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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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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告白 作者:简柚

    第17节

    有那么一瞬,顾海生不由恍惚,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在机场接苏誉来念书的那个清晨,一切都是一样的:淡黄色的卫衣,超大的行李,熙熙攘攘的人群……

    然而,一切又都不一样了,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苏誉也不是了。

    苏誉也看见了他,他拉着那个行李,走到顾海生面前,停下来。

    “你来干什么?”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痛苦。

    “小誉,你爸让我来接你回家。”顾海生道,“他想见你,都五年没见你了……”

    “你让苏云藩死了这份心。”苏誉打断了他的话,“以前大哥在,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和你们苏家和平共处,如今我大哥不在了,我和苏家,从此再没半点关系。”

    他说完,拖了那箱子又往前走,没走两步,又停下。

    他回头看着顾海生,突然微微一笑:“对了,我都忘了,听说顾总结婚了。”

    顾海生的呼吸一滞!

    “我还没来得急恭喜您呢。”苏誉微笑着,望着他,“祝您和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十分平常的语句,但是听在顾海生耳朵里,却仿佛千万根针一同扎进来!

    苏誉虽然是微笑的,但他那双黑眼睛,冰冷冷仿佛黑色石子,一丝笑意都没有,他直直盯着顾海生,那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尖刀,戳进顾海生的心脏,恨不得再细细碎碎的搅拧两圈,直至将他那颗心剜得血肉模糊,还不肯罢休。

    “……顾总和您的夫人佳偶天成,真是让人羡慕,都说顾总是个专心如一的人,往后,您可要好好给世人做个忠贞的典范啊!”

    说完,苏誉冷冷一笑,拉着那行李,头也不回向前走去,顾海生抬起头,他远远看见冯振川站在一辆黑色轿车跟前。

    苏誉恨他,顾海生完全能明白,他不光恨他抛弃了自己,娶了柳芊芊,还将苏璟的死也怪罪在他头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背信弃义,苏誉就不会离家出走,苏璟就不会去国外找他,那样,他也不会横遭杀害。

    苏誉现在和顾晴一样,他对苏家的人恨之入骨,对方既然是要杀苏云藩的儿子,想来树大招风,必定是苏云藩惹下的仇恨,结果,死的是他大哥苏璟,那是他最信赖,最亲密的兄长,苏璟不在了,也把苏誉和苏云藩之间唯一的缓冲带给取消了。

    顾海生没打算为自己辩解,他甚至觉得苏誉应该恨他,他做了很缺德的事,伤害了一个对他毫无防范的小孩子,危难之中,他挑了最弱的那个下手,他连说都不说一声,就干干脆脆的甩了苏誉。他为了苏家,选择了最对不起苏誉的解决办法。

    他一直在做错事情,他总想要最好的结果,但总是选择了最糟糕的解决方案。

    然而,并没有人认同他这种自我批判的观点。

    苏云藩在儿子过世之后,心灰意懒,妻子的亡故更是雪上加霜,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再没有力气振作起来。

    他索性把瀛海交给了顾海生,公司里一切事务都由顾海生打理,有什么,他都让人去问顾海生,自己则成日呆在郊外古寺中,和老僧手谈打发时间。

    瀛海内部,没人对这种局面不满,一来,顾海生自身的实力早就被瀛海上下所认可,二来,如今的顾海生已不仅仅是苏云藩的小舅子了,他还是柳远道的女婿,这是个无人能敌的重磅因素。

    顾海生在苏云藩退下来的第二年,进了董事会,第三年,在原总裁苏云芮过世后,开始接替总裁一职。

    没人觉得他不称职,甚至很多人惊喜地发现,他比苏云藩当年,干得更好。

    苏云藩此人才高八斗,但性格有洁癖,生活中,除了早年那场风波之外,平时洁身自好,在社交圈里是出了名的清高难结交,他不是擅于热络周旋的那种人。苏家是世家,苏云藩原也有资格这么做,然而这种性格有弊端,水至清则无鱼,苏云藩无意中孤立了自己。

    等到顾海生掌权之后,他采取了和姐夫截然不同的策略,因为是在苏云藩膝下长大,顾海生的性格和他非常相似,生来的清冷,也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物。然而苏云芮的那桩官司,猛然警醒了顾海生:仅靠着苏家过去的声势,那是远远不够的,感情需要时刻巩固,人脉需要主动去结交,光是靠着老一辈留下的交情,吃老本,平时还凑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一定管用了。

    这么一来,顾海生就一改往昔冷淡的作风,变得积极起来,他把苏云藩在这十几年里慢慢冷掉的家族旧交,重新捡了起来,有出色的新贵出现,他也决不会不屑一顾。顾海生知道,要尽量结交对苏家对瀛海有用的人,笼络可用之才,扩大势力范围,要让瀛海变得强大起来,让苏家的声名比从前更加显赫——惟其如此,才能不再出现当年苏云芮遭遇的那种事。

    本来顾海生资格就高,不需放弃尊严去逢迎攀附,扩大社交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再加上岳父柳远道十分赞同他的这种做法,不遗余力从旁帮忙,顾海生在社交圈很快就站稳了脚跟,说话也有了令人不可忽视的分量。包括瀛海,在他接手之后,不仅没有垮下去,反而蒸蒸日上,不到十年,就跃居了地产界的魁首位置。

    顾海生甚至和宗克己都有了来往。

    按照他以前的性子,是决不愿意和宗克己这种人有半点关系的,哪怕名字被一同提起,顾海生都会皱眉头。

    然而如今却又不同,哪怕不是看在苏誉的面子上,只看在当年两家共同经历那一场变故的份上,顾海生也没法再把宗克己当外人。

    因此偶尔在社交场合遇见了,顾海生也会客客气气上去打个招呼。

    宗克己对顾海生倒是一向态度和蔼,顾海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总是二话不说就伸手帮忙,想来老头儿也不愿意把两家的怨怼继续下去。

    这世上,人人都对顾海生客气以待,人人都喜欢他,巴结他。

    只除了,苏誉。

    那是在苏誉归国半年后的一个夜宴上,顾海生夫妇都到场了,宗克己也在场,他和顾海生寒暄了两句之后,眼神往旁边一梭,小声道:“海生,小誉在那边。”

    顾海生早知道今晚苏誉得来,因为主人是宗克己的近亲,按照礼数,苏誉非得到场不可。

    但此刻被宗克己这么一说,他抬起头往旁边一瞧,那颗心就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苏誉身着黑色礼服,正端着杯透明的酒,和一个客人谈笑风生,那样子看上去,俊俏又倜傥。

    原来,他早就不是那个十七岁的苏誉了,顾海生忽然失神地想,那个他深爱的青涩少年,那个在害羞的时候,脸颊会微微泛起潮红的男孩子……已经消失在时光长河中了。

    回过神来,顾海生努力一笑:“算了,我不过去了。”

    旁边,柳芊芊却突然道:“为什么不过去?海生,我们该和小誉打个招呼。”

    顾海生愕然望着妻子,柳芊芊今天是一身华丽的玫瑰色无袖晚礼服,头发盘起来,看上去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柳芊芊就满面春风地走了过去。

    “小誉。”她笑盈盈的打招呼。

    苏誉转过脸来,一看是他们,眼神中闪过一丝呆滞,但立即就换上了一副热络的笑脸。

    “舅舅,舅妈,晚上好。咱们好久没见了。”

    又听见了久违的称呼,这称谓听在顾海生耳朵里,简直比最肮脏的辱骂还令他难以忍受。

    柳芊芊却微笑起来:“天哪,只不过换了个称呼,我却觉得自己变得好老。小誉,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六七年了。”苏誉也微笑,“舅妈怎么会老呢?舅妈会永远年轻,不会老的。”

    苏誉的语带双关,连顾海生都听出来了:不会老的人,就是死得早的人。

    柳芊芊却仿佛全无察觉,仍旧笑靥如花:“海生你听听,小誉还是这么会说话,过两天咱们出去玩,再把他带上吧,就当多个乐子,有小誉在,到哪儿去都不会闷。”

    顾海生清楚地看见,苏誉的脸色变了一变。

    但很快他又微笑道:“舅舅和舅妈出去玩,我怎么能跟着呢?那不是成了个超级电灯泡了?尤其你们这么恩爱,哪里还容得下旁人在场?”

    柳芊芊笑道:“小誉你去的地方多,有什么好玩的可以推荐?最近我想跟你舅舅补一趟蜜月旅行呢。”

    听见蜜月旅行四个字,苏誉愈发的笑容可掬:“那就去斐济吧,有美景有海鲜,不过我建议你们赶紧动身,斐济被海水包围,地球在变暖,去得迟了,舅妈你可就看不着了。”

    这一番唇枪舌战,听得顾海生如芒在背!但他偏偏一句嘴都插不进去,俩人之间的火药味,浓得点个火星就得爆炸。

    柳芊芊自然是听得懂这话里的诅咒,她微微叹了口气:“小誉,你爸爸昨天还问起你,他很惦记你,总是担心往后你无人照顾。叫我说,趁年轻,你还是赶紧找个伴儿吧,你看,你舅舅如今有我和他作伴,日子过得称心多了,连外头应酬都没了兴趣,今晚要不是我把他拖来,就得在家陪着我看脱口秀了。”

    灯光下,苏誉的脸颊有点泛青,但他却睁大眼睛,像是有几分吃惊似的笑起来:“舅舅对您那么疼爱?真是让人羡慕。不过说到找乐子这种事,人和人之间怕是很难达成沟通。小时候,外公给我买了个变形金刚,我玩腻了,叫保姆把它扔掉,谁知保姆家里那个乡下丫头从垃圾堆里把它捡了去,坐在厨房里玩得津津有味。其实那个玩具早就被我掰坏了,没法玩了,可是那个傻丫头还拿着它翻来覆去的看——可不就只能摆着看么?她连玩都不知道怎么玩,真是令人同情!”

    顾海生再听不下去了,他打断苏誉的话,温声对柳芊芊道:“别尽站这儿说话了,爸爸还在那边等着咱们呢。”

    苏誉冷冷一笑,他看看顾海生,微微一躬身:“失陪。”

    顾海生有些不安地看着妻子,看她那张脸在灯照下,白得连额头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要发火么?要大骂还是大哭?顾海生暗想,柳家的闺女,遭受如此羞辱,恐怕还是头一次。

    然而,终究没有。

    只见柳芊芊微微一笑:“算了,小誉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不和他计较了。”

    她转过身来,挽住顾海生的胳膊,自言自语道:“反正他什么都没得到。”

    ☆、第 60 章

    但苏誉并非什么都没得到。

    他得到了顾海生的心,虽然如今这份心意早就被他弃之如敝履。

    顾海生没有在心中放下他,他也从未有一天停止过对苏誉的爱,可是他不能倾诉这份爱。

    他已经牺牲了一切,为了别人,为了苏家。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心底,这份不能告人的爱情。

    婚后,小两口虽然住在同一栋别墅里,但睡在不同的卧室。每天晚上,如果不是在公司加班,顾海生都要看着妻子入睡,然后,这才关掉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房间,拧亮台灯,开始伏案工作。

    那一盏小小的台灯,只能尽力挣扎出一小团模糊昏黄的光芒,在这深沉如墨之大海的黑夜里,它的力量,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顾海生对妻子非常温柔,他很关心柳芊芊,日常,就像保姆一样照顾她的起居,帮她热中药,给她挑选合适的晚礼服,甚或给她削苹果。

    但他不碰她,连极轻微的触碰都没有。他尽可能减少和柳芊芊的肢体接触,仿佛她身上时刻往外渗着肮脏的脓血,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去碰。

    柳芊芊察觉到了这一点,有一次,她突然问顾海生,是不是恨她。

    顾海生一怔:“说什么呢,干嘛要恨你?”

    柳芊芊笑了笑:“原先,大概还只是无感,到了如今,海生你就开始恨我了。”

    柳芊芊说得没错,他是恨她,恨她父亲逼着自己结婚,恨她毁灭了他计划好的幸福,可是这一切又能怪谁?难道当初,不是他自己主动求婚的么?

    所以是他该死,他理应受到命运的惩罚——失去心爱的人,和憎恶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婚后第七年,柳芊芊的身体开始变坏,大家都明白,大限已至,她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并不太悲伤。她甚至对父母说,这已经很好了,正因为嫁给顾海生,得到了他的照顾,她才能活这么久,按照医生的推断,三年前她就该坚持不下去的。

    因此在临终时,柳芊芊拜托父母照顾顾海生,她说,自己亏欠了丈夫,亏欠得太多,往后,请父母继续照顾他。

    女儿去世后,柳远道夫妇牢记了她的嘱托,尽管柳芊芊死了,但是没有人认为柳远道和顾海生的翁婿关系会受到影响,因为顾海生看上去完全没有再婚的意思,他那样子,就好像打算一辈子为亡妻守下去。

    到如今,顾海生这名字已是个如雷贯耳的金字招牌了,他在各方都有结交,具备极深的人脉。身为瀛海的总裁,顾海生总难免会得罪某些人,但是没人愿意做他的敌人,因为他身后势力太庞大,他自身也太难对付了。

    苏云藩也知道了顾海生和宗克己有来往,但苏云藩对此不支持,这倒不是为了过去的事。他和苏誉的母亲这么多年,再没有过半点关联,一个万念俱灰如老僧入定,一个拈花惹草像站街流莺……这对男女,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因此坊间也早就淡忘了当年那则桃色新闻。但苏云藩始终对宗克己心存戒备,所以他也叮嘱顾海生,离那老狐狸远一点。苏云藩这态度,倒像是谨记亡妻教导似的。

    顾海生苦笑道:“宗克己如今也退下来了,七八十岁的人了,还能做什么?就算他真有私心,想来也是为了小誉,那孩子简直就是他的眼珠子。姐夫,小誉不是外人,他总归是你的骨肉。”

    苏云藩苦叹一声:“你看看他,哪里有半点像我的儿子?如今又做出这种事来……他缺钱么?!如果他真的缺钱,我给他呀!为什么要去搞那种营生!他不是缺钱,他就是回来打我的脸的!”

    苏云藩说苏誉“搞那种营生”,是说,他开了一家夜总会。

    夜总会的名字叫one eye jack,而且只招待男同。

    苏云藩听闻此事,险些气疯,苏誉再怎么不济,那也是他亲生的儿子,此事路人皆知。他苏云藩的儿子,竟然去开夜总会!而且是个同性恋夜总会,这不是给苏家丢脸么?

    顾海生也没想到,苏誉会去做这种事,刚回国那两年,顾海生也打探过他的未来发展目标,然后他就听说,苏誉没有进什么公司,也似乎不打算涉足政坛,而是跟着几个熟人做金融掮客。

    顾海生听得直皱眉,做金融掮客,脑子灵光的话,赚得相当多,但毕竟不是个正经事儿,也没有像样的前途。他暗想,苏誉缺钱么?否则他那么急着筹集大笔的资金做什么呢?

    很快他就知道苏誉想干什么了,他买下来一座三层楼的会所,全面装修之后,开了一家夜总会。

    苏云藩非常生气,他试图阻止儿子这么做,但苏誉根本不听他的,苏云藩打电话给他,他避而不见,派人在路上堵他,他把车丢在马路中间就跑,好容易叫人截住他,连劝带绑架的把他带回苏家,父子俩一见面就是一通激烈的争吵。

    苏誉说,开夜总会是他的事,苏云藩看不惯就把眼睛闭上,他没有请他来看。

    苏誉这嚣张的态度,把苏云藩气个半死,险些要动手,但还没等他站起身,那小子就一溜烟跑掉了。

    独眼杰克就在苏家的百般阻挠之下,热热闹闹开张了。

    刚开始,生意不大好。

    虽然一直没和苏誉联系,但顾海生却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他看着苏誉忙前忙后的装修和招聘,又看着他大张旗鼓、信心百倍的开张,其实那时候顾海生就料到,这生意不好做。

    苏誉没做过酒桌生意,他缺乏成熟的客源,也没有靠谱的“雇员”,他手下那些酒童,之前甚至都没当过酒童。简而言之,他在这个城市的欢场上,缺乏一张名片。尤其,再加上苏家暗中的打压,往各处都放了话,苏云藩是恨不得把每一个潜在的客人都消灭在萌芽里,让他儿子的这桩生意在半个月之内泡汤。

    暗中打探消息的属下,将一摞照片放在顾海生面前:独眼杰克冷清得门可罗雀,苏誉和他雇来的那些酒童坐一块儿玩扑克解闷,为了拉客人,他这个经理甚至亲自上阵去陪酒,客人不好招徕,遇上耍酒疯的,苏誉还得给人赔笑脸……

    顾海生扶着额头,心里直叹气。

    他也不明白,苏誉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情,就算宗克己退下来了,苏誉在宗家坐吃老本,这辈子也够了呀!

    但是苏誉一定要开夜总会,顾海生知道自己劝不了,因此他能做的,只有帮苏誉把这个夜总会开下去。

    于是顾海生也开始跟着苏誉一块儿犯愁,成天想着怎么能替独眼杰克拉些客源,打开局面,但是这种事顾海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是世家贵公子,向来只有人家捧着他的,没有他满世界去求人的,而且他也根本不懂夜总会的经营。

    那段时间顾海生为此日思夜想,差点要在瀛海的高层会议里,号召大家去独眼杰克给苏誉捧场——他当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一来,瀛海的高层都是直男,就为了总裁这一句话,一大帮副总、总监的,轰隆隆跑去同性恋夜总会坐着,非得把苏誉气死不可。

    二来,顾海生也不愿让苏誉察觉他在帮他。

    他很清楚,苏誉不会接纳来自他的任何一丝帮助,如果让苏誉知道,他会像看见衣物上的污渍那样,厌恶的把他推开。

    后来顾海生总算想了个办法,他去找了个熟人。

    那熟人叫祁如山,也是个世家子弟,他是个画画的,而且是那种风流不羁的艺术家,顾海生自小和此人相熟,也知道他是个弯的。

    顾海生的意思是,请祁如山帮忙,多带些朋友去独眼杰克玩,帮助苏誉增加人气,这种事通常只要开个头,后面就好办了。祁如山一听是苏璟弟弟的事情,立即满口答应下来。

    顾海生只是希望祁如山能帮苏誉打开局面,却没想到祁如山非常认真,那次,他竟然带了七八十个人跑去了独眼杰克,差点把独眼杰克的地板给踩翻了。

    祁如山在这些纨绔的圈子里较为出名,既然他都去了,其余的人也就没了顾忌——本来那些二代们被各自的老爸叮嘱过,不要去独眼杰克,因为害怕得罪苏云藩。但是现在有祁如山带头,而且祁如山和顾海生那么熟,这里面是什么意思,大家自然能会意。

    于是这么一来,去独眼杰克玩的人越来越多,冷清的局面终于被打破,独眼杰克的生意也变得红火起来。

    苏云藩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顾海生却安慰他说,不管怎样,开个夜总会也算是一份事业,苏誉这么年轻,就能独自做出一份事业,不依靠苏家也不依靠他外公,这说明这孩子非常了不起,有韧性。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苏云藩哭笑不得:“难道你还要我夸他么?”

    顾海生笑道:“就算不肯夸他,姐夫你也用不着生气,小誉有才华,能自己管理一个夜总会,这往后,他做什么还做不好?”

    苏云藩轻轻叹道:“海生,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小誉?”

    他这么一问,顾海生的脸色就黯淡下来。

    他轻声说:“就算看在阿璟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这孩子。”

    ☆、第 61 章

    苏誉和温蕴被强酸烧伤的事,很快传到苏云藩的耳朵里,他非常紧张,问顾海生情况怎么样。

    顾海生安慰他说,苏誉只是脖颈肩膀烧伤了,脸上没有伤,不算毁容。

    苏云藩放下心来,又想了想,“另外那个孩子呢?”

    “耳朵后面有一小块烧伤,比小誉伤得轻。”

    然后顾海生就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苏云藩听。

    苏云藩听得直皱眉:“说来说去,都是这小子惹下的祸!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开夜总会!我就说这不是正经营生,迟早会惹出麻烦来!”

    顾海生笑道:“姐夫,你就别骂小誉了,他已经够惨的了,而且这次真不是他的错。”

    苏云藩又问了温蕴的事,得知他是为了继续念书才去苏誉那儿做的,于是颇为同情。他和顾海生说,温蕴欠的学费,他来给补上,让那孩子赶紧回学校去,别在这种风月场子混了。

    顾海生却略一迟疑:“那……怕是不好吧?姐夫,小誉不喜欢咱们插手他的事,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他往后在店里说话就不那么硬气了。”

    苏云藩也明白顾海生说得是实情,他略沉吟,点点头:“好吧,这事儿海生你来处理,我就不插手了。”

    期间,他并没有过问行凶者的处理情况,因为苏云藩知道,顾海生不会饶了对方。

    顾海生没有饶那个陈彤,尽管他老子三番五次上门求见,哭着给他赔礼,希望他能饶儿子一命。

    陈占魁不是傻子,他知道儿子闯下了多么大的祸,这已经不是赔礼道歉就能挽回的了,只要顾海生一个电话,今晚就能让他儿子断气。

    但是顾海生始终不肯见他,顶多只让助理或者司机出来,请陈占魁回去,说,“顾总很忙,要去医院看望苏家二少”。这意思分明是告诉陈占魁,事情完不了。

    但顾海生最终心存了怜悯,不久陈彤被以伤害罪判刑,因为家中有钱,他没在监狱里呆太久,然而,一只耳朵终究还是被人割去。

    苏誉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各色相关人员自然是车水马龙来探望,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他是“苏云藩的儿子”。

    不过这一天,倒是来了位客人,却并非为了这个头衔。那人是苏誉的同行,是欢乐时代夜总会的老板。

    实际上,这些年顾海生也在参与独眼杰克的经营,虽然他没有直接插手,但苏誉做的事情他都知道,该帮忙的地方他也会帮忙,哪怕苏誉不提。

    前几年,独眼杰克扩张势力,苏誉几乎要把全城同类的俱乐部都给挤垮了。但顾海生阻拦了他,他和苏誉说,把竞争对手都干掉了,自己反而会成为最差的那个。多少,还是留着一两个分庭抗礼的同行比较好。

    也是因为顾海生的劝阻,像欢乐时代这种和他们规模差不多的俱乐部,才得以保全下来。

    欢乐时代的老板姓卢,叫卢渝,四十左右的样子,是个和气的胖子,人倒是不坏,就是手底下的酒童格外嚣张,尤其那个杜茗,以前还曾经为了抢熟客,和布丁打了架。这些年也一直有和独眼杰克的酒童别苗头的意思,包括落井下石的事情,这个叫杜茗的也没少干。

    所以这天傍晚,苏誉看见卢渝竟然亲自上医院来探望,心里就十分诧异,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他和卢渝的关系虽然不差,但按规矩王不见王,没事的话,俩人一向避免碰面,今天是怎么卢渝亲自上门了呢?

    但毕竟人家是来探病的,苏誉也不便说什么,就笑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卢老板吹我这儿来了?”

    卢渝笑道:“我早该来,听说苏经理你受了伤,我就琢磨着,得上医院来瞧瞧你。”

    他带了东西,是一盒燕窝。

    苏誉笑道:“都是老熟人了,何必这么客气!”又赶紧起身,拿柜子里的铁观音。

    但是卢渝一把拦住他,他哑声道:“苏经理,和我,你就别见外了,实话讲,今天我来不光是探望的,还有件要紧事情得和你说,茶这种客套东西,咱们就免了吧。”

    卢渝的眼圈发黑,布满血丝,声音也是暗哑的,身上衣服看着都不够挺括,好像是因为太忙乱,忘了换。

    苏誉看出问题严重,干脆让卢渝坐下来说话。

    “杜茗死了。”

    坐下来第一句就是这个,苏誉被吓了一大跳!

    “出了什么事?”

    “失踪了两天,今天上午警方才发现。”卢渝说得眼圈又红,一阵唏嘘,“尸体惨不忍睹,是被虐待致死的。”

    苏誉愈发骇然!

    “谁干的?!”

    卢渝慢慢摇头:“不知道。前天他不当班,本来就不该来上班,但是昨天也没来,我才着了急。”

    杜茗也算是卢渝手里的摇钱树了,卢渝对他很是栽培,这么多年极力的笼络,生怕他跳去了别家。

    ……没想到,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今天上午,我被警方叫去,才知道详情,尸体被埋在一个浅浅的土坑里,那样子就是等着人发觉的。”卢渝嘶声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我总教他们小心,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种事!”

    苏誉凝神听着,他忽然问:“尸检已经做了?”

    卢渝点头:“……警方说他受尽折磨才死的。而且是性虐待。这么看来应该是熟人做的,杜茗这孩子不傻,若不是熟客,他不会贸然上门的!”

    他说完,抬头看看苏誉:“苏经理,虽然咱们是同行,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来告诉你。这就是个变态的杀手!警方怀疑,此人专门找酒童下手,杜茗是他练手的第一个目标,接下来他还会犯案子的!你要小心,让你的那些酒童们也要小心,最近这段时间,千万留神自己的安全!”

    苏誉站起身,神情严肃道:“卢老板,多谢你告诉我,杜茗这件事我也会去打听,不把这个隐患消除,全城的店子都不会安稳!”

    送走了卢渝,苏誉打电话给布丁,次日,布丁和豆腐就都来了医院,于是苏誉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们。

    俩人都吓得不轻!

    “按照卢老板的推测,事情还没完。”苏誉看看他们,“万一这是连环杀手,那可就麻烦了。而且很明显,人家找的就是我们这类人的麻烦。我最近不在店里,一切都要靠你俩照看。你们呢,自己小心,同时也把这个话传下去,叫大家最近不要贸然赴约,不管是酒店还是客人家里,实在要去,去之前,把报备手续做到位,哪怕是休假期间,也要和你俩打声招呼,留下行踪。”

    他说完,想了想,又对他们俩说:“尤其小漆那几个,见钱眼开,弄不好对方会拿钱引他们上钩。豆腐,你和他们好好说说,把话说得重一点,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容不得一丝侥幸!”

    豆腐答应下来。

    从医院出来,豆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吓死我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连环杀手就爱找咱这种人下手,这不是挺常见的么。”布丁耸耸肩,“自己多加小心也就是了,成天提心吊胆的没必要。”

    虽然和杜茗有过不愉快,但那毕竟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人家死得这么惨,布丁也不好再计较旧怨,次日他和豆腐换了身黑衣,代表苏誉上门吊唁,也看得出,在场的酒童个个都是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卢渝沮丧得像死了亲人,看上去老了好几岁。这次的事,对欢乐时代是个沉重打击。

    布丁没觉得这种事会落在自己头上,他早多少年就不和人上床了,但手下那些酒童们的安全,他还是得负责,于是再三叮嘱他们小心。

    ☆、第 62 章

    苏誉的伤,其实是非常重的,然而他不耐烦呆在医院,尤其,又听了卢渝说的这件事,就更耐不住了。于是等到疼痛不那么厉害,就急急忙忙出了院。他是心急独眼杰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经理偏偏在医院躺着,也不知那边乱成什么样了。所以尽管布丁劝他不要着急,安心遵医嘱养病,苏誉还是坚持从医院跑了出来。

    到了独眼杰克,酒童们一见他回来,赶紧围上来!

    “经理!你的伤好了?!”岳龄吃惊地问,“这么快就好了?”

    小漆也问:“真的没有妨碍?”

    “夏天不能穿背心而已。”苏誉笑了笑,“哪有那么严重?”

    “可是顾先生说,得植皮呢!”岳龄嘴快,“顾先生说,烧伤的地方没法出汗,会很难受的……”

    苏誉翻了个白眼:“顾先生顾先生的,你什么时候和他那么近了?”

    小漆在一旁笑起来:“经理你快上楼去看看吧,再不回来,顾先生就要成这儿的经理了。”

    苏誉被他说得诧异,又见布丁和豆腐都没露面,心中更加奇怪,他三两步跑到三楼经理室,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顾海生的声音:“……这折扣也太低了,我打听过的,都没有这么低的。小誉到底是怎么做的生意?豆腐,有没有这家白酒供应商的电话?下午我抽空和他谈谈。”

    又听见布丁笑道:“顾先生去谈?您想把人吓死啊?”

    苏誉终于忍不住推门进来。

    却见顾海生坐在他日常坐的那张经理椅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忙个不停,豆腐和布丁都在,俩人正帮他处理公务,布丁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连温蕴也抱着一摞文件夹跑来跑去,活像个小跟班。

    一见他进来,布丁笑起来:“说曹操曹操到,经理,你怎么又从医院偷跑出来?人家医生都说了,下个礼拜你才能出院呢。”

    苏誉哼了一声:“我现在出来,大权都旁落了,等下礼拜再出院,篡位的诏书怕是都拟好了!”

    豆腐和布丁全都笑起来,他们听得懂苏誉有不满。

    顾海生却仍旧淡淡道:“你不在,总得有个人管管,日常运营又不能因为你住院就停下来。”

    苏誉不客气地拿过他面前的笔记本,啪的合上:“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烦劳顾总大驾。”

    顾海生站起身,将一张供货单递给苏誉:“小誉,品晶给的折扣太低了,你不能因为他是老供应商,拉不下脸,就一直沿用好几年前的习惯……”

    苏誉一把扯过那张供货单,将它扔在桌上:“第一,我和供应商如何合作那是我的事,这里不是瀛海,没有顾总您说话的地方。第二,我确实把密码告诉你了,但我是叫你帮忙发薪水,不是让你掺合我店里的事情!第三。”

    他扫了一眼旁边:“豆腐,你送顾先生回瀛海,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呆在瀛海董事会里,而不是呆在同性恋夜总会里!”

    这话说得很难听,布丁和豆腐对望了一眼,都有点不忍,但顾海生却没再说什么,他点点头,拿了大衣走出经理室,豆腐赶紧跟了上去。

    等顾海生出去了,苏誉这才气哼哼地坐回到经理椅上,嘴里还喃喃骂道:“鸠占鹊巢!”

    布丁看他这样,终究还是劝道:“经理,顾先生是来帮忙的,你这样把人赶走……”

    苏誉抬起眼睛,冷冷看了布丁一眼:“怎么?你想站到他那边去?”

    布丁苦笑道:“经理说什么呢!难道您和顾先生是敌人么?”

    他这样一说,苏誉低下头,看看办公桌,顾海生常用的一只万宝龙的签字笔还搁在桌上,笔帽都没套上去。

    苏誉拿过那支钢笔看了看,套上笔帽,然后拉开抽屉将它扔进去。

    “把他当成敌人,也未尝不可。”

    又看看还傻愣着站在一旁的温蕴,苏誉没好气道:“还站着干嘛?等着看你们经理换人?”

    温蕴这才不好意思地出去了。

    一抬手拿笔记本,苏誉嘶嘶抽了口冷气,刚才动作大了,扯到了伤口。布丁慌了神,赶紧上前:“哪儿疼?是不是撕破了?给我看看!”

    苏誉无法,只得脱下外套,让他查看伤处,布丁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烧伤之后的皮肤,他被那斑斓发黑的伤处,吓得心直跳!

    “赶紧回医院去!”他慌得一把拉起苏誉,“好像又在流水!”

    苏誉叹了口气,按住他:“没事的,早上刚拆了纱布,医生说了,见见空气,让它自己好。”

    “是不是得做植皮手术?”布丁惴惴地看着他,“要是真得植皮,那要怎么做?”

    “还不是拆东墙补西墙。”苏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不想做。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布丁皱眉想了想:“不能去别处弄皮肤么?”

    苏誉开玩笑似的看看布丁,“别处?上哪儿弄?你给我啊?”

    布丁一怔,却笑起来:“如果经理你想要,我可以给的。”

    “给哪一块?”苏誉翻了个白眼,“一般都是从臀部取皮——哦,你屁股上的皮弄到我脖子上来啊?”

    布丁笑得半天直不起腰!

    但他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挺认真地说:“就算经理你要的是我脸上的皮肤,我也肯给的。”

    苏誉心中一动,但旋即笑道:“你小子已经够没脸没皮的了,我可不能再雪上加霜。”

    顾海生没开车,本来中午是司机老傅把他送过来的,这时也来不及去叫老傅,因此豆腐索性自己开车把他送回瀛海。

    “就是车差了点儿。”他拉开后座的门,又笑道,“委屈顾先生了。”

    顾海生淡淡地说:“没关系。”

    他却伸手关上后座门,拉开卡罗拉的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豆腐一愣,他说:“要不,您……坐后面?”

    顾海生却微微一笑,看着他:“怕被谁误会啊?”

    豆腐脸都红了!他赶紧笑道:“哪能呢!”

    “你不是我雇的司机。”顾海生淡淡地说,“我还得谢谢你把我送回瀛海。”

    一路上豆腐开得谨慎小心,他本来特别喜欢飙车,只要有机会就把车开得飞快,但此刻顾海生坐在旁边,恨不得离着黄灯还有好几秒就要踩刹车。

    路上豆腐斟酌半晌,还是说:“顾先生,我们经理一向是这个脾气,您别生气。”

    顾海生的神色有些怅然:“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么?这次是我错了,不该插手你们夜总会的经营。我还当他只有十六七岁呢,那时候管着他,现在我不该再管他了。”

    听他这么说,豆腐忽然有了几分好奇:“顾先生,我们经理十六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也像现在这样么?”

    顾海生不由笑起来:“脾气和现在差不多,让他念书,他不肯念,还把书从楼上扔了下去。”

    “唷!这么厉害?”

    “而且想吃的东西,一定要吃到,不然,能连着三天粒米不进。”

    豆腐更加吃惊:“他想吃什么呀?”

    “爆腰花。”顾海生笑了笑,“到后来我真怕他饿死了,自己开车绕了大半个城区,给他找了家华人餐厅做好带回来……”

    顾海生没再说下去,那样子,就好像勾起了往昔的回忆,但他却并不愿意想起。

    车到了瀛海,顾海生下车来,又给豆腐道了谢——他这方面总是这么礼数周全,不会因为对方年轻没地位,就轻视人家。

    等他进去了,豆腐这才回到车上,他忽然心里生出几分羡慕。

    “想吃爆腰花,就开车转大半个城区给他买啊……”

    豆腐心里酸溜溜的,因为他年少时,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照顾,但很快豆腐又觉得好笑,苏誉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这二者怎么能比呢?

    他发动引擎,又抬头看了一眼瀛海总部大楼,这才把车掉头往回开去。

    ☆、第 63 章

    温蕴的事,最终,顾海生决定私人拿出钱来替他缴学费。但他没有大肆提供资助,只说,算无息贷款,等温蕴毕业工作了,再还给他。并且他只提供学费,生活费还得温蕴自己来挣,所以他依然得在独眼杰克打工——只不过身上负担轻省了许多。

    苏誉得知此事,很有些不悦,他不高兴顾海生插手酒童的私事。顾海生也不方便和他说这是苏云藩的意思,只说,温蕴已经够惨了,家里情况那么糟糕,都快被生活压力给逼到绝路上了,能帮就帮一点吧,免得真闹出个好歹来。

    苏誉冷冷道:“日子过得不好的,独眼杰克里有一大把!难道你顾总个个都得去帮么?”

    “不够富裕的人是很多,但困窘到温蕴这个程度的,独眼杰克里就只有他了。”顾海生说,“现在他又受了伤,屋漏偏逢天雨,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自己扛不住的。”

    苏誉抬眼看看他,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是啊,我都给忘了,顾总您最喜欢帮十七八岁的小男孩,尤其是在他们走投无路、举目无亲的情况下。”

    顾海生皱起眉头:“至于么?我和温蕴又没什么,何必说话这么夹枪带棒的?如果你这么不高兴,那我收回资助好了。”

    苏誉懒懒道:“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的事,和我无关。你爱资助谁就资助谁,反正都知道你顾总钱多,没处花。”

    虽然在顾海生面前是这副态度,但回到酒童们跟前,苏誉又嘱咐他们,不要嫉妒温蕴得到资助的事。

    布丁笑道:“这小子已经惨到家了,稍微打扮打扮,就能上选秀节目痛陈家史。像他这样的,得到资助也是理所当然,谁要是有不忿,我就叫他和温蕴比惨。”

    “就是历练差了点。”豆腐说,“而且这回好像真的被吓着了,最近都不大敢见客人,上次是谁在他跟前扔了个饮料瓶,吓得他一哆嗦,以为又是硫酸——”

    苏誉跟布丁都笑,布丁说,这不成风声鹤唳了?

    苏誉说,这是精神受到了刺激落下的后遗症,不要嘲笑温蕴。

    “本来温蕴性格就脆弱,要是再严重点儿,成了ptsd,那就不好治疗了。”

    “ptsd是啥?”布丁好奇地问。

    “创伤后应激障碍。”

    豆腐笑道:“我看经理你状态蛮好的,伤势比温蕴重,却没受到一点影响。你这种人,大概不会得ptsd。”

    苏誉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得过?”

    他这么一说,两个酒童都卡住了。

    苏誉却轻描淡写把话扯开:“温蕴既然害怕,这段时间就先不让他见客人了,让他去厨房跟着老冯跑跑腿,有老冯在,那孩子多少安心一些。”

    豆腐笑道:“难怪岳龄那几个心里闹疙瘩,温蕴尽闯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经理你还这么照顾他。”

    “那不是他还小么。”苏誉笑道,“都像你这么老,我也就懒得照顾了。”

    豆腐怪叫:“我老?我哪里老了!经理你怎么能说我老呢!天哪!这真是叫人不要活了!”

    布丁在旁边暗笑不止,酒童就最怕一个“老”字,那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金钱和力气都用来挽留青春的。

    苏誉忍笑赶紧道:“好好,我说错了,你还年轻,嫩豆腐。是我老了,成不成?”

    苏誉看重豆腐。这一点,布丁心知肚明,他看重他们俩,把他们当心腹爱将,有好处,不遗漏的给他们,有错,也从不掩饰的责骂他们,但是这份公平的重视里,还是有些微的高下之分,比起他,豆腐更得苏誉的喜欢,就算豆腐犯了错,苏誉也舍不得痛骂。

    布丁能感觉出来,但他并不嫉妒,他知道苏誉和豆腐之间没什么,况且他也不想越过豆腐,去做苏誉心中的“最佳员工”。他想要的是别的。

    苏誉受伤,苏云藩虽然知道不是特别严重,到底心里放不下,于是提出想见见苏誉。

    苏誉却在电话里一口拒绝,他说他最近忙得很,根本离不开独眼杰克,而且伤势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看的必要。

    说完,也不等苏云藩反应过来,啪的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以为这事儿完了,没想到过了两天,顾海生又找上门来,劝他回去给老爷子瞧一瞧。

    “他总担心,怕你身上的烧伤很严重,老人家闲着没事就喜欢胡思乱想……”

    “那你给他找点儿事干呗。”苏誉阴阳怪气道,“叫他去瀛海地下停车场当保安,那儿最忙了。”

    顾海生皱眉道:“小誉,他是你爸爸。”

    “我没忘记这一点。”苏誉冷冷收拾着办公桌,“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当年给了点精子,于是我就得一辈子牢记这恩情?”

    “说话别这么难听!”顾海生有点生气,“不然你想让你爸怎么办?坐着轮椅来独眼杰克看你么?如果你非要那样,下午我就开车把他送来!”

    苏誉不响了,他不愿搞到那一步,万一苏云藩真的坐着轮椅来夜总会看他,底下的酒童们一定会哗然。

    权衡利弊,苏誉只好不情愿道:“星期六,我过去看他。”

    周六上午,苏誉到了苏家,陪同一起的还有顾海生。进来屋里,换下外套,顾海生带着他去书房见苏云藩。

    父子俩见面,气氛依然尴尬,苏誉也不肯开口喊“爸爸”,苏云藩问他什么,顶多回答三五个字,能省略就省略。

    顾海生在一旁听着,也觉得压抑得不行,索性插嘴道:“小誉,品晶那边的折扣,你和他们谈了没有?真的不能再提高一些么?”

    苏誉一听,来了火气:“你有完没完啊?都说了是我自己的事!”

    苏云藩问:“在说什么?”

    “一家白酒供应商。”顾海生解释道,“折扣给得太低了,我叫小誉和对方谈,他不肯……”

    苏誉不耐烦道:“品晶给的折扣低,但是他家信誉一向好上加好,质量稳定,绝无假货,而且结算可以延迟个把月。你知不知道,先头换了一家水果的供应商,折扣是前一家的两倍,结果呢?果子里有两成都不能看!损失更大!”

    苏云藩点了点头:“既然是合作的关系,还是得讲求长远。”

    顾海生笑道:“我也没说不讲求长远,再说,白酒供应商又不只品晶一家,别家卖的也不是假酒……”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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