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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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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常成长手册 作者:安萧苏苏

    第3节

    绿吴已经和孟卿很熟悉了,闻言笑了一下,给他剥了一个柑橘,拿布巾擦了擦手道:“咱们公子去万佛寺上香呢。听说万佛寺的香火灵验,只是主持大师却从来没有接见过谁,大概是公子有些疑惑想问,每年但凡是有个节日的都要去一趟。”

    有疑惑?

    孟卿慢慢的把柑橘放入嘴里,这个季节的柑橘并不好吃,虽然味道还在,可却缺了水分,口感不是很好。

    吃完之后有些涩口,他又喝了点水之后才去掉了嘴里的涩感。

    这一路上很是顺利就到了地方,只是在山下的时候所有人都下了车要徒步上去。

    “自己走上去才算是灵验呢。”绿吴笑着拿起了篮筐,里面放着的无非也就是一些小吃。

    孟卿点点头,看着前面已经迈步走上去的殷修,快走了两步也跟了上去。

    李婉儿一点不怕生的蹦哒到了他身边,扯着他的裤腿示意他蹲下来一点,之后用手捂着嘴,小声的道:“你能爬的很高吗?”

    孟卿打量了一下建的有些弯弯曲曲的道路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晓。”

    从前孟朝倒是经常来礼佛,可因为她身体不好,虽然坚持过几次,后来却也还是轿夫直接抬着轿子送上去的,他一向爱睡,根本不知道路有多远。

    李婉儿瘪瘪嘴,委委屈屈的提起了自己的小裙子,随后吭哧吭哧的开始迈步子。

    一行人清晨出的门,到了寺门口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的老高了,还好现在正值秋季并不闷热,否则才要受罪一些。

    孟卿气喘吁吁的看着地面上的石阶只想马上就坐在那,一边的李婉儿哭唧唧的抱着殷修的腿就往下坠,磨了老半天才被殷修后面跟着的护卫抱了起来。

    顿时她就拍着小胸脯急喘了几口气,“可累死我啦。”

    一行人投了些香火钱就被接引僧带到了正殿,像是被浓郁的佛气感染了一样,到了这里之后大家都不由得静了下来。

    “听说正音古佛曾在这里渡化过一只佛物,后来被收为了童子一道跟着去了四谛天镇守十万罗刹。”范无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大雄宝殿正上空几乎遮盖住了整座山的佛气道。

    谢必安在这里显然是心情很好,面带微笑的看向了正中的金身大佛,一手竖起在胸前行了一礼。

    也不知道是不是范无救的错觉,就在谢必安弯腰的那一瞬间,佛像似乎是露出了一个似悲似喜的表情,等他想再看清楚一些,佛像又回到了原有的样子。

    “那只佛物名为弥帝,是一只玲珑猫,化为佛器之后则成为了伽摩梭,职责就是编制四谛天封锁罗刹大门上的枷锁。”谢必安直起腰身,看了一下周围,忍不住贴近了一些看,“我记得,从前我就是养在正因古佛座下的……”

    范无救从来没有听谢必安主动说起过这些,闻言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小心翼翼的打探更多消息,“正因古佛是什么样子的?”

    “佛父呀。”谢必安歪了歪脑袋,面上是一抹恬静的笑意,“四谛天很安静,我性子比较冷然,古佛座下也没有什么热闹,在四谛天的那几千年,每日也就是诵经、打坐、照顾菩提树……”

    听起来像是很无趣,可范无救却听出了谢必安话中对于那种日子的怀念。

    虽然说起来很是枯燥,可那种生活实在是很舒适,他们无需担心别的,只要学习佛经,参悟佛理就可以了。

    “地府也可以这样的。”范无救闷声闷气道:“等到冥王岁满登基,那三千妖魔被全数诛杀,四海得以平定,在地府也可以这么娴静的。”

    谢必安笑了笑,随后侧了一下头,说道:“继续看看吧。”

    几人上了香之后就被小师傅带着去了厢房,里面的设施很是清贫,索性孟卿倒也是习惯了,因此只是看了一圈就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凳子上面倒了一杯茶。

    他才刚喝了几口,门外就被敲响。

    孟卿站起身开门,这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虽然没有点戒疤,但是已经落了发,穿着灰袍的小僧。

    “小师傅有何指教?”孟卿向后退了一步留出了一人进去的位置,小和尚却没有进入,在原地摇了摇头,垂眸低头轻声说道:“主持大师说今日有贵客前来,请公子前往一叙。”

    贵客……?

    孟卿一愣,好笑的摇了摇手,道:“我只是一介布衣,真要说贵客,该是随我一同前来的公子。”

    “主持大师只吩咐小僧带话。”小和尚听着孟卿说完才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一个佛理,“待施主想清楚,只管闭着眼走出房门,师傅自会指引施主前去。”

    小僧交代完之后匆匆走了,留下孟卿一个人留在原地发呆。

    太阳随着时间逐渐西沉,孟卿食不知味的用了素斋,在房间里面想了想,才终于走出了门。

    他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走到了和他只有一个走廊之隔的殷修的门前。

    “公子。”见到了殷修之后,孟卿才开始迟疑了起来,嘴唇咬了几下,才终于道:“公子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最想要的?”殷修侧了侧头,像是在辨认强光所在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没有找到,自嘲的笑了一下,道:“白先生说笑了,殷某如今只想在殷宅活着,却也没有其他所求了。”

    “那、公子的眼睛呢……?”孟卿的手攥紧了衣袖,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口。

    殷修笑了一下,随后晃了晃头,摸索着将一边的窗子打开,轻轻嗅着风中传来的花香道:“随缘就是。”

    孟卿茫然的应了什么就关上了门离开,又回到了自己房中。

    “万佛寺的这位主持生死簿上可有记载?”谢必安道。

    范无救在生死簿上点了两下,随后点头说道:“有,只是凡人而已。只是曾经受过白占神君点化,又凑巧得到了一些帝流浆,因此有了些佛骨。”

    “凡人能如此已经算得上是造化非常了。”谢必安笑着抬脚跟了上去,“只是不知这位主持找孟卿是想要做些什么。”

    孟卿按照小僧说的闭上眼睛推开了门,脑中所想的就在殷修和小和尚之间来来回回,突然听到了一阵佛钟奏响的声音,一个哆嗦就睁开了眼睛。

    面前已经不是他白天所见到的院子,这四周全是经文,中央一具大佛面上是悲悯众生的微笑,孟卿看着就觉得刚才繁杂的思绪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有一个白须的僧人正坐在蒲团上面敲着木鱼,一声声节奏整齐,口中也在喃喃的念着些什么。

    孟卿迟疑了一下,才刚动一下步子,就被前方的僧人察觉了。

    “孟公子。”僧人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沙哑了,可他身边的茶水却一点热气都没有,满满一杯像是并没有喝过。

    孟卿一愣,“大师怎知我的姓名?”

    “令尊临走前曾交给小僧一尾拂尘,嘱咐我在公子来之前要好生保管。”

    “我父亲……?”孟卿上前两步,走到了主持身边,木鱼敲响的声音仍在,可主持却一点都没有动作。

    一直等孟卿走到了他的面前,这才发现,这位主持大师已经圆寂了。

    “法亦和尚,他怀中抱着的那尾拂尘是白占神君的一条狐尾,他的魂魄还在,并没有被阴差拘走,若是机缘足够,应该是会羽化登仙。”范无救合上了手中的命书,向一边的谢必安轻声解释道。

    “如此重信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谢必安喟叹一下,道:“人间多少打着佛法、道法名义招摇撞骗的混子,反而像是这样的高僧已经寥寥无几。”

    “物以稀为贵。”范无救耸肩,“不只是人间,四海八荒之内多少神仙承了父母君位后就不思不学,只等着每日吃喝。”

    “如此说来也是。”谢必安摸摸鼻子,听到那边有声音响起,也不再多说别的,继续静心看。

    “贫僧身死,唯一执念便是怀中这一尾神物,如今施主前来,自该是物归原主。”法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似乎是了了心愿之后的满足,随后他发出了一声沉长的叹息,“贫僧得令尊相助白得了十年寿命,如今使命已了,还请施主将拂尘拿去,助贫僧归寂。”

    孟卿跪在法亦面前的蒲团上面犹豫不绝,抬头正想说什么,却在看到了法亦脸上流下来的黑色眼泪的时候猛然愣住了。

    “佛生万象,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法亦的方向又传来了一阵空蒙的佛号,孟卿整个人顿时一震,又听着法亦继续道:“施主谨记,无常、无我、无相,凡事不可过执,才能放过自己,放过他人。”

    说完,拂尘还没有被孟卿拿走,本来看上去像是闭着眼睛在假寐的僧人已经快速的衰老下去,皮肤渐渐化灰,露出皮下累累白骨,一阵清风吹来,就散成了灰烬消失在了空中。

    “不可过执……”孟卿脸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他脑海之中出现的全都是孟家、殷家被灭族的惨象,还有殷修被刺瞎的双眼跟自己从殷修房间中出来时殷修说的‘别无所求’。

    不可过执,可他怎么可能不执?

    ☆、第11章 缘起

    孟卿手里捧着那尾像是还有温度的拂尘失魂落魄的推开了门,被门边的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坐倒在了地上。

    眼前并不是刚进入时的院子,而是自己自一开始进寺院时就被小僧人带着过来的宿所。

    他呆呆的坐在地上,凉意渐渐沾染到了身上,门没有关紧,一阵冷风吹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将拂尘收好放在一边,看着外面天色已经变黑,也没有点燃蜡烛,就这么摸索着上了床。

    这一夜浑浑噩噩的,他像是总是在梦到些什么,可等到睁开眼睛之后,却又发觉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记忆之中好像总有一个白发如雪的男人站在一颗玉兰树下抱着孟朝冲他笑。

    那个时候他大概很小,被抱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面轻轻晃着,就这么日复一日,玉兰树还在,孟朝还在,可哄着他们的两个人却不在了。

    “白先生可起来了?”门外绿吴轻轻敲了敲门,听着里面孟卿应声了之后才道:“主持大师今日圆寂,公子吩咐跟着去前殿呢。”

    孟卿又应了一声,看着铜镜之中自己已经肿起来了的眼睛胡乱的用冷水搓了一把脸,随后看着房间里面的拂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收在了袖子里面。

    主持大师圆寂的消息一早就散了出来,发现的那个小弟子哭的抽抽搭搭,双眼通红,双手合十跪在佛像前的一个蒲团上面对着浮在半空中像是睡着了的法亦叩头。

    谢必安诧异道:“居然是浮死……”

    “西天已经很久没有信任的小佛了,”谢必安眨眨眼,感叹了一声,“看来我是在冥界太久了,新佛出世我却一点都不知晓。”

    “那我们就出去走走。”范无救抿唇,想了想道:“你先前一直想去青丘看看白岚女君,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青丘。”

    谢必安笑着应了一声。

    视线触及到在门口站着的孟卿,谢必安又收了音。

    孟卿在门口看着浮在空中的法亦主持显然是很吃惊——他昨天是亲眼看着法亦大师的皮肉皆化为飞灰消散于空中,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法亦大师又出现在了前殿。

    前来跪拜的人不计其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里就已经人山人海的,就连停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走吧。”孟卿面前一抹淡香飘过,殷修自他身边逆流向门外走去,双手负在身后,后面是跟着的丫鬟和抱着正在呼呼大睡的李婉儿的两个护卫。

    孟卿应了一声跟上,几人依然是走入了先前来时的路上。

    路很陡峭,虽然修过,却并能让轿子通过,孟卿看着一路走来寥寥无几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会儿。

    一边的殷修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前来礼佛的人,有钱的砸钱,没钱的磕头,却从来都没有多少真心,一路为非作歹,死到临头才想要求神拜佛。”

    “从山下到山上这九百九十九阶都耐不住,要从另外一边抄近路上山的人,又怎会有佛祖庇佑?”

    孟卿暗叹一声,不再多说话,快步跟了上去。

    谢必安和范无救两人遥遥跟在后面,“孟卿既然已经拿到了拂尘,想必白占神君也该找过来了。”

    按照后面的发展看来,孟卿显然没有跟着白占回青丘,反而是留在了人间并且治好了殷修的眼睛。

    两人正这么说着,就见马车身边出现了一个虚幻的狐影,一闪即逝,要不是他们一直盯着,说不定真的会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白占神君寻人的速度倒是快……”谢必安哭笑不得,对着一边的范无救道:“从前他还是一直小狐狸,和其他几个哥哥玩闹的时候也就找人和逃跑能取得头筹……”

    范无救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狐狸精。

    一路就这么回了殷府,殷修一路沉默着走回了房间,李婉儿还没有睡醒,被一边的护卫抱着交给了伺候她的丫鬟,丫鬟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她吵醒。

    孟卿自己回了住的地方,打开了窗子通风,一个人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房梁开始发呆。

    袖袋中的拂尘还在,一路上随着车马颠簸会经常的碰到自己,温热的触感有着极强的存在感。

    那尾拂尘在今日有些阴暗的天色下显得就像是在发光,孟卿光是看着,就忍不住伸手抚摸一下,拂尘像是感应到了一样还跳动了两下。

    就这么两下,把一直有些情绪低沉的孟卿给惊到,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样将拂尘一下子丢开了。

    一边观摩着的谢必安一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顺道也把范无救的给盖上了。

    “长安?”范无救长长的睫毛扫在谢必安手心里面有些痒痒,谢必安手一颤,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指了指前面,“白占神君已经到了。”

    看到了眼前景象的范无救:“……”

    一个衣衫不整的人露着九条尾巴撅着屁股将其中一尾献宝一样的放在孟卿手中,随着孟卿抚摸的动作两只银色的耳朵也在不停的颤抖着,像是很舒服的样子。

    饶是知道尾巴乃是九尾天狐最为敏感的部位的谢必安看到这一幕也多少有些吃不消,“我原以为白占这孩子这么多年会长进一些……”

    谁知道现在看来还是这个样子,谢必安哭笑不得,双手在前面比划了一下,“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因此送到了冥界,我带过他一阵子,他最爱的就是变成原型让我摸他的尾巴,不给摸就哭,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范无救双眼顿时瞪了起来,皱眉看着白占神君的九条尾巴,怎么看怎么想给他全都切了。

    大概是突然发现自己这幅样子显露在孟卿面前不好,白占神君一尾依然保持让孟卿握着,自己则是动作熟练的将衣裳穿好,又系好了带子。

    正巧孟卿房间里面正对着他的有一个铜镜,白占神君在镜子前面站着左右旋转了一会儿,确定了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妥,这才走到了孟卿身边显露了身影。

    “阿卿。”白占神君站在孟卿面前,看着孟卿瞬间止住的呼吸被吓了一跳,“哎呀阿卿,我是你爹爹,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最爱把你扔到一边咬着玩啦。”

    孟卿:“……”

    谢必安:“……”

    范无救:“……”

    “这位白占神君……”范无救摸了摸鼻子,将头侧到一边,“果然是别具一格。”

    以谢必安这样的性子,经他手养大的孩子性子一个比一个奇怪。

    范无救仔细的掰指头数了数自己知道的:道南天那只小凤凰据说小时候总是会嘻嘻哈哈的坐在奈何桥头上,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显得吊儿郎当,却在最后祭了业火。

    地府门前两界山山主溪山又是一个闷葫芦,千万年都不说一句话,整天坐在自己山头上面看着东海的方向,一坐下就不会再起来。

    再来说自己,他自知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从被谢必安捡回来的那个时候,他就想着要把所有接近谢必安的人仙妖全部赶走,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味的撒娇打滚,现在长进了些,哪怕是赶走了别人,谢必安也不会再生自己的气了。

    然而自己的性子嘛……范无救一笑,垂眸看向在房间正中央可怜巴巴撅着嘴,除了在孟卿手里那条其余的全都绷直了的白占神君,终于是无奈了。

    这位白占神君怎么也是青丘帝子,虽然长相一贯随了天狐一族足矣魅惑众生,可着实是太女气了些。

    孟卿不过是被吓着,这位白占帝君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第12章 缘起

    白占神君可怜巴巴的站在床前束手束脚的,孟卿看着白占这么紧张的样子反而是淡定了下来。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房间里面凭空出现了一个人,任是谁都会觉得害怕,可孟卿看着眼前的人,莫名的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就像是从前他曾经见过这人无数次一样,不仅是没有感觉害怕,甚至还有些隐隐的亲近感。

    白占大概看出来了孟卿的松动,颠颠的收起尾巴坐在了床上孟卿的身边,只留下了一条尾巴还让孟卿一直抓着。

    “阿卿,你愿意跟父君回家吗?”白占坐在孟卿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随后语气加快道:“你阿姐和娘亲都在青丘等着你回家。”

    “……姐姐和娘亲?”孟卿一愣,下意识的握紧了手腕上的那个孟朝留给他的镯子。

    “你阿姐将它交给你了?”白占顺着孟卿的动作看过去,随后笑着眯起了眼睛,道:“这根镯子是上好的碧玉石,父君好不容易才从小麒麟嘴巴里面抢过来的。”

    白占说的话他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懂。

    孟卿皱着眉,眼神之中全都是疑惑。

    “哎呀,我都忘记了。”白占神君一拍脑门,清脆的一声响之后他又揉了揉脑袋,嘟着嘴嘟囔道:“嗯,阿卿,我这么说……人间自古相传有神人魔三界,虽然不尽相同,可确实是有三十三重天之上的神,也有冥府十万里王城的君和四海八荒的各路神仙精怪。”

    “我,你看我呀。”白占一拍胸脯,“父君我就是青丘第八帝子,前些日子在你娘亲督促终于得了君位,总算是顺理成章被赐了府邸啦。”

    孟卿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位父君有些不着调。

    旋即他抿抿唇,试探性的道:“你是神仙吗?”

    白占神君歪了歪脑袋想想道:“算是吧。”

    他是天生的神,比起仙位的仙人要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级别,不过要说神仙,他倒也算是……吧。

    “你……”孟卿抓住了身下的被子,呼吸急促了一瞬,双眼一瞬间闪过了希望道:“你能治好子修哥哥的眼睛吗……”

    “你是说殷家的那孩子?”白占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做不到。”

    像是所有希望被一下子掏空,孟卿只觉得刚燃起的那么一点小火苗又被一下子扑灭。

    白占神君看着孟卿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好受,这个年纪的孟卿在青丘,甚至都还是一只要吃母乳的小狐狸。

    “阿卿,你、你不要哭。”白占慌张的拿自己的袖子给孟卿擦眼泪,随后轻声道:“你母亲为了你曾经窥探过天命,你命中该是与殷修有此一劫,殷修的双眼虽然不是你的错,可间接却是因为你……他的双眼药石无医,只能换眼。”

    “换眼?”孟卿瞬间抬头,“怎么换?”

    “因果有报,你若想让他再见天光,就只能将自己的一双眼睛换给他。”白占抿抿唇,神色有些严肃,“我尚未给你开启灵智,你现在依然是凡人之躯……他是世世代代的状元命,即便是我答应你换了眼,来世他也会再次失明。”

    谢必安闻言和范无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吃惊。

    世世代代的状元。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谢必安可能还会保留一些怀疑,可白占方才才说过,执法天女芷阿亲自窥探了孟卿的命书,自然不可能再有一点差错。

    孟卿顿时一愣,“世世代代……”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可以不要再这个样子?”

    白占神君和孟卿对视一眼,随后鼓起嘴巴把头转到了一边,“我不告诉你。”

    那就是有了。

    孟卿擦干眼泪,半跪在床上,抓着白占的袖子摇了摇,说着说着眼泪却又滑落了下来,“父……父君,权当是我求你,帮帮我……”

    白占神君听着孟卿叫了父君之后还没来得及出现的笑容就又缩了回去,闷闷不乐的垂下了头,将孟卿比他要小了一圈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中。

    “可是你还这么小……”白占声音蒙蒙的,像是隔了一层纱网,“若是现在就伤了眼睛,以后你可要怎么办?”

    “子修哥因为我瞎了双眼,我如今还了他一双眼睛,就算是扯平了好不好?”孟卿忍住眼泪,咬了咬嘴唇道:“祖父上京,虽然和孟殷两家出事没有直接关系,可其中牵扯千千万,殷家怎么说都和我们家脱不开关系。”

    “我还能活着,以后说不定锦衣玉食的养着就会很好,可子修哥却要世世代代受着瞎眼的痛苦。”孟卿抓着白占神君的衣袖不松手,“父君,我心里难过。”

    “……怪不得在我来之前,你娘亲让我带上天机剪。”白占瘪着嘴看孟卿的脸,抖着手拿出了一把金灿灿的剪刀:“他分明是知道我这一次来要做什么。”

    看着白占神君手里的剪刀,谢必安也沉默了下来,摇了摇头道:“看来是要让孟卿开了灵智之后再取出他的双眼和殷修的互换。”

    孟卿现在人身的封印一旦解开就会是九尾天狐,他的双眼即便是再轮回百世都不会出现任何事情,可若是以天狐之身换眼,那孟卿在那个时候,就必须要是清醒的。

    “挖掉双眼和抽出肋骨,哪个疼?”范无救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视线飘在谢必安脊背上面。

    他是知道谢必安脊骨上面有一处凹陷,他总说是因为受了伤,可养了这么久那根断骨都没有生回来,前些日子知道那根佛骨是抽给了溪城,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被自己亲手抽掉的佛骨怎么可能再长的回来呢。

    谢必安自然也是想到了,闻言只是沉默了一瞬,看着孟卿已经点了头,轻声说道:“削肉抽骨,哪一个都是自损其身,又有谁更疼的区别呢。”

    范无救闻言也沉默了下来,看着白占将天机剪收回,一边哭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些药丸递给孟卿,道:“阿卿,你将这些交给殷修服下,等一个月后他吸收了药力,我就给你们换眼。”

    孟卿潮湿的手掌抓着那两颗散发着淡淡香气和光泽的药丸,唇角却挑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道:“好。”

    ☆、第13章 缘起

    白占只差了一步就要走出房门,却又犹豫着放下了脚,转头看着孟卿,神色晦暗不明,“阿卿,你告诉父君,你与殷修,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孟卿闻言倒是真的楞了一下,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瓷瓶,想了很久都没有一个结果,只是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谢必安在一边站着,“恐怕就连这孩子自己都不晓得对于殷修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范无救点头同意,“孟卿性子太过软绵,又迟钝的紧,他小时候和殷修那样的关系,若是真的能守到现在,在一起也就是早晚的事。可偏偏中间出现了这么多事情。”

    想到这些,谢必安也是摇头叹息,“怪只怪殷修步步为营,却算漏了朝廷朝夕变化和孟朝……你先前告诉过我,殷宅有一间密室?”

    “对,封锁在地下,入口如今只有殷修一人知道。开门的钥匙就是他的掌纹。”

    “里面有什么?”

    “应该是殷家修建的避难所,可看样子殷家上下除了殷修之外并无一人知晓,里面很空旷,也只有近些日子殷修搬回来才往里面添了些东西。”范无救知无不言,谢必安问了他什么,他就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这边白占已经走了出去,孟卿抱着手中的瓷瓶侧躺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厚厚的被子盖过头顶,只能看得到呼吸时才有的轻微动静。

    “去密室看一圈吧。”谢必安示意范无救带路,两人慢慢的走向门外,月光皎洁,池塘中只剩下了一片凋零还未处理掉的荷花叶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谢必安看着空中渐渐飘散下来的雪花,眨眼笑了一下,“哎呀,下雪了。”

    范无救沉默的停驻在院子当中,看着身上披着长麾的谢必安静静的站在梅花树下,脸上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人间的雪景总是很美。”他们踩在地上的声音有些不怎么响亮的动静,谢必安似乎很喜欢,每一步子都迈得很小。

    范无救静静的陪他一起走,除了偶尔吹起的风之外,天地间像是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范无救开口道:“其实我很不喜欢冬天。”

    谢必安轻轻侧了侧头。

    “你捡到我之前,哪一个季节我都不喜欢。”范无救面无表情,“春季昼夜温度总是相差很大,很多人熬不过一场风寒就这么死了。夏季疟疾扩散极快,食物即便是讨到了也存不下,两个时辰就艘掉了。”

    “秋天啊。”范无救眯了眯眼睛,一手从长袍之中伸出来,看着谢必安道:“秋天万物开始凋零,农地里面还能偷到写谷米,可总有些时候会被农夫抓住,挨上一顿好打。”

    “冬天就更不用说了,你遇到我的时候,我就在那个小巷子里,浑身都是冻疮,伤口都结了冰,血都流不出来了。”

    谢必安脚步停在原地,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微微扬起头,看着范无救身侧像是染上了一轮光芒的样子,“其实……”

    “不过现在我觉得哪一个季节都很好。”范无救不等谢必安说出口,又继续牵着他向前走,声音从前面传来,飘忽的有些不真实,“就连现在,听着你踩雪的声音,我就觉得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了。”

    殷家的密室就在殷修卧房的书柜上,其中有一个花瓶下面是一个可以开合的盖子,里面就是一个机关。

    他们自然不需要费这些事,直接穿墙过去了。

    正巧,他们到的时候,殷修也在里面。

    冬天的风冷得刺骨,就按照孟卿说的,现在殷修眼上一直都裹着一条白色的长条,上面还涂着草药。

    殷修正坐在角落的一个软椅上面,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一样。

    谢必安看到的,却是墙上的那些画纸和一边放着的小东西,都被一个个好好的摆放在了柜子上,一尘不染的像是每日都有人擦拭。

    “这是孟卿吧?”谢必安走到一副画前不是很确认一样的问道。

    画中人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手里正拿着一串糖葫芦乐呵呵的咬着,脸颊上都还有两抹红晕,只是不知道是冷出来的还是开心的。

    再往右一一看去,画卷从少年一直到孟卿十三四岁的时候就突然变了。

    之后也有一幅幅的画,可无一例外的,这些画像之中的人都没有面孔。

    像是回忆被终止了一样,殷修大概并不能再画出孟卿的脸是什么样子了。

    “看这个样子,殷修对孟卿的感情倒也真的不全然是兄弟之情。”谢必安一一看过去,画卷的纸从新到旧一看就是坚持了很多年。

    第一张上面落款是画于孟卿四岁,一一算去,孟卿今年十六,足足十二张,正好画了整整十二年。

    “确实不是。”范无救也凑过去看了看,随后略显心虚一样的看了一下谢必安,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干咳一声才道:“殷修梦靥的时候,看到的全都是和孟卿生离或死别,孟家尚未进京的时候,殷修还发过春梦。”

    谢必安摸摸鼻子,这两个人……着实是有缘却无份了。

    “对了,先前白占神君曾说殷修乃是生生世世的状元命,你可能算到,他已经轮回了几世了?”谢必安不再说这个,转而问了别的。

    范无救皱眉摇头,“殷修往世全然看不到,来生也只能看到一世而已。”

    谢必安闻言沉吟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转眼间却又被自己否定了。

    “这事儿还是先不要告诉崔判。”谢必安交代了一句,随后又道:“我觉得殷修的身世可能有些问题。”

    帝女婆婆早年间失去的那个孩子智魂占了主体的一半还多,天生就比别的人聪明数倍,可老话就说慧极必伤——那孩子在冥府不过呆了三百年不到,就魂飞魄散了。

    当时帝女婆婆站在奈何桥头一度忍不住哭泣,可来来往往的人魂却从来没有过那个孩子的踪迹,时间过去的久了,虽然不再有那么撕心裂肺,可时不时想起来的时候,帝女婆婆依然会忍不住神伤。

    有消息自然比没有消息要好,可怕就怕的是空欢喜一场,也就是因此,谢必安听闻殷修是世世代代的状元命时,才会留了一个心眼。

    范无救并不知道这些,虽然疑惑,却也点头应下了。

    反正谢必安迟早会告诉他。范无救忍不住一笑,像是有些得意。

    这么想着,两人从密室中走出。

    孟卿一大早迷迷糊糊觉得手里像是抓着什么东西,神志回来的一瞬间就想起了是什么,顿时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

    外面的天亮的不太正常,退开了门一看,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吹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居然下雪了。

    一夜的雪堆积在路上已经很高了,路上四处可见正拿着扫把扫雪的下人,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的。

    “白先生。”绿吴看着孟卿一大早就带着药进来,虽然吃惊却也还是打开了门进去通禀。

    孟卿进去之后,绿吴自觉就退到了外面吩咐丫鬟拿好煮药的器具,却被孟卿挥手止住了。

    “公子,这药是丸状,需要持续服用两月,两月之后,我便可以给公子施针治眼了。”孟卿将手中的瓷瓶小心的递给殷修。

    殷修接过之后摸索着打开闻了一下,顿时像是有一股清气涌入了身体,一瞬间就觉得四肢都像是没有那么酥软了一样,“这是什么药?”

    “只是一些洗髓强身的药物。”孟卿按照白占跟他说的药性把药品交代了,随后道:“只是这药霸道,为避免万一,公子还是当用白水饮用较为妥当。”

    殷修的茶叶有很多,但是服药的时候却偏爱银松茶。

    这是很少人知道的一件事情,甚至就连殷修自己,都是在孟卿提出来之后才发觉的。

    殷修闻言动作顿时停了一下,随即一笑,“先生怎知殷某爱用鲜茶?”

    孟卿一愣,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桌子,“我见公子桌上茶水都漂浮有茶叶,在下几次看诊时公子也都是用茶水漱的口。”

    “先生倒是心细。”殷修又是一笑,将瓷瓶仔细收好,温温的道:“那就按先生说的,用白水服药。”

    孟卿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脸颊涌现了两个酒窝,弯着眼睛这才告退了。

    ☆、第14章 缘起[捉虫]

    两月时间匆匆就过,孟卿每日按照白占交给他的法子清理自身的髓脉。

    白占给孟卿开启了灵智的当日,孟卿就觉得在他眼中的世界好像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只要用一些心思,他就很容易看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白占像是对此很高兴,不停的在摸孟卿柔软的脑袋,一边围着孟卿转圈圈,跑前跑后的像是一个老妈子,眼睛里面全都是渴望。

    “阿卿,等咱们回了青丘以后,你要变成小狐狸再给我舔舔呀。”白占神君在每天都会说上这么一句。

    孟卿见过狐狸崽子,小小的一团确实是很可爱——白占的原身已经很大了,在白占刻意缩小了之后,粗粗短短的四肢也会显得很娇憨,看上去可爱的不得了。

    大概所有父母看不见自己的孩子小时候的样子都会很遗憾,想到这里,孟卿便点了头,说好。

    白占顿时开心的露出了一口白牙。

    转眼间就到了要换眼当日,孟卿板着脸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请出了房间,绿吴想要留下,反而被殷修笑着遣了下去。

    为了以防万一,孟卿还是求着白占在房子周围布下了一圈结界,即便是有人闯了进来,也不必担心会看到什么。

    孟卿已经开了灵智,并不能服下任何药物,而是要清醒的看着自己的双眼被挖出,随后和殷修的双眼互换。

    在殷修服药之前,孟卿咬唇迟疑几次,最后还是轻轻开口道:“公子眼睛大好之后,还望准白卿告辞。”

    “可是府中待遇不好?”殷修有些疑惑,喝药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并不是。”孟卿慌忙解释,看着站在墙角的白占,挑起唇角像是笑了一下,可怎么都看不出开心的样子,“只是……四海太大,白卿想去走一走,多去些地方。”

    “先生倒也是潇洒。”殷修笑笑应允,服下了药物。

    孟卿站在床边看着殷修一瞬间便软倒在躺椅中的身体,好一会儿才走上前两步,用手轻轻的扶了扶他的脸。

    “阿卿,要快一些。”白占神君手里拿了两个木偶傀儡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又拿出了两个白色的纸人分别贴在了孟卿和殷修的额头。

    孟卿爬到一边的高床上坐好,心里止不住的害怕,最后他忍不住道:“父君,能不能……拿东西将我的眼皮架着,我怕、我怕自己会眨眼。”

    白占神君没有拒绝,双手成印在他眼睛上面挥了一下,孟卿再想要眨眼的时候,就觉得怎么都不能闭上。

    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流,白占看了看,叹息着走到一边将两个小人升空,随后用天机剪将小人的眼睛处连着的线条一根根的剪断。

    第一根刚被碰到的时候,孟卿全身就抖了一下,眼眶周围涌出了血液,混杂着泪水流到了软枕上。

    可他浑身都被白占禁锢着,除了呼吸之外他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连着的线密密缝缝一共七七四十九根,白占剪到最后手关节都泛了白,颤抖着将掉落的木块放在一边,虚虚托起了孟卿已经离体的眼球。

    “好疼……”床上的孟卿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了两个空荡荡的血洞,脸颊、发间、枕上全都是血泪,混杂在一起显得触目惊心。

    白占抖着手将殷修已经全无生气的双眼直接取出,随后小心的将属于孟卿的眼睛安在了他的眼窝。

    他犹豫了一阵,最后环视了室内的一切,还是走到了床边从孟卿脑海中抽出了一些东西,随后揉碎成粉末,全部洒在了眼球上面。

    “白占神君撒的是什么?”范无救和谢必安在一边一直沉默着,一直看到这里,他才开口问了一句。

    “是孟卿所有的记忆。”谢必安垂眸,看着孟卿疼得浑身都在抽搐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白占神君最为擅长的,就是造梦。他复制了孟卿的记忆将他撒入了属于孟卿的双眼,孟卿的记忆还在,却会像是被封锁住一样再也不能想起来。”

    “反而殷修也是,解开殷修记忆会有一个最为重要的钥匙,只有钥匙解开,孟卿的记忆才会一一被殷修看过一遍。”

    “所以,才会有奈何桥上的那一幕。”谢必安看着白占如法炮制的将殷修的记忆抽出放在了他自己的眼睛上面,随后及其快速的给孟卿治疗。

    孟卿显然好了很多,可眼眶却还在流着血。

    “九尾天狐一族和凡躯的眼珠怎么可能匹配……”谢必安抿唇,“孟卿以后所有的记忆,便会从这里醒来之后重新开始,他会按照白占神君留下的印记一步步身死,随后魂入地府,再被白占神君接回青丘。”

    “那么在人间,孟卿就算是死了?”范无救又翻了一眼生死簿,上面清清楚楚的出现了四个新的大字,包括着孟朝的名字。

    “对。”谢必安看着白占神君在孟卿眼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长纱,可是止不住的血水却依然从双眼流下,他将孟卿唤醒,随后隐下身形,一条狐尾缠着孟卿的腰,一步步的向门外走去。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明亮的天光映着地上洁白的雪显得格外的刺眼。谢必安侧了一下头,眼前就被范无救黑色的长衣盖住,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那边的白占神君浮于雪地之上,一点点的朝着孟卿先前曾居住过的山间飞去。

    孟卿踉跄的在他身后跟着,在所有人眼中,像是已经疯狂,状若脱力的一步步蹒跚着往前走,却没有一个下人敢伸手拦他。

    李婉儿就在门口,在看到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还有些开心。

    她正要像从前那样扑到来人的腿上,之后自然会有人将她抱起来晃上两下,再给她讲上一些好听的故事。

    可当她感到像是有水滴在脑袋上的时候,还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就僵在了上面。

    血,全都是血。

    她脸色苍白惶恐的被全然不知的孟卿一脚踢开,跌落在了一边冰凉刺骨的青石砖的地面上,就那么看着孟卿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门外走。

    一直到孟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跌跌撞撞的爬坐了起来,“追……快去追啊——!”

    她手边只有雪,小小的双手抓着雪朝着绿吴身上投掷,绿吴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地上哭闹着的李婉儿,这才陡然打了一个激灵,失声尖叫道:“快去追——!”

    “公子!公子怎么样了!”绿吴看着家丁连滚带爬的追出大门,这才反身手忙脚乱的进了屋里。

    屋内有两张高高的床架,殷修躺着的一张只有零星的血迹,另外一张却布满了鲜血,绿吴只是看着,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一样。

    反之,殷修的脸上和身上却干净异常,绿吴白着脸越矩的摇了摇两下殷修的胳膊,慌张道:“公子,公子?”

    床上紧闭着双眼的殷修一点反应都没有,地上的李婉儿哭着爬进了房间,扶着床脚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嫩嫩的小手不停地在殷修脸上、身上胡乱的抓,一边抓一边哭叫,“哥哥……呜呜哥哥……”

    殷修呼吸安稳,脸色也都红润,可就是从来都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绿吴一下子跪坐在地上,随后爬了两下,临到门口才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一把扯过了一边低着头站在门两边的小厮,脸上全都是扭曲的笑意,“快,快告诉阁老……公子死……”

    “哥哥?”里面的童声突然止住,绿吴僵着脖子回头,看到的就是一脸疲惫的殷修揉着后额从上面坐起,随后环视了一圈室内,看到了骑在他身上的李婉儿的时候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笑着扭了扭她的脸,“哭成这个样子,更丑了。”

    “嗝。”李婉儿傻呆呆的打了个嗝儿,随后眼白一翻,干干脆脆四仰八叉的晕了过去。

    殷修像是没有听到刚才绿吴的话,转脸一脸温和,笑了笑道:“绿吴,白先生可还在?”

    “白、白先生走……了。”绿吴脸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动,行礼的时候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僵硬的。

    “走的这么快?”殷修疑惑了一下。

    “奴婢已经吩咐人追去了……”绿吴话音还没有说完,门外就有两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跪在了那里,“回,回公子话,奴才没用,没、没追上……”

    绿吴刚想回头,就见殷修一甩袖子,笑了笑道:“追不上就放他去吧。白先生已经向我辞过行了。”

    “是。”绿吴咬咬唇恭敬退下,就在将要迈出门口的时候,才突然听到身后说了一句话,声音依然是淡淡的,可那么一句话却让绿吴从脊缝中都冷了起来。

    “李阁老既然拍你来好好服侍我,那李小姐自然要恪尽职守,婉儿在我这里是个什么样子,想必你也是能看到的。”殷修的笑容淡淡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绿吴却不敢转头,只听到一阵脚步声过后,殷修像是躺在了床上发出了一阵舒服的叹息,“我曾经说过,只要殷某死了,李小姐自然可以带着殷某牌位回李家继续享你的荣华富贵。”

    ☆、第15章 缘起

    殷修现在对于孟卿的记忆只剩下了白占刻意隐藏之后想要给他看到的。

    现在继续再在殷府呆着也没有了什么作用,他们还没能被传出转轮台足以证明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后续。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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