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节
贤后良妃 作者:戚华素
第4节
楚窈有些害羞,动了动脚,却没能抽得出来,“我如何叫的你少了,往日不是常说吗。”
“你也说了那是往日的,”赵怡挑挑眉,脱了楚窈一只染了泥点的袜子,看见那雪白小巧的脚,赵怡手指动了动,又把楚窈另一只袜子也脱了下来,“更何况那‘常说’,里头含着多大水分,娘子你也是知道的。”
楚窈听了,只红了脸,有些犹豫,就在她准备开口喊时,只觉一股带着触电般酥麻的感觉,从脚心传来,只一下,便叫她整个人都酥了。
“哎呀,”楚窈惊了一声,脑子有些蒙了,挣扎起来,“夫人,夫人,夫人,你,你……你快停手。”
楚窈一向敏感,脚心尤甚,如今叫赵怡拿了短处,不由得软了身子朝后头倒去,被赵怡眼疾手快的搂着,坐到自己怀里。楚窈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赵怡脸侧,撩动了赵怡的头发,有些痒丝丝的,赵怡不禁侧了侧头,就恰看见楚窈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和因剧烈‘运动’而染上绯红的脸。
一时间车夫将马车赶得快了些,车帘微动,撩出外头半分春、意,却也比不上这时的楚窈。
赵怡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她慢慢低下头,在楚窈额上、鼻尖、颈侧落下轻吻,一手在楚窈背上婆娑,另一只空着的手,则不自觉顺着楚窈的衣襟向内滑去。
楚窈不禁闭了眼,双手搂上赵怡,头往后扬了扬,把自己最漂亮的脖子送到赵怡唇下,秀气的小脚不自觉的互相摩擦,那脚趾全都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赵怡见了,也有些忍不住,但到底只是低头舔了舔楚窈脖子最脆弱的部分,又再往下几分,深吸一口气,手上略施了几分力气捏了捏楚窈的肌肤。
“唔,”楚窈睁了眼,半是撒娇,半是嗔怪,“你又作弄我。”
赵怡抬起头来,手也伸出来点了点楚窈有些发干的嘴唇,“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只是娘子可别再来逗我了。”
楚窈立时睁圆了眼睛,连耳垂都红了,“什么我逗你,分明是你……”
“对对对,是我,没忍住,”赵怡好脾气的应了,倒显得楚窈无理取闹似的,叫楚窈愈发不乐意了。赵怡见了,便又低下头,趁着楚窈还在酝酿怒气之时,在楚窈唇上舔了舔,润湿了楚窈的嘴唇,也叫楚窈将原本正在发酵的怒意,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赵怡又挨了挨楚窈的脸,这才把楚窈放到位子上,拿了新袜子来,替楚窈穿好,又换上干净的鞋子,把脏了的鞋袜一并收拾了,丢到另一个空暗格里头去,才一脸严肃的坐回到楚窈身边。
楚窈偷眼看了赵怡好几回,才假作不经意的碰了碰赵怡的手,“夫人,”楚窈垂了头,“你……”
赵怡见状,便也绷不住了,“我都知道的,娘子且放心吧。”说着,赵怡便伸手将方才弄乱了的楚窈的衣裳给拉了拉,又把褶皱抹平。
楚窈偏了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赵怡,又突然笑了,她倚到赵怡肩头,“我是想说,你先前与长孙卫比试一番,方才又有那样的动作,”楚窈红了脸,便统一含糊着过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影响,等到了白云寺,且请随行的大夫来替你看看。”
赵怡一怔,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好在这会儿楚窈看不见,赵怡自己脸上古怪一阵也就好了,赵怡干咳一声,道,“娘子果然是本夫人的好军师,正好这些日子不用和黑甲军联系,我也不必常常出门,若大夫诊治出什么,再添上一两句舟车劳顿,咱们这几月只用在府里的小佛堂诵经,聊表心意即可。也免了这每月一来一回的功夫,能布置不少东西了。”
楚窈听见赵怡这样歪曲自己的意思,反而笑了。往常见得的,多是赵怡或端庄,或英武的一面,无论如何,都是叫楚窈极为尊敬的,如今这样孩子气的赵怡,倒是难得,反叫楚窈觉得更加自然了。
又过了半柱香工夫,车停了,赵怡便道,“咱们到了。”
☆、第二十一章 凤栖梧桐
楚窈走出车厢,就发现周围景色和今生初见赵怡那时,有了很大差别,尤其多了一道小门。这小门口现是开着的,有个常在寺里的婆子守着。
楚窈搭着赵怡的手下了马车,才开始细细观察起来。
赵怡见楚窈在看周围景物,便道,“这院子前两个月刚休整过,特将原先和寺里相连的长廊改了,又另开了这道小门,如此往来,便不必回回都惊了寺里清修的师傅们了。”
“可这样一改,往来上香的香客们,又如何知道你来了呢,”楚窈听完便道,“只怕还是得叫人往寺里露个面,走一遭的。”
“正是呢,”赵怡笑道,“这个门多是方便出行,若从此门入,确实得叫人到前头去走一转的,”赵怡又道,“此番你我来迟,想来紫烟应是叫人去了。”
“王妃料事如神,紫烟佩服,”赵怡话音刚落,小门内就转出了紫烟的影子,紫烟走进与赵怡楚窈行了个礼,才笑着说道,“您二位可算是到了,不知道侧妃您又祸害了多少桃花,几只鸟儿?”
楚窈一愣,接着便指着紫烟朝赵怡撒娇道,“夫人你快看她,不就是看山下景致不错,拉着你多留了一会儿,就来编排我了,”一时又看向紫烟,“又没耽搁了正事儿,也来说道。我可渴了,茶好了没?”
赵怡见了,也只帮着楚窈说话,“时辰还早呢,有什么干系,可派人去寺里与方丈说过了?”
“好了好了,侧妃您要喝茶,怎么能不好呢,”紫烟笑着,又听见赵怡说话,便整了整神色,“我亲自去的,还见到几位把总夫人,略说了几句话呢。刘副将的夫人没来,说是老夫人病了,走不得人。周行商家的的夫人姐儿也来了,还有周家的大少爷、新奶奶,说是来祈福的。”
紫烟一面说着,就一面把赵怡楚窈两个往里头引去。
“刘老夫人那儿你且记下,回去了置办些药材送去,再问问请的是哪家医生,若有事情,叫她们尽管来府里,”赵怡听完,便下了吩咐。
“我都晓得的,”紫烟点点头,“原都是有例可查的,不过回去收拾收拾,寻个丫鬟婆子的去一趟便是了,等她们回来了,我再叫她们来与你回话。”
“也好,”赵怡点点头便看向楚窈。
紫烟与赵怡两个说事情,楚窈一向是不插嘴的,只除了赵怡愿意让她管管的事儿。更何况这些与王府人脉相关的琐事,也只得赵怡这个正妃出面才好。
因此,楚窈也只分了两分心思在她们说话上,略记得了有那么几个人,便彻底丢开去看院子了。
这时节,院里的海棠倒是有那么一两株,开得正是最繁华的时候,有几朵玉兰开败了,也有几朵正是时候,许是山上冷些的缘故,有旁的花木才将将舒展叶子,虽稚嫩了些,却惹人心喜。
待反应过来赵怡紫烟已经说完时,紫烟已经先进去布置了,赵怡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看着一株才吐绿芽的梧桐。
楚窈偏了偏头,“怎么也不叫我。”
赵怡笑着捏了捏楚窈的脸,“看你看的开心,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又看向那梧桐,“等不得几日就能枝繁叶茂了。”
“又来欺负我,”楚窈伸手拍了拍赵怡的手,等她不情不愿的放开,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听见赵怡后半句话,眼珠子一转,“可不是吗,这梧桐眼看着才吐新芽,过不得几日就能枝繁叶茂了,”楚窈用丝绢半掩了嘴,眼光只在那梧桐上逡巡,小声道,“都说是‘凤栖梧’,等枝繁叶茂了,就该能叫凤凰栖息了。”
赵怡松了手,见楚窈脸颊上不正常的红,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忽听见楚窈说了这话,便不自觉眯了眼去看那梧桐,“若真能如此,也是它的造化了。”
楚窈听了,有些诧异,笑道,“若真成了,你还预备封它个什么不成?”
“有何不可,”赵怡偏头,含笑看着楚窈。
楚窈嘟了嘟嘴,“要说也是我说的这话,怎么也不赏一赏我,反要去封一棵树呢。”
“你呀,连着这一棵树的功劳也不肯给它么,”赵怡脸色舒展开来。
“本就是我的功劳,何必给它,”楚窈故作愤愤,“它的好处,也就是生为了一棵梧桐,又叫我见着了罢了。”
赵怡听了,突然笑出声来,指着楚窈,“说来它该来好好谢你的。”
“可不是吗,”楚窈眨眨眼睛,见赵怡一手习惯性的放在小腹处,突然想到,“都是你和紫烟打岔,都忘了请大夫了,等大夫下了诊断,还要叫红珠来的。”
见赵怡也渐渐正色,楚窈又笑道,“今日好些个把总夫人都在,又有行商家人,可不正是好时候?得叫紫烟带几个人‘匆匆’去寻寺里医术高明的高僧来才是。”
“偏你还记得,”赵怡觑了楚窈一眼,便喊了紫烟来,如此吩咐下去,想了想,又叫了红珠在身边伺候,且看她如何表现。
趁着紫烟带了人出去,红珠还没进门的时候,楚窈忙扶了赵怡进屋,又取了制粉来,给赵怡面上敷了一层,又把浮粉去尽。手上也施用了少许,再做些修饰,赵怡看起来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了。
等红珠匆匆进来服侍,楚窈正在收拾东西,红珠抬了眼皮看了一眼带着病容,却好好的赵怡一眼,行了个礼,就赶忙上前接了楚窈的事情,默默把东西归置好,不曾有过半分疑问。
楚窈笑笑,就扶了赵怡靠在自己身上,红珠做完了事情,就默默候在一边,脸上显出几分颇应景的焦急神色来。
楚窈见了十分满意,底下同赵怡握在一块儿的手,不由动了动,挠了挠赵怡的手心,惹得赵怡看了她一眼,恰逢紫烟引了一位僧人进来,赵怡便按下这事,只配合了那僧人动作。
赵怡本没有什么事情,按脉象看来,更比别人更好上几分,只那脸色不能作假,又有楚窈这个侧妃在一旁泫然欲泣,只说是自己不好,拉了王妃姐姐迟滞许久,又受了车马劳顿,该叫姐姐早些回来歇息,再有紫烟红珠两个再三忧心,扰了心神。
那师傅便下了诊断,“王妃车马劳顿,休息一阵就好了,虽不至于用安胎药,日后却得好好养着,断不能再受累的。”
“谢过师傅了,”赵怡十分满意,“紫烟你替我送了这位师傅回去,香火钱再添一成。”
那师傅忙道不敢,又谢过了,才随紫烟出去。
赵怡靠着楚窈,等了一阵,才作不经意状与红珠道,“你表现倒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第二十二章 红珠之事
赵怡靠着楚窈,等了一阵,才作不经意状与红珠道,“你表现倒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楚窈听了,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含笑看向了红珠。
红珠忙垂首走到赵怡楚窈身前三尺处跪下,“王妃抬爱。”
赵怡也不说话,任由红珠在地上跪着,自己倒是闭了眼,靠着楚窈休息。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赵怡才睁了眼,只那那看死物的眼神看向红珠,语气也不大和善,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味道,“听说你前日坠湖,却不肯对紫烟说出实情,偏要见了我才肯说。”
红珠一个激灵,浑身一颤,“回王妃的话,是。”
楚窈见状,含笑看了赵怡一眼,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但赵怡是个懂唇语的,楚窈这是在叫她别把人给吓坏了。
赵怡见楚窈想保红珠,有些气闷,便就着靠在楚窈身上的动作,偏头在楚窈肩头轻轻咬了一口,换得楚窈倒吸了口气。
赵怡一直关注着红珠的动静,见她白了脸色,把头垂得更低,就满意起来。又想起两日前,赵家传回来关于红珠的资料,不得不感叹一句,是个不错的人才。
“红珠,本名李曼筠,祖籍南地昭县,南帝二十年生人,前太子太傅李晗孙女,因大夏元年英华太子谋反案,李氏全族入罪,女眷没入掖庭,”赵怡顿了顿,“彼时你方才周岁,进宫后由母亲吕氏教养,大夏五年尚宫局小选,因你自作聪明,得罪了女史吴氏,自此除名,成了一名洒扫宫人,改名红珠。大夏七年得贵妃青眼,有了品级,大夏八年,被划归卫王。”
红珠手紧了紧,又松开来,红珠朝赵怡恭敬一拜,“罪女惶恐。”
赵怡点了点头,“既然知道自己是罪女,便该对贵妃感恩戴德,好生服侍卫王,怎么我听着你托紫烟转告我的,倒似有隐情呢,”赵怡说着,就阴沉了脸色,“一个罪女宫婢,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倒叫本妃大开眼界。”
“王妃容禀,”红珠早先就听过王妃赵氏的威严,可见过的却只有王妃对侧妃的温柔维护,今日这一遭,倒叫她一时没了主意,索性是定了心思的,正好就都一并说了。生死虽由天,可人却或可一搏。
“王妃容禀,”红珠又念了一遍,才道,“奴婢是贵妃赐下,不得王妃您信任,奴婢知道。且这几年奴婢也常给贵妃传递府中消息,更该万死。只奴婢知道了一个针对王府的阴谋,想悄悄告诉王爷,不想招来贵妃怒火。奴婢愧对王爷王妃良多,若再瞒了这事,便该入那十八层地狱轮转,永不超生。”
赵怡楚窈两个对视一眼,楚窈满是疑问,赵怡却从记忆里翻出一件事来,也正是那事,促使夏云景登基为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秘密除掉了手足亲兄,第二件事,就是每日亲手喂荣升太后的贵妃生母,喝下了一碗叫人身体不断虚弱的□□。
不过夏云景会做人,善待长兄子女,每日亲手为母亲‘喝药’,杀兄弑母罪人,却还得了孝善的美名。只是有了美名,内里滋味却只他自己才知道了。
赵怡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悲喜交加,说的大概就是此时的赵怡了。
她突然离了楚窈,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住红珠,“你可是想说,贵妃常年派人给卫王下□□,此药一来伤身,叫人先是身体康健更甚常人,却内里渐渐虚弱;二则与子嗣有碍,一辈子若得一子,此生也就成了废人,再无子女缘分;三若不慎,再过数年,就要一命归西?”
这回,倒是红珠惊讶了,她猛的抬起头来看着赵怡,却被赵怡阴翳的目光吓得低下头去,“正,正是。”
赵怡背对着楚窈,因而楚窈看不见赵怡脸上神色,只知道赵怡整个人先是极不高兴,接着便爆发出强烈的喜意。
楚窈伸手握住赵怡的手,原有些担忧,也散了。
楚窈如今觉得夏云景十分可怜,自幼有生母如此区别对待,倒不像母子,更似仇人了。难怪前世夏云景极少入后宫,便是有一二女子真心喜爱,却仍要赐下避子汤药。原以为是爱重太子,现在看来,却是症结在此。
楚窈想了一通,虽也可怜夏云景,自己唇边却也露出笑意,且越发灿烂。
可怜夏云景被生母当仇人对待,可怜前世夏云景生生逼死所有对自己好的人,所以今生,再不会有人真心为他考虑、心疼。
赵怡反手握住楚窈的手,只觉胸中一口浊气吐出,虽说总算将前世暴毙真相拼凑了七七八八,可知道得越多,赵怡就觉得自己越恨夏云景。
赵怡另一只手不自觉得捂上自己心口,在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就让夏云景也‘暴毙’了。得再忍忍,再忍忍,儿子还没出生,还没当上太子,还没看着夏云景万念俱灰,疯狂报复,得忍忍,得忍忍。
赵怡心情极好的笑出了声,亲自伸了手去扶红珠起来,又给了楚窈一个眼色,才道,“好丫头,你既拼了性命,禀报了这样重要的事出来,贵妃是万万容不得你了,若告诉了王爷,你却也未必能活。”
楚窈与赵怡相处多年,此时心绪皆在一处,自然明白赵怡所想,便也笑道,“你前些日子还托紫烟到我这里做说客,想要到我身边服侍,如今你立了大功,就凭这个,我也要要了你来的。”
红珠见赵怡楚窈两个完全不担心,反而笑得开怀,心中生出恐惧。她不像紫烟,从小就在赵怡身边培养,以赵怡的命令为意志。她虽比旁人聪慧,却也只是个将要成人的少女。
好在红珠早年在贵妃身边服侍过,一些暗处的事情,也不知道看过多少,又有幼时各类变故,受尽时人冷眼,她虽仍存着惧意,脸色苍白,但只凭着求生本能,看了看赵怡的肚子,便顺着赵怡的心意站起来。又朝楚窈赵怡叩谢,“红珠见过主子。”
一时赵怡楚窈都满意极了。
☆、第二十三章 内侍前来
离那日去寺里已经三个月过去,夏天来了许久,卫地也就热了。楚窈正喂赵怡吃剥好的葡萄,就听见外头有人来回,说是宫里贵妃身边的万内侍来了。
赵怡楚窈对视一眼,赵怡只道,“还不快请进来,再找人去告诉王爷一声。”
楚窈原是挨着赵怡坐的,也站起来,先洗了手,一面拿绢帕擦着,一面做到小几的另一侧。才把绢帕交给花影收了,就看见一老一幼两个内侍,由紫烟亲自领着进来了。
这领头的老内侍着灰袍,戴冠,手执一把拂尘。他先是快速抬眸,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才把拂尘交到已经垂首退在一边的小内侍手上,才领着那小内侍一同行礼,“奴叩见卫王妃殿下卫王侧妃殿下,两位殿下长乐。”
“内侍不必多礼,”赵怡一手扶着大了数倍的肚子,一边叫紫烟,“还不快扶万内侍起来。”
楚窈见这万内侍也向自己见了礼,眼皮子一跳,也忙跟着赵怡叫起,只是她也没叫人去帮忙,不过一个内侍,她又不是赵怡,太热络了反而叫人觉得心思深重。
紫烟得了话,忙笑着过去扶万内侍,那小内侍也忙赶过来帮忙。虽有紫烟来扶,万内侍却不敢真使了力气,因而紫烟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大半力气,都是那小内侍出的。
那万内侍才起,就有紫烟指挥了小丫头端了凳子来,放在赵怡楚窈中间的小几正对面,隔了约六尺远,万内侍谢恩后小心坐了。
万内侍才坐下,便对赵怡拱手道,“往时在宫中,贵妃娘娘时常念叨,总担心王妃您吃用不好,眼看这夏日将尽,便求了恩旨派了奴来看看,”万内侍故意停了停才继续道,“如今奴见着王妃殿下您身子康健,也能安心去回了贵妃娘娘,也算不负娘娘所托。”
“也是贵妃母怜爱,”赵怡笑道,“原该王爷领着我们,常往贵妃母处请安,只王爷常年驻在卫地,不得回去,只能以书信往来。前几日王爷还对我长吁短叹,说是这离南地越久,就越是思念父皇母后和贵妃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一见,谁知道今日内侍您就来了。”
“这可真是赶得巧了,”万内侍拱手道,“能一解王爷的思乡之情,可是奴的荣幸。”
赵怡看了看笑成一朵花儿的万内侍,“方才知道内侍来了,我已派人去通知了王爷,想来也该到大营了。等晚上用晚饭时,万内侍就能见着王爷了。
万内侍听了,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但再看向赵怡时又是满脸笑意恭敬。
楚窈拧了拧眉头,就记下了,预备等这万内侍走了,再同赵怡说上一说。只是赵怡对这万内侍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这样想着,楚窈就在万内侍脸上又打了个转,便看向了一边的果品,随手拈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只听他们说话。
“奴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贵妃娘娘有些嘱咐,叫奴带来,”万内侍笑了笑,又道,“另有一事,是临行前贵妃娘娘特意吩咐奴一定要告诉王妃殿下您的。”
“哦,”赵怡有些惊讶,“不知贵妃母有何要事嘱托?”
“也不算是大事,”万内侍道,“今年大选已经结束,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给卫王殿下选了六名宫人,奴来时她们还未上路,算算日子,只怕还有五六日工夫。”
“原来是府里要再多上六位妹妹了,”赵怡对此毫不惊讶,依然是举止端庄,笑容连个角都没变过,“只不知这几位妹妹祖籍何处?可有册封?”
“回王妃殿下,”万内侍拱手道,“因贵妃娘娘说卫王府中多年不曾进人,也不知道卫王的喜好,便等到了卫地再由王爷和您来定册封之位,故这几位都还只是宫人分位。”
赵怡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赵怡点点头,“倒该多谢贵妃母想得周到。”
万内侍等赵怡说罢,才继续道,“此番六位宫人,皆是以美入侍,大都是民家良女,唯柳氏、陈氏父亲分为六品官员、七品官员。这两位皆是南地人。两位韦氏宫人乃是同母所出的双生姐妹,祖籍西凉。皇后娘娘怜惜她姐妹二人情谊,便一同赐给卫王殿下了。下剩的许宫人是江州人,何宫人是平洲人。”
赵怡听罢,在心里头默默转了几个来回,便记下了。
楚窈按着前世的记忆做了比对,也只有那对姐妹花是原先没有的人物,旁的都是见过了的。
赵怡又问了万内侍些旁的,便又说起了家常话,赵怡看了看一边颇无聊的楚窈,“万内侍原是没见过楚妹妹的,怎么方才只看了几眼,就能断定,是楚妹妹在这儿了呢。”
“说来惭愧,”万内侍听罢,忙也朝楚窈拱手一礼,“方才在外头等候传召时,奴曾听见有丫鬟说是楚侧妃也在。若不是早知道,想来奴也不知道是侧妃在此,只以为是哪家的姐儿,来陪殿下您说话的。”
楚窈看了赵怡一眼,才道,“那也是了不得的,若换个人来,怕是不如内侍了。”
赵怡笑笑,“楚妹妹说的正是,若换了个人来,怕是不如万内侍的。想来也只得来问了。”
万内侍听了,只连声说是担不起如此夸赞。
赵怡又问了些贵妃皇帝皇后的事情,又见没什么好说的,便显出些疲态,“我近来多有精神不济,倒叫万内侍见着,内侍可别回去同贵妃母说了。”
“殿下您月份大了,常有些疲惫也是正常的,只好好休息便是,”一面又连说不敢。
楚窈见了,便道,“我看万内侍这一路来,定也不曾好好休息过,不如今日姐姐你就早些放了万内侍回去做些休整,等明日都歇息好了,再过来说话,岂不是正好。”
“偏你懂得多,”赵怡含笑看了楚窈一眼,便允了万内侍退下。
☆、第二十四章 楚窈之疑
这日夏云景回来得极早,算算时辰,约莫是才得了消息,就赶回来了的。
夏云景回来,也没如往常一般,到后院儿先看看赵怡和他儿子,再逗逗楚窈,而是直接派人,传了万内侍到外书房去说话,又另叫了信得过的人把守着。
楚窈的消息是紫烟带来的,楚窈得到这个消息时,正陪着赵怡在房里休息,因赵怡睡着,楚窈听紫烟小声说了,就叫她下去了。她自个儿在心里头琢磨着,总觉得这个万内侍,有些特别。一是赵怡的态度,二是万内侍的态度,三是夏云景的做事方式。
“怎么了,”原本闭着眼休息的赵怡,睁开眼问楚窈。
“没睡着?可是方才被吵醒了?”楚窈拿手覆上赵怡的脸,“方才紫烟来说是王爷回来了,传了万内侍去书房说话。你这几日都不曾休息好,再睡会儿吧,我陪着你,叫她们到了时辰再进来。”
“没被吵着,方才只是眯着眼歇息,不曾睡着,”赵怡伸手握上楚窈的,仍贴着自己的脸,想到刚才紫烟来说的事情,心里就有了底,“可是觉得万内侍特别?”
楚窈笑笑,“果然还是夫人你聪明,我正是因着这个奇怪呢。”言罢,又把今日见万内侍时,万内侍的异样一一说了。
赵怡听完,也没忙着给楚窈解释,反看着她,“那依你看来,万内侍应当是什么人呢?”
楚窈瞥了赵怡一眼,拇指在赵怡脸上婆娑两下,“你对那万内侍态度简直算是和蔼可亲,那万内侍也没怎么见外,除了所执礼节太多,反是说了不少听不到的实话、真话,我可不信这都是贵妃吩咐要告诉你的。”
赵怡点了点头,“继续。”
“既然不是贵妃吩咐,那就是他自己主动说的。再者,”楚窈又对着赵怡笑笑,“如今王爷的态度摆在这里,想来他应当是贵妃倚重、王爷信任的人,说不准就是从小对王爷照顾有加的。”
赵怡听完,脸上露出几分满意,“虽不全中,倒也□□不离十了。”
赵怡撑着坐起来,拿了个引枕塞到背后靠着,楚窈又拿了件衣裳给她披着,“王爷曾在万内侍幼时救过他一命,那时他不过是个最下等的侍者,谁知道后来就成了贵妃身边大太监的干儿子,还出了头,得了贵妃信任呢。”
赵怡抚了抚肚子,“还在南地时,王爷就指点我,若有危及性命之事,可靠万内侍传信,但平日不能和万内侍过于亲近。”
因屋里的光有些暗,赵怡又低着头,便显得阴影更甚,楚窈看见赵怡嘴角那笑,没来由的就有些心里膈应,便贴近了赵怡,故意撒娇,“既是如此,便是值得信任的人了。”又道,“他难得从贵妃处来,也叫他好生过上几日舒坦日子,也留个底子,若日后能用上,也算是好的。”
赵怡感受到楚窈身上的温度,一怔,便把头靠在了楚窈的头发上,用极柔和的语气道,“想他有命出来,却未必有命回去呢。”
楚窈眼皮子一跳,忙道,“怎么?莫不是贵妃知道他是夏云景的人,特派他出来,就是要对他下手了?”
“怎么就不能是夏云景下的手?”赵怡说得又轻又快,叫楚窈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
赵怡拍了拍楚窈的头,引导着楚窈,“按你方才所说,万内侍这回来,必然不只是为了同我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这些话只要一封信也就罢了。奉着贵妃给我的口谕,却偏偏又说贵妃另有口谕给卫王……”
“即是说,他有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也不放心用书信传递,只能自己亲口说出来,便借了这个机会亲自来了,”楚窈眼神迷茫了一阵,便突然想到,“你说,这万内侍要说的,会不会就是红珠原先要说的事儿呢?”
“若无变故,应当是了,”赵怡点点头,“想来红珠知道的消息,说不得就和万内侍有关。他原应是想着,叫贵妃派到卫王府里的红珠打头阵。如今红珠被咱们提前拦下来,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夏云景,他就只能自己来了。”
“府里还有贵妃的人手,”楚窈皱了皱眉头,又担心道,“如今万内侍亲自来了,可会说出红珠的事情?如今红珠可是跟着我们的……”
“你放心,他说不出来的,”赵怡仰了仰脖子,又用手按了按,“知道夏云景这样要紧的秘密,却没及时相告,他拿来又有什么用?怕是要被夏云景派人顶替了。”
楚窈听完,有些迷茫,“顶替?如何顶替?”
赵怡挑眉,凑到楚窈耳边,“今日跟着来见咱们的那个小内侍,是万内侍的徒弟,也是夏云景的人。万内侍的习惯、事情,他都晓得,有他在身边,便是换上一个两个的‘万内侍’,谁又知道呢。”
楚窈张了张嘴巴,又想起赵怡身边那些隐秘的人物,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想想上辈子,所接触的最隐秘的人,也就是夏云景身边的暗卫,算得上是天真之极了。
楚窈直把这事儿压下不提,又转回红珠身上,“若红珠是被万内侍利用了,那便不是贵妃要杀她……”又看向赵怡,“你可是早猜着了?”
“哪里有那么多智,”赵怡摇了摇头,“不过把上辈子这事儿,和现在的情形做了个比对,方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究竟内里缘故,却还要日后验证验证。”
“若果真如此,那日后红珠作用还算大,也不必埋没了,”楚窈想了想,“还是且看万内侍的结局,若当真如你所说,那就从别处查查红珠的事。万内侍若没留后手,红珠也能放到台面上了。”
“等过了这一段,再看看红珠和万内侍是个什么关系,”赵怡收拾一番躺下,闭了眼,拉了拉楚窈,“且陪我再躺一会儿,还不急的。”
☆、第二十五章 红珠有心
赵怡才眯了一会儿就醒了,看楚窈还睡着,便没有喊她,只静静的看着楚窈的睡颜。
楚窈如今年纪渐长,眉眼也渐渐张开。楚窈原在南地长大,肤色比旁人更白皙细腻些,眉如柳叶,唇如点绛,发黑如墨。赵怡看着,就不自觉伸出手去,碰了碰楚窈逼着的眼睛,如今虽只能看见楚窈细密卷长的眼睫,但赵怡却知道这双眼睛睁开之后,是如何的勾人。
赵怡只这么看着,就有些失神,若换上册封的吉服,或在眉心点上一抹朱砂,厌烦一笑,便能叫人失了神智。便是只拿了笔将那眼角勾得长些,再睁开,只一眼,也能叫人甘愿为她死去。
赵怡这么想着,便无声的笑了起来,带着些许怀念的意味。
帘幕微动,赵怡神色一凛,待看见是紫烟进来,才缓和了神色,拿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小声道,“可是时辰差不多了?”
得到紫烟的肯定答复,赵怡便伸手推了推身边的楚窈,“窈儿该起了。”
“唔……”楚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赵怡,便又闭了眼,往赵怡怀里蹭了蹭。
赵怡见了有些好笑,便拿眼神示意紫烟不要出声,只等楚窈回转过来。
虽说有赵怡体贴,不过楚窈也只多花用了一弹指工夫,就清醒了,她面不改色的退出赵怡怀里,见紫烟站在一边,也只是点了点头,“叫她们进来伺候吧。”
紫烟听了,便走近了些,拉了拉床边放着的关窍,外头就响起了一串铃音,接着就有两队侍女进来了。
赵怡楚窈收拾妥当,也没用多大工夫,因还有些时辰,赵怡便想着出去走走,或是叫人去请夏云景和万内侍过来,谁知道这打听事情的人还没出门,红珠就已经进门了。
红珠也没按部就班的等着人通传,毕竟已经是楚窈身边伺候的了,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不过红珠伺候了这么些日子,倒是头回这么失礼。
红珠原先梳好的头发没那么服帖,脸上还隐隐透着汗意,喘气也不大匀,
楚窈见状皱了皱眉,“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又对花影道,“替你红珠姐姐端杯茶来。”
花影领命去了,红珠见了,便道,“劳主子费心了,”又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侍女,见全是亲近的,这才松了口气,“王妃、主子,奴有事禀告。”
楚窈偏了偏头,给她指了张凳子,“看你那样子,还是坐下说吧。”
赵怡听了,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并没说什么。只是看了锦衣一眼,锦衣便笑着说还有事情没做,领着几个丫头到外间去了,里头也就只有紫烟伺候,便是花影捧了茶水回来,也被拦在外头,没叫进来。
红珠又谢了,才小心坐下,“方才前院儿有人透了信儿,说是王爷与万内侍在书房说话时,发了好大的火气,连平日最爱的端砚,都给砸了个口子。回了内院还发作了两个伺候的大丫鬟。”
赵怡一顿,“可打听出什么了?”
“回王妃,”红珠有些犹豫,“因事情隐秘,并没人知道王爷同万内侍说了什么话,不过王爷心情不好,万内侍也不大对劲,才回了院子,就开始收拾包袱,说是在给您辞行之后就要上路了,王爷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亲自点了一队人马,到时候送送万内侍。”
楚窈见红珠神色不对,和赵怡对视一眼,“你若知道什么,只管说了,如今你是我身边的人,便是有人要出什么招子,也不定能成的。”
红珠听了,抿了抿嘴,又悄悄看了楚窈两眼,才道,“奴猜着,万内侍应是把前日奴说的那事儿,告诉王爷了。”
赵怡听了,直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只听‘砰’的一声,叫红珠整个人都打了个颤。
“你说了‘那事儿’?是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赵怡脸上带着笑,口气也温温的,不过那话,却不那么叫红珠自然了,“你虽是宫里跟着出来的,如今却是窈儿身边伺候的,你这一举一动可都是窈儿的脸面,前次特叫你去徐御侍处学了几日规矩,怎么这两天就忘了个干净?瞧这一身汗……”
“姐姐,”楚窈出声打断了赵怡,看了红珠一眼,“她也是忙里出了错,这回就饶了她吧,”楚窈笑笑,“只是红珠你年纪轻轻,记性倒不大好了,前日姐姐不在,你说的事情,姐姐自然是不知道的,”
楚窈说着又看向赵怡,“前日这丫头去替我办事,听说外头都在传什么南地出了大祥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就没同姐姐说,”语罢,又提了音问红珠,“红珠你想说的,可是这个?”
红珠捏着衣角的手略紧了紧,神色也好看了些,“回主子,正是这个呢,”又道,“因着这祥瑞是太子殿下进上的,外头都说太子殿下天命所归,当早日登基为帝呢。”
红珠说完,便离了座位,向赵怡楚窈行礼,“都是奴失了心智,听见前院儿的消息,竟妄加揣测,还请王妃、主子责罚。”
赵怡勉强得了个解释,即便是不着边际,也算有了不是,便没再说下去,只看着红珠越发多了的汗水,笑道,“罢了罢了,只记得莫要再犯便是,”又道,“难为你跑了这一遭,又在我这儿受了一通委屈,连口茶都没能喝上,快出去换身衣裳歇歇吧。”
见红珠依言下去,赵怡才板了脸,“这是知道了缘由,心思又活泛了,进了我这府里,还想着效忠别的主子……呵,”赵怡看向楚窈,“若不是你拦着,我如今也该杀一回鸡了。”
“什么杀不杀的,也不怕晦气,”楚窈瞪了赵怡一眼,“才带到身边几日?就能期望她一心一意,这回不是叫你压下去了吗,等过几日得了空,好好教教,不怕她不忠心。”
“你自己有成算就好,”赵怡道,“今个儿这晚饭,怕是吃不好的,紫烟,你去传徐御侍钱宫人过来伺候,我身子不方便,窈儿年纪还小,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第二十六章 得妻如此
夏日苦长,便是王府里头修了偌大一个荷花池子,也不能消减多少暑热,且赵怡身子重了,便不能常呆在水榭里头,免得暑气没了,反生些旁的病来。
赵怡派人去传了徐御侍、钱宫人过来,自己歪在榻上,倒是半点不愿意动弹的。楚窈见了,只叫易娘把冰匣子向赵怡靠了靠,又拿了团扇徐徐的扇着,只是赵怡这境况,不敢将匣子靠的太近,也不敢把扇子扇得太快,免得寒气过盛,反而不美。
夏云景就是这时候从外头进来的,他也没叫人通传,只自个儿转过垂帘进来,一看见赵怡楚窈这样子,便没动了。
赵怡闭着眼,楚窈背对着垂帘坐着,又满心满眼的注意着手上的力度,又时不时挨挨赵怡,看她身上凉不凉,倒也没发现夏云景来了,倒是一边的易娘看见夏云景进来,又见他脸色不好,便要行礼,被夏云景止了。
易娘看夏云景脸色不大好,也想起方才前院儿传过来的消息,便知趣的候着,也没说话,只是不时小心的看着夏云景的脸色,预备着有什么异常,便要赶紧提醒提醒楚窈。
夏云景倒没心思理会易娘,只把视线都放在楚窈赵怡身上,一时间立在那里,也有些久了,脸色倒好了起来。
楚窈如今被宠着,也没做过多少活计,虽有赵怡时常教上几个把式,到底不是打小练的,手也酸得快,等楚窈第二次换了手,摸着赵怡身上没那么烫了,才搁了团扇,揉着手腕,也没扭头看易娘,只小声道,“把冰匣子撤远些。”
易娘看了夏云景一眼,看他没反应,就走过去把冰匣子又移回到原来的地方,正准备过去给楚窈揉揉手,就看见夏云景动了。
夏云景难得主动执了楚窈的手,替她按揉手腕,见楚窈一惊便要开口,便对着楚窈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赵怡。
楚窈点点头,没说话,只任由夏云景动作,又悄悄看了易娘一眼,见她做了个有一会儿了的嘴型,才享受起来,毕竟不是谁都能被未来皇帝服侍的。
楚窈一边享受,也一边在动着脑子,往常叫赵怡宠得都快生锈,得慢慢捡回来。
楚窈偷空觑了夏云景一眼,才低了头,不是说夏云景在书房里头发了好大的火气吗,怎么这模样看着不大像啊。按着他那性格,说什么也得脸色乌压压的,把人吓上一通,逮着各色错误,罚上一回。莫非方才猜错了,万内侍告诉夏云景的,并不是红珠说的那事儿?
楚窈胡思乱想着,夏云景便收了手,楚窈忙抬起头来,看着夏云景称得上是温柔的神色,心里一突,脸上倒还要做出感激和受宠若惊的笑来。
好在这时候外头紫烟的声音响起来,“锦衣妹妹怎么在外头,里面是谁守着?”
“王妃有些倦,便歇一歇,侧妃在里头陪着呢,易娘姐姐在伺候着,”锦衣说着,声音便小了,想来是在同紫烟说王爷过来了的事儿。
听见外头说话,赵怡也睁了眼,哪料到,头一个便见了夏云景,赵怡眼里惊讶一闪而过,忙要起来行礼,被夏云景按了回去,“夏日催人眠,你这些日子辛苦,该多歇歇的。”
赵怡被夏云景握着手,脸有些红,低着头,眼里却有些不快,嘴上却说,“王爷体恤我,是我的福气,”又看了看外头,天色倒还早,“我着人传了徐御侍、钱宫人来说话,王爷倒是赶着了。”
楚窈见两人说话,便起来让夏云景离赵怡坐得近些,此时听见赵怡提起这事儿,便要亲自出去问问这事儿。
“叫易娘出去看看也就罢了,夏热,窈儿你也歇歇,”夏云景见了,开口止了,又看向赵怡,手上施了几分力气,直到赵怡有些疑惑、担忧的抬头,才恍然松手,“看我,今儿万内侍带了妃母的口谕来,倒是我欢喜坏了。”
楚窈眼皮子一跳,靠着赵怡脚边坐了,离夏云景虽有些距离,倒也不是太远,恰能听见两人说话,却也不至于太过接近,招了忌讳。
赵怡听了便道,“万内侍也同我说了呢,”赵怡垂了头,余光瞥见夏云景变了脸色,将姿态放得更低了些,带着几分委屈,几分酸意,“咱们府里就要进新妹妹了,里头还有一对姐妹花呢,倒是王爷福气顶顶好的。”
夏云景一愣,竟笑出了声,“有了怡儿你与窈儿,我还要姐妹花做什么,”
夏云景说着,又扭头向楚窈伸出手。
楚窈听见怡儿这称呼,只觉得心里不爽快,待看到夏云景伸过来的手,微微一愣,小心的把手放上去,任他拉着自己,又走到赵怡面前,跪坐在脚踏上,与赵怡四目相对,略一交错,便一齐看向了夏云景。
夏云景一手拉着赵怡,一手拉着楚窈,笑得甚是开心,“得妻如此,又将有后,我也当无憾了。”
赵怡楚窈听着不像,忙开口喊道,“王爷,”
夏云景把赵怡楚窈的手交到一块儿,只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里渐渐露出些怜惜和疯狂来,“妃母大人这些年颇疼爱于我,倒是我许久不曾回去拜见,心里不安,待过上一段日子……本王就带你们回南地去,也叫怡儿窈儿你们回去看看父母兄姐。”
赵怡皱着眉头看了看夏云景,便笑开了,“那怡儿就在此谢过王爷,窈儿。”
楚窈见赵怡看过来,便也道,“王爷恩典我与姐姐同去,也是我的福气,”又道,“也不知道这几年,南地可变了样子,若还如以前一般,我倒还能做半个东道的。”
“瞧你这话说的,”赵怡给了楚窈一指头,“哪里要你做东道,还半个,合该要跟着王爷,把南地走遍的。”
“正是正是,”夏云景眼里透出些锋芒,“我先带你们回南地,等过上一阵,再慢慢带你们走遍这大夏土地。”
三人正说到得意处,易娘紫烟就进来回话,说徐御侍、钱宫人到了。
楚窈见夏云景移了心神,便对赵怡悄悄挤了挤眼睛。我可不信这话,只得今生才有,那时是个什么结果,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可笑帝王心不可期,不可期。
☆、第二十七章 卫王迁怒
听见通报,便有人进来收拾,赵怡楚窈请夏云景坐了上首,赵怡坐了夏云景身边,楚窈原指使了锦衣搬了椅子来坐,却被夏云景叫到自己身边坐下。
等徐御侍、钱宫人两个进来,看见的就是夏云景坐在中间,右手边坐着赵怡,左手边坐着楚窈,两人都不由一愣,行礼便迟了些,只是赵怡并没计较那许多,直接叫了起,楚窈一向由赵怡做主,便没说话,夏云景也只是饮茶。
等两人起来,却有些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她俩是夏云景的妾侍,赵怡又是主母,该服侍他们的,只是楚窈又占了一边,和夏云景赵怡平起平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总不能全凑到后头去。
楚窈见她们俩迟疑,便明白过来,只是这原是夏云景的吩咐,又有赵怡帮腔的,她只做天真不懂事的壳子,也无需这么在乎礼仪,索性如今她还没学过几日宫里的规矩呢。
夏云景先前来时心里头窝火,叫楚窈赵怡那和睦温馨的情景一荡,倒能静心说话,把心头火气变作入主南地甚至天下的野心,如今看见徐御侍、钱宫人两个笨手笨脚的,心头无名火起,他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安排的问题,只认为那两人不知变通。
“如今主子做久了,竟连如何伺候人都不会了?”又看向楚窈,“如今王妃身子重,管理上松泛了些,窈儿你是侧妃,也该拿出些架子来。”
楚窈听了,忙站起身来,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赵怡说道,“也是我的不是,我觉着窈儿现在还小,便只叫帮衬我些琐事,并与我说说话,如今王爷提醒起来,倒也是该叫窈儿练练辖制下人的手段了,毕竟是王府侧妃。”
底下徐御侍钱宫人听了,倒难得有些心惊,互相看了一眼,又两看两厌的别过头去。
楚窈听了这话,又被夏云景拉了坐好,只能撒娇道,“王爷这可是不耐烦窈儿过得太悠闲,要窈儿找些事情来做?”又隔着夏云景同赵怡道,“姐姐管家的本事一向叫窈儿眼红,这回承认了教窈儿,可不能藏私呢。”
夏云景扫了徐御侍钱宫人两眼,才笑着看向楚窈,“放心吧,你怡姐姐必然不会藏私的,她若藏私,你且来同我说。”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王爷你也太偏心窈儿了些,”赵怡故作不平道。
楚窈眨眨眼,“才不要告状呢,”又道,“我平日也管不来姐姐那些事情,若姐姐不尽心教,到时候我可没法子帮手,只能姐姐一个人忙了。”
“才说王爷偏心你,原来你也是个鬼灵精,”赵怡半是羞意,半是恼意,美目瞪了楚窈一眼,却是含情多些。
夏云景见了,不由笑出了声。
楚窈忙讨饶道,“好姐姐,不若我给你捧盏拜师的茶?你就别说我了。”
徐御侍钱宫人两个见几人正说到高兴处,便悄无声息的退到一旁,只拿眼睛注意着这边,等着吩咐,如此倒有些在宫里伺候的样子,捡起了侍女的功夫来。
“我才不说你呢,”赵怡道,“我呀,只叫你多练上几日,干脆把府里的往来也一并包办了,看你每日还怎么躲懒去。”
“姐姐,这可不能,”楚窈被吓得花容失色,忙扯了夏云景来帮忙,“王爷你快说说姐姐。”
夏云景却只是含笑看着,并不多说。
徐御侍瞅着这空档,便来了句,“王妃这话可不对呢,各家人情往来,正该是您安排,侧妃可不能做的,这些事情,可是您躲不得懒的。”
徐御侍说这话时候,带着几分笑意,借了空,只往夏云景那里去了个笑脸,一边恭维着赵怡,一边又贬低了楚窈的侧妃身份,不是当家主母,怎么能插手这个。
钱宫人听了,也忙说,“正是这个理儿,哪里有正妃健在,侧妃把人情往来都一并管了的道理,便是上头没得主母,也该选能者,一齐监管才是。”
徐御侍一听钱宫人这话,就知道要遭,忙剜了钱宫人一眼,“看钱妹妹这话说的,王妃就是咱们家的主母,什么叫上头没得主母,诅咒王妃可是重罪。”
赵怡楚窈两个听了,只是心里不大舒坦,只是赵怡早习惯了这两人,楚窈也见了不少回,便没放在心上,不过没想到如今夏云景在坐在这儿,两人还能起幺蛾子,也是够头疼的。
夏云景听见徐御侍的话就有些不好,听见钱宫人的话也还能忍,等听见徐御侍第二句,说什么诅咒主母,竟‘嚯’的站了起来,抓起小几上的茶盏就向徐御侍丢了过去。
夏云景算是武将一脉,手上准头自然不错,劲儿也不小,这一杯子丢过去,直接叫徐御侍砸的个眼前一黑,额角流血,钱宫人也被热茶烫着,叫了一声。
赵怡楚窈两个没想到夏云景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好在楚窈见了茶盏弹向赵怡,忙过去挡了,虽砸着左手,幸而赵怡没事。
赵怡没叫茶盏吓着,这会儿倒白了脸色,忙拉了楚窈的手,听见楚窈‘嘶’了一声,直叫快去请大夫来。
夏云景见险些误伤了赵怡,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见被楚窈挡了,才放下心来。对着才‘悠悠转醒’的徐御侍,委屈落泪的钱宫人,更没得好脸色。
“不过是两个贱婢,也敢议论王妃和侧妃,”夏云景不知怎么,竟气得发抖,“来人。”
楚窈动了动,被赵怡死死按住,这会儿,可不能去触夏云景的眉头。
里头本只有听见赵怡声音的几个大小丫鬟进来收拾、帮忙。如今夏云景这一嗓子,倒是进来几个内侍,倒不是夏云景惯常用的,而是两个生面孔。
夏云景指着徐御侍和钱宫人,“徐氏钱氏诅咒王妃,都给本王……”夏云景闭了闭眼睛,“丢回院子里去,没本王吩咐,不准放她们出来。”
楚窈被赵怡揽着,都没说话,夏云景脸上渐渐平静,徐御侍钱宫人则是被堵了嘴拖了出去。楚窈伏在赵怡怀里,耳朵有些嗡嗡的,方才夏云景那样子,看着可真像是卫帝。
☆、第二十八章 楚窈梦靥
这天晚饭,因徐御侍钱宫人都被罚了,便没人伺候。楚窈不过略夹了几筷子菜,就被叫了一块儿坐下用饭。
原先说好了要见一见万内侍的事情,因着夏云景没提起,赵怡也权当是不记得,给放在了一边。
一时桌上有夏云景偶尔亲自动手布菜,又兼温情软语,虽是众人心思不同,却难得好好用了一次饭。
楚窈用完饭,就有些乏了,向赵怡夏云景两个告了罪,就先去睡觉。
今日轮到易娘值夜,因楚窈多是同赵怡一块儿睡的,便没叫她们和衣睡在脚踏上,易娘也如往常留了一盏灯在桌上,就去耳房了。
许是白日里情绪激荡,楚窈一沾上枕头,就睡得熟了。
楚窈睡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她,睁开眼来,却并没见着人。楚窈有些迷惑,一时又发现那帐子不是惯用的天青色,而是鹅黄,身上盖得被子,也不是惯用的,倒像是南地第一绣坊,锦绣阁进上的东西。
楚窈心里头敲起一面大鼓,震得心神都有些不稳,她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比平日所见更大更长些。楚窈面上仍是静静的,手却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易娘,易娘……”楚窈突然喊了起来,外头却没得半点声息,楚窈一时恼了,去掀那帐子,手却直接穿了过去,楚窈心里一慌,整个人竟直接摔出了帐子。
不疼?竟然不疼?楚窈怔怔的看着身后的帐子,那睡着了的人还隐约可见,那张脸,叫楚窈熟悉得都不敢再看。
楚窈像见了鬼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床上有了响动。
她先是咳了两声,便开了口,“青衣,青衣……”
青衣?这名字可真熟悉。
外头有侍女举着烛台进来,大抵是太慌了,还赤着脚,发丝散乱,“娘娘,这是怎么了,”青衣把烛台随手搁到小几上,又倒了一碗茶来,“娘娘先将就着润润喉咙。”
帘子掀开,再没了遮挡,楚窈就站在一边,两相比对,可不就有八分相似吗。
她将就着青衣的手喝了口茶,又咳了两声,“我方才梦见赵皇后了,”她脸上带着继续追忆,“脸色红润,神采飞扬,身后带着一队人马,杀出一条血路。”
“娘娘,”青衣见她沉迷,不由喊了一声。
她笑笑,继续道,“我背着软软的太子,小心的绕过山坳,藏在先前说好的地方……呵,”她又轻笑出声,“果然是老了老了,竟想起这些事情来。”
“元妃娘娘您才不老呢,”青衣故作娇嗔道,“您比圣人还小好几岁,哪里就老了。”
“就你会说话,”元妃戳了青衣一指头,“什么时辰了?”不等青衣回答,又道,“记得明日早些喊我起来,许久不见赵姐姐,我也该去重华宫看看了。”
青衣答应着就伺候了元妃躺下,等放下帘子,元妃却又嘱咐着,“记得明日一早,先去请太子殿下。”
楚窈静静的看着,也就知道这是前世身为元妃的自己,和侍女青衣,这段对话,似乎是发生在赵怡暴毙后的第五年。
楚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见青衣打开香炉,点了一块安神香,不由有些头晕脑胀,就跟着青衣一起出了寝殿,想要醒醒神。不想青衣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梁上就飘下来一个和青衣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来,楚窈大骇,却是青衣与那女子做了几个手势,就悄悄开了门出去。
楚窈没得犹豫,直接追了上去。
青衣速度极快,举手投足间又有几分武架子,好在楚窈跟着赵怡学了几个花把式,此时也不用自己走,只飘着跟在青衣身后就好。
这一路,直跟着青衣进了帝王寝殿,见着了一身玄衣的夏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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