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方兴未艾 作者:九冬
第10节
当李好兴奋地生龙活虎地踹开自家院子的大铁门时天真的李好还以为自己摆脱了谢文君的幸福暑假即将开始。
“老爸!我回来了!”李好拎着行李箱,背上有背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书包一进门就现在院子里开始大喊大叫。
“儿子!”李老爸听到声音就赶紧从屋里出来,穿着一件上历史悠久的汗衫,腰上系着格子花纹的围裙,手里还沾着面,撩开帘子说,“快进屋快进屋!爸今天和了面给你煮饺子。”
“哎!好!”李好听话地进了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放好行李,李好转过头问,“我惠姨呢?今天没来?”
“你惠姨有生意要做,哪能天天来。”李老爸脸上的笑容没断,乐呵呵地看着儿子收拾行李。
“老爸,什么东西响了?”李好刚把箱子打开,就听见厨房里有什么动静,问道。
“哎呀!坏了坏了!”李老爸一拍大腿,连忙赶向厨房,边走边说,“我刚烧的水!”
李好咧开嘴,从眼睛到心里都是满满的笑容,仰面一下倒在自家的土炕上,耳朵里听见老爸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声音,和隔壁邻居家里时常抽风的狗叫还有前院小两口叮叮哐哐的打架声,李好觉得自己之前长时间灵魂和身体分开的状态直到这一刻才完全结束,二者终于完完全全地融合到了一起。
阳光照在李好身上,暖洋洋的。
当李老爸端着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饺子进屋时,看到的就是李好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睡着的情形。
无奈地笑笑,李老爸小声地给李好盖上被子,蹑手蹑脚地端着原封不动的饺子回到厨房里盖好锅盖保温。看着外头正打头的太阳心想:
今儿可真是个好天气啊!
正值最热的三伏天,李好到家后,老实了没几天就闲不住似的天天往外面跑。李老爸也不管他,唯一要求就是晚上必须回家睡觉,李好得了准许,更加撒了欢地玩。不出一个星期,周围的街坊四邻全都知道老李家那宝贝儿子回来了。
“儿子,去街口小卖部那买瓶醋,家里没有了。”李老爸从厨房里喊道。
最近几天的天气都是万里无云没有丁点水汽,实在是热的紧。李好终于难得老实下来,每天都乖乖待在屋里,只有到傍晚凉快的时候才到村口的大槐树下面跟别的老头下一会象棋。听到李老爸的话后,李好从炕上抬起头瞅了瞅外面的日头,正是大中午的时候,就连整天只会叫人的土狗都老实地歇到阴凉底下了。
转转眼珠,李好又动起了小心思,问:“老爸,惠姨的花伞在咱家呢吗?”
“在啊,你要干嘛?”李老爸从厨房里探出身子问。
“遮阳啊!”李好从柜子里翻出惠姨那个五颜六色的大花伞满意地点点头说。
“你一个小子孩遮什么阳!跟个小姑娘似的娇气。”李老爸满脸不赞同地说。
“哪有娇气,你看看外面那日头,不得晒一层皮下来!”李好夸张地说,“再说街口离着那么远,我打着伞玩会儿。”
听了儿子的话,李老爸最终还是被心疼儿子的心思占了上风,妥协地说:“那你可仔细不要给你惠姨弄坏了。”
“知道啦!你好好做饭吧,记得多放点辣椒。”李好心不在焉地回答。出了屋就赶紧打开了花伞,炙热的阳光透过伞顶,映的李好身上的白半袖五彩斑斓,满意地把花伞搭到肩上,李好踢踏着一双人字拖悠悠晃晃地走向街口。
兴许是都被这大太阳晒跑了,李好一路上也没碰上什么人。老早地收起雨伞,李好撩起门帘进了商店――说是商店,其实就是临街口的人家把一脸房子腾出来卖点日用品零食什么的。
李好进屋一看,还是和以前一样――屋里就只有一个老太太守着一台电视机,谈不上光滑的水泥地面上摆着几个货架子,上面的东西基本上什么年岁的都有。看到有人来了,老太太也没有把目光从那个老式电视机上移开。李好一个人在稀疏的货架子上看了一圈,拿了一瓶陈醋又挑了几袋保质期内的零食,李好放到货柜上问:“一共多少钱?”
老太太这才抬起松垂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柜子上的东西才慢吞吞地说:“一共十三。”
李好从裤兜里掏出钱交到老人手上。老太太干枯的手一边在旁边捏开一个塑料袋一边问:“你是街尾老李家的小孩儿吧?”
李好诧异地抬起头,不明白老太太的目的,但依旧回答说:“是。”
“哦,呵呵呵呵,”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沟壑纵横的脸上突然笑开一朵花,浑浊的眼睛望着李好像是迸射出最后一点光芒一样,丝毫没看到对面李好几乎招架不住的表情自顾自地问:“你老爸李义仁,我认识他哩!小时候还和我家二娃一起玩过。你家还是在后街最里面那是不?”
李好茫然地点点头,想要马上东西赶紧结束这段对话,奈何老太太抓着塑料袋不放手,又说:“哎呀!那可是个好地方哩!老一辈的人就说那里风水好,不然老李家怎么会出了你们父子俩这样的人物哩!”
深知自家老院子是个什么地理位置的李好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两声,就老院对面不远处那个臭水沟就让不少人望而却步了真不知道这风水好是哪位眼神不怎么好使的高人说的。
那老太太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丝毫不见刚才冷漠不语的样子。啰啰嗦嗦绕了一大圈,老太太又说:“不过我悄悄告诉你啊,你家那个地方的好风水持续不了多久了!”
李好这回彻底断绝了继续听这老太太絮叨下去的想法,从那双暗黄枯竭的手中用点力拿回自己那两袋零食和那瓶陈醋,李好头也不回地打开大花伞走了。
“唉唉!别走啊!你们要是想卖房子可以来找我!”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在身后不死心地传来。
“嗤。”李好冷笑着低头踢开家门口碍眼的石子,结果不小心把土路上的土渣弄到了脚上。暗骂一声,一手打着伞一手拎着零食,李好没办法只能单脚着地,不断抖动着沾上土的脚,从远处就看家一个人肩上搭着伞在土路上抖动不已。
正寻思自己家里那巴掌大的院子哪里值得让那老太太瞧上了眼,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让李好即使在大夏天里都能吓出一阵冷汗的声音:“请问李好家在这吗?”
李好猛地一回身,连带着肩上的大花伞也一起做了一个大旋转,惹得身后的人怕被刮到也向后退了一步。
“老师?!”李好拎着醋瓶子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
谢文君挑挑眉,显然没想到自己从远处看到这个打着花伞的人竟然是自己要找的人。微微低头瞅瞅这个踩着一双人字拖,浅蓝色波浪纹沙滩裤,白色大半袖又扛着一把明显能容下三个人的大花伞,谢文君笑笑说:“导师有责任好好了解每个学生的主要信息。”
“呵呵。”李好尴尬地笑笑,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把这尊佛爷从自己家门前请走。
一向了解李好的谢文君当然知道少年现在又动了什么心思,一只手拎着一盒茶叶的他用另一只手抢过那把大花伞举到两人的头顶,看着那双惊愕的眼睛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大大的花伞完全罩住两个人的头顶,光线投过来映得两人周围都是缤纷的明亮颜色,李好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问:“什,什么问题?”
“这儿是不是李好家?”谢文君说。
“呃,不是。”李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我亲戚家。”
“李好!”没等谢文君做出反应,李好家的大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李老爸响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李老爸系着围裙的身影也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买瓶醋怎么这么长……”
“这位是……?”李老爸突然打住了话,疑惑地看着李好身旁撑着伞的男子问。
“您是李好的父亲吧,我叫谢文君,是李好在学校的导师,这次出差,就在这附近,顺便看看他。”谢文君一看到李老爸马上收起伞自我介绍道。
“是谢老师啊,我家李好经常提起你,在学校真是多亏谢老师照顾了。快进屋快进屋!”李老爸对眼前这个谦逊温和的谢老师印象很好,连忙请进屋后,又转头对着呆滞的李好说,“还傻站着干嘛!还不进屋给谢老师倒茶!”
“哦。”无辜被吼的李好摸摸鼻子,不情愿地答应一声,乖乖滚去厨房烧水沏茶。
把茶筒打开,估量着捏出一些放进洗好的杯子里,李好一边把滚烫的开水倒进去一边琢磨谢文君今天来这的目的――虽然自己谈不上了解谢文君,不过李好也知道谢文君今天不会在老爸面前胡来,难道真就是来这看看喝杯茶?李好端着两杯热茶,目光盯着水面上翘起来的几绺茶叶,心思也像这些茶叶一样起起伏伏。
也不知道谢文君那张被好茶叶惯出来的舌头能不能受得了自己家这点二十一斤的散茶叶。
“谢老师还没吃饭吧,正好我在做饭,要是不嫌弃,谢老师也尝尝我的手艺。”一进里屋,李好就听见老爸坐在老式的海绵沙发上问道。
谢文君穿着一身休闲服舒适地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听到后笑笑说:“早就听李好说过您的好手艺,今天还是要麻烦您了。”
李好把水放在两人前面的茶几上,闻言手猛地一抖惊悚地看向谢文君,结果差点把热水洒出来,被对方及时接了过去
“好好好!”李老爸兴奋地笑起来,又转头看向李好站起来说,“李好,你在这陪谢老师说话,我去看看锅里的菜。”
看着老爸刚拐进厨房里,李好就马上卸下刚刚听话宝宝的模样就着李老爸在沙发上待出来的坑又坐了下去,大大的杏核眼盯着旁边安静喝茶的谢文君不断上下来回扫视。
谢文君把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叶,神情相当放松地喝了一口热茶,一时间李好竟然无法从杯口处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和打磨光滑的指甲上移开目光。直到男人把杯子慢慢放在茶几上说:“这么看我干什么?都不舍得把眼睛从我身上移走了。”
李好这才把目光调换了个方向,转而看着谢文君金丝眼镜下深邃的双眼,开门见山地问:“你今天来我家干什么?”
“看看你。”谢文君目不转睛地说。
李好感觉耳朵有点热,想着应该是刚刚被太阳晒的,又看见被放在柜子上用精美纸袋装着的一筒茶叶问:“你买的?”
“恩,临时从镇子上买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谢文君说。
“谢谢老师。”李好看上去不怎么有诚意,紧随着又问,“老师你什么时候走?”
谢文君笑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这学生还真是直接,恶趣味上来又打趣道:“我特意来看你,屁/股都没坐热呢你就要赶我走?”
“喂,谢文君你适可而止,这可是我家。”李好紧张地往厨房方向看去,语气态度恶劣地说。
谢文君倒是丝毫不受影响,他似乎总是喜欢看着李好窘迫的样子从而总是忍不住言语调戏李好,于是难免会受到一些警告。不过下一回又会接着调戏,谢文君如今竟然能够在这种恶性循环中感受到满足。
男人倚着沙发,依旧笑眯眯地,金丝眼镜在照进来的阳光下折射出莫名的光,他说:“我来当然也是有别的事。听说你们这后山上有座全国闻名的寺庙,求姻缘很准,我想找你带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不在,用爪机实在太不方便了,明天会再修改一下
原谅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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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地改了下格式,最近总是陷入对自己的无限质疑中,,,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第 46 章
“我是不会去的!”李好态度相当坚决。
谢文君又拿起面前的茶杯,不断上升的热气在他的镜片上产生一层薄雾,男人深吸一口茶叶的味道,像是十分享受一样,慢悠悠地说:“你会的。”
“哼。”李好不屑地转过头,几乎是从鼻子里重重地发出一个音节,不再理会对面那个自信的老男人。
李好的家在z市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子上,很小。谈不上丰富的自然资源,一条不怎么宽的河,一座不算高的山,近十年也一直没有吸引到大的工厂来开发。人均的gdp也始终晃晃悠悠地吊着整个市的车尾,在全国经济都在飞速发展的时候,独独这个小镇子像是被时代遗忘了一样,还保留着九十年代的生活方式。
唯一一个有所不同的就是镇子的后山,离着李好家不远。每年天气转暖的时候去山上的游客就逐渐多了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去过山上寺院里求姻缘的人都说十分灵验,并且会在第二年回来还愿。于是名气逐渐传开,来这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李好对这些倒是嗤之以鼻,他不怎么信这些。山上的寺院他小时候去过,那时候还冷清的很,只有一个始终笑眯眯的主持老头和一个看上去呆呆的年轻和尚。成天里总是在念经,打扫院落,再接着念经。
记得当年自己还是小李好的时候,经常趁着假期跑到寺里玩。主要是那个呆和尚实在是有意思的紧,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会听。有时候是在扫地,有时候是在做斋菜,他很少回答,不过还是小孩的李好偏偏认定他听进去了。反观那个主持就不怎么样了,有次小李好一脸期待地问那老和尚念的什么经,那老和尚竟然说:“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座庙……”
“庙里住着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
“从前有座山……”
……好吧,自那之后李好见到那老和尚都要绕道走了。
回忆结束,李好站在山脚下用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上,两边是叫卖着各种零食的商贩。偷偷瞄了一眼看上去心情不错的谢文君,李好也不得认命地不迈开自己的腿跟上男人的步伐。
没错,在谢文君看似不小心的透漏下,李老爸得知了谢老师想要去爬山的想法,于是乎向来仁义的李义仁就这样威逼利诱地把李好赶去做陪同。
叹口气,李好现在也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这山路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光景,底下还尚算平坦,结果越往上爬越是陡峭,青石板也只铺了一半,大部分路都是最原始的由每一位上山的人踩出来的。越是向上,路就越崎岖,有几处路甚至让谢文君也不得不小心对待,就更不用说那些虚长一身肉的游客们。马上就要到门口了,周围只剩下几个人零散地继续向上。李好站在一处半人高陡峭的石台下面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明明只是一座三百多米的小山头竟然这么难爬,记着小时候容易的很。
“歇,歇会。”李好擦擦汗,断断续续地说。
谢文君站在石台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李好,表情很是微妙的说:“少年强,则国强。”
李好默默地把申求援助的手收回来,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头。
果然,谢文君又说:“从李好同学一人这虚弱的缩影下能看出当代大学生的现状,国家未来堪忧啊!”其神情之叹息,语气之慨叹不得不让人觉得这名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是真情实感地在为祖国的未来而担忧。
然而熟悉谢文君的人――比如说李好,深深了解他这一尿性。多年的学术培养让谢文君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拔高到相当高的政治高度。就像现在,简简单单两句话说的李好已经成了拖祖国后腿的典型。
深知如果再不打断男人的话,指不定接下来自己又要被批判出什么罪大恶极的名头,李好摆摆手挥开眼前这一堆从谢文君嘴里跑出来的大道理,不耐烦地伸出手看着谢文君说:“老师,拉我一把。”
原本口若悬河的谢文君一下停住,看着伸向自己这只白白净净明显没干过力气活的手,又望向石台下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李好,白皙光滑的额头上渗出晶莹的汗珠。
谢文君笑笑,终于大发慈悲地弯腰将李好拉上来,让少年和自己一同坐在石台上休息一下。
费了老鼻子劲才终于蹬上这石台的李好心满意足地坐在上面休息。微微偏过头看这旁边的男人,如果不是对方脸上明显的汗珠,和衣服上沾湿的汗迹,李好几乎以为谢文君根本就不是人类了。
“感觉怎么样?”谢文君突然问,一阵风吹过来,让两人身上都顿时凉快不少。
坐在这个树荫下面尚算平整的石台上,从前没走过这条路的李好享受着不同以往的感受,能俯瞰到小镇的全貌。看着山下依旧绞尽脑汁向上爬的游客,这个刚刚还气喘吁吁埋怨不断的少年内心里一股浓浓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李好忍不住咧开嘴傻笑起来说:“感觉真好。”
“我看到你家了。”谢文君也微笑着说。
“在哪在哪?”李好把大脑壳凑过来连声问。
“那儿。”谢文君抬手指着镇子西边一排转房中某一个方位说。
“是啊是啊!”李好兴奋地点头说,“要不是前院那小两口的小汽车我都没认出来,这几个房子一个样,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家房子在镇子西南方胡同靠里面的位置,离这座山也近。”谢文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又转过头看着旁边兴奋的李好说,“少年,需要我提醒你吗?你还是个学地理的,辨别方位是本职。”
“好啦好啦!”李好被教训了也不介意,无所谓地说“跟老师一起出来,我向来都不带脑子的。”
“第一次有人这么坦诚地说自己没带脑子,”谢文君被李好一番神逻辑的说辞气笑,“你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是意思我还要感谢你吗?”
在李好满脸期待中,谢文君性子里恶劣的一面再次发作,男人又说:“那就回去拿一篇后山游记做作业吧,老师我会亲自批改的。”说完欣赏够了李好崩溃的表情,嘴角勾起满意的微笑,直接起身走向寺院里不再理会身后抓狂的李好。
不同于李好满腹怨念的郁闷,谢文君悠哉悠哉地在寺院里四处闲逛。也许是受到山路崎岖的影响,寺院里的游客并不是很多而且几乎都集中在主佛堂里,院子里偶尔会看到一两个灰袍僧人在打扫院落。
不过香火还是很旺盛的,看着炉鼎里积得厚厚的香灰,和烟雾缭绕的供香,李好干巴巴地想。
跟在谢文君身后在一些开放的庙堂里进进出出,李好也没搞明白谢文君来着到底是干什么,实在不像他之前说要来求姻缘的样子,反倒像是来考差的样。转转眼珠,李好觉得再跟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意思,趁着谢文君不注意,李好蹑手蹑脚地偷溜到主堂里,打算去看看那个老和尚还在不在。
耳边是树梢上叶子‘沙沙’地响声还有从里面传来许多僧人念经的声音。李好偷偷扒开一条门缝在众人都没注意的时候钻进了佛堂。比起以前要明显辉煌好多的大殿里正中间的地方依旧有一座相当高大的佛像。是哪一位佛陀,李好从来都没记住过,但是佛像还是十分干净,即使是在当初整个寺院只有两名僧人的情况下。每个蒲团上都跪着一位看上去十分诚心的游客。在佛像下供桌的前面的位置,一位穿着主持袈裟的僧人正在和几个灰袍僧人进行某种仪式。
隔着太多人,李好看不大清那个主持是不是老和尚,只好从角落里拖出一个小马扎坐下,安心等待仪式结束。
也是李好赶了巧,不出五分钟,僧人们就结束了仪式,得到了满足的游客都面带希望地陆续离开。李好趁着那个主持还没走,连忙跑到跟前,走近了才认出来,原来是以前那个呆和尚!
“嗨!还记得我吗?”李好一时兴奋,没什么顾及地喊,结果不出意外地惹来其他僧人的注视。
那主持,也就是以前的呆和尚,依旧面不改色地看了李好一阵才说:“原来是以前的小施主,好久不见。”说罢,简单交代好一些事务,主持就领着李好去了主堂侧面的院子里。
“呆和尚,我上次来找你那老和尚说你去游历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好依旧像从前那样不客气地说。
“六年前。”和尚还是像以前一样言简意赅,连表情也像他的声音一样刻板。
“这寺院真的改善很多,”李好感叹道,又问,“那你师傅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直到说起老和尚,这个向来面无表情的呆和尚脸上才露出一丝悲寂:“师傅妙空法师,已于去年圆寂。”
从来没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李好一下子愣住了,暂时找不到声音的他还记得以前那老和尚整天笑眯眯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看到李好迷惑的眼神,呆和尚平复下来说:“师傅临走前没什么征兆,是因为一向早起的师傅突然起得晚了,我们才发现的。”
看着呆和尚眼里还没完全褪下的悲伤李好无力地安慰说:“节哀顺变。”
“小施主也不必悲伤,”和尚慢慢地说,“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师傅他也不会例外。”
李好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充满沧桑的和尚,心里明白在老和尚众多的弟子中,只有这个呆和尚完完全全地继承了他的衣钵。
……
和和尚道别后李好又开始四处寻找自己那位不靠谱的导师。最终在寺庙门口临时搭建起来的凉茶铺子上找到了正在扇着不知道哪来的蒲扇一边又在牛饮的谢文君。
看着那个正微笑着冲自己招手的男人,和桌子上明显是给自己准备的凉茶,李好原本被老和尚的死讯震惊得空落落的心竟突然安定下来。少年一向迟钝的心思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在谢文君编织的名为温柔的陷阱里,很早就陷进去了。
甚至是,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新鲜出炉的一章啊/(ㄒoㄒ)/~~
☆、回家
回去的时候多亏了有已经成了主持的呆和尚的好心指引,李好和谢文君得以走一条相较于上山的路平缓得多的小路。
觉得自己比那些苦哈哈地原路返回的游客们要占了很大便宜的李好喜滋滋地跟在谢文君身边往家走。
傍晚六七点,正是盛夏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候,太阳落下了山头,没了这个烤人的日头,村里的老大爷们都纷纷在晚饭后出来聚在一堆唠唠闲磕。村里各家的看门狗也都趁着这个时候在各个胡同里进行一些“友好访问”,时不时地,就会从某条胡同深处传来几声狗叫。
跟在男人旁边,鞋子踩在石砾的路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一路上两人之间倒是意外地安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好和谢文君相处的时候就算是沉默也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跟谢文君相处其实是个很舒服的事,李好不得不承认,当然,除了他布置作业的时候。
拐过眼前这个墙角,没走几步就到了家门口。推开自家刷着大红油漆的铁门,李好眼尖地看到小院里停着一辆并不属于自己或李老爸的女式自行车。肚子里那点花花场子一动,李好就拽着刚进院子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谢文君拉回到胡同里继续向前走。
“怎么了?”谢文君头一回碰到这种事,问道。
“院子里停的是我惠姨的车子,她挺长时间没来了,我要是回家她肯定就要走了。”李好踢着路上的石子说。
谢文君挑挑眉显然对李好话里的信息有些不怎么清楚。不过毕竟是心上人,谢文君对李好的个人档案倒背得很熟,当然他也记得李好档案上在“单亲”一栏上打得勾。
“你应该知道我是单亲家庭,”李好很坦然地为谢文君继续解释说,“我一直想让我爸能再找个伴。”
“你操心的事儿还真多。”明白过来的谢文君开玩笑,抬起手揉揉对方的脑袋说,“跟个姑娘似的。”
“我老爸不考虑我当然要为他想想。”李好翻个白眼不耐烦地挥开头顶上的爪子,语气恶劣地问:“你今天打算住哪?”
“天都黑了,你不会还要赶我走吧。”谢文君看着李好惊讶地说。
走到路口,李好随便挑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抬头看着男人曲线完美的下颌骨没有一丝扭捏地说:“没,我家地方小,你不嫌弃就好。”
谢文君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住在这里的他底下头看向李好。又担心错过机会,连忙说:“不不不,你家风水这么好,我怎么会嫌弃。”
一天之中被人两次说到自家风水好,弄得李好还真有些沾沾自喜,“你是第二个说这个是的人,看来可能我家风水确实很好。”
原本谢文君是有一些深意地说起这事,但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说同样的话,谢文君问:“第一个人是怎么说得?”
“就是今天中午我去胡同口的小卖部那个店主,说我家风水好,还说想买我家房子。”李好坐在冰凉石头上说,“神神叨叨的一个老太太。”
“好好的房子卖什么。”谢文君说,有意无意地不想李好动这种心思。
“当然不卖,卖了住哪。”李好大大咧咧地根本没当回事,笑着说,“再说如果不是风水好不然怎么会招来你这座大神。”
尽管认识的人都评价谢文君称其谦逊温和,但只有谢文君才知道自小和人打交道谈不上是如鱼得水,但至少也练就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而眼前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丝毫不见以往的排斥和犹豫,这双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眼睛如今只剩下干干净净的坦诚。
颇为欣慰地摸摸李好的头顶,谢文君欣慰地说:“终于懂事了。”
“切,”李好傲娇地转过头说,“反正就算我不答应也没用。”
“没关系的,”谢文君的手带着某种安抚性质滑落到李好的脖颈,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脉动,就像是融入到对方的心脏里一样,低头看着少年仰视自己的双眼轻轻说道,“只要你愿意向前迈出一步,剩下的路我会陪着你一起走下去。”
李好张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谢文君掩住。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天空上,男人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别着急表态,现在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你慢慢想,也不要担心结果,我很民主的。”
“当年袁世凯复辟封建主义也说他很民主。”李好干巴巴地说。
“就你历史好。”谢文君笑着说,又拍拍李好的肩膀说,“起来吧,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家门打开了。”
……
回家后,院子里那辆女式自行车果然已经被她的主人骑走。李好和谢文君进屋后就看到一堆水果用透明的塑料袋装着放在茶几上。李老爸听到声响从厨房里走出来,穿着那件几乎要掉了颜色的围裙,满面红光地说:“回来了!谢老师快坐,李好去给谢老师洗水果。”又拍拍拿着水果去洗的李好的后背说,“你这孩子一点眼色也没有。”
说着又不好意思地对谢文君说“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谢老师笑着摆摆手说:“李好在学校很听话,帮了我不少忙。”
听到儿子被夸奖,李老爸笑得更开心了,“谢老师今晚在这住吧,天也晚了,出门总是不方便。”
“这太麻烦了,我叫一辆出租车……”谢文君推让地说。
“不麻烦不麻烦。”李老爸说,“哎呀!我还有菜在锅里,谢老师你先坐着。”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赶去厨房了。
李老爸一走,李好就钻了进来,随手把一个刚刚洗好还沾着水珠的苹果扔给沙发上的男人,又拿起另一个啃了起来。倚着门框,李好调侃:“装得真像。”
谢文君笑眯眯地招手让李好坐过来,听了李好的调侃眉毛都没动一下地说:“乖,礼貌地谦让一下也是正常社交。”
李好很不客气地翻个白眼,转身回屋里找零食吃了。
第二天一早,在李老爸的再三嘱托下,李好把谢文君送到了胡同口看着对方坐上早班车走出站口才收回目光往回走。
刚进屋坐下,李老爸就问:“把谢老师送上车了?”
“恩。”李好还有点困,揉着眼睛走到里屋还想再睡个回笼觉。今天早上五点就被谢文君折腾起来锻炼,实在是太禽兽了。
“你看到谢老师上得车?”李老爸穿着围裙跟在李好身后又问。
“是啊是啊,”李好一边掀开叠好的被子说,“我看着他上的客车一直到开出街口,要不要我把车牌号也背一下?”
“不用不用,”李老爸高兴地说,“难得你今天起得早,收拾好床铺就来帮我包饺子吧。”
一下子放开抖了一半的被子,李好认命地再把它叠回去,洗好手滚去包饺子。
厨房里灶台上的水烧的正开,“咕噜咕噜”地不断冒着泡,翻着花。李好在面板上均匀地用擀面杖擀出面皮,李老师在旁边细心地包出一个个相当饱满的肉丸饺子,肚子两个分工合作,效率也相当高。
李老爸看着站在旁边已经长这么大的儿子说:"儿子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一下被戳中膝盖的李好突然又想起了曾经在自己心里的谢文珺,才突然意识到如今自己就算再想起自己这段没头没尾的暗恋,心里也没什么感觉了。
并不打算把自己过去一年犯得傻事翻出了,李好依旧擀着面皮说:“没什么想法。”
李老爸笑笑,看上去很理解地说:“在学校看着有相中的姑娘就豁开脸皮去追,有合适的咱得先占上坑。小姑娘有时候就是脸皮薄,咱们爷们得豁出去才行。”
李好听着老爸一番泡妞秘籍,心思却不知道怎么地飘到了刚坐上车不久的谢文君身上,想着应该不会在路上耽搁太久,李好沉默着没说话。
李老爸以为儿子不好意思,又转移话题说:“这次来咱们家这个谢老师,我看他人很不错,早上怕麻烦都没吃饭就走了。你可要跟老师处好关系啊,虽然这个老师年轻点不过一看就是靠谱实诚人。"
"嗯。"突然提到谢文君还吓了李好一跳,小声地答应着李好偷偷看一眼旁边哼着小曲包饺子的老爸默默地想:"你儿子我现在正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而且这个男人就是老爸你口中的靠谱实诚人。。。呵呵,人生你还真幽默啊~"
这边谢文君刚刚到达z市,就给一位朋友打了电话:
“王院长你好,是我,谢文君。”
“你上次说的和当地政府合作项目里的那个寺庙我去看过了,可以当做旅游资源,是否建设公路可以再进一步做数据调查。”
“不过村民里已经有要修路的传闻了,这可能会给项目造成多余开销。具体情况我会以报告形式发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好困好困!!!
☆、威猛先生?李
度过了最热的三伏天,李好的暑假也跟着走到了尽头。临上火车前跟老爸吃了一顿肉馅饺子,跟着一大批去往全国各地上学的学生在火车上晃荡了一天,李好终于再次回到丰南。
刚开学,李好就被一大堆专业课忙得头昏眼花,前十周的课表被塞的满满当当,如果不是没有早晚自习的话他几乎以为是又回到了高中生活。不过就算这样寝室里也总有人能忙里偷闲,比如说大白,比如说田志云――前者是利用各种空闲时间去谈恋爱,一天下来除了上课基本见不到人,以至于总让李好产生一种大白在女生宿舍建立了根据地的错觉;而后者则是因为去工作,似乎从上次开始,也许是更久之前,田志云就被店长笼络过去。这次店长和阿明合开公司,田志云不知道是因为挖掘出了什么样的才能,被店长高度重视。而他本人也没什么考研的打算,每天几乎是住在了公司里,课也不来上,儿子也不管,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于是整个宿舍就剩下李好和大黑相依为命了。
“大黑啊,看来你志云爸爸被外面的世界看花了眼,都舍家弃子了。”李好的手搭在大黑的肩上,目光悲伤地说,“大白那小子也投身爱河了,当年好基友的承诺也早就被他抛诸脑后,只剩下咱们两个孤苦伶仃的人,家里连个壮丁都没有,以至昨天竟惨遭229宿舍一群歹人的欺压。”
大黑转过头同样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好哭诉:“那个姓冯的把我零食全拿走了!当初志云和大白在的时候,哪次不是他们主动送上来的,他俩刚走就迫不及待地压迫咱们,真是狼子野心!!”
“我的存粮也全部被掠夺干净。”李好赤红的双眼充满愤恨地说,“连一袋干脆面都不给留下,这是要断我二人的活路啊!”
于是内有惨遭室友抛弃无依无靠,外加倍受邻居百般欺辱无处申诉的二人默默对视,都看见彼此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无能为力的悲哀。一时间,电闪雷鸣山崩地裂,旧的太阳落下,一轮新的红日在两人头顶升起――
感叹这捉弄人的命运,内心悲愤的两人相拥而哭,在凌乱的风中,在凄惨的蝉鸣里,在系楼门前的大树下……
在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的谢文君面前……
“咳咳。”向来以绅士自居的谢文君假咳两声打断了眼前这俩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学生。
如果说谢文君清冷的声音有没有附加属性,那么凡是被谢老师教训过的学生都会告诉你谢老师的声音不大,甚至有时候很温和。但是在他隐含怒火的时候,原本清冷的声音直接就会化身成无影剑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贴着你的皮肤上下游走,这效果可就不只是夏日消暑了,而更像是在三十度的高温中突然把还穿着半袖的你扔到温度为0且不断下降的制冷房里——你就会发现自己就是那唯一一个冒着热气的人,你的脑子也会跟着这点热气散发到空气里……
谢老师,美则美矣,只可远观,只可远观……这是无数曾有过亲身经历的学子们蛮含热泪总结出来的经验。
什么?你不信?那只看看现在已经被冻住,还保持着勾肩搭背的李好二人吧,至少现在他俩的脑子已经不在服务区了。
如果此时问谢老师李好搭在大黑肩上的手是否碍眼。谢老师的嘴角一定会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然后充满真诚地说:“不,是相当碍眼。”那如果此时问谢老师被李好勾搭着的大黑是否碍眼。那么谢老师脸上的笑意一定会变得更深,然后依旧充满真诚和坦然地说:“不,是极其碍眼。”
让谢老师觉得相当碍眼和极其碍眼是一种什么体验?
李好说:手疼。
大黑说:你们再说什么?噢我,大黑,不不,志云噢没有,不,大白,什么?李好,噢/%+≈…
丧失理智的人可能没办法回答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精神凌虐,总之当李好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对方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了,面前甚至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而谢老师正悠闲地给那棵吊兰浇着水。
“谢老师,万晖呢?”李好问。
“我让他回去把上次野外实习的报告拿过来,”男人猫着腰,把吊兰的叶子小心地掀起来,贴着它的根茎细细浇水,“估计现在正在哪个小角落里拼命补作业吧。”
想起大黑一拿起笔就犯困的毛病,想象着现在那小子走投无路地对着作业的苦逼样儿,向来喜欢幸灾乐祸的李好忍不住趁着谢文君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偷笑。
“你不用幸灾乐祸,”谢文君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说,“你也还有一份后山游记没交呢。”
“……老师你是认真的?”李好一下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谢文君浇完花直起身,十分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我什么时候说是开玩笑的?”
“……”可我就是当玩笑话了,李好原本幸灾乐祸的表情碎了一地,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游记’这种作业明明听起来更像是给中文系的学生布置的。
“重点要侧重人文景观,要结合通过对寺院所在山脉进行简要分析。”谢文君又开始理所当然地布置任务,然而沙发上的李好却是盯着男人那张胭红色薄薄的随着男人的话语在一张一合的嘴唇失了神。当男人拿起茶杯喝下一口茶时,李好看着谢文君上下滑动的喉结,几乎立刻就能发现对方的嘴唇变得十分有光泽。
头一回意识到原来男人也可以很性感,李好想着。比起以往谢文君费尽心思要李好接受自己,这次谢老师无意之中的行为反倒是又为李好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情之一事也许更是这样。
“李好。”谢文君突然叫道。
李好突然回过神说:“什么?”
“你有在听吗?”谢文君问。
“当然,当然在听。”李好马上回答。
狐疑地看了李好一眼,谢文君没在多说什么,坐在办公椅上,像是思考起一些事情来,手指不断有序地轻敲桌面。外面的阳光顺着窗子照在地板上,谢文君面前桌子上的茶杯中不断有热气徐徐向上。李好突然发现在谢文君的办公桌旁边竟然新搬来一台打印机,乳白色的机器现在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李好一边好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是五分钟,谢文君打破这沉默说:“周末的时候帮我照顾一下谢南吧,他也想你了,”语气里又像是夹杂着一些埋怨,“你从开学到现在都没去过。”
“老师我前十周课比较多。”李好干巴巴地解释,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官方。
谢文君却是不在乎,自然而然地接上李好的话说:“那就周末吧,老师家里还是很需要你的。”
然而周末到了谢文君家里后,李好才明白那句“很需要你”是指哪一方面。
刚进屋,李好的视线刚从摆放得还算整齐的鞋子上转移到房间里时,入眼的事物上几乎到处都是成摞堆放的各种文件纸张,沙发,茶几,甚至餐桌上都少不了这些打印专用的纸张,印着密密麻麻字。李好换好拖鞋走到厨房里,就看见谢南正现在一个小板凳上,撅着嘴戴着橡胶手套郁闷地刷着碗。
“你什么时候学会刷碗了?”李好惊讶地问。
男孩撇撇嘴,一边用抹布抹着比他脸还大的盘子,一边不耐烦地说:“刚刚。”
李好笑笑,走到跟前,试图接替男孩的工作――毕竟使唤童工的事让李好来做还是有点不忍心的。
谢南倒是难得坚持,虽然依旧满脸不耐烦,不过很懂事地说:“李好哥你不用管我,这房子里需要你的地方多了去了。”接着又不断碎碎念地抱怨谢文君,“你不知道我小叔有多能折腾,每天拿回来的文件和打印稿跟不要钱似的往屋里扔,要知道他这样我不如在家里多待些日子……”
李好好笑地看着这个过了一个暑假又明显长高了的男孩,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按照这叔侄两人的性格来看没想到感情还不错。随即又觉得屁股下的感觉不大对,困惑地把手伸向屁股下的沙发,李好无语地看着自己手里掏出来的被压扁了的纸饼――尽管一分钟前它还保持在团状结构。
叹口气,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任务的艰巨性,李好一手抹布一手扫把,从卧室开始,全方位无死角小旋风似的席卷每个房间,彻彻底底地把整个屋子从里到外,从卧室到卫生间,大到沙发家电小到犄角旮旯,全部都恢复以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样子。
为此,谢南还特地赋小学生作文一篇――《我家的威猛先生李》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努力学习自制封面,,我是不是很励志!!!酷爱来夸奖我啦!!!
☆、谢文君的纹身
由于李好的个人作用对于谢文君和谢南来说实在是极为突出,于是在‘李好周末是否住在老师家里’的问题最终以两票肯定一票弃权(李好同学放弃参与这种小学生的幼稚行为)的结果被确定下来。而为了彻底贯彻落实这第一次家庭会议投票的结果,谢文君更是做到每周五,当李好上完一天里最后一节课之后就把人接回了家。
原本一开始,这个投票结果遭到了李好的强烈反驳,其理由是“被剥夺了公民基本的人身自由权”但无奈遭到大小二谢的坚决压迫。
都说强权之下必有勇夫,但弱小的李好不得不委曲求全,耗费一整个周末待在谢文君家,于是一代大好青年最终彻底沦为谢文君家里的廉价劳动力。
七月流火,心宿西沉。往年向来活跃的秋老虎丝毫没有从前风光,在一场大雨打散了几层落叶之后便一蹶不振。
“今年的冬天可能会格外冷一些。”李好推开房间里的木窗,让房间里灌进户外带着凉气的新鲜空气。看着楼下已经穿起外衣的行人,自言自语道。
“李好哥,”谢南穿着有小熊图案的家居服,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出来抱怨,“你开窗户干嘛?冷气都跑出来了。”
李好回头惊讶地说:“你怎么穿这么薄就出来了!”
“起来撒尿。”谢南说完直接拉开卫生间的门,飞速地钻了进入。
“粗鲁。”旁边坐在桌子旁正在看报的谢文君推推眼睛十分中肯的评价。
“得了吧,小叔,说句撒尿就粗鲁,那我还顺便排泄了一下呢。”从洗手间里出来并且换好衣服的谢南充满叛逆感地说。
“粗鲁而且愚蠢。”谢文君总结,并试图结束这段再继续下去可能要影响自己早餐食欲的话题――毕竟现在李好亲自做的早点都已经摆好了,谢文君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煎蛋竟然觉得相当诱人。
“切,”谢南不屑地说,又突然来了兴致,把自己从老爸那听来的谢文君那点黑历史抖搂出来,“小叔你还说我呢,昨天我老爸打电话跟我说你年轻时候可是个哥特青年,而且听说是整天把fuck挂在嘴边的那种。”
给自己盛好一碗豆浆刚刚坐下的李好立刻被这番言论震惊,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目光直接就先于大脑飘到旁边的谢文君身上来回扫视,结果真的发现了一点痕迹――在左耳垂上一个清晰的耳眼。
这给李好的惊奇感不亚于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样。此时李好内心里那只名叫好奇的猫正不断用它柔软的爪子轻轻挑弄李好的心,怂恿他去探索更多,去挖掘谢文君如今温和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狗血,不对,热血青春。也许那休闲衬衣遮盖下的身躯上会纹着彪悍的青龙白虎,又或者是各种哥特味十足的骷髅十字,被自己的脑补深深吸引住的李好竟然迫切地想知道谢文君衣服下的秘密。
虽然很高兴能被李好用这么炙热的目光看着,但也绝不能是在这样的情形――在一旁还有个未成年观看的时候,谢文君眉毛都不带动一下地,面不改色地说:“首先我现在也属于青年行列。”在谢南大大地翻个白眼后男人继续说,“其次,我虽然年轻冲动过,但绝不是把脏话挂在嘴边的那种。”
在李好和谢南两个人眼睛里熊熊燃烧着一种名为八卦之火的注视下,谢文君又淡定地补充说:“而且我并没有想把自己过去的事在早餐桌上分享给你们的想法。”
看着终于偃息旗鼓的二人,谢文君满意地勾起嘴角,终于开始享受这顿安静的早餐。
说起谢南,确实有一些其他同龄人里少有的教养,比如说吃饭习惯。虽然做不到吃饭时不说话,但是从小就能乖乖地坐在饭桌旁和大人一起吃饭,完完全全自理,而且只要谢南愿意他就能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响。而当他板起脸的时候几乎是谢文君的翻版,并不是外貌上的相似,更多的是一种血缘上微妙的感觉。
只不过李好在的时候谢南一般都不怎么愿意保持沉默。吃到一半,谢南又说:“小叔,我那套小熊衣服有点短了。给我换套新的吧。”
“以前不都是你自己从网上买的吗?你也有账户,自己买就行。”谢文君说。
“周末商场里肯定会有促销,”谢南充满渴望地看着谢老师,又不断地使眼色说,“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去。”
瞬间接受到谢南传过来的暗示,谢文君若有似无地瞟了眼低头喝豆浆的李好,又在对方察觉前收回目光。迎着谢南期待地眼神谢文君点头说:“也好,顺便给你看看别的衣服。我下午会早点回来,你和李好在家等我就行。”
“什么?”后知后觉的李好终于把思绪从脑海里一身青龙白虎纹身的谢文君的画面里抽回来问。
“下午小叔领咱们逛街去!”谢南兴奋地说。
“几点?买什么东西吗?”刚刚溜号的李好完全没接收到关于今天安排的信息。
谢文君吃完饭,站起身笑着揉揉李好依旧迷糊的脑袋说:“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们继续吃,我先去系楼了。”
饭后听谢南用兴奋中掺杂无数期待的语气告诉李好是准备下午跟谢文君去商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买个衣服而已就要兴师动众地三人行,尤其只是件家居服为什么谢南竟然这么兴奋,但是李好却深知谢南兴奋起来就没好事。
果然不出李好所料,一上午,谢南只花了两个小时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完成了学习任务,于是剩下的时间就全都用来折腾旁边的李好。
“李好哥,”谢南又动起了鬼主意,还想拉拢李好入伙组队,“你看到了么?我小叔耳朵上的耳眼。”
尽管身体还保持着拿着笔的姿势,但李好的耳朵已经完全竖起来了。深知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有这样才能让男孩忍不住主动说出来。于是李好故意按兵不动,拿着笔装作在学习的样子,等着谢南的下文。
果然,谢南看李好没什么反应于是更加急切地怂恿李好说:“李好哥,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简直好奇死了,而且你最好赶紧把想法说出来,李好在心里默默地想。他现在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谢文君满身纹身的样子。
“难道不想知道小叔年轻时有多叛逆吗?”谢南继续靠近李好说,同时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诱惑力,“难道不想知道这耳眼背后的事吗?没准我小叔身上还闻着青龙纹身呢。”
尽管谢南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搞笑,但彻彻底底被说中心思勾起好奇心的李好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不过他依旧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问:“国外不都是很注重隐私的吗,怎么你这小孩好奇心这么强?”
“切,”谢南不屑地撇嘴说,“得了吧李好哥,你那耳朵都快竖到天上去了,还装什么。”
被拆台的李好也不恼,反而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说:“你跟你小叔相处这么久了又天天住在一起,都没能看见,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今天我们要去商场给我买睡衣,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家居服,我记得那里是有试衣间的,”谢南相当用心地安排说,“到时候你就跟我小叔一起进去,嘿嘿嘿嘿……”
说到最后,仿佛已经看见了预想的结果一样,谢南竟然直接傻笑出来。
“不行。”李好却没有被兴奋冲昏头,直接否决说。
“为什么?!”谢南不满地问。
“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进一件试衣间里。”李好说。
“事在人为嘛!”谢南甩出个成语安慰道,“晚上我会占一个试衣间,到时候就看你了。”
见李好还有些犹豫,谢南又甩出最后一招,看似无意地惋惜说:“这可能是偷看小叔的唯一机会了,除非你能在别的地方看见小叔脱光的样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本和谢文君的关系就处在说不清道不明的阶段,李好一下被这句话的引申意思吓到,偷瞟一眼看起来十分天真的谢南李好心里又实在好奇,于是咬咬牙终于答应下来。
下午六点,谢文君开车把李好和谢南这一大一小接上后直接去了市区里去过的一家购物中心。
进了购物中心后,在谢南和李好的刻意引导下,谢文君一行三人来到一家恰好有成人和儿童两种类型的家居针织商店。
“先生你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导购很有眼色地上前询问。
“有没有小孩的睡衣?”谢文君说。
“有的,请这边走。”导购小姐伸出手示意。
导购小姐在一旁为谢文君三人介绍:“我们品牌主要针对家庭家居服饰,年轻的我们有两口之家,三口之家的主题,同时还有为老年人特意设计的五口之家主题……”
“知道了姐姐,我们自己挑选就好。”谢南担心被扰乱计划,眨着大眼睛对导购说道。
尽管有些遗憾于不能跟帅哥近距离接触,但导购小姐依然很礼貌地走开。于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谢南悄悄向李好使了个眼色,拿起一套叮当猫的衣服又对谢文君说:“小叔这套怎么样?而且还有成人款,这样咱们就能一起穿了。”
蛋疼地看看衣服上盘踞大半个上衣的蓝胖子的笑脸,谢文君不能想象这种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个什么光景,直接拒绝说:“太花哨了。”
“花哨吗?”谢南反问,又转过头问李好并不断使眼色,“李好哥你看呢?咱仨都穿这件咋样?”
满脑子都被‘进试衣间’这个目的占据的李好相当干脆果断地回答说:“好啊!我觉得不错。”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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