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伴君居乡野 作者:引君渡
第2节
二嫂失笑,尖声嘲弄:“也就是说小叔折了一头牛不仅没换个媳妇回来,反倒救了个男子回来?真是叫旁人笑掉大牙了。”
无人应话,符文成黑了一块脸。
符定康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冷哼一声,亦不搭言。
蓝君虽面上游刃有余,见了符文成这反应,心底却是尴尬万分,也不知这哥哥是有多盼着给符骁驭娶个媳妇,才这般失望,心里思忖着,他面上仍是一派自若,温言道:“符大哥仪表堂堂自是不愁娶不上媳妇,当务之急,便是解决了这牛的问题,好向他人交代。”
说着将手里的簪子递了出去。
大嫂将信将疑的接过簪子在手里打量一番,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蓝君适时在一旁道:“你若不信,可去镇上当铺里将簪子当了,当得多少都是你的。”
符文成摇头叹息,率先回了屋子。
符定康也回了屋子,只余二嫂眼红的看着大嫂手里的簪子,眼珠一转,忙插话道:“嫂子,明日我可陪你去镇上将这簪子当了,再去西村大伯家与他说清楚赔了他牛钱,你看如何。”
“这区区一小块玉,怎么值得了十几两银子。”大嫂直接忽略了二嫂的话,仍是不信,抬头又打量了蓝君一番,见他生得极美,皮肤白皙,定未曾做过苦活,想来定是富贵人家,当下也不再质疑,只道:“要我信你也可以,明日我就去镇上,但在这事解决之前,你不可离开我家。”
蓝君蹙了蹙眉,自是不愿意的,“家中老父病重,我已出门有了几日,只怕家中有何状况,不如我明日随你一同去镇上,待你当得银钱,我再离去,你看可行。”
蓝君的提议自是再好不过,大嫂想了想,便想应下,可一旁的二嫂却不愿就这般错失能大赚一笔的机会,她可是瞧出了眼前这人非富即贵了,小小一支簪子也能管十几两银子,若是把握好机会再敲诈一番,不定能得多少呢。
她忙拉住大嫂,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将其拉至一边,附耳道:“嫂子,这小郎君怕是富家子弟,如今欠了小叔一条命,又害咱家丢了牛,怎么能用这小小一支簪子就打发了,将来小叔若是娶妻,不还得咱两家出钱,不如趁机再多敲点好处,日后也不愁没钱使了,你看如何。”
“你说的对,救命之恩就只值这十几两银子吗,你要是不提醒我,怕我已着了他的道了。”大嫂顿时惊觉,“那咱们该如何做,妹妹可有点子。”
有了共通之处,两人才会如此和谐。
二嫂眼里闪过一丝得逞,成竹在胸的道:“那还不简单,你且看我的,你只管在一旁点头就可以了,待明日我再跟你细说。”
两人这边小声嘀咕个不停,符骁驭却只觉眉头微跳,有股不好的预感,他走到蓝君身边,无奈道:“这事你本不该插手的。”
蓝君瞧着眼前的符骁驭,见他刚毅却消瘦的俊美面庞略带无奈,那股冷峻俨然淡了许多,倒是越发显得稳沉,“符大哥仗义相救,我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这般侮辱,救命之恩,哪是这小小簪子就能报答的。”
“那是,小公子也知道这小小簪子不能报答救命之恩。”这时两人已嘀咕完,一同走来,“小公子方才说要与嫂子同去镇上,我觉得不妥,这牛不是我家的,能不能用十两银子来赔可不是我们说了算,我看啊这事还是得我们去大伯家回来再说,就要委屈小公子再在我家多待些时辰了,符定康,你出来。”说完也不管蓝君是何反应,便对着屋里喊了一声。
蓝君听了这话,却是急了,蹙眉道:“我已说过家中有急事拖不得,若这十两银子不够,待我回了府上再着人备下厚礼亲自登门拜谢。”
两妇人却是冷眼瞧着他,不予理睬。
符骁驭知晓二嫂心思不简单,见蓝君面露焦色,自是看不过去,“大伯那边我去跟他说,大嫂,你只管把簪子给我,这事我来处理,牛是我借来的,自当由我去说。”
二嫂却瞪着眼,恬不知耻的道:“那可不成,牛可是我与大嫂让你去借的,现下出了事却让你一人担着,若叫他人知晓了去,这不是打我们脸么,小叔可是要让村里人都笑话我们不成。”
大嫂附和道:“那可不是。”
“阿叔阿婶们都不喜欢你,背地里笑话你凶婆娘。”三娃却是童言无忌,牵着蓝君的手对着二嫂伸长舌头做鬼脸。
“三娃,你给我过来,他是什么人呢你就跟他站一起,不怕被拐去卖咯!”大嫂这才发觉自家小子一直在两人那边,顿时就不悦的要上前去拉他。
三娃忙躲到符骁驭身后,从两人之间探出头来,“哼,我才不过去,你们欺负小叔,我不要理你。”
“你这兔崽子,白眼狼,白养活你了!谁教你说这种话的,真是跟着什么人学出什么样来,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大嫂被三娃这话气得瞪眼,揣了玉簪就要上去抓人,三娃却灵活的很,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屋里向他爹呼救。
大嫂几下追进屋去,片刻后便听得里面吵嚷了起来,小孩的尖叫声跟稚嫩小儿的哭嚎声,符文成的袒护声响成一片。
一旁的蓝君听得心惊肉跳,怕那乖巧的三娃挨打,瞧了瞧符骁驭,却见符骁驭摇了摇头,表示不必插手,有大哥在,三娃自然不会吃亏。
这时符定康端着个饭碗从屋里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道:“做什么。”
“明日你也甭去出工了,只管看着这小公子,别让他四处跑动迷了路才好。”二嫂道:“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等我们回来再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符定康道:“行,我明日让老李给我捎话去,可还有事?”
二嫂瞪眼:“还能有什么事,你想把我累死啊!回屋吃饭!”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子,砰的一声便将门关上了,正当蓝君愤然不满时,那门又吱嘎一声打开了,二嫂在门外道:“小公子,你若是不想给你的救命恩人添乱,就自觉点,要是你走了,把这烂摊子留给我这小叔子,你良心上也是过不去的,你说是不。”说完复又回了屋子将门关得作响。
她这么一说,蓝君就算有再大的不满与焦急,涉及到了符骁驭,也无话可说,这两人的凶悍他已见识到,总不能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因为自己遭殃。
不能尽早回蓝府,蓝君心下担忧,又因给符骁驭添了那么多麻烦,心下自责,只低低的说道:“给你添麻烦了,符大哥。”
“无碍,我不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我,已习惯了。”符骁驭自嘲一笑,道:“反而是你,不能尽早归家,想必会令家人担忧。”
蓝君摇摇头,“家中无人为我担忧,我此来是为了替家父寻医,却弄得如今这幅德行,也不知家父现在如何了,我很是担忧。”
符骁驭嗯了声,道:“先回屋。”
☆、第八章
两人一同回了屋内,火上的姜汤几乎熬干了,好在火洞里已没了柴禾,还剩这最后一小碗姜汤,符骁驭用碗盛着端给蓝君喝。
蓝君腹内饥饿,只喝一碗姜汤是不够的,但他也未曾表现出来,虽心里奇怪为何符骁驭不做晚饭,却因礼数教条并未问他,而是规矩的坐在竹椅上只愣愣的看着桌上跳跃的灯火,倒是符骁驭淡然道出了蓝君的疑问。
蓝君这才知晓,他在蓝家所受的排挤与符骁驭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符骁驭自小便没了爹娘,自然是跟着大哥二哥过日子,两人有了家室后,自然是不能再合伙过了,于是两家分了家,而符骁驭名下的房屋仍是他住,地却被两家分了出去,说是符骁驭跟着两家过日子,也吃不了多少,不如帮补下两家,每月吃饭便在两家吃,待日后他娶了妻子,再将这地还他。
话是这般说,两个妇人却不知给了符骁驭多少气,平日里吃饭也是从不喊他,符骁驭曾与符文成提过想自立门户,符文成却是怕他照顾不了自己犹豫不决,大嫂更不会轻易让他收回田地,于是便胶着到得现在。
现今出了这事,那紧闭的大门呈现出的拒绝之意更甚,符骁驭自是不会去吃这晚饭的。
蓝君理解的点头,要说吃饭,不如说是吃眼刀子,不如不吃。
说来,两人的成长经历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两人又坐了会,蓝君只觉困意袭来,符骁驭发觉了,去收拾好屋子便让他睡自己的床,蓝君却之不过,便去躺了,符骁驭则是将在丢在盆里蓝君之前穿的湿衣服洗了,晾在转角处不显眼的屋檐下,在堂屋的竹椅上将就了一整晚。
第二日一早,大嫂与二嫂便出了村。
没了两个妇人在家,符文成便起早做了早饭,虽可惜被符骁驭救回来的是个男子,但庄稼人老实巴交的性子也并未让他多想,做好了早饭后,便让三娃叫两人来吃饭。
蓝君头上插着一根符骁驭用竹子给他做的簪子,青翠的绿竹斜插于青丝间,竟是十分好看。
符文成家里还有另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被符文成抱在怀里喂饭,见着了蓝君,便咧着小嘴直笑,那模样甚是讨喜。
听三娃说,他还有两个哥哥,大娃跟二娃,两人是对双胞胎,不满十岁,却因为家贫养不了那么多人,都在镇上学手艺。
拖着这么一大家子,是挺难的。
春天活少,加之又丢了牛,本是要开垦荒地的事也滞下了,吃过早饭后,几人便无事可做了。
第九章
符骁驭一夜没睡好,便回了屋子去躺了,蓝君则是有三娃陪着,倒也不无聊,教三娃识字念书,堪堪混了一早上。
符定康则提了把椅子坐在了门边,手里捧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实则是得了媳妇的吩咐,守在门外,提防蓝君跑了。
日中时,两妇人便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是时蓝君正在院里与三娃做游戏,见她们满面气愤的冲他走来,二嫂将一吊钱丢进他怀里,恶狠狠的道:“你可是戏耍我们玩呢,人家掌柜的说了,这玉质差得很,也就值这个价了,还说什么十两银子,我看你生得这般好看,却不想是个不老实的人,还好没让你出这个门,不然还不知中你什么套呢!”
蓝君自是莫名得很,那本就是上好玉石,他虽称不上精通玉饰,却也有所研究,那玉本是别人赠予他爹,他爹再转赠于他的,品相皆为上等,说只当得了十几两,也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现在这两人却丢个一吊钱给他,让他如何接受得来。
蓝君还未遇上如此胡搅蛮缠之人,当下便因她们这一番话薄怒,“我为何要骗你们,若是毫无价值,为何要将其当了。”
“谁知道你为何骗我们,我们大清早便跑了这老远,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说着二嫂上前去从蓝君手里抢过那一吊钱,道:“这个嘛,自然就做我们的辛苦费了。”
这边大嫂立马接茬道:“方才我们已去过大伯那处,他说了,只要自家的牛,休想拿几两银子就打发他,若给不出三百两银子,你就去大伯家干那牛该干的活,我念你年少无知,便给你一个期限,三日内须得给出三百两银票来,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说完大嫂一把拽过三娃,不顾小孩挣扎,各回了屋里。
而那符定康看完了戏,又坐回了椅子上。
蓝君气愤难当,何曾受过这般气,他抿着嘴唇,握拳站于院内,虽礼教极好并未发作,委屈却是在所难免。
他知晓这其中有问题,或许是农村妇人不识好货,被那些奸商忽悠了去,但却没想到这其实是那两妇人从中作梗。
这玉自然是好玉,两人去了当铺里,掌柜开口便是二十两,直把两人乐得合不拢嘴,可两人却贪心异常,那大伯的话亦是两人编造的,只为了再好好敲诈蓝君一笔,当下两人平分了银钱,拿着一吊钱来找蓝君兴师问罪。
符骁驭在屋内听了动静,便出来看,只见蓝君身形单薄的背对着他,那紧握的双手泄露了主人此刻憋屈的情绪。
他走到蓝君身后,抬手拍了拍蓝君的肩,声音低沉道:“无需难过,我会想办法让你回去。”
蓝君勉强笑道:“符大哥,你不必为我而得罪她们,她们只是要银两,这好办得很,只要我能回府,自然能拿到银钱。”
蓝君因对符骁驭身世境遇甚惨感同身受,而对他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自是不会让他为自己受过。
符骁驭见他倒是看得透彻,心下颇为赞赏,便问:“你待如何处之。”
蓝君道:“自然是回府去拿银票,不过可能要麻烦符大哥跟着跑一趟了。”
符骁驭亦是聪明人,听他这么一说便懂他的意思了,笑道:“怕是要麻烦的不止我一个了。”
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随后又因这契合的默契笑意不断。
决定后蓝君就去找了大嫂,说了自己意思,那大嫂忙去找来二嫂,这家人再次在院里聚首。
几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蓝君,好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的我不曾听懂,现当着大家,当着小叔的面,你再说一次,让他们也听听,合不合理。”
蓝君单刀直入道:“三百两银票我可以给你们,但我身上并无银钱,想必你们也清楚我之前落过水,随身携带的金银都被水冲走了,如今要还上这牛钱,只能回府上取。”说着他看了看几人的表情,见二嫂要说话,他立马又道:“当然,不是我一人回去,你们若是担心我跑了,可找人陪我一同前去。”
符骁驭在听到他后面那段话时,眼里顿时显现了笑意。
大嫂二嫂两人却是皱着眉,小声嘀咕几句后,二嫂才道:“行,看你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可别戏耍你这救命恩人就好。”
二嫂早已吃定这少年不会将所有事都推给符骁驭,单是看他昨晚的行为便知晓了,只要加了这么一句话,那少年便知道其中厉害乖乖行事了。
蓝君亦是听懂了话中威胁之意,心下甚烦,为符骁驭的遭遇不平,只话有所指的说道:“别说他是我救命之恩,便是粒米之恩我也会记得牢牢的,哪里还会去行那龌龊之事,忘恩负义,叫天下人所不齿。”
可几人却是粗人,哪里听得懂,就算听懂了,那也是毫不在乎。
两妇人甚是满意,道:“那你们现在就动身去吧,定康你跟他们同去,但这去的花费我可不管的。”
蓝君倒是满不在乎,只悠然道:“玥城离此多远我是没计量过,倒是当时乘马车便用了两日之久,你若多宽限几日,我们自然乐得走走瞧瞧,当是看风景游玩了,但这一来一回,若是耽搁久了,只怕那大伯等不了吧。”
他虽说得随意,心里却是在打鼓,若是她们真不上当,那走路岂不得走死人。
好在两人倒是着急得很,又考虑片刻,才道:“便宜你们了!我这就去村里租赁辆马车,你们赶着马车去,只给你们三日期限。”
说话间两妇人便要出门,蓝君忙道:“等等,进村的路不是被山石堵住了去路,若是找来马车,又如何过得去,不如找三匹马来,骑马去岂不更快。”
两人一听,亦觉有理,那山路确实被堵了,若不是他提醒,还真给忘记了,但那二嫂却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她冷笑一声,道:“骑马可以,但只给你们两匹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是给你一匹马,你一人骑着跑了,我岂不赔得损手烂脚。”
蓝君暗叹这女人还真不简单,这事他是考虑过,但也只是考虑罢了,他自然不可能连累符骁驭,也不多说,只微微笑道:“你自行安排,我无异议。”
于是这事便这么说定了,两个妇人出门去借马,符骁驭则叫了蓝君回屋,将昨夜洗好已晾干的衣物给他,蓝君关门换上,脚上却穿着一双布鞋,这反差虽大,却丝毫折损不了他翩翩风度。
☆、第九章
半个时辰后,符家院外。
三娃抱着符骁驭大腿哼唧,想让符骁驭也带上他,奈何符骁驭这次却不由他,只轻拍着三娃的头安抚。
蓝君拍了拍两人牵来的马匹,不甚满意,农用马匹活干得多,却吃得不好,因此两匹马瘦骨嶙峋的。
大嫂见他左瞧右看,已是不耐,光是借这两匹马便花了她五十个铜板,够她肉痛了,奈何这人还挑三拣四,当下不悦道:“不满意?”
蓝君拍拍手,“并无不满,只是担心若是两人同乘,这马能否驮得了,若半途有何折损,可别找我再讨要马钱才好,所以想看看这两匹马哪匹壮些。”
听了这话大嫂亦觉有理,便上前跟着查看一番,将另一匹较为灵活的马指给了蓝君,“你与小叔骑那匹,他二哥骑这匹,行了,时间可耽搁不得,你们这就上路,快去快回。”
三人晌午饭都没得吃,二嫂倒是给符定康准备了些干粮,符文成是想留两人吃了午饭再走,却拗不过大嫂,只得叮嘱了几句话,便由得他们去了。
三人亦不拖沓,翻身上马后便扬长而去。
三娃则嘴里嚷着婶婶,哭着追了一路。
蓝君能回玥城,自是心情大好,他与符骁驭同乘一匹马,这马匹虽看着精瘦,驮着两个人跑起来却是极稳且快,速度之快竟听得耳边呼呼掠过的风声,蓝君只觉得脸被冷风刮得微微刺痛。
符定康的马紧跟随后,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跑出村庄,路过村口的龙潭时,蓝君立时就被这未曾见过的碧蓝色深潭吸引了。
位于马路下方的斜坡下是一汪深潭,潭水碧绿得不见底,潭口铺了几块巨大的光滑石面,一个冬天没人踩踏的石头已生了青苔,潭水漫过潭口溢了出去,下方形成一条流水不深却较为宽阔的溪水,溪里尽是凹凸不平的石块,溪水顺着已被冲刷出来的溪道汇入了村外的河中。
龙潭另一侧地势较高,将这深潭圈于正中,蓝君只大概瞧了一眼那呈圆弧状的龙潭,马匹便越过了龙潭,视线被长在龙潭上方的大树遮了去。
这般奇景,未曾好好探究一番,蓝君只觉可惜得很。
好在这龙沽村奇景倒也不少,下一瞬蓝君的视线便被侧面山峰上那四四方方的山洞给吸引了。
满山皆是深绿植被,山腰处却突兀的是一块石壁,而那黑梭梭的洞口甚是显眼,蓝君心下好奇,指着那山壁上的山洞便问身后之人:“符大哥,那处是什么地方。”
符骁驭一手拉着缰绳,顺着蓝君所指之处看去,在蓝君耳边道:“有言传那是山贼住的地方,又有传是仙人所居,却从未有人能上去打探过,这山腹空心之处甚多,不小心便会踩空,落下去总是凶多吉少。”
蓝君点点头,只觉得这山颇有些诡异,当下头皮发麻,不敢再看。
未几,马匹到得蓝君昨日落水的小河边,他想下马过桥,符骁驭却没这打算,直接勒着马上了桥。
蓝君心惊胆战,忙抿着嘴唇闭眼,悄悄攒紧了符骁驭的粗布衣裳一角,方才没那么害怕。
待得马匹平稳过了桥后,蓝君才敢睁开眼看,却整个人恹恹然,再也无心看风景了,只老实待在马背上,坐得久了,双眼酸涩不堪,便就着符骁驭环在身侧的手臂挡着,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
一路无话,因是骑马,三人酉时之前便顺利的到达北泉镇,符骁驭本是提议在镇上过一宿,符定康却不肯,一来是囊中羞涩,二来是得了家中媳妇叮嘱,快去快回,三人便在镇上吃了晚饭喂过马,复又继续赶路。
出了北泉镇,便是那平坦的官道,马匹跑得越发快了。
蓝君哈欠连连,腰酸背痛,已是坐不住了,此时却是归心似箭,巴不得这马再跑快些,便也不曾开口要求歇息。
天渐渐暗了下来,蓝君早已不顾礼数,困乏紧了,迷糊几下,便无意识的靠在符骁驭的身前熟睡过去,两兄弟也都不曾开口提歇息一时,便马不停蹄的赶路,待蓝君一觉醒来时,已是半夜,两匹马早已累得跑不动,只打着马鼻朝前走着。
四周黑压压的不见半点星火,蓝君吸了吸鼻子,好似有些着凉了,哑着嗓子问道:“符大哥,我们走了多久了。”
符骁驭:“约摸三个时辰。”
蓝君在心底算了算,当时从玥城到北泉镇,马车便跑了一下午,晚上才到北泉镇,如今按这马匹奔跑的速度来算,已是离玥城不远了。
如此一来,蓝君自是振奋不已。
可等三人牵着马抹黑到得玥城时,却是无奈至极。
子时一过,玥城便会关上城门,三人只得将马栓在城外的柳树上,就着城楼上的灯火靠在树下休息。
翌日。
清晨露重,加之天气又冷,三人一夜间是迷迷糊糊,难以入睡,现皆抱着双臂在原地来回走动,不时眼巴巴的瞧着那紧闭的城门,盼望其早些打开。
城外渐渐有了人,担着担子卖烧饼的,推着木车卖货物的陆续来了,各自找了个位置便坐着摆摊。
三人都饿了,不时瞧着卖包子的摊贩,却没人上前去买。
蓝君与符骁驭自是没钱的,符定康身上虽有些银钱,却是宁愿饿着也不乐意包揽他二人的早饭。
晨雾渐退,天色仍旧灰蒙蒙的,城外走动的人逐渐多了,不片刻,城门就开了。
三人牵了马,一前一后进了城。
到得这玥城,纵是不常出府的蓝君亦是熟门熟路的直往蓝府走去。
许是近乡情怯,蓝君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蓝君呼了口气,只当是有些紧张罢了。
蓝府虽位于城中,所处之地却是安静得很,背着街道,周围民宅很少,占地颇大,过了一座桥后,便到了蓝府范围的道上。
符定康连连摇头赞叹,要说这如斯奢侈的住宅府邸,他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北泉镇最首富的宅子都没这派头,这般有钱的人家,拿出区区三百两银子,自是不在话下,符定康这般想着,自是对那三百两银子十拿九稳。
清净的道上偶有家仆在打扫飘落下的树叶,气氛却是古怪得很,蓝君眉头微蹙,却是察觉不出哪里古怪,待走到蓝府大门外时,才惊觉那古怪的气氛居然是平时道上彩绘的灯笼都换成了白灯笼,而此刻那紧闭的大门上却是贴着幅挽联,挂着两个刺目的大白灯笼。
这白事,莫非是
蓝君瞬间只觉头昏,站立不稳,他忙上去扣门,此刻内心混乱异常,不可置信,他仅是出门三天而已,爹怎么可能会出事。
蓝君不住的扣门,符家两兄弟将马栓在了路旁的树上,见他如此紧张,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不多时就有人来开了门,蓝君不管不顾便要往里冲,却被开门的家仆拦了下来,恭敬的问:“这位公子,请问您找谁,待小的去通传一声,得了老爷允许,再来传唤公子方可进府。”
蓝君眉头蹙得更甚,见这家仆面生,心想他该是不认识自己,温声道:“我是蓝君,蓝府三公子,怎么,你不认识我?可是新来的。”
那家仆听了这话,满是惊讶与不信,只怪声怪气的道:“公子莫不是在与小的开玩笑罢,蓝三公子前日失足跌入池中,不幸溺亡,公子为何冒充我家三公子。”
“你说什么?!”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却是可笑之极,蓝君气极反笑,薄怒道:“我三日前就出了府,何来溺亡一说?你让开!”蓝君排开家仆就要往里走,却又被那家仆忙上前拦住,死活不让进。
家仆喊道:“公子莫要为难小的!蓝三公子溺亡之事府上人人皆知,我岂会乱说诅咒我家公子不成!”
蓝君自是不予理会,他还活的好好的,哪里容得别人这般瞎编排。
奈何那家仆力气大得很,不论蓝君如何硬闯,总被死死的拦在了门外。
蓝君憋得一张白皙的脸发红,见无法进府,只得停了动作,愤然道:“把张伯叫来,我要见张伯。”
这张伯便是蓝府的管家,听蓝君提起张伯,家仆却是不以为意,只道:“公子有所不知,老太爷前日仙逝后,张管家便连夜回了老家,早已不在府中。”
家仆这番话一出口,蓝君当下却嗤笑出声,什么老太爷仙逝,他可听不懂,可他却听见了自己颇为颤栗的声音问道:“你口中所说的老太爷是何人,老爷又是何人。”
家仆仍是恭敬道:“自然是老爷之父蓝凌云,现任老爷乃是蓝渊。”
蓝君险些站立不住,头一阵晕眩,他竭力的摇摇头,再也保持不住冷静,愤然的大声指责道:“你胡说!我爹怎么可能!他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我出府之时亦没听何人说过他病危,怎么可能我刚出府就出事!一定是蓝渊搞的鬼!你让开,我要进去!”
蓝君说完便去推一直挡在面前的家仆,却被那家仆推了一把,蓝君心思紊乱,听了那家仆的话,已是头疼欲裂,这一推,便让蓝君失了防备,往后跌去。
符骁驭见状一步上前,将欲跌倒的蓝君接入了怀里。
符骁驭将他扶起来,低声问:“没事吗。”
蓝君此时靠着符骁驭,双腿发软,他脸色惨白,虚弱的摆摆手,自符骁驭怀里站好,又要执意进府。
那家仆已没了先前恭敬态度,他蛮横的堵在门内,两手拉过大门,只留自己站的缝隙,不屑道:“公子这般不识趣,可让小的难以向老爷交代啊,你若是想见老爷,那也不是不可以,老爷昨夜出了府,想必午时便能回来,你若是执意要进府,小的可帮不了你,但你若乐意在外等着老爷回来问个明白,小的也是管不得的。”
说完也不管蓝君如何作为,直接将大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新写手一枚,内容估计会有些冗长,亲们要有耐心。
自说自话飘过=,=
☆、第十章
“开门,开门!”蓝君扑到门上,不住的拍门,直喊得嗓子嘶哑,眼眶通红。
他不信,他要去看看他爹,都是骗他的,都是蓝渊为了独占蓝家耍的把戏,他怎么可能信!
府外只余蓝君不停拍打大门的声音,天似乎更冷了,蓝君拍得双手通红,渐渐软倒,跌坐在门外,失魂落魄的垂着头。
“这是怎么回事。”符定康脸色难看,不悦的问符骁驭。
符骁驭侧目望了望符定康,淡淡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却又猜得了几分,看到蓝君这颓靡难过的样子,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符定康皱眉,“他不是这家的公子吗,府上下人怎么会不认识他,这样一来,那三百两银钱是否还能拿得出来?”
无人应他。
符定康咬牙,却只能陪着两人在这儿等着。
到得午时,等得符定康不住抱怨时,方有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马车停在了三人面前,小厮自车上扶着一青年下了车,来人一身华服,相貌端正却透着一股阴桀,那青年瞧见了跌坐于府外的蓝君,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复而勾着唇角走了过来。
这青年便是蓝渊,他上前来瞧了瞧符骁驭,开口道:“几位来此何事?”
符骁驭默然的看着他,并未开口,倒是蓝君听了他的声音,抬起了头,冷冷道:“我爹呢。”
蓝渊怔得一怔,复又笑道:“你爹?这位公子是谁,怎么问我要你爹,我怎么知晓你爹在何处。”
蓝君此刻却是异常冷静,“蓝渊,你可以编造我溺亡的假象,可我爹亦是你爹,你咒他死,又是何意,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蓝渊悠然道:“那玩意我还真不怕,你既然已接受溺亡的假象,又何必还要来此,再者,爹爹最爱的三儿子落水溺亡,爹他自己接受不了,暴毙而亡,也是常理,我又哪里咒他了。”
“这话你哄哄外人还行。”蓝君撑起身来,微微抬头,直视蓝渊,“你不过就是想要这蓝氏家产,我从未与你争,平日亦敬你为兄,你可以想法设法将我扫地出门,却为何弄出这些事端。”
蓝渊眉眼含笑,手一抬,拈着蓝君一缕青丝,却是咬牙切齿道:“可惜老头子一向宠你,你不与我争,别人却见不得我呢,我的好弟弟。”
蓝君一手拍开蓝渊的手,道:“我不管你如何,亦不管他人如何,告诉我,爹现在人在哪。”
“你真是天真。”蓝渊暧昧一笑,“怪不得老头子宠你,我都有些喜欢你这弟弟了,可我如今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岂容他人打乱,除非”
蓝渊说着,邪魅一笑,盯着蓝君,蓝君只觉眼皮一跳,警惕道:“除非什么。”
蓝渊凑到蓝君耳边低声道:“我可是喜欢你得很呢,三弟,你若愿意,我自是可以安排你与爹见面,还可与爹他住在一处,你看如何。”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蓝渊本意是将蓝君彻底从蓝府除名,如今却生起了逗弄之心,心忖若能将他藏于屋中,自是妙得很。
蓝君只觉心里一恼,愤然的推开蓝渊,气极反笑道:“好个伪君子,想方设法折辱于我,于你有何好处。”
蓝渊一脸惋惜,道:“三弟是有气节之人,我倒是给忘了,话说到这份上却只觉我要折辱于你,倒是我想得多了,唉,那我可就有话明说了,自你踏出蓝府之时,那蓝三公子就已溺亡,饶是你再如何争辩,这蓝家亦是容你不得了,三弟若是聪明点,便别再来自找苦吃,你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保爹他老人家后半生衣食无忧,他虽自私得紧,我却不能不孝,你说呢。”
蓝君仍是眉头紧蹙,得了他这话心里却是松懈了,他本就不信那家仆的话,如今从蓝渊口中得知爹他仍旧平安无事,心里自然冷静了,“有话直说。”
蓝渊悠然自若,吐出的话却是让人遍体生寒,“不得再踏足蓝家一步,我要你这个蓝三公子永远消失,你若做得好了,我倒是可以留那老头子一命,反之,虽是不孝不仁,我却也能做得出来。”
这□□的威胁,蓝君却无从反抗。
蓝君笑道:“大哥真是好手段。”
蓝渊亦笑道:“那也得有人上勾才行,也不知三弟的意思是什么。”
蓝君倪了他一眼,“我能有说不的余地吗。”
“自是没有。”蓝渊道:“除非你不顾老头子死活,那也是你的自由。”
蓝君蹙眉闭着眼,片刻后睁了眼,眼底一片澄澈,“我答应你,此后不再踏足蓝家,但我又如何信你,我现在要见他一面。”
“那可不行。”蓝渊挑挑眉,“你没有与我谈判的筹码,还是乖乖趁我心情大好之际,给你与老头子生路走,就别再来自寻死路。”
蓝君无声失笑,却是无言以对。
“如此,你是同意了,只可惜了我这般好看的弟弟,日后便瞧不见你了。”蓝渊故作失落,道:“请回吧,蓝公子。”
说完,不羁一笑,上前敲了门,府内时刻有人候着,这时忙开了门,将蓝渊迎了进去。
蓝君这才发觉自己浑身寒冷,竟是微微颤抖。
仅是三天时间,便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他未曾想过这一切都是个连环圈套,用他的孝心做饵,一步一步将他带入套中,现在只得按照他人的想法来行事,到得现在,沦落到一无所有,有家不能回的地步,亦只能怪自己大意。
虽然这蓝家他待得压抑,却未曾想过会就这样离开,如今他爹生死不明,却也只由得他人操控,任人宰割。
蓝君自嘲一笑,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想必蓝渊得了蓝氏家产,亦不会对爹太苛刻了,若他离开能换来生父安度晚年,又有何不可,当下蓝君也只得这般安慰着自己。
而一旁的符定康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现在是知道蓝君无家可归,拿不出银钱了,当下冷声道:“现在地方也来到了,那三百两何时还来。”
蓝君看看满脸不悦的符定康,又看看符骁驭,自嘲道:“我已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又如何还的上。”
符定康道:“那你这是戏耍我不成,不是你说的回到府上便能拿到钱?”
“我也不知家中会出此变故,并不是有意为之。”蓝君抬手扶额,言语中歉意昭著,显得十分无力。
符定康却是不管,“我可不管你的,是你许诺的到了府中便能拿出钱来,如今到得你家,你却仍是一文都拿不出,昨日既然将话说得如此满,你现在必须把钱拿出来!否则我回家难交代!”
蓝君本就已委屈至极,食言也不是他乐见的,现听符定康这么说,只觉心里既羞愤又难受,不说话只握着拳瞪着符定康看,
符骁驭此时站到了两人之间,“二哥,他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何必为难他。”
“哼!回去亲自与你嫂子说去。”符定康看了看蓝君,道:“你最好给他们个说法。”
说完率先去牵马。
符骁驭转身去看着蓝君,道:“你在此处可还有亲戚。”
蓝君摇摇头,符骁驭又道:“那你且自行保重,我家中之事你不必理会,兄嫂无理取闹,委屈了你,我自会去跟他们说清。”
蓝君这才听懂了他的话,抬头看着他:“符大哥,这事本就因我而起,你又怎么给他们交代,全责在我,我自是要跟你回去的,走吧。”
符骁驭本意是想趁着二哥疏忽间让他走,见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去牵了马,又往龙沽村赶。
符定康是一肚子火,中途也不做停留,只往家中赶,蓝君则是因这事乱了心神,又未吃上一顿饱饭,这一折腾下来,便在回程中病了。
许是未曾做过停歇,仅用了一天时间便回到了龙沽村,几人到家时,已是第二日正午。
蓝君整个人发了低烧,昏昏沉沉的,此刻却只得与符骁驭站在院中,听着大嫂与符文成在屋内吵成一团。
几人回了村符定康便将蓝君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这下二嫂跟大嫂见三百两打了水漂,两人自是不依了,死活要让蓝君拿出三百两来,蓝君则是一肚子委屈,现在又被两人逼得烦了,便梗着脖子自暴自弃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更是把两人气得不轻,就要跟蓝君动手,幸而被符文成拉住了,使力拉进了屋子。
大嫂泼辣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只听她道:“你看看你这好弟弟干的这叫什么事!为了救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牛都丢了,咱们供他吃穿现在却让咱们这样为难,我难道欠他的吗!”
符文成则是既小声又无奈:“你少说两句吧,一头牛怎么要得了三百两银子,这大伯家也太无理了,等明日我去跟他说说,你快别吵了。”
大嫂又道:“说什么说!这牛不是你家的,你能说什么,我可管不着!这牛钱我是一份都不会掏的,别指望我再为他花一个子。”
这话听得蓝君都觉得难受,他看了眼符骁驭,却见这人总是一脸默然的表情,难不成是被说得多了,所以早麻木了?
蓝君正东想西想间,符骁驭这时却突然道:“大哥,我今日就去大伯家与他说清,若他同意,我可拿我名下的田地去抵押,你们不必为此事争吵,这是我的事,我自会去解决。”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内的人听清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只见大嫂冲了出来,嚷道:“你解决什么,还想把地拿去抵押,你大哥拖家带口不见你帮补着,如今为了个外人丢了牛却要拿田地去抵押,你是什么意思啊你。”
符文成也忙追了出来,愁眉苦脸的道:“骁驭啊,再怎么也别打那田地的主意啊,咱们世代以务农为生,你可别动那几亩田地,否则日后你可怎么过日子啊,这事有大哥顶着,你别瞎说话。”
大嫂却不乐意了,不悦道:“你顶什么!少给我说话。”
符骁驭不回答符文成的话,只轻叹了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定,道:“大哥,我们分家过吧,”
☆、第十一章
这话一出,几人均是懵了,倒是大嫂先反应了过来,忙到:“要分家可以,你这地归我们,牛钱我自会替你还上,你大哥平日里待你不薄,家里粮食不够吃,你那两个外甥小小年纪就外出做工了,想来你也是于心不忍的,如今家里多几亩地,我就可以接他们回家来了,你大伯那边我自会去跟他说。”
符文成忙拉住自家婆娘,不悦道:“你说什么瞎话呢!”
大嫂直接甩开了符文成的手,如今三百两没捞着,这地可不能再丢了,既然符骁驭提出了分家,那是再合心不过了。
符定康那厢屋里听得符骁驭要分家,两口子也忙跑了出来,二嫂道:“小叔,牛钱我也可以给你付一半,地是否也能分我一半。”
两家这般争这几亩地也不是没缘由的,龙沽村山水虽好,可这土质却不怎样,新开垦的地至少得用上好几年,堆好几次肥土质才能好些,不然这土太烧庄稼,是难种出庄稼的,再者龙沽村占地面小,这地也不多,家家户户的地都是分好了的,如今这一亩地多贵自是不言而喻了,所以两家总是惦记着符骁驭名下的土地也不是全无理由。
符骁驭见二嫂家也来凑热闹,却是面无表情的道:“此事与二哥二嫂无干,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两人听了这话脸色当即黑了,二嫂不可置信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平日我们对你也不差,现在既然要分摊这牛钱,我出一半钱要一半田地难道过分了吗。”
符骁驭却是不理会,符文成忙拉着自家弟弟的手,苦口婆心道:“骁驭啊,你可别冲动,这分家之事咱爹走之前可是说得很清楚了,除非你成家立业,不然这家可是分不得的,你如今还未娶妻,只身一人,让我如何放得下心嘛,大伯家那边我会去说,保证不让你拿地去抵押。”
符骁驭却已下了决心,他是断断不能再让大哥为自己受气了,亦不想兄嫂总是为了他的事吵架,如今分家一事势在必行,他道:“大哥,自小我便跟着你过活,让你费心费神,你对我的恩情,我定铭记于心,我虽未曾娶妻,倒也不是一个人,蓝君他家中之事我不便言说,但如今他已无处可去,我打算让他在家中住下,如此更是不能麻烦大哥了。”
蓝君听了这话,忙不可置信的看向符骁驭,他已无家可归,如今见符骁驭竟是想到了他,心下自是十分感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符骁驭句句在理,符文成也是做不了婆娘的主,以前符骁驭同他们一起吃饭就已受尽白眼与风凉话,如今要再加上个蓝君,怕是要吵翻了天,符文成自知其理,却仍是不放心的说:“可你若是没了田地,又无营生活计,这要是分了出去,你该如何过活。”
符骁驭难得一笑,“大哥不必为我操心,我已不是小孩了,我可自食其力。”
“唉。”符文成叹了口气,苦着一张脸,可还未等他抒情,大嫂已是急不可耐了,她道:“那小叔可是愿意将田地划于你大哥名下,毕竟他可是真心为你好的,大伯家田地够多了,你那几亩地都在蛮坡,虽是好地,但离西村太远,大伯也不定要,不如给了你大哥,倒也不亏,你看是不是这理。”
符文成听得羞愧不已,心忖怎会娶得如此婆娘,却是无奈得很,而二嫂家亦是不甘示弱,生怕符骁驭答应了大嫂,忙道:“小叔啊,谁家的日子好过呢,你看你二哥,成天往外跑给人家干活,还不是因家里地不多,收成不好,不得不去受了外人的气,你看这样成不,将地过到我家名下,我给你还了牛钱,再给你二两银钱,你看成不。”
“地少怪得谁啊,还不是你们自家把地卖给了李家。”大嫂在一旁讥笑道:“这羊毛出在羊身上,二嫂这二两银子可是花一点也不冤枉。”
她可后悔着与这女人平分了那玉簪子当来的钱,如今见她想用那玉簪子的钱来讨好符骁驭,她自是不肯的,于是也跟着说:“你家给得起,我家自然也是要给的,小叔若是将地划在你大哥名下,我可给三两银钱,再加一石大米与一石小麦,就这么说定了,你看你大哥也不容易,这亏待了自家两个孩子都不曾亏待你,打小就将你带在身边,生怕被谁欺负了去,可怜我那两个孩子,若是小叔心疼,便将这地划给你大哥吧。”说着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大嫂是个会拿捏人心的女人,说话总会把符骁驭在乎的大哥说在前头,叫人不好拒绝,也不能拒绝。
符骁驭淡淡瞥了大嫂一眼,道:“就按大嫂说的做吧。”
这话一出,两家都不淡定了,二嫂家是气得跳脚,大嫂家则是欢天喜地的忙去给符骁驭拿银钱,再去找村长立字据,这都办妥了后,又找来村中颇有声望的老一辈,才开始分家。
一群人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几个老辈手里端着茶,手里拿了纸跟笔,为这家人做分家见证。
几人自是瞧见了站于一侧的蓝君,村里多了个陌生人,又生得这般贵气好看,当下十分好奇,可见符家人不介绍,也不便多问。
蓝君默默站在符骁驭身后,发着低烧的他脸色有些潮红,倒是显得更好看了,他身边站着刚出去玩回来的三娃,小孩见着他,自是高兴的很,只抓着他的手,不吵也不闹的待着。
二嫂家很是不高兴,只觉得符骁驭自私得很,也吵嚷着要分家,说是要与小叔子从此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却无人搭理。
说是分家,也没什么好分的,那三间老屋本就是符骁驭他爹留给他的,现在蛮坡那一带的几亩地又全划给了符文成家,便没什么财产了,当下大嫂当着老一辈的面将一石大米与一石小麦给了符骁驭,这家在大嫂眼里也算是分完了。
可符文成却不这样想,他心疼弟弟,如今又趁着这村里的老一辈在,自是不能让他吃亏的,忙道:“骁驭自小便于我们住,地里的活也几乎包揽了去,如今家中粮食也不止这一石两石,这只分一石大米给骁驭我自是心中过不去,起码得分两石给他,还有,我还记得年前做了些熏肉,现还剩了有四块,既然是分家,那就该两家平分,去拿两块给小叔。”
“你什么意思。”大嫂一听符文成这样说,那还得了,这肉自家熏了放了这般久都舍不得吃,他现在倒好,一下便要分出两块去,这让大嫂如何接受,“先前不是已经说好,只分一石大米一石小麦吗。”
符文成却是仗着几个老辈在,也不管她事后会如何泼自己了,如今是不能让弟弟吃亏了,只硬着头皮道:“那是你说的,我还没点头呢,你照做就是,长辈们都看着呢。”
符骁驭本想开口阻拦,却见大哥不停对着自己皱眉摇头,便未说话。
大嫂早已黑了一张脸,却不能让长辈得了话柄,只得黑着脸去灶房取了两块熏肉下来,恨恨的放在了符骁驭跟前。
符文成又道:“我记得米面也剩了几升,分些出来吧。”
大嫂又咬牙切齿的去拿了升斗印了些米面出来。
“还有前段时间我在镇上买来的豆子。”
“家里的布还有些吧。”
如此一来,本是几下便分清的家,却是用了一下午,凡是家中所剩较多的粮食事物,全被符文成分了一半出去。
这可把二嫂家乐坏了,直在一旁附和,更是让大嫂恨得牙痒。
这结果大嫂怎么也接受不了,强颜欢笑的送走了几位长辈,转过背便凶神恶煞的往家走,她捏着那似割肉般换来的地契,直恨得牙痒。
“你什么意思,符文成。”一进家,大嫂便扯着正帮符骁驭搬东西的符文成质问。
符文成却是有说硬气话的资本了,却仍是那番和善的模样,“骁驭他没了田地,往日又是跟我们同吃,哪里有多余的粮食过活,你若连这点都要计较,现在可不分这家,趁着叔们还没走远,你可以再去叫他们回来说清楚。”
大嫂自是不愿意的,可这当着长辈的面分出去的东西自是收不回来了,见状只得重重哼了声,却是不甘愿就这么受这窝囊气的,她捏了捏手里的地契,想着日后有机会再整治两人便觉得心宽了些。
她刚要回屋子,就见三娃正跟着蓝君前前后后的忙活,这气是不打一处来,她几步冲过去揪着三娃的耳朵,直将人拧得直叫唤,她却不管不顾的拧着三娃进了屋子。
蓝君张望了番,见这女人在气头上,只怕她把气撒在三娃身上,不放心得很,那边符文成看出了他的担忧,将手里的土豆给了蓝君,道:“不用担心,我去瞧瞧。”
蓝君点点头,接过土豆,又从地上拎起一袋红薯回了屋子。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家中后,天已暗了。
符骁驭点了油灯,将门关上以免冷风吹进来,见蓝君无精打采的坐在竹椅上闭着眼休息,脸色潮红,他过去抬手覆在蓝君头上,额头很烫,呼吸也热得很,符骁驭眉头一皱,摇醒了蓝君,道:“你生病了,不能在这里睡,去床上躺着。”
蓝君昏沉的抬头看着符骁驭,歉意的笑了笑,道:“符大哥,真是抱歉,总给你添麻烦,我没事。”说着就要强撑起来。
承蒙符骁驭救他一命,又不怪他害他至此,蓝君自是内疚得很,就想着多为符骁驭做些事来让自己好受些,却不想头昏得很,靠在这椅子上就睡着了。
符骁驭一把拉住他手臂,却是将他往内室带,“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若病得严重了,我请不起大夫给你看病。”
作者有话要说: =。= 痛苦,古代食材少得要命,土豆红薯都没有。
我只悄悄用这两个就好了 希望乖乖们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第十二章
符骁驭这话说得生硬,不过效果却是极好的,蓝君也不再逞强,只乖乖躺到了床上,符骁驭为他盖上被子就出了内室。
屋里十分漆黑,又冷,蓝君睁着眼在厚重却不暖和的被子里哆嗦,他自是知晓符骁驭话中并无恶意,只是用这直白的话语告诉他,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节。
迷迷糊糊间,蓝君睡着了。
堂屋内堆满了今日分来的粮食与用品,符骁驭翻了片刻,翻出一点大米来,他又捡了个红薯洗干净,打了一锅水架在灶上,将大米倒了进去,片刻后水沸腾起来,又将切成小块的红薯放了进去,坐在一旁添柴等着。
不多时,一锅粥便熬好了。
符骁驭将锅端了下来,又用一个铁盆打了一盆水在火上烧着。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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