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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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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之驿丞 作者:枫香

    第7节

    当前一个是许久不见的田凯复,依旧是来宣调令的,不过这回是针对阮白。

    长长又拗口的话,总结下来就是饮水不忘挖井人。火炕的巨大作用让阮白这个“发明人”被重视了起来。之前他得到的两次赏赐,一是来自作为地方官员的曹大人,二是出自皇帝小老头自己的腰包,哪个都不是朝廷的正式封赏。

    而这回不仅拿到了五贯钱,还给了个工作岗位——驿丞。

    阮白有些迷茫。不就是他折腾出了火炕,为大周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于是朝廷要给他解决就业问题,给他安排了一个工作,还是公务员编制,干的主要工作有两部分,一种是快递业务,另外一种是招待所业务。

    招待所也就算了,快递跟火炕有一毛钱关系啊!为啥他会盘炕就要让他去跑快递啊?不造快递人员流动率很高吗?那是个很辛苦很辛苦,跟赏赐完全木有关系的工种好嘛!

    作者有话要说:  先见之明

    柿子:窝萌家二狗就是有先见之明。

    柿子:知道要去跑快递了,还自己造车子。

    柿子:到时候水果青菜,要什么有什么。

    小白:要不要网上下订单啊?

    柿子:网上能订二狗一只吗?

    第二十五章 不识字

    阮白觉得自己这个工作岗位有点瞎。他大字都不认得几个,还是靠自己猜的,至于官话就更不知道了,他学的都是丽娘他们的顺阳口音。楚昊平时讲的西京口音,他也会一点。

    至于官话?牧才英、牧文飞和田凯复倒是说过一些,可是他和这三个人接触的时间都不长。

    楚昊也觉得是这样,私底下找田凯复问:“怎么回事?”

    田凯复也是满脸无奈:“图纸。下官呈上去的火炕的图纸是阮弟……阮大人画的。”咳,看来世子殿下对这位“二弟”的看重更加在预料之上。不过想想也是,人家阮白既然是楚昊认的弟弟,那如果他也叫一声弟弟,那他和楚昊不是……

    楚昊莫名其妙看着田凯复突然红了脸,手指敲了敲几案:“继续说。图纸被工部那老鬼看到了?”

    工部那老鬼……田凯复嘴角一抽,也就是这位敢这么说工部尚书大人。

    “是,秦大人看到之后,就去找了陛下……”具体谈了什么,他肯定不知道,否则他就不是七品的言官了,“之后就有了这道调令。此外,下官此次前来,还有另外一件公务。”

    “嗯?”

    田凯复一挑嘴角:“下官奉命教授阮大人识文断字。”

    楚昊原本想说,教这些东西有他来就够了,后来想想自己明明早就已经答应了要教阮白,结果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田凯复的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教一点基础还是可以的。

    “嗯。”楚昊点头。

    田凯复松了一口气。其实如果楚昊硬是要拒绝,那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身为世子伴读,他的身上早就已经贴上了楚家的标签,无论做什么事情,肯定得把楚家放在首位。

    作为言官,他太清楚朝中那些人的嘴脸。若是他一心忠于陛下,用不着估计,而是绝对有人会把两姓家奴这样的话骂出来。好在直到目前为止,楚家的利益和今上的利益保持一致。而且以他现在的地位,也并没有值得楚家利用的地方……

    阮白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文化课老师,外加一书箱的书,正经书。

    上学三天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拿来琢磨学问的,竟然是一本话本,亏他还当圣贤书来看的。原本他自以为理解的内容更是天差地远,几乎就相当于自己编了个故事。

    不过,生产力那么低下的地方,竟然还能有话本什么的……或者说,他来到的这个顺阳关,是属于社会经济落后于国内五十年的地方?

    阮白很不高兴地发现自己竟然猜对了。因为是成年人,田凯复的教学也没有像教小孩儿一样教蒙学,他随意上了两天之后,就发现阮白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非常强,举一反三是家常便饭。

    他一边教一边叹息:“可惜了啊,阮弟真是可惜了。”以阮白这样的资质,如果不是出身太差,要是能有一个夫子教导,如今恐怕早就已经……嗯,十四,是还小了一点;但是到了弱冠之年,也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何苦现在当个什么驿丞?

    不过想到将来阮白定能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他的心头就一片火热。他这也算是阮白的夫子了!

    阮白在田凯复惋惜的眼光中,淡定地继续学习。到了第一个七天完结的时候,他忽然问楚昊:“没有字词典吗?”

    “字词典?”楚昊又从阮白的口中听到一个新词,经过一番解释之后,他才明白,点头,“有的。”因为最近他的行踪暴露了,所以干脆就从家里带了些东西过来,当然走的是田凯复的路子,假借着他的名义最终教到他的手上。这些书这会儿正放在他们两个的房间内。

    田凯复带话,说是就算打仗也不能耽误功课。字词典作为工具书,也在里面。楚昊把书翻出来:“《释雅》、《集注》。”释雅是解释文意的,集注是标注音的。

    阮白接过,看到里面还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吾儿,勿归,母念。

    阮白现在也认字了,这六个字的意思哪里有不明白的,可是怎么都觉得不对。为啥当妈的想儿子了,却让儿子别回来?难道是什么密码?

    楚昊加了一点前情提要:“我娘……有点凶。”他大表姐出去都被说成是他娘的亲闺女。敏公主那样的河东狮,在他娘的眼里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儿媳妇人选。他爹这是告诉他,他娘还没死心让他娶敏公主呢。

    阮白联系上下文,抬眼:“你离家出走?”

    卧槽!这都能猜出来,他家二狗果然聪明。这些天他看田凯复天天夸二狗,简直夸成了一朵花。

    熊孩子他见多了,这有什么难猜的,至于这么惊讶吗?阮白拿好自己的工具书,请教使用方法,三两下学会之后,就开启了自学之路。

    田凯复突然发现,阮白已经不太用得着他了。

    “常见的公文有这几种,格式大致是这样的。”田凯复一边讲解,一边还在不解,这才讲课半个月呢,难以置信半个月前阮白还目不识丁。

    阮白一边点头一边做笔记,碳条削成的笔,在纸上写得飞快。

    田凯复对阮白用的所谓铅笔,并不是没有想法。早就在看到的时候,征得阮白的同意,拿来试验过一番。无奈硬笔和软笔各种方式方法相差太多,他手上拿着铅笔,对着纸张那是一戳一个洞,完全没有阮白用起来那样笔走龙蛇。

    田凯复看过阮白的毛笔字,写得不快,也没有多好看,但是一笔一划尤为工整。具体要练什么书法之类,不是一天两天内能够练成的。他也没多做要求。

    至于笔墨纸砚这类,作为念书最大的消耗品,在边关地区尤为昂贵。不过他们背靠着楚昊,对这样的消耗完全可以不做考虑。

    公文格式讲完,剩下的就是各种驿丞所需要承担的责任。

    专业课还没开始上,潘大宁进来叫人,其他人看到田凯复还有些拘谨,就只有他神经大条地半点没觉得田凯复这么个大人有什么不同。

    “老爷,有个京城来的商人找您,说是要买东西。”

    还不等阮白回答,田凯复率先拿起了茶杯:“阮弟尽管去。”反正他这里的进度已经远远超出预期,再说京城的商人?也不知道是哪家,消息还真快。这小小的荒驿,不,是阮白这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可藏着不少好东西。

    阮白向田凯复道了个歉,才跟着潘大宁出去。京城来的客商姓牛,开口就说要买羊油,而且一点都避讳和小喜子的关系。

    “蔡管事说是好用,天天念着。本来早就该到了,可之前天寒地冻的,在西京耽搁了许多时日,小人这才晚了许多天。”

    阮白这才知道原来小喜子姓蔡。这牛商也不愧是牛商,哪怕在他面前依旧保持着恭敬,可也没有像胡老六那样卑躬屈膝,神情中还有一分不太明显的倨傲。如果用语言表述那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咱可是天子脚下来的。

    生意是要做的,但是阮白没必要惯着这“牛人”。这些天的上课,他大体也明白了,官员和商人的地位。他或者需要给牛商背后的小喜子面子,却不一定要给这牛商面子。

    阮白笑了笑,宛若十四岁少年应有的腼腆的样子。如果楚昊在,一定会知道这家伙又在冒坏水。可换了牛商,只觉得眼前这孩子非常符合自己预料中的样子。

    年纪小,脑子灵活人也够聪明,运气更加不错,才能小小年纪当上一个小官。可是也就是这样了,没见过大场面,碰到他这种大商人,肯定会先弱了三分气势。

    生意,好谈了!

    在大周的世面,阮白确实没见过多少。可是他身边有一个楚昊,哪怕说话的时候小心,也时不时会透露出一些权贵的价值观。这些天他身边又多了一个田凯复,秉着对楚昊的讨好和对阮白的爱惜,他可谓知无不言。再加上阮白实际上和客商接触得并不少,牛商那点小心思,很快就破灭了。

    随着商谈的深入,牛商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等有人来叫吃晚饭的时候,终于变成汗珠子滚落脸颊。

    阮白还是那副不知世事的少年模样,在已经昏暗的光线下,微微笑着:“先一起用一顿便饭吧?”

    小狐狸就算笑得再腼腆,老子也不会再被骗了!“劳烦阮大人,小人就不客气叨扰了。”

    阮白在前面带路,牛商试着迈开腿,微微有些发软,心里面的账算了一遍又一遍,蓦然发现实际上他也没亏本。羊油的进价不高,更何况比之蔡管事所言,还多了一种,味道依旧清淡,看不出又多大区别,不过据说加了药材,是专门用来擦手脚防冻伤用的。

    这个倒没什么,关键是这位阮大人要求结算的方式,不收金银铜钱,而是收物资。他若是背上一包羊油走,那就得拉上五六车的日常用品。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能打折扣。

    晚上洗漱完了,阮白拿着之前的那罐子羊油擦脚,抬着脸让楚昊顺手给自己抹脸,撇嘴:“穷讲究。”完全一样的东西,非得分成两三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环境。

    楚昊用他的话噎回去:“不是你说的吗?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该讲究的还是得讲究。”嗯,白白嫩嫩的小孩儿,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孩子,出去一定不会被人欺负。那个什么狗屁的牛商,胆敢占他家二狗的便宜,真是胆儿够肥的。不过他家二狗多凶残,他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阮白翻了个白眼。他原本的房间被老三一家给占了,并且丝毫都没有挪窝的动向,他现在只能睡在这个被宣称为小楚哥的房间里。

    对阿强他们来说,习惯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刚吃完晚饭这个点,对他来说还太早。身体渐渐调整过来之后,原本的作息也跟了过来。

    矮桌一放,油灯一点,被子一团,阮白就拿着书和笔开始挑灯夜战。

    楚昊看了两眼,伸手摸了一把阮白的头顶,自己也拿了书出来。功课一年没看,他也落下不少。

    中间阮白遇到疑问,就会问楚昊。今天楚昊等了半天都没见提问,觉得有些奇怪,就问:“今天讲的课,都听懂了?”

    “唔……”阮白记下几个字,“今天讲公文格式,不难,照着往上填就好了。”他忽然把笔一放,忍不住吐槽,“不过皇帝陛下真的每天都看这些公文啊?”

    “嗯?陛下看的是奏折,像你这种小官的公文,一般不会直接呈到陛下跟前。”楚昊看他表情有点奇怪,皱眉问,“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像随着两个人越来越熟悉,或者说是这家伙对十四岁少年入戏越来越深,脸上的表情和话都越来越多,不三不四的想法也越来越多。

    “咦?”阮白突然脸红红地指指面前的公文,说道,“可是每个公文在开头都要写上好长一段话,夸奖陛下英明神武英俊非凡……从头发丝夸到脚底板,然后到了结尾还要再这么夸一遍……”他的词汇量好少,修辞手法都还没学习,不知道少夸几句会不会被打,关键是,“这样写,好羞耻。陛下每天看这些,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皇帝小老头为什么会觉得羞耻?那小老头的脸皮比全天下人的加一起都要厚!楚昊默默腹诽,看着眼前这个装傻充愣,扮什么像什么的男鬼,冷哼:“装,你再装!”

    “嘁。”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阮白立刻变成一张冷脸,眼神也凶残起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点娱乐都没有,现在连他自娱自乐都不让,还有没有一点人权?!

    阮白照着公文又戳了戳,冷声问:“纸不是挺贵的吗?”

    楚昊点了一下头:“对有些人来说是的。你不用担心这个,哥哥有钱。”他从小跟着他那不着调的爹到处走,又在他表姐夫上将军那边生活过好长一段时间,对平民百姓的生活并不陌生。他的小金库就是在那时候攒下的,最近有一些缩水。

    在这一点上,阮白没有跟他客气。现在他在改的独轮车是免费项目来的,换几张纸算得了什么。

    “那他们还浪费那么多纸张,写这些个废话。”关键是三句话讲得清楚的事情,干嘛非得弄那么复杂。公文啊,突出重点一二三不行吗?不过他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官,应该也没什么往来公文要写的。嗯,负责快递业务的话,最多就是个投递公文的任务吧?

    楚昊见阮白扯了两句又要开始学习,曲指敲了敲桌子:“等等,哥问你话呢。”

    阮白抬头:“说。”

    楚昊没卖关子,直接道:“哥在西原买了一大块地。”西原那地方根本就没人要,价钱便宜到跟白捡的一样。想到在不远的将来,皇帝小老头知道之后会多么心痛,他顿时就感到整个人都灿烂了。

    西原这个名字,阮白最近是如雷贯耳。距离顺阳关不远,遍地都是露天煤矿。要不是他没路子……等等:“我也要买!”他也要当煤老板!

    他怎么就忘记了,眼前这位就算没道明来路,也必然是官二代。这人还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洗脑,让他不要怕得罪人,让他不要怕没钱。

    难得阮二狗也有求人的时候,楚昊瞬间就端起了架子,下巴抬得高高的,斜睨:“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最起码也该叫声好听的吧?譬如说,哥;又譬如说,好~哥~哥~阮二狗呲牙一笑,然后秒变脸:“嘁,不帮就不帮,稀罕。”让楚昊帮着买,不过是想走捷径。他就不信这年头买块地,还没有什么官方路径好走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向田凯复请教相关问题。

    楚昊在早餐桌的一边,目露凶光。

    田凯复吓得一口滚烫的嫩豆腐脑,囫囵吞了下去,烫得他下意识就抓了抓当胸,两眼泪花:“阮……大人,这个话题咱们稍后再议。”阮白想买地,干嘛不找他世子哥哥,来找他这么个七品芝麻官啊?弟弟有事情不找哥哥帮忙,找个他这个外人,哥哥很生气有木有!

    不过这件事情,阮白该知道的,田凯复还是告诉他了。就算楚昊有意见,他还有自己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十二个时辰不放松地盯人。

    田凯复一起告诉他的还有各种资产买卖的内容,譬如说房屋、大宗货物,以及人口。

    看着阮白震惊的脸,觉得是官员失职的田凯复感同身受地羞愧:“若是碰到荒年,将儿女与人为奴为婢,还能有一口饭吃;若是硬撑着不卖……那日子撑不下去的。”

    他是言官,到处探访就是他的工作,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他能救一个两个,但是能救十个二十个,能救一百个两百个吗?一旦发生旱情水患,遭灾的绝不只是一村一镇,而是一州一府,甚至是数个州府!

    这些人从此就变成了奴籍,身价甚至比不上一头牲口,哪怕是主人家打杀了,也只是需要到官府去备个案,花费上数额极少的钱币。

    这些孩子们被人买去都是做最粗重的活计。一般大户人家跟在主人身边的奴婢,几乎无一不是跟着主人家几代人的家生子。

    这不是让孩子出去打工,而真心是去卖命!

    可是,就像田凯复所说的,不卖儿卖女,难道就看着儿女跟在自己身边饿死病死吗?

    这个不仅仅是社会福利机制的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会都无法杜绝这种现象。

    田凯复突然听到阮白轻轻说了一句:“我会让大家的日子好过起来。”奴隶,他做过。他做了十多天的奴隶,那种命悬一线毫无任何保障的经历,他完全不想再试一次。就算是那些“幸运”地被好人家买去的奴婢们,当他们的生命一辈子只值几百文钱,甚至更少的时候,能谈什么幸运?甚至于,今后他们的子女也一样,都只值几百文钱……

    “谈何容易。”

    “那就从容易的开始做起,从身边开始做起。”

    轻轻的一句话,却像雷击一般直击在他胸口,就像是早上他吞下去的那口热豆腐,钝痛,滚烫。

    田凯复突然站起来,态度万分恭敬地对阮白行礼:“但凭阮大人吩咐!”

    阮白拍拍桌子,让田凯复重新坐下,道:“首先,你有多少钱?”

    田凯复做了一辈子含蓄/拐弯抹角的读书人,没想到阮白第一个问题就这么不含蓄,脸一红,摸摸衣兜,掏出一个荷包,里面一张金叶子,二两碎银,几十枚铜板。

    “身上只有那么多了。”

    其实这些钱不算少,更何况是随身携带。大周官员的俸禄不算少,但也绝对不多,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七品,不仅没什么油水,还是容易得罪人的言官。大部分他的同僚们,日子都过得相当清贫。

    田凯复的日子能过得不错,还有赖于他有一个好出身;不然当年他也不会被选为楚昊的伴读。

    阮白从匈人那儿得了不少金银,铜板倒是没多少,最大笔的还是上次的万金。他不知道地价:“这些钱能在西原买多少地?”

    “西原的地还用得着买?”田凯复直觉反问,“煤,确实是好物。可这无主之物,让百姓自己去捡来卖予我等,不是更好。百姓多一个进项,也不耽误我等使用。”

    “田大人此言差矣。”阮白开始给田凯复洗脑,“咱们买了地,一样要雇人来捡拾。咱们可以给百姓们开工钱,像如今这番天气,咱们也可以给他们提供遮挡风雪之地,还可供一些热汤,这不是比百姓们被那些奸商盘剥要好得多?”

    田凯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阮白的长篇大论还有许多,等楚昊早退过来的时候,看到充当教室的门口蹲了一溜的人。这情景其实不少见。用阮白的话来说,就是大家都很爱学习嘛。田凯复奉命给他当夫子不能教别人,但是讲话太大声被别人听到什么的,属于不可抗力。所以,他们上课从来都是留着一点门缝的。

    不过今天的情形有所不同,里面受教育的对象显然换了个人。

    “……想要帮助别人,我们自己得先有帮助别人的资本。”

    “在帮助别人的时候,我们也不能让我们的家人受苦。爹娘养育我们,兄弟姐妹友爱我们,妻子敬爱我们,我们怎么能因为我们自己的目标,而让他们跟着一起受苦呢?”

    “阮兄高见。”

    “归根结底,我们得先让自己富裕起来,才能有能力做更多的事情,帮助更多的人!”

    “阮兄所言甚是!”

    “所以,你有多少钱?”

    “黄金十两,钱庄存了两百两白银,此外在京城和西京各有一处产业,京郊还有一个小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小田田教写字。

    小田田【手把手】:要这样握笔,袖子先扎紧,不然掉砚台里。

    小白:小田田继续。

    小田田【手把手】:手腕要这样摆,对,很好。

    柿子:放开那只狗爪子让窝来!

    第二十六章 手下

    阮白眨巴两下眼睛,掐指一算,很诚恳地感慨:“当官俸禄挺高的啊。”这还是七品没油水的言官呢。

    他这个驿丞好歹也是快递分派点的老大,外加招待所所长,腰缠万贯指日可待!

    说起来,他的“车”呢?小喜子答应给换的驴子和马怎么还不见踪影?难道他这是遭遇政府拖欠农民工工资?

    可他总不见得骑着牛去送快递吧?再说,这牛也是他们自家的。

    不对啊,他现在住的荒驿也已经属于劳动人民的财产,并不是驿站,所以……

    “我的驿站在哪儿呢?”他的办公地点呢?又是快递派发点又是招待所的,总不见得让他在家办公吧?这个节奏不对啊。

    “不是俸禄高,许多都是家中给置备的,唯有京郊的小庄是我自己添置的。”田凯复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才疑惑道,“此处不就是驿站吗?”

    “咦?可是这里的地契,我们已经买下来了。”阮白突然一脸惊恐,“难道朝廷封我这个官,就是为了把这里收回去?!”他上辈子就是公务员,一些厚脸皮的事情见的多了。

    “这个肯定不会。”朝廷怎么会这么做?

    “还有马匹呢?人呢?”跑快递过来,他这个驿丞的除了要招待食宿之外,还得给换马。也不能是光杆司令,得有驿卒和驿户呢?这两天刚上的课,他可不会忘记。

    “经费呢?一个铜板都没看到啊。”这么多人吃喝穿用,不能是靠着张嘴灌西北风吧?

    驿站,没有。

    人,没有。

    马,没有。

    钱,没有。

    难道在大周当公务员,都是这么干的?

    阮白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不信任。

    田凯复的脸上充满了尴尬。作为一个入官场没几年的小年轻,他的脸皮还远远没有磨练出来。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的楚昊,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怒气,大长腿一迈,长臂一伸,把阮白又像抱小狗一样抱走了。

    阮白丁点都没挣扎。一个大男人嗷嗷叫地挣扎能看吗?再说,楚昊生气只能顺毛撸,情势比人强,打不过……

    阮白的乖顺让楚昊的怒气有所减缓,也没有回房,一边拍小狗一样地拍了两下,又拍两下,一边绕着荒驿内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期间,大胖和小胖看到,跟在楚昊身后追着裤脚鞋跟咬。

    在把荒驿犁了好几遍之后,楚昊突然停了下来,表情严肃地喃喃自问:“我在生什么气呢?”

    大胖和小胖终于追到,但是脚不动了,啃了两口就开始嫌弃,靠着大腿往地上一坐。

    阮白翻了个白眼,撑在楚昊肩头往下一跳,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扣住肩膀往回一带,扭头问:“干嘛?”叛逆期的少年真是……

    “你干嘛去?”一天不见,难道就没什么话要跟哥说的吗?

    “上课啊。”阮白理所当然道。他刚才是在教室,当着老师和旁听生的面,被当众劫持的好嘛。他还没谈到具体买多少地呢!

    一丝火苗又蹿了起来。楚昊眉头一皱,生生把这股说不上来为什么的邪火压制了下去,力持稳重老大哥的形象:“你少去惦记田凯复的那点钱,你要买什么跟哥讲,何必舍近求远?还去问个外人?”说着说着,他的火气又要上来。没错,他一定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才不是看着二狗跟田凯复那么亲近才生气!

    “你昨天不是不告诉我?”所以他今天才去问别人啊。不对,楚昊也是“别人”。他们两个哪里有那么熟,根本就谈不上自己人。

    阮白只是用于说明事实的话,楚昊硬是从中听到了一丝委屈和撒娇,少年单薄瘦弱的肩膀,向自己看过来的大眼睛,哪儿哪儿都让他心头一颤。他摸了摸阮二狗的头发,放软声音:“昨天是哥不对。西原的地,哥买了,自然就有你的一份,小白不用再买。你的钱留着,将来还得娶媳妇儿呢。”说到娶媳妇儿,他的心里有一丝别扭。转念又想,他家二狗子才多大?这几年都不用考虑这个问题,才把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烦躁的心,给安了下来。

    “我要自己买。”他自己有钱,步骤上省点力沾点便宜也就算了。其它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阮白完全不知道楚昊的心思,也完全不想和一个叛逆期小鬼的心思接轨。地球那么好,干嘛要去火星?就算只是思想境界,他也不想当个外星人。

    “行,自己买!”他们家二狗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能自己置产。楚昊终于露了个笑脸,还陪着阮白回教室。

    田夫子:世子殿下的水平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坐下来听他的课,确认不是来踢馆的吗?

    楚昊没捣乱,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完下课,觉得脚丫子有点凉,低头一看,两只鞋子的鞋面鞋帮全都遭了秧,被两只小狗崽子啃得七零八落。

    “噗。”

    “汪!”

    “唔?”

    阮白弯腰迅速抄起两只摇着尾巴邀功的狗崽子,一溜烟跑去吃饭。狗子还小,经不起铁砂掌。

    田凯复抽着嘴角,问:“下官给殿……大人拿一双鞋子来?”

    楚昊动了动脚趾头,想到让别人进他和阮白的房间,心里面就有些抵触,站起来走了两步试试:“不用,还能走,我自己去换。你有空去催催上面,具体怎么安排尽快落实一下。还有工部那里……算了,工部那里你不用去管。”

    “是,下官明白。”田凯复知道,工部那里他根本就管不着,“关于今天阮大人提到的经费等等问题,下官这就写公文催一下。”无论是什么事情,一层层落实下来,时间都浪费了。要是再加上万一有个把不长眼的,那就更加不好说。别好心办了坏事。

    田凯复的担心不无道理,事实上不出三天,他就知道为何这里的驿站和原本朝廷出面收购的军资之事毫无下文。

    阮白他们从草原带回来的军资,分成两个部分。

    其中,一些兵器之类,除了他们留了一部分自用之外,全都由顺阳关的边军照价收购,以铜钱和物资结算。

    另外是小喜子出面谈的那些让人眼红的战马,交割的方式分为四个部分。一部分就是关于这个荒驿和周边一百亩地的土地以及建筑的所有权,一部分是赔偿款;这两个部分已经落实。

    剩下的则是来年开春之后发放的粮种等物资,以及等数量的驴子和几匹大周产的母马。前者确实不那么急,后者却早就已经过了小喜子承诺的时间。就算是之前因为天气原因耽误了,可是现在天气早就已经转好,京城的客商都跑来了,没理由马和驴子还没跑来。

    没来的理由,自然就是被人给卡住了。

    阮白多么毒的眼睛,哪怕田凯复再怎么掩饰,他也看出了异样,稍一推测就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他愣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混过了一天的课。等到晚上他去问楚昊:“不是工部直接直接出面的吗?还派了个宫里人过来主事,怎么还敢有人敢直接照着工部和皇帝陛下打脸?”这胆儿也太肥了!他真想好好见见那真的猛士,竟然敢动他阮白兜里的东西,不知道他原先干特工的,搜集证据/把柄什么的是专业中的专业吗?

    楚昊原本不想阮白接触这些糟心事,可是转念一想,干脆摊开了说明白:“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官,这官场上的很多事情,就算你看不顺眼,一时也只能照办。像是这次,你的那些物资被扣,就是因为你没去上官那里打点……”

    阮白听了足足一个时辰,听楚昊将周围的各种关系讲清楚。

    大周规定三十里设一个驿站。这些驿站用于传递公文等信息或者物资,另外负责接待外出的官员等等,在作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并没有什么实际从属关系。

    但是,驿站有等级,从最高的一等驿站,一直到末等的六等驿站。阮白这个要啥啥没有的驿站,当然是默认的六等驿;而距离顺阳关四十里外的一个驿站是一个五等驿。

    这个微妙的距离让阮白瞬间明白,其中的利益纠葛。

    原本朝廷的规定是规定,还是需要按照实际情况来具体落实。就像现在顺阳关这边一样,除开打仗,边关人口和行政单位极少,根本就没有必要特意再设立一个驿站。距离略远的一个驿站完全能兼顾得过来。不过是相差十里地,能差多少呢?

    可是现在因为多了一个阮白,也不知道那些大人们究竟是怎么考虑的,非得给他按上一个驿丞的名头,这还不是一个挂职。一旦这四十里地内再多设立一个驿站,那么势必就会分薄原本驿站的利益。

    本来边关这里就没什么油水了,再要分薄,搁谁那儿都不乐意。于是,物资到了那边,就被扣住了。原本人家还觉得阮白会过来低个头给点好处,反正意思就是让阮白知道今后谁是老大,可是没想到日子拖了好多天,别说是阮白这新晋的驿丞,就是连个驿户都没看见!

    楚昊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驿丞也敢扣咱的东西,小白你放心,这事情咱们得让他知道怕。”所谓上官,也是分对象的。而且这票子老官老吏,别看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升个半级,但是对官场上门清,做事各种油滑,若是第一次被当成了软包子,以后有得是被咬的时候。

    官员之间层层盘剥是常态,可是也得分情况。换成一般二般的银钱,扣了也就扣了。可要是赈灾银之类的款项敢克扣?脑袋都不够砍的。

    阮白的这点驴马虽然不属于赈灾银,但这是老百姓英勇杀敌的证明,也是朝廷向世人鼓励老百姓保家卫国的很好的教材。要是连这都被克扣了,老百姓还要不要去杀敌,还要不要有点血性?

    据他所知,现在京城等地都已经将阮白的事情编成了故事,在茶楼酒庄内传唱。甚至为了突出大周人民英勇的形象,连他这个起到至关紧要作用的现役千户,都给春秋掉了。

    朝廷显然正在把阮白塑造成一个民族英雄的形象,对待英雄那自然得给各种好处和封赏。

    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最为清楚的楚昊,当然明白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掩饰阮白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原本还有些反感,可反过来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可以利用的地方。

    一个民族英雄遭到上官的苛待和盘剥,这不是很好的能激起民愤的由头吗?边关百姓性格彪悍,说不准还会有人找那个狗胆包天的驿丞谈谈人生什么的。敢扣他家二狗的东西,就得跪着给送过来!

    不过楚昊心里面的计划没来得及实施,那位楚昊都懒得记名字的驿丞亲自赶着牲口们过来了。

    楚昊这天休沐,穿着一身羊皮袍子,正扛着梯子准备去修屋顶。这两天天气不错,屋顶上的积雪都化了,有几间屋子漏水,得赶紧修修。想不到他梯子都还没靠上去,身后就听到鞭子的破空声。

    以楚昊的伸手,哪怕扛着一架分量不轻的梯子,也不会被直接抽中。楚昊的脾气并不算好,除了在特殊的场合,譬如说直接在草原上假扮奴隶,为了能够找到匈人小王子的行踪之外,他并不会压抑自己的脾气,尤其这鞭子一次没抽中,还来了第二下。

    第一下可以说是手滑,勉强还情有可原;第二下那就是手欠,完全就是欠揍。

    楚昊甚至都没放下梯子,脚上踩了一颗石子往后一踢,这么短的距离之下,几乎立刻就听到一声痛呼,随即就是男人沙哑难听叫骂:“大胆刁民,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不要命了吗?!”

    楚昊这才慢条斯理地把梯子放下,转头看着一手捂着额头的中年男人,男人的指缝间渗出血丝,再加上一路过来的满面风尘,模样看上去十分凄惨。他看着男人另外一只手上依旧紧握着的鞭子,缓缓开口:“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谋害朝廷命官,本官倒是要问问你,你是不要命了吗?”

    田凯复听到动静本来想出去,却被阮白拉住,趴在窗口一起看楚昊欺负人。

    “啧啧啧。”阮白深恨现在手边没有瓜子,连茶都没有。这两个人,一个被丢了一石子就说是殴打;另外一个被抽了两鞭子,还是未遂,就说是谋害。总结,全都不是什么好鸟。

    田凯复完全没有阮白的闲心,满脸愤怒:“大胆狗官,竟然敢对殿下……大人无理!”

    阮白眉头一挑,记住关键词——殿下。

    外面两个朝廷命官面面相觑,陌生中年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下官曹达,忝为乐阳驿驿丞;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上官,不知上官可否告知姓名?”曹达的官威并没有坚持超过三秒钟。他一个小小的驿丞,凡是当得上一个官字的,几乎都比他大,就算万一碰上这人的官要是比他小,那他接着再收拾也不迟。

    “啧啧啧。”阮白上辈子虽然也是个公务员,可是一直以来性质都属于外派人员,长期独立作业形式,需要负责的人就只有一个上级领导;再加上军人作风,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楚昊微眯着眼睛,淡淡地说了自己的身份,又问:“曹驿丞不在乐阳驿,来此地为何?”

    曹达一听是个千户,心里面气得直骂娘,明白自己的一石子算是白挨了。千户扛着梯子修屋顶,特么的有病啊?手下那么多人,犯得着自己动手吗?面上却是恭恭敬敬道:“回千户大人的话,下官此次前来,是来找此地的驿丞阮大人。他有一批驴马在下官处,不知道何时取走?”

    “啧啧啧。”阮白咂完嘴,还有下文,小声问田凯复,“你说他会问我要多少钱?”

    田凯复不明白:“他干嘛要问你要钱?”随即眉头一挑,“他敢?!”

    曹达当然敢,而且理由十分正当:“这些驴马每天的嚼用……得专门安排人伺候……前一阵天冷,还特意给烧火取暖……”曹达几个数字一报,“总计十万六千三百二五金,咱们把零头抹了,阮大人给个十万六千三百金就够了。”

    温暖的室内,曹达说完,发现没人接话。他看了一眼在一旁似乎漠不关心的楚千户,又看了一眼正冷眼看着他的田凯复。这位从京城来的田大人,他接待过两次,是以认得。他记得田大人为人十分慷慨。

    过了一会儿,阮白才开口:“曹大人的要求是合理的。不过既然您要收这些费用,那么我的驴马可带来了?”

    曹达一听阮白肯付钱,首先就松了一口气。不管楚千户和田凯复是多大的官,有多大的权,阮白才是正主。不过这会儿他说话也不敢太嚣张:“数量过多,未曾带来。驴马还在乐阳驿内。”

    阮白笑了笑,喝茶……喝白开水。

    曹达一看,又冷场了,心头就有些惶然:“不知阮大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送货上门改自提,还要付滞留金,当然哪里都不对。阮白的专业课学得可好可认真了。

    阮白清楚的事情,作为老师的田凯复当然更加清楚,这会儿他再也忍不住,一声冷哼:“曹大人,可敢出示公文?这批驴马该在何年何月何日送至何处?眼下是何时?这些驴马又在何处?曹大人,您可还觉得有哪里不对?”

    曹达一听田凯复讲话,冷汗就从额头上挂了下来。

    大周的律法对驿站之间传递信息的时间,规定得十分严苛。无论是任何物资,如果是超出时限,或者是有所缺损疏漏,轻则杖责,重则流放。

    只是这样律法在那些繁华之地,或者是天子脚下,自然执行地就很到位。到了顺阳关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就剩下四个字——因地制宜,或者叫便宜行事。

    只要不延误军机,自然不会有人来为难他这么个小小的驿丞,更何况他和顺阳关的曹大人还是同族。

    阮白看着田凯复欺负曹达,当然不会心生同情,原本他想亲自欺负来的,可是对上这种软骨头,突然就觉得没劲。果然,真的男人还是喜欢啃硬骨头!

    曹达被田凯复一番敲打后,就被放了回去;第二天就亲自将一群驴马赶了过来,私底下还塞给阮白一大包钱,沉甸甸的。

    阮白又不差钱,根本就没伸手,反倒是往曹达手上放了个二两重的小银锭:“曹大人辛苦了,这些天牲口的嚼用还是要算的。”

    曹达摸着小银锭,满心不是滋味。敢情人家只是年纪小,心里面却门清。一群驴马,又没有得到多么精心的伺候,边关的物价又不高,不过是喂一点草料,二两银子都是往多里面算了。

    阮白倒不是圣母病,而是秉持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再说他接下来的许多行动,都离不开这乐阳驿。发展大顺阳经济圈,以顺阳驿为中心,辐射全边关,让老百姓早日过上好日子。

    阮白知道这事情并不简单,可也不见得有多难。以他超越时代的思想和见识,赚钱的点子分分钟就能想个百十个。可是他很快就知道,在这边关,日子过不下去的不仅仅是百姓,还有数量更加庞大的另外一批人——辅军。

    辅军的来源十分复杂,在军队基本不享有任何保障,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驿站内的两种人,驿户来自老百姓每年的徭役,驿卒也算是正规军了,最起码是有编制的。

    阮白要组建驿站,许五就找了机会跪着道:“小人有几个同族兄弟在辅军,求阮大人赏口饭吃。”

    阮白对被跪着并没有多大感慨,能帮的事情他自然会帮,帮不了的事情他也不会因为被跪了一下,就会去不自量力帮忙。

    “地上不冷?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敢说什么不答应就不起来的话,那他绝逼扭头就走。

    许五或许也是觉得这么跪着不好,慢慢站起来道:“当初小人到边关,身边还跟了六个同族的兄弟照应,后来进了辅军。现在三年过去,六个人就剩下两个……”

    阮白听完并没有马上答应:“我考虑几天。”驿站最快也得开春了,等土地化冻了才能筹建。现在不过是天好了两天,冬天才刚开始呢。再说,他有顾问一号田凯复,顾问二号楚昊,干嘛放着不问?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叛逆期小弟不肯叫哥好愁人】:唉……

    老三【该吃饭了】:呜……

    柿子【有什么办法能让小白开口叫人】:唉!

    老三【要有肉】:呜!

    柿子【一定有办法的吧就是想不到】:唉~唉!

    老三【还要有大骨头】:呜~汪!

    小田田:殿下这是在干嘛呢?

    小白:他们有特殊的交流技巧。

    第二十七章 辅军

    既然自己不了解,那就去找了专业的人了解。

    楚昊这天刚回来就被阮白给逮住了。他看着站在院门外的一坨少年,既欣喜又生气:“那么冷的天,跑外面干嘛?”

    高大的男人一个侧身站在了上风口,把冷风给挡住,伸手摸了摸阮白的手脸,发现还是热乎的才放下心来。

    阮白一点都不考虑地回答:“来接你。”

    楚昊牵着马往马厩走,闻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院门到屋子的距离:“你真是接得好远。”不愧是二狗,狗皮忒厚!对于二狗的付出,他一点都感动不起来怎么办?

    “说吧,到底找哥什么事?”他才不会相信这小没良心的,没事会乖乖出门接他呢?没事就连吃个饭都不会等他一起吃。

    阮白也不客气:“辅军究竟是干什么的?”从字面意义上理解,辅军辅军自然就辅佐军队。但是这批人似乎不算是军人,好像也不算是农民,至于其它的,似乎也归类不上。

    楚昊身在军中,对辅军的事情当然知道地清楚:“辅军属于后备军,除了平时出操训练之外,凡举后厨、驴马、军械、布库等等,都是辅军的职责范围。”

    阮白明白了,辅军的职责大约就相当于后勤部队,估计必要时还得上战场。

    “如果我在辅军中招揽人当驿卒,会有什么不妥么?”

    “这倒并没有不妥。”楚昊忽然问道,“谁求到你跟前了?”他家阮二狗别看着满肚子坏水,可是对军队里面的事情几乎一问三不知。荒驿最初的修葺倒是用了辅军,可是那会儿阮二狗还住在医馆呢。既然没有接触过辅军,平时又没机会用到,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辅军的?甚至还想着从辅军里面招人?

    “许五。”阮白半点都不挣扎地把人给卖了,“他说自己有两个同族兄弟在辅军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听楚昊刚才说,他倒是对辅军略微有点兴趣了,说不定还能招到几个技术型人才呢?

    楚昊皱了皱眉,只是说道:“先见过人再说,正好要带你去匠人那边,这几天天气不错,明天套一辆马车过去。”阮白只是看着脾气软和,其实完全谈不上好说话。许五求到阮白跟前,实际上还不如来求他。不过这件事情给他提了个醒,手底下这些人是该敲打敲打了。

    明天要出门,阮白自然得跟老师请假,并且说明原因。

    田老师听说后,一点都没责怪学生家长耽误学生学习,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还要蹭车一起去:“若是方便,下官也想去看看。”

    学生家长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

    丽娘过来小声道:“家里短了些东西,要去关城买。”

    阮白:于是变成旅游团了?

    于是,说好的马车变成了牛车。

    习惯了大草原的牛,在牲口棚里关了许久,都快抑郁了。这回见有一头牛放出来,差点还发生了斗殴事件。还好作为畜力使用的牛,性子到底比野生的要温驯,套上车之后开开心心地一溜小跑,把田凯复颠得早饭都差点吐出来。

    阮白早饭就吃了一点点,一上车就占了个角落窝着。他原本想眯一会儿,可是看看身边田凯复的样子,很担心会被吐一身。

    车棚里很宽敞,哪怕坐了四个人,也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牛车的车棚还是原先在草原做的,不过回到了大周之后,阿强等人落了空,就在原来的框架上给改了改,该加固的加固,该替换的替换。现在车棚的样子虽然依旧不怎么好看,可比起原来那也是鸟枪换炮。

    丽娘和那个拿小剪子杀狼的内向姑娘坐在一起,轻声说着什么。前不久阮白才知道,那姑娘姓马,在家里是老大,所以一般在荒驿里,人家都管她叫马大娘。别人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是阮白听着简直浑身不舒服。一个十五六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人叫大娘!反正他是叫不出口的。

    楚昊骑着马走在牛车边上,阿强和潘大宁坐在前面驾着牛车,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等到了关城,阮白和田凯复被放下牛车,另外四个人得去买东西。

    牛车刚拐过一个弯,潘大宁就重重吐出一口气:“哎哟,楚大人好吓人,他在边上,我话都不敢说一句,就怕哪里说错。阿强你说在楚大人面前,我是不是不能就这么我我我的,得说小人小的在下某还是别的什么?你说一样都是个当官的,楚大人还跟咱们一路从草原上过来的,我怎么就单单看到他怵头?明明我看到老爷和那什么田大人一点都不怕。不过也是啊,老爷和田大人长得都跟小鸡仔似的,我一只手就能提起俩……”

    阿强默默抹脸。楚大人在还是很好的,最起码能耳根清净。

    顺阳关,当然是有关城的。城内不仅驻扎着大量的军队,还生活着大量的辅军,已经部分的边关百姓和客商。

    当然,繁华是谈不上的。

    阮白他们在城门口等了一小会儿,许五就牵了两匹马过来。

    阮白这会儿不需要在匈人面前装了,利索上马。

    田凯复的动作也不遑多让。事实上,别看田凯复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也经常自觉自己不擅武功。可是这个“不擅”,那得看跟谁比。作为从小就生活在楚昊阴影之下的文艺小青年,实际上论起真功夫,勉强还是能够称得上高手的。

    在许五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匠人的地方。生产军械的地方,别说是阮白,就是楚昊也是不能够轻易进去的。而生产和维修普通独轮车的地方,阮白随便走。

    那些闷头维修的匠人们,看到人是许五和楚昊领来的,也不管阮白是什么人,自顾自闷头干活,完全不理人,或者说是没空理人。

    阮白转了一圈,对着楚昊和田凯复挥了挥手,打发人的意思特别浅显易懂。

    楚昊脸皮子一抽,碍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一不好动手教训,二不能动口斥骂,只能冷哼一声,叫上许五走人。

    田凯复看了看楚昊,再看了看阮白,最后还是决定留在阮白身边。能跟在仰慕的对象身边当然好,可是楚昊现在心情不好,他也没什么能让人心情变好的方法,还是不要到跟前去讨人嫌了。

    跟在阮白身边就不一样。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脑子是怎么长的,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论调,偏偏听起来还非常的有道理。就像他现在身边就剩下不到十两银子,剩下的全都被拿去换成西原那些没人要的地……

    居然还觉得很赚的自己,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田凯复心情复杂地看着少年往一个一点都不会碍事的角落一蹲,然后就开始给那个工匠递把锤子递块木头什么的,不到半盏茶时间,那工匠就开始和阮白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说起话来,时不时还指着工具和物件说着什么。

    再过了一炷香时间,阮白的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圈人,说的话讨论的话题,田凯复一个字都没听懂。

    过了一会儿,有伙夫挑着两个木桶过来。不用说什么话,匠人们自然一窝蜂地放下手头的活,大部分都是直接从身边拿出一个碗,然后一个个规规矩矩地在放下的木桶前排队。

    那伙夫打开木桶盖子,一股热气在冬日里飘散开来,好多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还有几个夸张地抽着鼻子。

    刚才跟阮白谈得最欢的匠人犹豫了一下,对阮白说道:“后生要不要也过来用上一点?”

    这中年匠人的话一出,周围几个匠人的眼光看着阮白就复杂了起来。

    阮白的年纪不大,这些匠人们的岁数不说当他爹,大部分也都有资格当他长辈。他们不至于和这么小一个少年生气,可是他们一天的饭食也就是每天两碗粥汤,做得都是重体力的活,要是再匀出一个人的份,别说是个陌生少年,就是认识的哪家的孩子,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的。

    阮白笑着摆了摆手:“多谢七叔,我已经吃过了。”

    田凯复这才找到机会走到阮白跟前,看着那没多少米粒的粥,眉头皱得死紧:“怎么能只吃这些东西?”

    阮白突然感慨了一句:“我们被匈人当成奴隶的时候,吃的还不如这个,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起来匈人如此,周人……也没差多少。”

    阮白的声音很小,只有站在身边的田凯复听到了。他心头巨震,一时间只能瞠目结舌。他想反驳,想狠狠地反驳,可是他发现自己自幼饱读诗书的言官,竟然找不出一句能够反驳辩解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阮氏大周危险人物档案·绝密学名:田凯复

    艺名:田大人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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