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禄星 作者:石头羊
第5节
黑着脸拍了拍面前的办公桌,曹主任扯着嗓子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威严,官架子倒是十足,而看笑话一般打量了他一圈的郑常山在含笑着点点头后接着开口道,“知道了,主任,我服从上面的一切安排。”
这般说完,郑常山也没等曹鑫茂继续说下去就干脆地站起身走人,曹鑫茂被他这傲慢轻视的态度弄得整个人都傻了,张着嘴想骂人可郑常山早跑的没影了。
而等郑常山下了楼回了自己办公室,早在那儿等着他的杨斌一看见他过来就立马跑上来,接着便把他给拉进边上的厕所又飞快地把门给关上了。
“怎么了宝贝儿,这可是上班时间啊,咱们俩这样不太好吧?”
靠在洗手间边上笑得一脸下流,相比起杨斌阴沉难看的脸色,郑常山这幅不长心的样子看的杨斌就有些来气,而在小心确认洗手间并没有其他人后,杨斌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大骂道,“你他妈有病啊!这种时候都不上心!曹秃子那老王八蛋这是要坑死你啊!卧槽他大爷的!那王乐文什么都没干凭什么抢了你的功劳啊!你就和我说吧,这事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写匿名信给上级!弄不死这老秃子!”
郑常山:“好啊,那你帮我写吧,就说曹鑫茂主任长期对我性骚扰,务必请组织给我做主,赶紧还我一个清白。”
杨斌:“……”
杨斌的表情看上去很一言难尽,原本憋得通红的脸看上去更郁闷了,郑常山见状勾起嘴角笑了笑,在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抚弄下了下自己显得过分锐利的眉锋后,他放缓声音安抚杨斌道,“你就别操心了,他这调令还没下来呢,谁知道具体会怎么着呢?况且我今天下班还有正经事要操心,可没工夫应付他这破事。”
“哟,您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啊?发骚啦?”
看杨斌鄙视的眼神就知道他对郑常山嘴里的正经事有多不信任,他和郑常山熟所以开起玩笑也没什么顾忌,而闻言的郑常山在缓慢舔了舔自己泛白的唇角后,也相当配合地用一种骚的不得了的口气道,“对呀,和我对象去开房,你要一起过来吗?”
杨斌:“……”
第二十五章 常山
郑常山当面不给曹鑫茂面子这事还没过中午半个政府办公大楼就都传开了。
他们这扶贫办公室虽然人不多,可是那个叫王乐文的摆明了就是走曹主任关系进来的,平时架子就挺大,就连吃饭都不怎么上单位食堂,成天就和曹主任出去蹭领导的酒局。
原本这王乐文是觉得按郑常山这样没背景的人是万不敢去得罪曹鑫茂的,便想着自己就这样顺理成章地顶了郑常山的位置也挺好。
可是等他踏着郑常山离去的脚步后脚就溜进曹主任的办公室想打探打探消失时,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亲舅舅热乎的打个招呼,曹主任的怒骂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你现在过来干什么!不知道这是上班时间还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咱俩什么关系啊!!”
“舅……曹主任,您别生气啊,我就是想来问问我那事怎么样了?成了吗?”
结结巴巴地不敢抬头,王乐文参加工作这么些年了,可是还是没一点长进,点头哈腰的看着就上不了大台面。
见状的曹鑫茂明显也不太瞧得上自己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外甥,只不耐烦地示意他赶紧把门关好,先是将自己的搪瓷茶缸重重的往办公桌上一摔,这才板着脸冷笑着开口道,“我身为他的领导亲自安排工作还用询问他本人的意见吗!后天我就把他弄到下属村政府去,不到我退休他休想再上来!成天端着架子还真以为自己从市政府来的了不起吗!毛头小子得罪了上头的人都不知道!看我这次不好好给他个教训!”
“上头的人?他得罪什么大人物了啊舅舅……”
王乐文一听这话就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四五年来他一直都跟在曹鑫茂后头转悠,可却从来没听说过自己舅舅攀上过什么市里的好关系。
而见王乐文这疑惑的神情,曹鑫茂先是得意地眯了眯眼睛,转而警惕地往身后的窗户看看,又掩了掩窗帘才压低着声音道,“半个月前我不是去市里参加研讨会吗?领导们聚会的时候我就聊上个人,市里李书记的小舅子董成君,他那姐夫可是如今y市的实权人物!开始我上去给他敬酒的时候他还不搭理我,结果我一自我介绍说我是桥水镇扶贫办主任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着?”
“哼,还能怎么着,我说这叫郑常山的小子怎么可能好端端地之前在市政府干着会被派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呢!原来是得罪了人董成君被人赶到这儿的!那董成君已经和我说好了,只要我帮着他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叫郑常山,他就帮我在李书记面前说说话,那可是李书记啊,说不定哪天就成省里领导了,咱们这种人八辈子都攀不上的好关系啊,你说有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干,恩?”
这般说着,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些得意,回想起在市里开会那段时间董晨君带着自己喝酒赌钱找女人的逍遥日子,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曹鑫茂一时间都乐开了花。
而听着他这么说着,王乐文也跟着一块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半响他才忽然提溜着眼睛张口道,“主任,听您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个事,你说这董晨君既然这么恨郑常山,我觉得咱们仅仅只是把他赶到乡下去明显程度不够啊?要不这样,我认识几个社会上混的,待会儿我就下去打个电话让他们在下班路上堵郑常山一回,他年纪轻轻的挨顿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董成君要是知道咱们帮他出了气肯定也要把咱们当个朋友啊您说是吧?”
王乐文平时开大会的时候出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主意,可是这种又阴又损的主意倒是一出一个准,他和郑常山关系一般,但心里却总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妒忌,而曹鑫茂一听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缺德的舅舅外甥两个人嘀嘀咕咕躲在办公室半天还真就商量出一个对付郑常山的对策来了。
“你认识的那个几个混混靠谱吗?不会一出事就把咱们给揭发了吧?我们可是正经公务人员啊……”
“绝对不会的主任,一人给二百块钱,事后再请客喝顿酒就成了,郑常山那副病病歪歪的样子难不成还打得过四五个混混吗哈哈……”
“行,那就交给你办吧,这次这件事成不成就看你了,好好干听见了没有!”
对话进行到这儿,王乐文也没再继续在曹鑫茂办公室停留惹人非议,只硬求了几包曹鑫茂私藏的好茶叶就赶紧下楼回办公室去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杨斌和郑常山都坐在各自的位置干活也没主动搭理他,王乐文之前就和他们不太热乎此刻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和他们搭话。
只不过在经过郑常山的身边时,他看着这人貌似还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心底还是浮现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郑常山啊郑常山,这世上什么事就是得看个关系,没关系的人就只能活该受着,这又能怪的了谁呢?
这般想着,顿时觉得心安理得不得了的王乐文便借故去了趟洗手间,之后又悄悄躲在厕所隔间里用电话和自己那几个混混朋友谈好了时间地点和酬劳问题。
这几个桥水镇本地的无业青年平时就游手好闲靠小偷小摸为生,一听有这种好事自然是上赶着要过来,而等这天快到下班的时候,刚过五点半,着急下班的郑常山就最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哟,这么急啊。”
杨斌伸出脑袋看了他一眼,郑常山点点头笑笑回了句对啊,见状的杨斌一脸鄙夷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而郑常山也在含笑拎起自己的公文包后又将抽屉锁好便缓步走出了办公室。
【可以了,你们去镇政府后门口的路上等着吧,看见他别废话,直接动手。】
目睹郑常山下了楼,王乐文用短信通知了那几个混混中带头绰号名叫刀疤的流氓又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自己从单位正门离开了,而浑然不知这一切的郑常山倒是难得带着些许懒散的心情下了楼,接着便靠在后门口就开始用短信骚扰他都惦记了一整天的陈先生了。
【陈先生,我就在后门口3】
【站在原地不要动,红灯。】
光是看这短信内容就能想象陈京墨那种一丝不苟的语气,郑常山勾勾嘴角将手机放回兜里去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了。
这会儿他所处的位置刚巧就是正对着泗水街路口的镇政府后门,平时也鲜少会有除镇政府工作人员以外的人进来,但郑常山由于前段时间受伤,所以他每天都会为了少走点路就会走这条离门口近些的小道。
这段时间他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走路还是有点别扭,平时是看不太出来,但肉体凡胎的真伤筋动骨了肯定要修养一段时间。
此刻郑常山正背对着夕阳落下的光线站着,他的视线停留在脚下眼神也没有落到实处,可恰在这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却是突然间从后面接近了郑常山。
郑常山几乎是当下就反应了过来,但那几个人似乎也早有准备,有个穿白汗衫的胖子更是直接将一包白乎乎的石灰用力撒在了郑常山的脸上。
见郑常山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胖子先是露出了点得逞的恶意笑容,接着便将手里的钢筋对着郑常山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一声嘶哑的惨叫在无人的巷口响起,可惜这声音却不属于本该被打的头破血流的郑常山。
因为就在他被这莫名其妙的石灰撒了一脸的同时,他精瘦惨白却蕴藏着可怕力道的手掌已经格挡住了那流氓砸向自己脑袋的钢筋。
而几乎在瞬间,被石灰粉弄得眼球血红只能勉强睁开眼缝的郑常山就抬脚恶狠狠地将这看着就有两三百斤的高壮胖子一下子踹到了几米开外。
“呕……哦……”
蜷缩在地上狼狈地吐出一大口污血,在外头三天两头和人打架的刀疤头还是头一次挨这样的一脚,当下就痛的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血肉模糊的嘴里看着就怪渗人的。
跟着刀疤头过来的这群小混混一见这情形也傻了,毕竟王乐文之前给他们的说法是个教训个软脚虾,哪知道现在这一过来,这明显就和事实不符,而还未等他们有进一步的反应,被撒了一脸石灰眼下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郑常山就缓缓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根钢筋。
“谁让你们来的。”
煞白的脸上满是石灰的痕迹,郑常山本来气色就不好,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砸整张脸都是粉尘,灼伤刺痛的眼角也像是要淌出血来一般。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依旧睁大着眼睛以一种相当惊悚可怖的笑容死死地注视着面前的这几个面露畏惧的混混,而这几个混混在互相对视了几眼后也不甘心就这么丢人现眼的逃走,直接抄起手上的钢筋就又一次冲着郑常山冲了过来。
力量悬殊之下胜负根本毫无悬念,筋骨断裂的声音在血肉上绽开鲜艳的花,郑常山半眯着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不费吹灰之力地挨个打断了五个人的手脚,到第五个的时候直接踩着那人的背脊骨就狞笑着踩了下去。
当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已经很久没用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的郑常山失控地仰起头,脸上露出了明显享受沉醉于其中的享受表情。
骨子里的嗜血压抑太久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种感觉是这般的美妙,被肆意挑衅的感觉也让郑常山有些心潮沸腾,只不过血的味道还是从某种程度上很大刺激了他的感官。
而当他缓缓弯下腰先是将这人头破血流的脑袋往地上又踩了几下,这在这群混混眼中已经和恶鬼没什么区别的疯子这才一把抓起其中一人的头发一脸病态地望着他开口道,“喂,你刚刚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开,口,说,话,啊。”
……
陈京墨今天一天都在邻镇洽谈商业合作方案,席间作为最大出资人的他自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关注。
因为近年来在国外活动比较频繁,所以说起来陈京墨在国内商圈的知名度反而没那么响亮。
只不过他几个月前一口气买下附近五个村镇地皮和那座荒山的大手笔还是让这些人意识到了他本身财力的雄厚,所以众人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讨好这样一个大人物的机会。
“陈先生,来来来,让小弟敬你一杯……”“陈先生!久仰久仰啊!小弟是……”“陈哥!陈哥”
“……”
看着比陈京墨爷爷看着还老的人也这么和他说话,陈京墨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场面,只维持着一个平淡的神情象征性的点点头其余的都不说太多。
而林桥身为他的贴身秘书自然是对这类应酬一向应付的不错,三言两语的就能将这些大多在他身上有所图的本地官员和商人们哄的服服帖帖的,不仅主动开始给他们这种相对外来的招商企业引路,每两句话还称兄道弟上了。
“林哥!这荒山的铜矿开采证就交给我吧!最好的开采队我来给你介绍!保证不让你和陈先生费一点心哈哈!”
被酒精熏得眼睛都红了的大老粗嚷嚷着开了口,林桥闻言也跟着大笑了起来,拿起手边的白酒爽快就和这说话的本地矿产鉴定机构的人碰了个杯。
“行!那我就全权交给王小弟你了啊哈哈,来,让大伙都敬陈先生一杯,跟着陈先生一起发大财……”
言语中带着众人都心知肚明的笑意,坐在首座的陈京墨闻言也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半响才在周围人谄媚讨好的眼神中缓缓拿起了酒杯。
见这难伺候的财神爷终于肯赏脸的模样,这些忐忑了半天官员和商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只不过在之后的转交荒山产权合同的时候,陈京墨的视线落在那两页纸上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淡淡开口道,“请问,现在我是已经拥有了这座山的永久命名权是吗?”
“对呀,陈先生您想给这山头起什么名字都可以呀,这荒山啊本来就没名字,以前溪涧村的人叫它荒山,后来大伙就都这么叫了,现在陈先生您要是想这山想给个起个名字,那绝对是这破山头的荣幸啊哈哈……”
这人浮夸的回答让陈京墨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坐他边上的林桥打从他开口的时候心里就有种不妙的预感,而不出他所料的是,紧接着他家陈先生就用一种很是淡定的语气道,“那就将它定名为常山,是从今年七月开始生效的对吧?”
林桥:“……”
嗓子眼里的白酒差点没从鼻孔里喷出来,要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家陈先生是情感生活匮乏的钻石王老五,林桥简直都要怀疑他家老板是不是被哪个情场高手给附体了。
明明刚刚在车里还表现的一副犹豫不决不情不愿的样子,眼下这可怕行动力搞得自诩已经结婚的林桥都有些自愧不如。
毕竟可不是每个有钱的凯子都能想到给自己男朋友送一坐铜山这样既贵重又浪漫的主意的,多少年的大汉朝出过一个,眼下似乎又出了一个,更何况陈先生现在只是刚决定要追人家就这么大手笔,以后还不知道要干嘛呢。
这般想着,林桥也不知道是该为郑常山高兴好了还是为郑常山担心好了,而陈京墨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有些说不出的肉麻,所以在略带警告意味地看了眼失态的林桥后,他想了想还是透过金丝眼镜淡淡地冲众人询问道,“大家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不行也可以换一个的。”
“不用改不用改,常山?真是好名字啊!诶,陈先生果然是文化人!这名字一听就透着股了不得底蕴,真是不错啊哈哈……”
周围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各个争先恐后地拍着陈京墨的马屁,林桥闻言是彻底无语了,耸耸肩做了个投降的表情也只能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而见状的陈京墨在满意地点点头后也从身边的林桥手里抬手接过了自己钢笔,而当钢笔细细的金色笔尖落到那荒山的署名一栏上时,陈京墨像是在细细回忆着什么东西似的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半响才落下了两个端正冷肃且极有风骨的字。
荒山风雨,执手相依,眼前浮现的一幕幕都化作了这两个字留在了那座让他们相聚的山顶。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时你的出现对我有怎样的意义。
——常山,赠你。
第二十六章 喜欢
陈京墨和林桥应酬完回桥水镇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郑常山是五点半下班,所以陈京墨明显显得有点不太高兴,林桥作为开车的苦力自然是压力很大,只能默念着待会儿别拿自己开刀表情都十分苦逼。
“你觉得我需要换身衣服吗?烟味很大。”
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林桥,陈京墨平时有用男用香水的习惯,但是刚从会所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出来难免身上会沾了些让人不太舒服的味道,而林桥在从后视镜望了眼陈京墨正在用手帕仔细擦拭着自己并无脏污的眼镜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失笑开口道,“没事的,郑先生又不是女孩,您就不用太紧张了。再说了,待会儿见面的时候您只要把那份铜山归属合同给他一看,就算再铁石心肠的都得您的浪漫给迷倒了,想想啊,一坐铜山啊,我是真没想到您会这么干脆地就把它给送出去了,唉,郑先生好福气好福气啊……”
摇头轻笑调侃着陈京墨,林桥这张嘴永远都是这么诚实且欠揍,搞得陈京墨一时间拿他也没辙了。
刚刚会想到送铜山的举动也是因为他恰巧就想到了郑常山,而几乎没什么思考的他就做出了那个略显仓促的决定。
眼下仔细想想,如果真要挑选第一次见面的礼物的话,一只手表或是一身高定正装或许对男人之间的交往更有利些,这样带着浓重利益气息的馈赠似乎带上了些变了样的味道,而正这般想着自己究竟该不该当面和郑常山说起时,陈京墨就听到林桥在他耳边嘀咕道,“诶,镇政府办公楼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还有警车围着啊……咦,还有救护车……”
这话引得陈京墨跟着朝窗外看了眼,几乎在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办公楼门口吵吵嚷嚷的景象,按理说这种政府机构地方没道理会出这种事情的,然而当他的视线不经意地带到某个正靠坐在人群后面,满身满脸都是血的身影后,陈京墨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声音里也带上些许的焦急。
“林桥,停车。”
一听陈京墨明显动怒的口气,林桥就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可当他停下车后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陈京墨就已经推开车门快步地朝着嘈杂的人群走了过去。
“陈先生!你怎么了……”
跟着就从车里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林桥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两步实在不明白他这是看见什么了才显得这么着急,可是当他的视线跟着陈京墨一道快速穿过人群,又亲眼看着他走到一个人的面前后,林桥先是哑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也赶紧跟了上去。
……
“我说你把眼睛睁大点啊……草他妈的,那群不是人的东西,这种黑手亏他们也下的下去……老郑,你疼不疼啊,救护车来了,你要是看不见就慢慢站起来和我去趟医院好不好啊……”
脸色难看地扶着郑常山冰凉的手,刚刚是杨斌从楼上下来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后门口的异常,接着才赶紧报了警。
他出来的时候这些该死的混混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但是作为朋友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关心郑常山的情况。
而眼见他满脸都是石灰,两只眼睛都变得血红血红的,眼球也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着急的杨斌刚想帮他先处理一下,一个显得高挑瘦削的身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他和郑常山的面前。
“陈先生?”
打从刚刚就没开口说话的郑常山眯着双通红的眼睛,明明他并未看清来人的长相但是第一时间察觉出了来人的身份。
而脸色难看的陈京墨眼看着郑常山被石灰弄得泪水满脸的狼狈样子,先是沉默的抿了抿唇,接着俯下身堪称温柔地将郑常山的脸小心地扶住,又掏出了自己口袋里另一块并没有使用过的手帕盖在了郑常山的脸上。
“疼吗?”
语气沉郁地开口,陈京墨仔细打量着郑常山的眼球情况,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周围的粉末状物。
而感觉到他的手指都生疏地发抖,明明刚刚还暴戾地像个疯子一般的郑常山在眨了眨自己充斥着血水和泪水的眼睛后,最终还是怪里怪气地笑了起来。
“陈先生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这你……这是哪位啊……”
旁边杨斌一脸疑惑地望着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显然并不明白这一出现就将自己隔开到一边和只老母鸡一样圈住郑常山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而紧随其后的林桥在先是问过办案民警究竟发生了什么后也跟着跑了过来,见自家陈先生这幅着明显动了气的样子,他赶忙小声开口道,“陈先生,我问过了,听说是有几个社会无业人员因为扶贫标准的问题这才找上了郑先生,现在需要我联系咱们的医生们吗,郑先生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恩。”
听林桥这么说陈京墨顺势站起身,抽空抬头看了眼杨斌他的表情也显得不冷不热的。
在撇到他刚刚还扶着郑常山的肩膀的手后,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奇怪的陈京墨转而直接朝眼睛依旧红肿着的郑常山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而郑常山在配合地借着陈京墨掌心的力量缓缓站了起来后,也转过头闭着眼睛冲杨斌开口道,“斌斌,你帮我和警察那边说一声,我先和陈先生走一趟,回来再做笔录。”
“哦,好……你去吧,你去吧。”
脑子里因为一系列突发状况变得乱糟糟的,杨斌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明显有些转不过来,只能目送着那看上去就不好惹的陈先生和抱布娃娃一样搀扶着和他身高相仿郑常山一起走出了人群。
而等这两人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杨斌在卧槽了一声这才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我去,郑常山原本……不会就是和这位去开房的吧?!啊????”
……
“先把眼睛,暂时不能用水清洗,这种问题不能随便,你不要掉以轻心。”
坐在车里替郑常山用手帕擦拭着眼睛,陈京墨的语气显得很是严厉,闻言的郑常山也难得乖顺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这一是因为的眼睛此刻的确不太舒服,二也是因为他其实挺享受他家廉贞对自己这幅上心的不得了的模样的,而见他这副闭眼不说话的样子,陈京墨在用拇指摸了摸郑常山红肿的眼睑后,忍不住皱起眉毛道,“知道是谁找的人吗?”
“恩?谁知道呢,干这行难免遇到这事的……”
一脸漫不经心地开口,其实打从在镇政府附近遇上这几个混混后郑常山就大概知道是谁要找自己的麻烦了,只不过这种小事他并不想陈京墨掺和进来,所以就这么随口应付过去了。
而显然,他家陈先生已经打定主意要替他做主了,所以在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后,陈京墨没再细问郑常山只是抬起头看了眼坐在前排的林桥。
而注意到自家老板投过来的视线,一直专心开车的林桥也赶紧点点头无奈地回了个收到的眼神。
说实话,他其实也能理解陈京墨的心情,毕竟他自己少年时眼睛就曾受过重伤,如今这事又发生在他喜欢的郑常山身上,难免就有些焦急。
只不过难得情绪化的陈京墨显然已经选择性忽略了那几个招惹上郑常山的流氓本身要凄惨数万倍的遭遇,而想到自己刚刚不经意撇见的那几个被抬上担架的混混被打成一滩烂肉的惨状,林桥就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陈先生,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陈先生,我嘴上还有灰,你也帮我擦擦吧。”
“陈先生,我眼睛痛,我需要人工呼吸……”
和个神经病一样趴在陈京墨身上胡言乱语,郑常山将言语骚扰做到了极致,完全不关心时间地点场合人物,而陈京墨居然也一副惯着他的样子,瞧那看似淡定含蓄表情貌似还挺乐在其中。
“你在桥水镇没有其他亲属了是吗?那就先去我家吧。”
林桥被雷的外焦里嫩的开着车,心想着果然天下情侣谈起恋爱来都是这么闪瞎狗眼,而等他将陈京墨和郑常山送回他在老街的住处后,之前因为陈京墨受伤所以最近也一直随他们出行的私人医生贾方也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伤口处理的很好,休息几天别见光就成了,不过这是哪位啊老林?我怎么看这苗头不太对啊……”
贾方一副老司机表情的冲林桥挤了挤眼睛,无语的林桥点点头表示他想的没错,立马得到了贾方一个兴奋到爆炸的眼神,而在用力捶了捶自己的手掌心后,带着副眼镜显得人模狗样贾方用一种嫁女儿一般的感慨表情道,“唉!真是不容易啊,替陈先生工作那么多年了,我就一直盼着这么一天呢!陈先生长大了,真好,快,赶快帮我把这个给陈先生,就说贾方特意给他准备的,让他加把劲!赶紧拿下把!”
被迫接过贾方塞过来的一大把套子,林桥被贾方这辣眼睛的货弄得很是烦躁,没说几句就把他给赶走了。
而站在门口探头看了眼正在阳台站着说话的陈京墨和郑常山,林桥想了想也没敢打扰,只鬼鬼祟祟地将手里这一堆套子放洗手间和卧室枕头底下都塞了一些,接着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陈京墨的住所。
对于林桥的举动,陈京墨显然一无所知,此刻他正在给郑常山准备今晚留宿的东西,而郑常山则半靠在阳台上的拉门边眯着眼睛看着那若隐若现他始终无法看清楚的影子在自己身前来回走动。
陈京墨的这间住所相比起他显赫的身价显得有些过于朴素简单了,他之前的近两个月时间一直住在这里,但却从来没有让其他人进来过。
因为陈京墨始终觉得私人空间对自己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外人不能轻易接近,然而自打郑常山出现,许多他原本的原则就被一一打破。
可就在他冒失地刚将那座铜山送出后没多久,他又将郑常山很随便带到了自己的家中,这对长时间保持禁欲生活在贾方眼中甚至已经达到了病态程度的陈京墨来说显得简直有些离奇了。
而这般想着,陈京墨侧过头看了眼神情萎靡嘴唇泛白的郑常山,忽然就神色莫名地垂下了眼眸。
不可否认,郑常山的确就是那种他喜欢的类型,主动,诱惑,性感,放荡情色的举止却不显轻佻,精瘦充满男性魅力的身体每一寸都吸引着同为男性的陈京墨的视线。
在此之前他其实从未对自己未来的伴侣有过清晰明确的标准,可是当郑常山出现在他面前之后,一切就好像有了真实的写照。
那种如同蛰伏的黑豹子一般的危险和神秘感强烈的挑逗着陈京墨的感官神经,尽管陈先生表现的好像并不那么感兴趣。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很喜欢郑常山。
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亦或是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神经质沉却充满魅力的人格色彩,这让一贯站在俯瞰角度审视他人的陈京墨看来都显得足够可爱,而显然,闷骚惯了的陈先生并不打算让郑常山本人知道这一点。
“不介意晚饭我来做吧?”
“哦,当然不,陈先生你会做饭?”
“只有你吃过。”
冷冷淡淡却莫名带着点你应该好好知足对我感恩戴德的语气,郑常山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陈京墨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真有些觉得自己这眼睛坏的有点不合时宜了。
然而当他和陈京墨一起用过这顿显得格外安静的晚餐后,郑常山还是感到了一点不真实,而这种不真实当陈京墨为他细致地放好洗澡水又准备好睡衣后还是达到了顶点。
“陈先生你再这么对我,我简直都要怀疑你喜欢上我了。”
似笑非笑地靠坐在床头,郑常山湿漉漉的额发正落在陈京墨的掌心,他惨白的脸上带着点异样的神情,薄削的嘴唇边带着点懒散的笑容。
他敞开的睡衣并没有系上,结实均匀的腹肌带着点甜蜜的光泽,交叠的双腿显得性感且下流,而陈京墨在将用干净的纱布小心地缠在郑常山的眼睛上后,先是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郑常山尖削的下巴抬了起来,淡淡地来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怀疑,我很喜欢你,常山。”
第二十七章 缠绵
玉树琼花云雾间,头顶隐约有龙吟鹤鸣,陈京墨又一次从自己的梦境中苏醒,眼前是一片让他都有些为之惊叹的仙界美景。
与人间无一丝相同之处的琼楼玉宇间,依稀有几位身披彩羽的女子在低声谈笑,而当皱紧着眉头的陈京墨略带着些困惑缓步走进那娇艳的花丛时,他竟有些意外地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天玑,你说这贪狼星和廉贞星日后谁会成为这北斗星官?观他们这般水火不容,恐怕无论是谁当上,另一个都讨不着好果子吃啊……”
“唉,我也正发愁呢,这二位都是星河上最耀眼夺目的两颗星子,廉贞更是与贪狼同根而出,怎就生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呢?廉贞君这般君子,却也每每碰上贪狼就没个好脸色……”
“要不是贪狼星上次酒醉大喊着什么‘吾与廉贞,好比牵牛织女’,廉政君哪会这般讨厌他……廉贞君脸皮最薄不过,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的呀……”
这般说着两个明艳的姑娘脸上都带着些抑制不住的笑意,陈京墨兀自思索着这贪狼和廉贞究竟是何许人也,脚下却不经意间踩上根枯萎的花枝。
花枝脆弱立时发出断裂的声响,而那两个谈笑的女子也在惊慌地站起身后对上了陈京墨打量的视线。
“廉贞君……廉贞君……”
结结巴巴地咬着嘴唇,先前谈论着闲话的两个女子都被陈京墨的出现吓坏了,揽起裙角就要下跪,陈京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太明白她们这是在冲谁下跪,而几乎就在瞬间,有个轻佻懒散的声音就跟着响了起来。
“唉,娇花一般的天璇天玑怎可轻易下跪呢,快起来吧,廉贞君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他方才正和在这花丛中得趣,哪顾得上听你们谈笑呢……”
这调戏一般的话音刚一落下,陈京墨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他胸中莫名地起了一层怒气,可是耳朵尖却因为这下流的话不自觉地红了。
而说出这话的人说完也从嫣红的花丛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随之出现的便是一张对陈京墨而言虽然眼生却又透着股熟悉意味的脸。
三十三重天上最狂傲肆意不过的贪狼星本尊,天生拥有着一双泛白的灰色眼眸,传闻他登星位时恰逢五胡乱华的时代,因此身沾一身暴戾凶狠之气,每每在星河上出现便是人间灾难的开端。
而廉贞作为与其遥遥相望的本根副星,生来就是一颗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天煞孤星,汇聚人间战乱流离失所之怨气,才出了这么一位孤高冷漠的廉贞星。
可这一颗凶星一颗孤星,虽同根同源,却人人皆知他们关系恶劣,更因为这北斗星官之位,引得外人每每猜测日后他们之间会有怎样的一番恶斗。
而他们的真实关系,或许只有贪狼和廉贞本人才清楚,可无论是何种关系,廉贞都绝不可能承认,他们之间是这满口胡言乱语的贪狼口中的那种下作的关系。
“休要胡言乱语,贪狼。”
明明陈京墨没有开口,但是一个冷淡厌恶的声音还是从他的口中响了起来。
沾染了一身花香的黑衣男子闻言诡异的笑了起来,在轻挥手掌让那两个早就坐立不安的女星官先行离开后,他先是缓步凑近些一身白衣,玉冠乌发的陈京墨,接着挑挑眉毛压低声音道,“贪狼所说可是句句属实,那北斗星官的位置算得了什么,本尊日日夜夜都盼着只有您枕边人的位置呢……”
这话说完,陈京墨的脸色就骤然阴沉了下来,那名叫贪狼星的疯子见状哈哈带笑了起来,可还等陈京墨的手触到这人的身影,面前美轮美奂的一切便如一面镜子一样碎裂成千万块碎片。
他下意识地退后这一步间,眼前的白色蝴蝶挥动蝶翼,而这没由来的梦境,也至此到了终点。
……
深夜的阳台边,郑常山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纱布,用手掌摸索着打开了落地窗推拉门。
他方才醒过来离开自己卧室的时候,陈京墨还在另一间卧室熟睡,所以并未察觉到他的动静。
有关于睡前的那番交谈,郑常山到现在嘴角都带着些无奈到挫败的笑意。
毕竟,可不是每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都能像他家陈先生这般挑逗完人还心安理得地跑到另一间房间去睡的。
……
“不用怀疑,我很喜欢你,常山。”
触碰到郑常山喉结的手指尖带着些凉意,灯光下郑常山的表情微微凝滞住了,那种因为过于讶异所以茫然到显得有些可爱的神情出现在一贯阴郁老道的郑常山身上倒真有些难得一见了。
但很快这个一向没什么下限的家伙就大笑着仰起了头,明明视线一片黑暗,可是他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陈京墨的嘴唇。
因为看不见陈京墨的脸,所以他需要用手揽住陈京墨后颈才不会就这样倒下去,而映衬着床头柜上温暖的灯光,这两个拥有着相仿身形的大男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交换了一个堪比前戏开场般火辣的吻。
郑常山有一条和他的人一样强势诱惑的舌头,当他主动纠缠住陈京墨时,那种湿滑色气的感觉简直让人神魂颠倒。
这无关彼此经验问题,而是一种因情欲而带来的绝佳享受,这让一向对性爱并不热衷的陈京墨忍不住将手掌插入他还没全干的发丝间带着些宠爱意味的揉弄了几下,而郑常山在用牙齿啮咬了一下陈京墨的下嘴唇后也顺势将自己的腿缠上了男人的腰肢。
“我刚刚……在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陈先生,需要我帮你撕开吗?”
敞着睡衣仰躺在男人的身下,结实修长的腿还缠在陈京墨的腰上,脸上染着情欲的郑常山似笑非笑将手上的那只桃粉色的避孕套放在唇边咬了咬,有关于今晚该如何安排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
可偏偏刚刚还表现相当动情的陈先生在面对郑常山主动的邀请时竟意外的沉默了下来,而在短暂地平复了下自己不太平稳的呼吸后,陈京墨先是将自己的金丝眼镜推了推,接着皱着眉开口道,“你还有伤,改天吧。”
郑常山:“……”
这短短的几个字不亚于一盆从头浇到尾的冷水,神色诡异的郑常山张张嘴地明显想说些什么,但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的陈京墨已经将他手里的那个看颜色就显得很没节操的套子拿走丢回床头柜里,又拥着他将他小心地扶了起来。
“让你来我家住不是为了这种事的,我不希望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解,我很认真。”
耐心地对郑常山这般开口解释着,陈京墨并不否认自己对郑常山的感情,却也不希望今晚就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尽管他并不知道郑常山本人其实十分以及极其地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在这样显得怪异却又温馨的气氛中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又各自……分房睡了。
“你准备在这儿工作多久?桥水镇镇政府本身关系错杂,以你的资质没有必要呆太久。”
“编制内人员调动还是要看时机,陈先生,我有底的。”
嘴角带着点笑没再回避陈京墨的问题,郑常山对自己工作范畴内的问题还是有自己的考虑,而显然陈京墨也意识到了这点,只不过今晚过后两个人的关系显然就不一样了,所以在屋子想了想后陈京墨还是开口道,“今天的事情需要通知你父母了吗?”
“诶,陈先生是指哪件事?我们差点就上床了这件事吗?”
似笑非笑地故意逗了陈京墨一句,闻言的陈京墨皱紧眉头也不搭理他,而自讨没趣的郑常山在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口回道,“没有,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操心,以后再说吧。”
“还是通知一下比较好,你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家人总会比较关心的。”
褪去平日里严苛正经的模样,这般说话的陈京墨透着股温情脉脉,比平时还要更吸引人些,而郑常山也察觉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所以在努力抑制住内心的骚动后,郑常山压低着声音翘起唇角缓缓道,“行,以后要是还有什么事发生,我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陈先生你,决不让你像今天这样吓到手都在发抖。”
这话说完陈京墨的眼神就变了变,被戳穿心思的他当下耳朵就有些发热,又随口聊了几句就拿着睡衣去了隔壁的另一间小卧室睡了。
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点点用耳朵搜捕着陈京墨的每一丝动静一直到他睡下后,躺在一片黑暗中郑常山这才用低哑的声音喃喃道,“吾与廉贞,真是好比牵牛织女啊……”
这话说完,郑常山就诡异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依旧痛的刺骨,这让郑常山忍不住去想当日被挖去眼睛的廉贞是否也和有着同样亦或是更为难熬的痛苦。
这般想着,他却像是忽然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似的微微侧过了头,而当他就这样缓缓推开卧室的门,又抬脚走进阳台里面,那里已经有一个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矮小身影背着根柴火棍在等着他了。
郑常山:“哟。”
官宦行主:“禄……禄……禄星。”
郑常山:“你叫我什么→_→”
官宦行主:“爸……爸爸qaq”
第二十八章 官宦
官宦行主在三百六十行中总体排名第十,分管中央以下居委会以上所有零散官员之位,打从封建王朝建立便得封行主,兢兢业业操劳到了改革开放,至今还来得及没婚配。
官场之事自古纷繁复杂,世间之事也从无明确的黑白之分,因此官宦行主决定手下饭碗的分配和处置情况时往往就要从大局考量,步步都需小心谨慎。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时不查,须经他手的两个混账东西就把歪脑筋动到了下凡来工作的禄星公身上。
而从自己同行口中得知禄星目前的情况后,上午还在b市长安街某个政府部门悠闲摸鱼的官宦行主当天晚上就背着根柴火棍摸到了千里之外的禄星面前来负荆请罪了。
“禄星!禄星公!您大人有大量!那两个找人打了你的两个王八蛋就交给我行吗!我这不都把他们的饭碗都带来了嘛!您看是现在砸还是明天砸?用锤子砸还是用铁锹砸?或者我来帮您砸您在边上看着?像这种专走歪门邪道的王八蛋居然还留在我们这行这是我工作没做到位,禄星您随便骂随便打我保证不还嘴!只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不高兴好不好啊!”
这般说着,戴着副眼镜显得颇有机关领导风范的官宦行主情不自禁地拿自己的领带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边哭哭啼啼地还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只微波炉饭盒和一只一次性饭盒。
而打从他开始说话就面无表情地靠在门边上打量着他的郑常山见状也将脚尖往这两只简陋的饭碗上踢了踢。
“曹鑫茂和王乐文的?”
“诶,对对对,禄星您真是料事如神嘿嘿嘿。”
官宦行主一听这话就有些紧张地笑了起来,来之前他已经把事情的大概了解清楚了,就算今天被他俩白痴算计的不是郑常山,官宦行主最近也要开始响应上头号召展开活动清洗掉这种体制内的蛀虫了。
只不过事情一旦扯上这身负恶名的禄星,无论是谁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小心行事,而郑常山闻言只翘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接着带着些戏弄意味开口道,“这俩破玩意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不亲手砸他们的饭碗了,曹鑫茂庸碌无为,王乐文挂名在镇政府,这事也是有目共睹的,我懒得和他们计较这点私人仇怨,只一点,凭他们这样的人品,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应该永不升迁永不录用,这点你总应该同意的吧?”
“自然,自然,禄星您说的在理。”
官宦行主有心巴结郑常山,自然是每句话都连声附和,只不过想到曹鑫茂丢饭碗之后的扶贫办主任职位空缺问题,他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开口询问道,“那这空缺下来的扶贫办主任位置禄星您看我怎么安排?您如果有兴趣……”
“不用了。”
直截了当地否决了官宦行主的建议,郑常山当初来桥水镇上这个班本就是看在郑骏的面子上才勉强过来的,自然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混这个官场的,而歪着头稍一思索后,郑常山隔着遮在他眼帘上的纱布用他那双泛灰的眼睛望向官宦行主道,“杨斌在桥水镇工作五年多了,本身也算有些才干,曹鑫茂离职后你就把这个位置给他,今后怎么样就看他自己。”
“好,都听禄星的。”
听郑常山这么说,官宦行主哪敢有什么异议,点点头记下了他的话就准备先找个地方把这俩险些害的他丢饭碗的王八蛋的饭碗给砸个稀烂,只不过等他哆嗦着腿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官宦行主忽然想起来个事,而稍稍凑近些郑常山后,官宦行主拱手笑着道,“刚刚来的匆忙,都忘了向禄星公道喜了,您父亲郑骏近日就会有喜事迎门,在次就先说一句恭喜了。”
这消息来的突然,就连郑常山事先也没有想到,他来桥水镇之后就少有和郑市长联系,每周蒋芸会给他来个电话,提到最多的也是让他休假有空就回家住不要怪他爸爸之类的话。
只不过就算和郑骏关系再怎么恶劣,他也清楚在郑骏和市委书记李明东之间长达五六年的博弈中,他老爹一直是占据下风的,而此刻听官宦行主怎么一说,郑常山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总不会是因为我的原因,老郑才会升官的吧?”
“没有没有,都是按照程序来的,李明东那小舅子是他后来那位夫人的亲弟弟,这些年没少给他拖后腿,如今东窗事发,被他抛弃的原配夫人带着儿子给他的贪污数目添了不少证据,所以这也怨不得旁人。如今纪委已经开始调查了,秋天的时候他的拘捕令就会下来了吧,我手下的行灵已经预备着回收他那只饭碗了。”
官宦行主这般说着,侃侃而谈的模样可算是显得没刚刚那么狗腿了。到底是在官场这个泥潭混了快百年的老人精了,所以就算在郑常山面前再怎么低三下四,他这工作能力也是没话说的,而郑常山见他一副站起来准备告辞的样子,忽然就笑了笑问道,“刘叙,你当年被称为平遥第一好官,父子二人两世清廉,如今亲自掌管着整个官宦行当,看尽污浊荤秽,是否也会有难以抉择的时候呢?”
“……”
闻言倒是沉默了下来,官宦行主死去多年,早就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了,眼下听郑常山主动谈起自己的过往,他摸了摸自己已然没有乌纱的头顶,脸上也渐渐褪了之前故作谄媚的神情,只含笑冲郑常山深深行了个礼道,“刘叙从前为官为的是家国大业百姓苍生,如今虽然死了,选的自然也是这样的人物。不为百姓的不配为官,从来都是这个道理,也请禄星您放心。”
这话说的相当漂亮周全,同时也撇清了自己和有些歪门邪路的关系,郑常山最近在禄星司内部整治和叛逃行主有关联的内部人员的事情少有人知道,可是官宦行主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想了想,这圆滑机灵的官宦行主还不忘压低着声音道,作者有话要说:
“不过有关这前北斗星官与那些叛逃行主的关系,我倒有些消息要私下禀告给禄星您……”
第二十九章 草莓
与桥水镇相隔千里的y市,鬓角斑白的郑骏正从市政府办公厅出来走进自己的座驾,张大秘跟在他的后头为他拎着公文包,而在此之前的一个月时间里他们都大多耗在了身后的政府办公室里。
“副市长,这次的事算是定了吧。”
一钻进车里就露出了长舒一口气的神情,张大秘眼见郑骏憔悴疲惫的模样赶忙先为他递上根烟才试探着问了一句,而闻言郑骏也在拧起眉头后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舒展开眉心道,“恩,可以准备去省里的安排了,这一次李明东必败。”
“太好啦!”
与有荣焉地跟着笑了起来,张大秘发自内心地为郑骏能在他的政治生涯上迈前一步而感到高兴,而见状的郑骏也难得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神情,在将自己发麻的背脊往座椅上靠了靠后,他缓缓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间。
“先开车回家,路上给小芸买束花,再去买点菜,我亲自下厨,你今天就不用回去吃了,把你爱人和小孩都接到刘房山一起聚一聚,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郑骏在公事上为人刚正,但于私人感情上却是个十足温情宽厚的人,张大秘听他这样安排自然是心间一酸,感激于郑骏对自己多年的器重和栽培,眼眶一时间都有些发红,只不过想到郑骏自己的家庭情况,张大秘还是忍不住出言感叹道,“唉,这个时候要是常山在就好了,我觉得您可以什么时候打个电话问问他的近况,夫人也说他在桥水镇的生活很清苦,我几次往那边悄悄打听,镇政府那边也说他工作很努力,以后常山总是要接你的班的……”
老部下的话让郑骏顿时沉默下来,对自己这个儿子郑骏从小就珍惜且维护,不然也不会放任他一直荒唐到这么大岁数,出了那么多问题还给他兜着。
如今距离郑常山被自己赶到乡下去扶贫已经时隔三四个月了,要说不惦记那都是假的,可是要让他拉下面子去给那混球打电话他也不乐意,所以想了想郑骏只不太情愿地冷哼了一声,半响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你把电话接桥水镇镇长办公室,别说我的名字,就简单询问最近的扶贫情况。”
一看老郑松口了,张大秘赶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又播了镇长办公室的电话,此刻恰巧是下班时间,但因为昨天发生在镇政府门口出的那桩性质恶劣的流氓打人事件,桥水镇镇长王儒海此刻还在办公室内。
眼下一看到自己老同学电话,王儒海就立马接了,而等张大秘东扯西扯地好不容易往正题上带了一句后,原本就焦头烂额的王儒海带着几分疲惫地开口道,“张程,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啊?我今天这边正忙着呢……不过说起扶贫办来我就头疼,今天扶贫办的有个姓郑的小子让一群不满扶贫新标准的低保户给莫名其妙打了,眼睛里被撒了石灰,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瞎呢……”
王儒海这话还没说完,开着外放偷偷听着的老郑就沉下了脸,张大秘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惨白着脸就看着老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而护子心切的郑骏果然也没控制住情绪当下就一把夺过电话,接着声音急促地张口询问道,“喂!是哪个姓郑的小子?是叫郑常山吗?什么叫他的眼睛还不知道瞎没瞎!到底怎么回事!!”
“诶?不是张程?对啊,就叫郑常山,你……你哪位啊?”
被郑骏这大嗓门吓了一跳,被吼了一通的王儒海一时间也是满头雾水,忍不住就反问了一句,而着急的额头上汗都出来的郑骏在努力克制住大喊出自己本名的欲望后,没忍住还是破口大骂道,“还他妈墨迹什么!快说!郑常山怎么样了!我是他爹!他亲爹!!”
……
因为郑常山眼睛受伤的事,杨斌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便给他往单位请了一礼拜假,又跑前跑后地帮他把医疗保险之类的都给报销了。
派出所那边的笔录是第二天陈京墨送郑常山去做的,出来之后他们一块吃了个饭又一起回了趟郑常山的住处。
郑常山的眼睛到第二天其实已经基本没问题了,虽然还有些刺痛,但贾方的药也确实好,对刺激性眼部伤害有着显著的作用,也不亏是替陈京墨工作了那么多年的。
可是陈先生人生头一次谈恋爱,自然有些关心则乱,又赶上郑常山出了这么个事,所以便特意推了两天的行程专心陪着郑常山,而且他本来的意思是郑常山这段时间都住他那儿,反倒是郑常山自己想起来家里还养了只挨一顿饿说不定就会瘦好几斤的鹅,最终还是不得已放弃了不要脸地占据陈先生家每一寸地板的计划。
等他们从单位宿舍楼楼上去的时候碰巧又撞上了那住他楼下的张副乡长,这次这老头没了上次同郑常山说话时的轻松活泼,言语间有些惭愧又有些恼火,最后还是眼睛上蒙着纱布的郑常山几句话就将老头的火气给摁了下去,搞得张副乡长越发的对他印象不错,之后两个年级相差不少的人至此就成了忘年交又是另一说。
“你比我想象的要擅长交际。”
跟着郑常山一块进了他的屋子,陈京墨做惯了高高在上的老板,下意识地便开始对郑常山刚刚的行为做评价。
基于对情人的基本了解,在此之前他只知道郑常山的名字和工作状况,其他的印象就更多地来自于他在自己面前的言行。
可是直到此刻陈京墨才有些意外地发现,郑常山似乎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表现出那种极端外露的挑逗姿态,而在旁人面前,他更像是一个可靠努力的晚辈或是同事,与会在床上纠缠着他使劲索吻邀请的放荡模样一点都也没有相像之处。
“啊,我还很擅长床技,陈先生要试试看吗?”
陈京墨:“……”
满嘴下流话的郑常山弄得自问是个保守男人的陈京墨又一次无言以对,相比起陈京墨家中简洁清爽却处处充斥着低调奢华但我就是超级有钱气息的家具摆设,郑常山明显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单身汉,而如果不是亲眼见识到了他家中这种处处展现出整洁有序的生活状态,陈京墨甚至都要怀疑郑常山之前是不是一直在从事某种特殊职业了。
“你不说话时更可爱些,安静点,郑常山。”
皱紧着眉头严肃的开口来了一句,尽管很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陈先生还是选择了再原谅口无遮拦的郑常山一次。
而时隔几个月,再次因为受伤而配了根拐棍的郑常山在回了自家陈先生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后也缓步走向了阳台,在这个过程中他还从冰箱隔间里准确的拿出了一些草莓出来放在了陈京墨面前。
“上礼拜去下乡走访在老乡那儿买的草莓,陈先生你尝尝看吧。”
“那只鹅……”
视线越过郑常山落到阳台上的郑翠花身上,陈京墨的眼神看上去很匪夷所思,尽管按常理来说这世界上的鹅都应该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或许是因为这只鹅对自己造成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了,所以几乎在瞬间他就想起了自己在溪涧村村口遇上她的情景,而喂完自家闺女缓缓站起身的郑常山也在转过头看了陈京墨一眼后忍不住勾勾嘴角道,“她叫郑翠花,可爱吗?陈先生,您可还欠着我一万块钱赏金呢……”
到这里,如果陈京墨还意识不到自己曾经错过什么那就真的有些迟钝了,而想到自己曾两次与郑常山擦肩而过,陈京墨的脸上也带上了些不可思议,他掩藏在镜片后的细长眼睛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缓缓流动,而最终咱们傲娇惯了的陈先生只是皱起眉头淡淡道,“我能给你比这要多的多,所以你现在是有什么意见吗?”
这种倨傲清冷却十足有魅力的姿态让郑常山即使依旧无法完全看清陈京墨脸庞却也有些着迷了,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已经坐到了陈京墨的身边。
狭小的二人居,并不宽敞的沙发,昨夜还没来得及睡到的心上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自己的面前,这般想着,眼睛泛灰的郑常山用指尖捏起一颗鲜艳的草莓并含在嘴里递到陈京墨的唇边后,而一不小心又被勾引了一把的陈京墨也在耳朵微红之后将视线默默望向了窗外。
陈京墨:“现在是白天。”
郑常山:“白日宣淫嘛。”
陈京墨:“……”
……
数分钟后
郑常山:“哇,陈先生,你好甜,你是糖和蜂蜜做的吗?”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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