空出世,寒焰总算第一次正式露面。
沈谣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银幕上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数倍,毫无遮掩地出现在眼前。一组流畅的长镜头勾勒出十里洋场的花天酒地,旋即进入不起眼的小巷,与之同时出现的便是秦晖,赵荼黎的侧脸。
故事的开场,秦晖急匆匆地拐过错综复杂的弄堂,镜头摇晃,伴随着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走过几条巷子,白墙黑瓦,铅灰色的天空,一声枪响后画面全黑。
寒焰二字缓缓出现。赵荼黎正陷在电影里,突然搭在扶手上的手被人捏住了,他不可置信地侧过脸。沈谣的目光还在银幕上,察觉到他的动作,挑了挑嘴角,朝赵荼黎的方向平移,两人的距离蓦然拉近,他听到沈谣的气音。
“我还是紧张……”
他反客为主,覆盖沈谣的手背,轻轻地收拢五指,给了他一个恰如其分的安抚。
这么一来一回,剧情又有条不紊地走下去。赵荼黎起先不在意,而后不得不佩服起了唐韶齐的剪辑功力,配乐堪称教科书范本,到王之砚被秦晖从梨园里拉出来的一场戏时,后排女性的声音纷纷咋舌:“真好看啊——”
银幕上的人披着戏服,纨绔形象深入人心,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诸人,手指摘下斜过来的花枝上一朵杏花,按在唇畔深深吸气。
旋即眼眸一抬,掀起半川星河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的不喜欢写剧本里的内容……感觉有点喧宾夺主
自从黎宝宝开窍后每天都在哀嚎怎么还不谈恋爱哦(。
大概会写一写关于“粉丝文化”的东西
一些奇怪的名字会有注解的(doge脸
☆、小胜利
急转直下,前四十分钟都是兄弟纠葛,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男女主角感情线。萧明卉扮演的女学生夏曼妮是第一个走进王之砚心里的人,与此同时秦晖无意中撞破了敌军卧底的秘密,得到了一份图纸。
他无计可施,只能求助于家大业大的王之砚,却不想此时王之砚离开上海,秦晖辗转到夏曼妮,二人合计一番决定共同守着,直到之砚回来。
王之砚回来时上海却变了天,王家在敌军的搜索中倾家荡产,家中长辈混乱中只得逃亡香港。他面对一座空宅,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措。秦晖在这时接纳了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两人开始密谋如何将图纸送到南京。
敌军封锁整座城市,最后秦晖傲娇地不愿让他涉险,独自一人趁雨后的黄昏带着图纸离开。如此,就出现了电影最开始的一幕。
王之砚和夏曼妮接过他的遗愿,找到了地下党人寻求帮助。在敌军的追捕和汉奸的堵截中,为了帮助夏曼妮成功离开上海,王之砚做了诱饵,舍生取义,尽头之时逆光站立,竟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逍遥。
他面对镜头,安然一笑,依稀可瞥见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影子。
“秦晖,曼妮,你们可别怪我冲动。
“二十余年不过一场大梦啊。”
导演写这个本子的初衷无人追溯,大约只是效仿张爱玲,乱世生死的风格。只是一个大男人写的东西,缠绵悱恻多了就是狗血,唐韶齐大概对感情戏的把握同别人的认知有偏差,总之结局升华得委实动人,连演员都差一点被感动了。
“可真是十分主旋律的结局。”赵荼黎点评道,他小声说完,隐约听到了后面的哭声,于是自觉地沉默了。
沈谣的手还被他盖着,疑惑道:“为什么剪得这么感人?演的时候我感觉好尴尬。”
唐韶齐眼角跳了跳,厉声道:“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演员表开始滚动,一直到最后字幕放完,灯光方才大亮。赵荼黎回身,看到后排的不少女性观众都颇有感触地久久不愿起身。
沈谣感慨道:“唐导真的很懂女性的情绪思维啊。”
唐韶齐手按住太阳穴,显然已经能无视他的奇葩脑回路了:“你就不饿吗,晚饭还吃不吃?”
只是到了自助晚宴,唐韶齐就被一帮记者和同行们戳走,无暇来应对他们。赵荼黎算是媒体们比较青睐的对象,他比较和蔼,而且耿直,说话不绕弯子,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往往采访完能写出满意的通稿。至于沈谣这个不算太新的新人,有记者想要来与他搭两句话,见这人绕着长桌吃得高兴,居然于心不忍地走了。
他见没人来打扰,反倒松了口气——沈诀可没教过怎么应付记者。
萧明卉摆脱重围,见到的画面,就是沈谣端着个小盘子在角落吃蛋糕的场景。她忍俊不禁,刚要过去和他打个招呼,就看到那边人圈里有个身影努力地挣扎出来,然后一路直奔目标地疾步走到沈谣身边。
啊,果然是赵荼黎。两个人像孤独好久终于找到了同类似的,迅速地搭建出一个小世界。
萧明卉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去凑这热闹了,毕竟打扰别人谈恋爱可是会被驴踢的啊。
“好吃吗?”赵荼黎问,手指蠢蠢欲动。
沈谣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推,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赵荼黎的问话。他们俩在角落里默契地分完了一盘小蛋糕,赵荼黎心满意足地说:“可算吃了点东西。”
大约是没想到正儿八经在吃的只有自己,沈谣疑惑地说:“那你之前都去做什么了?”
“和记者扯点他们想听的,然后再跟投资方喝两杯酒……诶,我们出去吹吹风。”赵荼黎瞥见落地窗露出一条缝,忘了现在是一月底,拉着沈谣往那边走,单手撑开门,两个人私逃出金碧辉煌的牢笼似的。
仰头是雾蒙蒙的天空,沈谣刚想问他这是干嘛,见赵荼黎解脱一样迅速地从包里摸出一根烟。动作娴熟极了,他把烟叼在嘴里,向沈谣一抬眼:“有火么?”
沈谣:“……有。”
大厅里人来人往,西装革履和华贵礼服的身影,觥筹交错。离远了反倒看得更清晰些,赵荼黎坐在宽敞的阳台上,冷风吹得头有点痛,他旁边沈谣若有所思地看向厅内的光景,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抽完一整根烟,赵荼黎跳下去,拍了拍沈谣的脑袋:“还是进去呗,外面冷。”
他自顾自走在前面,没听到脚步声跟上,不由得转身,见沈谣还站在原地,单薄的衣服显然不足以抵挡冬天夜晚的低温。
“不走啊?”
“赵荼黎,要不我们回去吧?”他说,“我好像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被点名的人语塞,赵荼黎很想说你以后早晚要习惯的,就像我刚开始也很拘谨。可他对上沈谣的眼神,这些听上去有点沉重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
赵荼黎走过去,故作正经地拽沈谣的胳膊:“拿你没办法了,反正齐哥是主角,他们都在谈生意,也没人知道我们去哪——走吧,我陪你回去,回头问到,你就说我喝醉了。”
或者是某人喊他名字时无意中透露出一点点孤苦无依,赵荼黎觉得自己想多了。
喝了酒吹了风,此刻说完这番话,赵荼黎头有点疼,他强装镇定的和沈谣溜到那扇落地窗边,两个人跑得飞快,像是平地刮了一阵风
成功逃离庆功宴,辗转到衣帽间拿了外套。赵荼黎情不自禁地想笑,他看沈谣,明显心情变好了,于是这笑容从隐约可见到明晃晃地蔓延上嘴角。
两个人没打车,凭借地图软件沿着路边走回去。黑夜利于隐藏,低温让大街上游荡的人都躲进温暖的室内了,似乎再走远一点,就能够两个人享有一座城市。
赵荼黎和沈谣聊着今天的观影感受,一点伪装都没有。走回酒店才开机,导演和经纪人的未接电话甩出来,赵荼黎冲沈谣吐吐舌头,心惊胆战地拨回去,然后以最快速度举到了沈谣嘴边,示意他见机行事。
沈谣充满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待接通后居然脸都不红地编起了白色谎言,成功骗过了两个操心的大人。
肩并肩站在镜子前卸妆,看上去有点幼稚。沈谣在他旁边认真地搓脸,赵荼黎比了比两人之间的差距。
“诶,你并没有比我矮很多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以为自己很高啊?”沈谣垫了垫脚,立时就比赵荼黎多蹿出一截。赵荼黎心平气和地把他按回原位:“不要闹,你百科上的身高是不是作假了啊?”
“我真的有一米八。”沈谣严正声明,“而且还在长身体。”
赵荼黎笑抚沈谣的狗头:“好好好,一米八就一米八。”
明明是顺着他说话,可沈谣怎么听都觉得跟哄小孩儿似的。他抑郁地卸了妆洗了脸,走出去往大床上一躺,还没趴上一分钟,耳朵边传来嗡嗡嗡的震动声,沈谣抬头看了眼,拔高声音跟还在和自己的脸过不去的赵荼黎通风报信:“电话!”
那人以同样的分贝回:“你帮我接不就行了,说我喝醉了!”
“不行啊,这个不能帮你接!”沈谣看清了来电显示,连忙举着跑到卫生间,凑过去,“牧垣哥打过来的,他跟你说的八成是《入阵》的事。”
赵荼黎最近过得太潇洒,差点忘了自己之前还拍过这部电影。他把手擦干,点了接听,开口就是炸药:“殷老师,怎么有空找我啊?”
殷牧垣不疾不徐地说:“两件事,第一是跟你说,在《入阵》里你的镜头要增加,但是片酬不变,回头打一笔奖金给你。我本来应该和你的经纪人沟通,可楼陌说她不想搭理我,就直接找你了——现在还在后期特效制作,怕《寒焰》上映你觉得这边拖进度,特地告知一次,我们这个片打算提档到暑假。”
赵荼黎冷漠道:“哦,很好啊,谢谢您的奖金,还有件事是什么?”
“嗯……还有个嘛。”殷牧垣的声音陡然从正儿八经的维度压低了些,“荼黎啊,你那个学长,缺男朋友吗?不缺的话,介意多一个吗?”
赵荼黎沉默,随后就炸了,对着听筒大声吼了一句“介意,再见”就砸了电话。
沈谣在吃之前偷偷买的零食,见他挂了电话还愤愤不平,疑惑道:“介意什么?”
“江久。”赵荼黎气不过,拿了瓶可乐打开,狠狠地灌了自己几口,“殷牧垣这老流氓居然恬不知耻地问我,学长介不介意多个男朋友!你说他烦不烦!”
“啊……”
他呆滞地发出个单音节,不知想了些什么画面,仿佛短暂地丧失了语言功能。
赵荼黎的气来得快走得也着急,很快他就从“殷牧垣想追江久”中抽离出来,全身心地关心他的白月光突然的静默了。
“怎么了?”
沈谣咽下最后一口饼干,眼睛里写满了无声的控诉,赵荼黎分明读出了“你这个渣男”的讯号,前后联系,总觉得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可是回忆中又始终觉得自己没说错。
于是他再问了一遍:“你……想到了什么?”
“学长男朋友果然是你?”沈谣问。
赵荼黎眼前一黑,扶墙,恨不得吐口血出来写成洋洋洒洒的血书来向沈谣表忠心。
“学长是直的?……原来你是单身啊!”
他们俩秉烛夜聊,总算把沈谣一直以来的误会解清了,赵荼黎翻着眼皮,当头就是一拳砸在沈谣那颗小脑袋瓜上,迸出两字:“胡闹!”
在沈谣的认知中,从来就只懂得先入为主。他和江久认识,赵荼黎也和江久认识,不晓得这人哪根线搭错,下意识地以为赵荼黎和江久是一对——把直男胡乱拉郎的罪恶暂且按下不表——所以他才毫无顾忌地和赵荼黎斗嘴,完全是把他当闺蜜了。
赵荼黎郁卒,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层误会抖落清楚后,沈谣似乎轻松不少。
好在沈谣的八卦心还是没能抵得过生物钟。赵荼黎刚要开始编排殷牧垣的种种,沈谣大手一挥说困了,然后自觉地滚进被窝里。他看上去心情都平白无故地好了,乃至于不一会儿就陷入了美好的梦里。
赵荼黎尝试着喊了他两句,没人应,呼吸平稳,像是睡熟了。
他躲到阳台上抽了根烟,沉吟片刻,拨了唐韶齐的电话——赵荼黎其实很和唐韶齐投缘,类似于超越了年龄的狐朋狗友,实在是人以群分。
电话接通后,简单的寒暄完毕,赵荼黎站在二十楼,远望着歌舞升平的人间烟火,说道:“齐哥,我有件事,想问下你的意见。”
唐韶齐那边背景很吵,大约应酬还没结束:“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想追个人。”赵荼黎冷静地说,“可是没经验。”
“你丫不是喝高了吗?”唐韶齐从包厢里出来,在走廊里一边挠墙一边骂他,“还没经验,别闹了,就你小子那张脸,姑娘随便骗骗就到手了,用追?”
“没喝高,也不是姑娘。”赵荼黎扭头瞥了眼房间里在被窝蜷缩成一个小山包的某人,语气都不自觉地放柔和了。
“我想追沈谣。不是骗,我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耶!!
☆、合作
然后呢,就顺理成章的放寒假了。
赵荼黎和沈谣最后两门课又苦兮兮地申请了缓考,校方表示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放话说不搞特殊,开学就考。楼陌刚给赵荼黎下了张假期的行程通告表,和两本厚厚的专业书放在一起,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赵荼黎真的不爱学习,更讨厌那些枯燥的理论。表演课次次第一,理论课恨不得垫底,老师提起他,评价极其的两极分化。
在家无所事事了三天,也哼了三天的白月光,赵荼黎没忍住,拿手机给沈谣发了条骚扰微信。然后瞅着四下无人,心无旁骛地点开了微博,刷了个熟悉的tag。
“黎谣”,算是“晖砚”的衍生。
自从在某个粉丝同人文化泛滥的博客上开启了新大门,赵荼黎偶尔上去看看小女生们意淫的自己和沈谣。大约是《寒焰》里戏份实在有限,这些配对无一例外都是用情至深的师兄和花心傲娇的师弟。
秦晖单恋的篇目占据了九成,赵荼黎被隔空戳中痛处,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微博上稍好一些,究其原因,应该是有粉丝呼吁过不要打扰真人。赵荼黎暗想:“你们快来打扰我啊,两个app切换很累的好不好!”
自从首映式上两个人正儿八经的同框了,之前一群看过点映萌上剧中cp的粉丝竟然丧心病狂地爱上了这对,整天刷的不亦乐乎,带着tag花式安利——而安利的结果是,很多人摆手:不吃,两个人隔那么远,cp感是什么?
赵荼黎懊恼:“妈的大意了,那天紧张走得太快,谁让沈谣比我矮。”
他兴趣缺缺地翻了几页,发现这群小粉丝还在肤浅的舔颜状态,并不曾进行深度挖掘,顿时感觉很没意思。退出微博静静地打了会儿坐,沈谣终于回了他信息。
还发来一个pdf文件,赵荼黎满怀期待的打开,迅速捂住了眼。
天杀的沈谣给他发了个电影编导概论复习总纲!
此后几次,伴随着数不胜数的“中国电影史”“外国电影史”“美学概论”“语言技巧”“表演艺术”,赵荼黎发现沈谣的反骚扰技能已经纯熟无比了。
他只好咬着笔头,一边自我安慰道“这是白月光发来的”一边苦不堪言地复习,企图把出门赶通告之前的日子混过去。
《寒焰》的票房一路走高,他们也沾光,被唐韶齐带着在这种上映后姗姗来迟的宣传期去国内各大综艺节目转了一圈。简而言之,是霸屏了。
综艺节目没有距离感,三个年轻主演里,除了萧明卉此前在各类古装剧偶像剧里混了脸熟之外,赵荼黎和沈谣是新面孔,也是综艺废。
唐韶齐点评:“太听话了,一点都不折腾,让喝醋就喝醋,让吃柠檬就吃柠檬。”
而就是这样的没有一点花样的几档节目做下来,沈谣和赵荼黎的微博都涨了不少粉,在同龄的艺人中粉丝热度名列前茅,连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究其原因,毕竟物以稀为贵,连谢川这种老古板都承认,年青一代里,正经科班出身、盘靓条顺又有天赋的演员,可遇不可求。
春节临近,贺岁档的电影争先恐后的掠夺纳税人的钱包,有对比旧有伤害,《寒焰》的优势显露无疑。
唐韶齐故意在学生党的假期刚开始投放,一时间抢跑得十分风骚,比起那些轰炸眼球荧光乱飞的大制作,还有些莫名其妙的雷剧,《寒焰》虽然没有特别大牌的演员,结局还是个近乎全灭的杯具,可凭借年轻的翘楚卡司,根红苗正的剧情走向(还有颜值),取得了票房口碑双丰收的成就。
身为导演界后辈,唐韶齐节目里特谦虚,把同档期的各位导演都夸了个遍,私底下却画风突变,某次喝大了,兴奋地对着一群不明就里的小年轻说:“就凭那几部特效渣剧情烂只有明星撑场面的片,跟我斗?”
赵荼黎:“都是套路。”
沈谣:“都是心机。”
萧明卉:“啧。”
而赵荼黎自从上一次对唐韶齐坦露心迹,胆子大地说出“我想追沈谣”这种惊天动地的宣言后,平心而论,他有点怂。
唐韶齐只当他一时兴起,年轻时荷尔蒙无处安放,笑而不语地顺了几下毛就不评价了。赵荼黎被打击到,更加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见到沈谣时手脚都不知道在哪放。
他一慌,沈谣跟着慌,两个人一时间竟把以前的话题都丢到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于是酒店的双人标间里,楚河汉界地分开,对着平板潜心复习,端的是一个清心寡欲。
一圈通告跑下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看春晚吃年夜饭。
赵荼黎心平气和地同沈谣说拜拜,他跟着母亲回娘家过年——以往都是如此,可今年万万没想到这时还有合作找上门。
沈钧这个人,实在是个神经病。
且不说别的,但就想一出是一出的执着,全中国好几代导演里也是无人能及。他大器晚成,当年国外的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一个海归精英先干了十年的片场工作,摄影,灯光,都混了一遍才不慌不忙地回归本职。
他出手不凡,产量不高但部部都是精华,也最为谢川这类老前辈所不爽。明面上的理由是觉得他不务正业,私底下,赵荼黎想,大概还是因为嫉妒。
嫉妒沈钧不过四十出一点头,却因为得天独厚的优势,已经成了各大国际电影节的常客,片子拿奖无数,嚣张得一手遮天。只是他太注重国外市场,在国内没什么人气罢了。
赵荼黎的处女作便是沈钧回归国内影坛的第一部《猫鼠游戏》,热度刚过,他这样子大约是迫不及待要准备新作品了。
又是个工作狂。赵荼黎想起了一度被沈导押着一条拍几十遍的恐怖,颤抖着按下接听。
“荼黎,最近有个合作想跟你谈谈。”
“呃,沈导不找经纪人吗?”
电话那头的沈钧仿佛是忘记了这回事,被噎住半晌才揶揄他:“行啊,翅膀硬了,我找你都还打别的借口?”
赵荼黎连忙说:“没有啊,沈导有什么事找我?”
“说来也简单,就是,我最近收到一个本子,故事挺好的,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沈钧停顿片刻,淡定道,“觉得其中一个主角挺适合你,就问一下。”
“其中一个主角?不是男主角啊?”
“是男主,可是这个本子,是两个男主。”
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个念头破土而出不受控制地攫夺了话语权:“双、双男主啊?”
沈钧觉得这孩子十分上道,便不跟他虚与委蛇了:“是的。哎,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之所以不公开试镜,是因为这个片子它……是个同性倾向很严重的片,过审……哎,九死一生的把握。不过故事确实好,很感人也有内涵值得挖掘,人家找上门来,我看了之后喜欢得很,怎么拍都想的差不多……”
赵荼黎生平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那个,导演,您容我思考一下,我一时间有点懵圈,之后再主动联系您,行吗?”
这消息对他冲击太大,沈钧理解地同意了,让他想好了随时联系。挂掉电话的第一时间,赵荼黎奔到洗手间镜子前,看了许久,妄想从自己脸上找出一丝和“同性恋”三个字有关的痕迹,可大概是对自己太顺眼,愣是没察觉。
他悲催地想,自从心里有了白月光,怎么所有人都发现他不那么直呢。
这想法冒出来,赵荼黎更悲催了,怎么所有人都发现他不那么直,白月光知道他单身还无动于衷地拿他当闺蜜呢。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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