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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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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告白 作者:简柚

    第22节

    他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把他二嫂的事儿,大致和顾海生提了提。

    顾海生听了,就笑起来:“我还当多大个事儿呢。你啊,就为了这,一早上闷闷不乐的?这简单得很,等我回去和艾米说一声……”

    “顾先生,不要。”

    豆腐这么干脆地拒绝,顾海生有点诧异:“怎么了?”

    豆腐只是低着头,他觉得脸颊烧得滚烫!

    “我不想这么做。”他哑声说,“我想了的,哪怕我自己每个月多掏几千块给我二嫂,我也不愿意拿这种事麻烦你。”

    豆腐的声音很轻,里面甚至带着颤抖,顾海生看见他窘得耳根子都红了,一时就明白了。

    他暗暗自责,都说了豆腐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他怎么能这么大咧咧的施恩给他呢?

    “你放心,不会麻烦到我。”顾海生望着他柔声道,“这事儿好处理,我也不用特意叫艾米打招呼,今年反正后勤那边有一次调整,只要你二嫂他哥哥没有大的过失,他们那一批都会得到升职的机会。”

    豆腐呆望着顾海生,他没想到顾海生还能想出这种办法。

    顾海生一笑:“你看,这样一来,就不算我单独照顾你家亲戚了吧?”

    豆腐低下头,小声说:“……顾先生,谢谢你。”

    这就是顾海生,他会照顾到你最细微的感受,让你得到帮助却又不落痕迹,你不会因为感恩于他就有心理负担,更不会闹出斗米恩担米仇的不堪结局。他对谁都这么好,像三月的杨柳风。可是这么一来,他也不会对任何人“更加的好”。

    只除了苏誉,或者说,除了整个苏家。

    没过两天,苏云藩竟然真的到医院来了,陪着他的是儿子苏誉。

    顾海生推着轮椅,一直将苏云藩推到豆腐的病床前。

    豆腐窘得手足无措,慌得要下床来,苏誉赶紧按住他,笑道:“行了,别拘礼了,你身上有刀伤,哪能起身呢?”

    苏云藩也笑道:“阮先生,你不用起来,我是来看病人的,哪能让病人起身迎接我?”

    那是豆腐第一次见到苏云藩,他在心里暗自惊叹,一则是父子俩容貌十分相似,他这就等于见到了一个老年版的苏誉,二来,他也是被苏云藩那种儒雅的气质给打动,虽然年近七旬,身体不好又只能坐轮椅,但苏云藩身上那种举重若轻,大度宽和的姿态,还真不是豆腐平常接待的那些富商可以相比的。

    苏云藩态度果然温和,他细心问了豆腐好些事情,什么地方的人,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兄弟几个……豆腐很开心,虽然他一个劲儿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人家客气,但长辈如此的关切,还是令他十分感动。

    他笑道:“其实经理就不应该让您来,我这伤都没在要紧的位置,而且早就长好了。”

    苏云藩叹道:“我怎么能不来呢?要不是我家小誉,你根本就不会遭到这种事。他都这么大了,三十多的人了,还像个没脑子的小孩,这么没数!”

    苏誉站在旁边,见父亲当着酒童的面数落自己,就有点不自在了,他闷闷道:“我又没法未卜先知,怎么可能知道田子晟有反社会人格?”

    苏云藩拉下脸来:“还顶嘴!这次要不是阮先生及时赶过去,海生的命都得搭上!小誉,你到底还想害多少人!”

    苏誉一听这话,勃然色变!

    “那是我想的么!我不是赶不过去么!你以为我乐意看见这种局面?!”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苏云藩突然抬手,狠狠给了苏誉一耳光!

    豆腐吓坏了,赶紧起身:“老爷子!您别发火!这不是我们经理的错!他也不想的!”

    顾海生也慌了神,把老人在轮椅里扶稳,又劝道:“姐夫,您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这真不是小誉的错!”

    唯有苏誉,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那儿,那样子,像个想回嘴却又想不出该怎么回嘴的小孩。

    苏云藩费力地喘息着,好半天,他才哑声说:“你也不用急,再过两年,你爹就该入土了,到时候你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只一样,你不要祸害海生,更不要祸害你身边这些人!”

    苏誉梗着脖子,他脸上的指痕渐渐发红,他只咬着牙,一言不发!

    苏云藩又转头来,对豆腐认真地说:“阮先生,我要好好的谢你,要不是你豁出命去,现在躺这儿的就是我家海生了,或许结果还会更惨。”

    豆腐愈发不好意思,他偷偷看了苏誉一眼,又笑道:“您千万别客气,我才多大啊,哪里受得起您亲自道谢?”

    苏云藩却摇摇头:“我不是在客气。就算你那天救的是你们经理,我都不会这么谢你,但你救的是我家海生,这份恩情,我这个老头子会一直记着的。”

    又寒暄了一阵,苏云藩这才告辞,顾海生将他推出病房,又回头对豆腐笑了笑:“等会儿我再来看你。”

    豆腐赶紧道:“顾先生您就别过来了,照顾老人家要紧,我这儿没事了。”

    那俩走了,豆腐担心地看看旁边还杵在那儿的苏誉,他试探着轻声道:“经理……”

    苏誉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深吸了口气,忽然笑了笑。

    “没事。我爸就是这么粗暴,每次见面,不是打就是骂。”

    豆腐笑道:“经理,你别生你爸的气,他年纪大了,你多让让他,往后,就别总和他顶嘴了。”

    苏誉小孩儿般,傲娇地哼了一声:“要你管!”

    他仿佛十分不屑地走到门口,又看了豆腐一眼,没好气道:“躺着吧!明天我再过来。”

    等他们都走了,豆腐缩回到床上。

    他还在想着苏云藩的那些话,他记得苏云藩说:我家海生。

    所以顾海生是苏家的,就像苏云藩的儿子,他和苏誉真的是一家人。

    想到这儿,豆腐忽然一阵深深的难过,他不由蜷进了被子里面。

    他不是苏家的,他只是苏誉的员工,哪怕是个非常出色的员工。

    他和顾海生,永远都不会是一家人。

    ☆、第 78 章

    苏云藩来访的事,豆腐后来和布丁说了,他说,没想到父子俩那么像。

    “你要见着就好了,真是不同一般。”豆腐感慨道,“老爷子这也就是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仙鹤一样的人物。”

    “仙鹤?”

    “嗯!特别干净,特别清雅,毫无俗气的那种人。”豆腐说,“难以想象瀛海是他的,也难怪后来把公司交给了顾先生——顾先生也承了他那一脉。”

    布丁笑道:“你把人都夸上天了。”

    豆腐也笑:“我没夸大其词。其实咱们经理和他爸很像,原本也是一只仙鹤。就是后来不知怎么,一头扎泥坑里了……”

    “还扎得特别欢!”

    俩人一同大笑起来。

    豆腐抹了抹眼泪,笑道:“经理他人呢?在店里?”

    “没有。”布丁犹豫片刻,才道,“他今天去看守所,说,想见见田子晟。”

    苏誉那天,确实就在看守所里。

    见到田子晟的时候,男孩身上已经换了衣服,手上戴着手铐,因为是重度杀人犯,看管非常严密。

    不大的屋子,中间一张木桌,就他们俩。

    田子晟进屋来,看见坐在里面的是苏誉,表情本来有些惊讶,但是很快,他就笑起来。

    警察出去,苏誉看着田子晟坐下来,他淡淡地说:“没想到是我,对么?”

    田子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忽然说:“在临死前还能看你一眼,这是好事情。”

    苏誉不咸不淡地说:“放心,你离死还很遥远,死刑的手续是相当繁杂的。”

    田子晟欢乐地笑起来:“是么?那我确实受不了,嗯,得想点办法快点死,反正也没什么值得活着的了。”

    “如果想死,你应该更早一些,在杀小漆他们之前就该动手。”

    提到小漆,田子晟那张好看的脸,就露出一种了然的微笑。

    “我也没想到小漆那么爱我,我说什么他听什么。哦,其实以前,我对你也是这样,苏誉,我对你言听计从,不管你在床上想玩什么花样,我都配合……”

    “我们好像只上过一次床。”苏誉淡淡地说,“而且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毕竟我一点都不爱你,懒得费那个心思。”

    这最后半句,像毒箭,刺中田子晟的心!

    苏誉非常高兴地看着他陡然色变!

    “你是个变态,田子晟,你的心理有严重问题,你连基本的人性都不具备,你就像个木偶,连灵魂都没有。你这种人,充其量也只能当个玩物。”

    田子晟长久地凝视着他,然后,他微微点头,少年的脸上,呈现和年龄不相符的沉寂。

    “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来,你想来伤害我,为小漆报仇,为那两个死了的酒童报复我。”

    苏誉微微笑了笑:“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理由,另外,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有真正爱着的男人,只不过那个人绝对不是你,而且他比你好一万倍,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说完这句话,苏誉更加高兴地看见,田子晟的眼瞳,变成了两摊干扑扑的灰烬。

    他就是要让他听见这些,苏誉知道,这就是打击此人的最佳办法。他没法就这样把这个混蛋交给警方,从此再不能插手,如果不是有法律维护着,他说不定要拿一把刀,细细的把田子晟身上的肉全都剜下来。

    良久,他听见田子晟嘶哑的声音:“那人是谁?”

    苏誉懒懒笑道:“你没必要知道他是谁,而且我还告诉你田子晟,布丁和你说的,全都是谎言。我和布丁之间,从未发生过半点争执,他也从来没有挪用过独眼杰克的一分资金。”

    田子晟轻轻呼出一口气:“我料到了。那么,你爱的人是布丁?”

    苏誉更笑:“反正今天有时间,你可以一个个的猜。”

    他见田子晟盯着他,不出声,于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问题,田子晟,你总想改变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就算你把这全世界的人都杀光,我也仍旧瞧不上你。”

    田子晟长久地盯着他,忽然,他微笑起来。

    他说:“哦,那个人是顾海生。”

    苏誉觉得,自己脸上的微笑,仿佛裂开了一条缝!

    他仍旧维持着笑容,让自己保持镇定不变:“你真这么觉得?”

    田子晟轻轻点头:“原来我只是有点怀疑,现在,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了。”

    苏誉仿佛有些烦恼似的,他轻轻啧了一声:“都说了,布丁说的全都是谎话,他自己都承认了,那是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编造出来应付你的。”

    田子晟笑起来:“那是因为连布丁自己都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中吐露了实情。苏誉,你知道潜意识是怎么回事?就是那种并未上升到意识层面的东西,人其实知道一切,但人又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一切。”

    苏誉盯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苏誉,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也知道,我在你身上费了多少心思。”田子晟像个老年人一样,疲惫地叹了口气,“你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苏誉,你在复制,复制你和他的关系,在我和你身上。你让我有多绝望,那个人就曾让你有多绝望——能让当年才十七八岁的你如此绝望,如此痛苦,直至如今还无法放下,自然不是你手下的某个酒童。”

    苏誉再笑不出来,他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咯轻响!

    看他这样子,田子晟的笑容也消失了,少年睁着一双充满稚气的清澈眼睛:“他玩弄了你?把你上了然后又抛弃了你?就像你对我那样?苏誉,你为什么不报仇?你为什么不像我这样,痛快的实施报复?”

    没有回答。

    “哦,因为你还在爱他,你还没有死心,还想让他继续爱你。但是可怜的苏誉,你是在做梦。”田子晟说到这儿,嗤嗤笑起来,“你知道你的可悲之处是什么?在你心里,顾海生是第一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和他相比,然而在顾海生心里,有太多太多的人和事,都排在你前面,他可以为了那些,随时放弃你。”

    苏誉突然站起身来。

    他盯着田子晟,冷冷道:“如果你还想让你的父母安度晚年,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这么放肆。”

    田子晟笑得更欢:“你觉得,一个反社会人格障碍,一个悖德狂,他会在乎自己的父母么?”

    “……”

    “苏誉,你真可怜。”少年啧啧道,“你以为你和那些酒童有所不同,其实你们真没什么两样。你不过是摆在顾海生面前的一盘蜜饯,一袋子开心果。他很聪明,他没有挑别人,是因为其他人背景太强,他怕惹上麻烦不好收拾,就算是小老百姓,家里总还有两个又臭又硬的轴亲戚。而你,苏誉,一个婊/子生下来的私生子,你比普通人更不如,除了你外公那个老糊涂,没有人站在你这边,连你的亲爸爸都更在乎顾海生,所以你能怎么办?顾海生把你上了,然后他穿上裤子走人了,什么代价都不用付,也不会得罪任何人……”

    “住嘴!”

    田子晟哈哈大笑!

    “好吧,既然你这么生气,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儿是锁不住我的。等我想办法逃出去了,你会看见你亲爱的海生,整整齐齐摆在你面前,就像小漆那样。”

    苏誉再听不下去,他拉开门冲了出去,身后是田子晟歇斯底里的狂笑。

    一直冲到看守所外面,苏誉只觉得身上瑟瑟发抖,他摸索着,掏出手机。

    “老冯?”他哑声说,“我不想让田子晟看见明天的太阳,你去办这件事。”

    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知道了。”

    收好手机,苏誉抬头,看了看头顶夏季天空,炽烈的太阳在上方凶猛燃烧,薄如絮的淡云彩,一动不动停在天际,像被贴在幕布上的纸片,天空看上去,如同一块洗了很多遍,有点褪色的旧蓝幕。

    一切都那么逼真,像个精致的电影背景,仿佛伸手一扯,就能把它们全都扯下来。

    他不由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夏末,他拎着那个香肚,一路跌跌绊绊,就走在这样的天空底下,耳畔,是狂喊般声嘶力竭的蝉鸣。

    针一样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苏誉闭上眼睛,他再度感觉到了那种死一般的绝望。

    那晚九点,在豆腐即将就寝之前,苏誉来医院探望他。

    豆腐很吃惊,他说,经理,你不用去店里么?

    苏誉笑道:“成天店里店里的,你竟像是比我还要在乎。”

    豆腐也笑道:“我能不在乎么?那是我的饭碗啊!”

    苏誉一笑:“放心,你的饭碗,我保得住。”

    那晚,苏誉的神色很不一般,看似笑盈盈的,但是脸色苍白,嘴唇灰扑扑的没有血色,像是被裹在蛛网里的蚊虫,被蛛丝一层层缠得无法脱身,耗竭了气力,然而尚存一息,死又死得不甘,只好拼命挣扎。

    豆腐诧异道:“经理,你是不是身上不舒服?唉,这都怪我,在医院躺这么多天,事情都交给你和布丁,把你俩累死了。”

    “没那回事。”苏誉笑道,“哪里光是我和布丁?岳龄,温蕴他们都在顶事儿,你别瞧不起人家年轻孩子。”

    豆腐一听,笑起来:“哦,他们都是年轻孩子,我难道很老么?”

    “是啊,老豆腐,皮糙肉厚。”

    豆腐都要哭了!

    苏誉大笑,笑完了,又凑过来伸手摸着他的头发。

    他温声道:“你放心,总还有我在店里呢,我没变老,你们这些孩子都不许老。”

    同样是被抚摸头发,苏誉给豆腐的感觉,又和顾海生不同。顾海生那是令人心悸,是叫他面红耳赤的“爱抚”,但苏誉这样的抚摸,却让豆腐觉得格外安心,像长辈,像亲哥哥那样——哪怕是他那两个哥哥,平日粗枝大叶的,也从没像苏誉这样细心过。

    这让豆腐十分温暖快乐,但同时又有些受宠若惊,他知道布丁偶尔嫉妒他,因为苏誉确实更偏爱他一些,但是今晚苏誉这样子,明显有别的原因。

    “经理,你怎么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誉慢慢微笑起来。

    “是啊。发生了好事情:田子晟自杀了,就在半个小时之前。”

    ☆、第 79 章

    田子晟的死,豆腐和布丁感慨了一番,因为他死得很惨。

    “谁想到他能把回形针藏起来当凶器?”豆腐摇摇头,“真是变态,不折不扣的变态!”

    据说,田子晟偷了一枚回形针,把两端磨得锋利无比,他就用那么小的一个玩意儿,划断了自己的脖子,那晚他趴在铺上,血一直流却没有声息,也不知流了多久才死。

    “也算是饱受折磨了。”布丁怅然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对一个变态而言,这算不算折磨——说不定还是心向往之的好事情呢。”

    豆腐没在医院呆太久,事实上他恨不得一个礼拜就出院,他受不了这种寡淡清净的生活,给贵宾级房间也不愿意。

    “再呆下去我就不是病人,就是和尚了!”

    顾海生被他说得想笑:“你就那么不放心独眼杰克?都说了你们经理每天在店里,有他坐镇你怕什么?”

    “我不怕。”豆腐笑道,“是我自己喜欢灯红酒绿。这病房呆得我要崩溃了,八点钟不到,里外全都黑了,安静得跟养老院似的——就算往后我老了,进养老院,也要找个天天蹦迪的养老院!”

    顾海生笑看着他,忽然叹道:“年轻真好。”

    豆腐突然心生好奇:“顾先生,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在干嘛?”

    顾海生怅然望着他,半晌,才苦涩一笑:“在胡闹。”

    豆腐笑道:“我才不信,那时候您都进瀛海了,都做高管了,怎么可能胡闹?”

    顾海生笑盈盈的,仍旧说:“就算进了瀛海,也可以在私底下胡闹,这你不知道么?”

    豆腐觉得顾海生话里有话,他心中万分好奇,但却不敢再打探下去。

    豆腐在家歇了一天,次日傍晚,回了独眼杰克。刚进店里,还没上楼呢,大家一见他进来,竟然全都鼓起掌来!

    豆腐吓了一大跳!

    “你们这是干嘛啊?吓死我了!”

    布丁笑道:“这不是,欢迎见义勇为的英雄归来嘛。”

    鼓掌的还有在场的客人,他们也笑道,该让苏誉给豆腐申报一个见义勇为的奖项,市里要是知道了,还得给豆腐颁发奖状呢。

    “快叫他们歇着吧。”豆腐笑道,“从小到大我就没得过奖,到时候真上了台,那还不得要了我的小命啊?”

    岳龄在旁边笑道:“咦?谁说没得过?上个月不是才得了一个么?”

    豆腐一愣:“我得了什么奖?”

    岳龄挤眉弄眼道:“康/师傅冰红茶三等奖:再来一瓶。”

    一时哄堂大笑。

    豆腐笑着摇摇头,转身上了楼,到了经理室,苏誉正好在里面,他一见豆腐回来,非常高兴。

    “这么快就出院了?医生不是说,还得再养半个月么?”

    豆腐笑道:“再养半个月,我身上就要长绿毛了,就成霉豆腐了。”

    苏誉仔细端详他:“真的好了?不疼了?”

    “真的不疼了。”豆腐说,“摸着那两个刀疤,都觉得像做梦一样。”

    俩人正说着,却听门口有人说:“好了伤疤忘了疼,都说了再躺两天,怎么这么快就回店里来了?”

    豆腐回头一看,高兴起来,是顾海生。

    “我在家也躺不住呀。”他笑道,“而且布丁最近老是感冒,累得免疫力都变差了,今天还是让他早点回去睡吧。”

    见顾海生来,苏誉的神色微微有点变,但也只是淡淡道:“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从机场那边回来,送一个长辈。”顾海生说,“正好从这边过,我就叫老傅停了一下。你爸昨天问我,你这礼拜回不回去。”

    苏誉回到办公桌前,低头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就为了这事儿?打个电话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顾海生看看豆腐,笑道:“那我说我是为了过来看看豆腐,行不行?”

    苏誉抬头盯着他,忽然,一笑:“当然可以。”

    苏誉那种笑,没有温度,和那晚在医院抚摸豆腐时,脸上露出的微笑截然不同。豆腐心里有些怪怪的,他直觉感到屋里气氛不是太好,于是干脆笑道:“经理,我先下去了。”

    又向顾海生微微致意,这才满怀不舍地离开。

    等他走了,顾海生把包放下,松开领带,解开衬衣的第一颗纽扣:“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好像很不高兴。”顾海生看着他,“又为了什么事?”

    苏誉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没什么事。也没有不高兴。”

    他在撒谎,顾海生想,他心里不由失望。

    先前,他们撕破脸的吵了一顿,顾海生有很长时间没再过来独眼杰克,他心里虽很想来,但是想起那天苏誉说的那些话,他就暗自痛苦,也明白他不应该再过来了。

    后来出了田子晟这档子事儿,顾海生一度以为僵局被打破,尤其那天在医院,苏誉紧紧抱着他,好像生怕再失去他……

    但是今天看苏誉这样子,他猜错了。

    顾海生思来想去,只得艰难地说:“小誉,那天在医院,你爸一时忍不住打了你,回去他就后悔了。他和我说,不该当着豆腐的面打你,让你以后在下属跟前不好做。”

    苏誉平着一张脸,他语气平淡地说:“我没放在心上。他向来都是这样子,他不喜欢我,我不勉强他。”

    “小誉,你爸不是不喜欢你……”

    “他确实不喜欢我。”苏誉抬起脸,看着顾海生,“他喜欢我大哥,他喜欢你,他不喜欢我。这没什么,人之常情。我也不喜欢他。我们互相都不值得对方喜欢。”

    苏誉这话,说得顾海生心里难过,他哑声说:“就算你不喜欢他,你也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你以为他真的能不在乎这一点么?”

    “血缘关系很重要么?”苏誉静静看着顾海生,“有些感情,血缘关系都替代不了,不是么?他把你从小养到大,每一步都给你铺平道路,用心保护你,生怕你出一点事。他对你就像父亲对儿子,你以为这种关系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替代的?我算什么?从小没人教,没人管,除了一个糊涂老头子替我撑腰,再没人可以依靠。”

    顾海生颤声道:“你别这么说!小誉,你以为你遇到难事,你爸爸和我会在一旁干看着么?”

    “遇到别的事,他确实不会干看着,但是遇到和你相关的事,又会不同。”苏誉甚至笑了笑,“你信不信?就算你真把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和盘托出,他也会认定是我勾引你,是我把原本干干净净的顾海生拖下了水。要是我想把当年的事抖露出来,别说扇一个耳光,他甚至说不定会登报脱离父子关系。”

    顾海生万万没想到,苏誉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嘶哑着嗓子说,“小誉,我不求你原谅我,但你爸爸……”

    “我不原谅的不光是你,而是你们。”苏誉平静地注视着他,“海生,我是个记仇的人,心理也算不上有多健康,虽然不会做出田子晟那样可怕的事,但我比他好不了多少。为了避免让我走到他那一步,我们还是尽量减少见面的次数。”

    顾海生觉得血管里的血,嗡嗡悸动!他觉得说话都变得吃力起来。

    “你是说……再不准我到独眼杰克来?”

    “虽然我希望如此,但独眼杰克是敞开门做生意的,我也不能叫人在大门口拦着你。”苏誉说到这儿,停了停,他忽然飞快一笑:“可你来这儿干什么呢?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可言?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除非你不是过来看我,而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过来看豆腐。”

    “我和豆腐是清清白白的!”顾海生愤怒地打断他。

    “这我知道。”苏誉耸耸肩,“就算你看上豆腐,豆腐那孩子也看不上你。他虽然是个酒童,可是心里干干净净的,是真正的干净,和你不一样。这样的孩子,你不配。”

    他说完,又看看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顾海生,苏誉皱了皱眉,带点厌倦道:“你要过来,我不拦着你,但你别打我手下酒童的主意,别挑那些性格天真、没背景没依靠的孩子来欺骗,这种缺德事,你做过一桩也就足够了。做多了,小心晚上睡不着觉。”

    长久的沉默。

    然后,顾海生站起身,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出来经理室,顾海生慢慢往楼下走,走到二楼拐角,他停住了。

    为什么?他想,为什么自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这些?为什么他得不停的被苏誉羞辱?他明知道从那个人那儿,只能得到这些不堪的东西,可他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一再的往这儿跑?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这么漫长的时光,为什么还是没能让他彻底放下?

    正想着,不提防斜下里伸过来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

    顾海生一怔,再回头看,却是祁如山。

    “你怎么在这儿?”祁如山笑嘻嘻地说,“真是稀客稀客!”

    顾海生勉强笑了笑:“哦,我过来找小誉有点事……”

    “正好,来,陪我们喝酒!”

    顾海生还想推脱,但祁如山却不管不顾把他拉进二楼一个包房。

    一进房间,酒童们一看来的是顾海生,都有些吃惊,就不由全都站起来了,包括祁如山带来的两个客人,也惊讶地笑道:“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顾总怎么也来了?”

    祁如山做了个气势宏迈的手势:“介绍一下,我穿开裆裤的朋友,顾海生。”

    顾海生又气又笑:“谁说的?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早上学了!”

    祁如山也不生气,仍旧笑嘻嘻地说:“哦,这正好说明,我比你年轻!”

    他又一指那些酒童:“你们都不许把我当老头子!”

    温蕴笑道:“顾先生明明年轻着呢,祁先生就更年轻了。”

    于是又拉顾海生坐,又有酒童去给他拿酒杯。顾海生摇头:“今天真的不行,公司还有一堆事情等着。”

    他说得如此恳切,再加上大家都知道顾海生是从来不在娱乐场所露面的,因此也不再勉强。

    等顾海生走了,祁如山就笑道:“道学的老夫子走了,正好,咱们开怀畅饮!”

    ☆、第 80 章

    祁如山比顾海生小五六岁,他是独眼杰克的常客,当年,也是他拉着一帮子狐朋狗友,帮着苏誉打开僵局。

    这人是个出名的花花公子,男友多得要为他打起来,一则为了他秀雅的容貌,二则却是为了祁家叫人眼馋的家财。

    祁如山的外祖母是民国赫赫有名的美人,他母亲也是个美人,他则继承了母亲的容貌,还有父亲放荡的性格,两样加起来,不折不扣就是个典型纨绔。

    然而这样的祁如山,却和顾海生十分要好,外人都搞不懂,明明一个酒池肉林眠花卧柳,另一个洁身自好近乎没趣,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因此旁人也只能以两家早年的交情来解释:祁如山的外祖母和顾海生的祖母关系密切,是当年上海滩出了名的姐妹花。

    祁如山的性取向早就公开,好在家中不止他一个儿子,他父亲又颇有点儿魏晋之风,不是太在意这种事,祁如山自小学画,后来留洋跟从大师,近年来作品备受推崇,名气愈发响亮。

    艺术圈原本就比别的圈子宽容,别说祁如山和男人上床,就算他和熊猫上床,旁人也照样会大赞他“口味出众”。

    今天他携朋唤友的跑来独眼杰克,是为了践行,过两天他要出国去参加恩师的画展——其实只是找个理由快活一晚而已。

    于是酒童们倒酒的倒酒,说笑的说笑,席间甚是热闹,期间豆腐进来照看了一回,祁如山又把他夸奖了一番,因为豆腐救了他的“开裆裤朋友”。

    岳龄就笑:“您就别提那茬了成么?人家顾先生明明不承认!”

    祁如山也不恼,笑道:“他不承认有什么用?我家还留着照片呢!铁证如山!”

    温蕴忍不住问:“什么样的照片?顾先生穿开裆裤的么?”

    祁如山笑嘻嘻地摇头:“不是。告诉你们吧,他穿着花裙子,头上戴着个假发做的髻,还插了朵牡丹,就像个小媳妇!”

    岳龄哈哈一笑:“我知道了,祁先生您就是小媳妇的丈夫。”

    祁如山笑道:“没错。我妈当初一直碎碎念,唉,海生为什么不是女孩呢?他要是个女孩该多好!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老母。只可惜顾海生是个男的,没法赛老母了,只能赛老父——哎?你们不觉得那家伙愁眉苦脸起来,挺像我爹的?”

    一桌子人笑得东倒西歪。

    祁如山喝了口酒,又摇摇头:“结果娶了柳家那个短命丫头,做一辈子鳏夫——还不如女人呢,女人都没他这么命苦。”

    这话说得不好听,大家都安静下来了。

    岳龄就赶紧说:“其实以前那种旧照片,我看着就害怕,总觉得和鬼故事有关系。”

    另一个酒童也说:“对对,尤其是那种发黄的,颜色晕晕的,看着就脊背发凉。”

    祁如山带来的一个朋友就笑说:“正好,七月半到了,大家来讲鬼故事!”

    岳龄指着温蕴一笑:“让他讲!医学院里不知多少鬼故事!”

    温蕴如今,早就不像从前那么胆小羞怯,尤其小漆这件事之后,胆子好像大了许多。

    此刻岳龄这么说,他也不推脱,就大方笑道:“那,你们是要听一般吓人的,还是听顶级吓人的?”

    祁如山一听,就笑道:“废话!当然是要听顶级吓人的。”

    温蕴眨眨眼睛:“就是说,你们想玩个吓死人不偿命的?”

    他用这样的语气,大家的兴趣就都涌上来了,祁如山那俩朋友就说:“温蕴,这可是你说的,今晚你没吓死我们,我们就不付酒钱!”

    温蕴也不慌,盈盈一笑:“好啊,不过我先得问各位一个问题,一团漆黑的房间里,出现什么最可怕?”

    有人说是鬼,有人说是贼,岳龄说,是尸体。祁如山的朋友说,是鲜血的气味。

    “众说纷纭,不过我却有个答案。”温蕴笑眯眯起身,他走到门口,将房间的灯关上了。

    “为了气氛,大家先在黑暗中呆一会儿。”

    然后,他回到房间正中间,盘腿对着所有人坐下来。

    窗帘拉着,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就听见温蕴慢吞吞的,细声细气的小声说:“漆黑一团的屋子里,出现什么最可怕呢?”

    一屋子人,屏息以待。

    白光一闪,温蕴那张脸毫无防备出现在黑暗里,潋滟一瞥,艳绝桃花,却悬悬虚虚,幽如鬼影!

    好几个酒童尖叫起来,还有人吓得跌倒,带得椅子杯子咣当砸在地上!岳龄连滚带爬冲过去按开灯!

    祁如山那两个朋友连笑带骂!

    “妈的!活活吓得老子心梗!”

    “我都差点尿裤子了!”

    剩下温蕴一个人,抓着手电筒坐在地板上,捶地大笑!

    岳龄笑道:“怎么会这么吓人?!你小子长了一张鬼脸?!”

    “才没有啊!”温蕴一面抹眼泪一面笑道,“诀窍就是,把手电筒顶着下巴打开,那种光照角度非常可怕的!”

    祁如山笑道:“温蕴,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招?”

    温蕴有些不好意思,他爬起来拍了拍衣服,这才说:“我从书上看来的,一本古书。里面有一句词:‘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祁如山点头:“哦,是两当轩的《点绛唇》。”

    温蕴眼睛一亮:“祁先生也看过这个?”

    祁如山笑道:“小时候在我爸的书架上翻过,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两句而已。”

    另一个客人就道:“可不就是桃花面么?如山,温蕴这张脸恰似桃花,倒是可以入画了。”

    祁如山只是注视着温蕴,微笑不语,后者却不觉脸红了。

    似乎就是在不知不觉间,温蕴开始受到客人们的欢迎,他生得漂亮可爱,性格天真里带着一丝狡黠,会讲医学院里的鬼故事,会说学校附属医院门诊那儿听来的各种笑话,他笑起来特别甜,又能懂客人心思,若是客人心里不痛快,他就会安静陪在身边,听各种乱七八糟的牢骚,却一点都不会腻烦,有时候还装模作样地给客人拿拿脉,说客人“五行缺酒、八字少肉”。

    苏誉很吃惊,吃惊的同时又很高兴,他和豆腐说,温蕴的脑子总算是开窍了,哪怕就在半年前,他还对着客人整晚闷头不说话,让最有耐心的客人都大呼受不了。

    豆腐也很高兴,但他的心里,又有点儿不安。

    他明白温蕴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漆死后,豆腐手下少了左右手,很多本来该小漆去做的事,豆腐都不得不亲自去完成,这些,温蕴看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布丁那边,岳龄如今愈发出色,业绩连续好几个月都是第一,这么一对比,豆腐这头就凋敝得不像样了。

    就在上次发季度业绩奖金后,温蕴找到豆腐,他和豆腐说,他会想办法把局面掰过来的。

    当时他的态度无比认真,像是在念希波克拉底誓词。

    豆腐很感动,感动之余,却没有做很多指望,他觉得温蕴的性格是天生的,这孩子天生就不是擅于周旋的类型,想让温蕴替代小漆站在他身边,那希望太渺茫。

    因此如今,温蕴的人气蹭蹭往上涨,每个月拿来的酒水单,数据像滚雪球一样越变越大,豆腐就暗想,温蕴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把自己变成如今这样的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豆腐其实并不是太赞同这变化,学校那边,自从顾海生帮他解决了学费问题,温蕴的压力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按照豆腐的想法,他该以学业为重,平时来独眼杰克跑跑腿,端端盘子,也就够了。

    温蕴确实没有放弃学习,因为独眼杰克的营业都在夜间,哪怕他有些课程八点钟才上完,回来照样耽误不了陪客人,而且温蕴就睡在店里,这更节省了住宿费。

    但是,只要不是在陪客人,所有人都能看见温蕴在学习,尤其周末没课,他更是从早学到晚,就坐在厨房窗下,支着一张简易桌子,挨着看报纸的冯振川,认真埋头苦读。起初还有酒童跑来撩拨他,后来布丁阻止了他们,他说,就让温蕴专心学吧,往后他做了医生,咱们大家看病也方便些。这么一说,才没人再打搅温蕴学习。

    有时候,连苏誉都看不过去,就叫温蕴上楼来,到经理室来。因为冯振川做菜时油烟噪音都大,那样子温蕴没法看书。

    豆腐就笑说,温蕴这样子看了叫人心绪复杂,晚上客人一来,他把书收拾收拾,转头就抱着酒瓶给客人斟酒,一个医学生,未来的白衣天使,竟然靠陪酒来赚钱,社会现实太残酷了。

    苏誉却懒懒道,残酷个屁!陪酒有什么不好?温蕴家里那么困难,做普通的工作没有时间,赚得也少,他做酒童,每个月最少能往家寄两三千,爹妈再不用成天喝稀粥,他那个瘫子爹,再不用两手爬着去镇上卖菜,他妈妈也能去医院拿点精神方面的药物了,真是两全其美。

    “温蕴这只是陪酒,连那条红线都没越过呢。”苏誉笑道,“我念书的时候还知道一个小子,靠拍gv和做牛郎一直读到博士毕业。那又怎么样呢?人家照样是哲学博士——艳星,加哲学博士。”

    豆腐一扶额:“看来,不是现实残酷,是我太幼稚。”

    苏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人人都像顾海生,衔着金汤勺出生。你要是拿他和别人比,别人就都没活路了。”

    ☆、第 81 章

    苏誉和顾海生之间出了问题。

    这一点,布丁和豆腐都感觉到了,顾海生又像出事之前那样,不肯往独眼杰克来了,而苏誉,干脆连提都不提。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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