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仗势凌人 作者:软炸团子
第7节
岳听松见赵七确实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便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说他之前受过伤,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后来是被他现在的师父地剑老人所救,才学到一手好剑法。不过,他受伤的时间正好是将近六年前,也是白雪棋从京城失踪的时候。”
“忘记了?他居然连他老爹的名字都忘啦?”赵七诧异地眨眨眼,“咦,你说你是受人之托,难道那人就没给你画幅像,形容一下白雪棋的长相?”
岳听松怔了怔,似乎有些出神,吞吞吐吐道:“那人……那人生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白雪棋这个人,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赵七更加惊讶了:“两个人都失忆了,这事可真够难办的——不对,既然什么线索都没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岳听松只好全盘托出:“我特意去长飞楼买了消息,那边的人告诉我,白雪棋的音容笑貌,都在《恋子诗选》中。可我翻了翻,却没怎么看懂。”
“长飞楼是什么?”赵七问。
“那是整个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长目飞耳,四通八达,他们的人遍及天下每个角落,我之所以到南水镇来,也是他们的人告诉我的。”
赵七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组织,很可怕啊!”
岳听松点点头:“他们几乎知晓一切。可即便如此,白雪棋的事情依旧很难打听,估计是被人故意隐去了踪迹……”
“师叔祖,不好啦!”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第39章
岳听松看看赵七,见他又要探头往外瞅,就让小蒙进屋,皱眉问道:“怎么一惊一乍的,出什么事了?”
小蒙似是已经知道赵七的到来,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只是急声道:“师叔祖,咱们挖出来的那个白雪棋,遗物少了一件,那枚玉佩不见了!”
赵七的脸一下子变白了,嘶声问:“什么?不见了!不、不会是鬼魂显灵吧……是什么时候的事?”
“师叔祖找到一块风水宝地,今天让我将人家带去厚葬,我打开包袱就发现没了。”小蒙一脸惊慌。
赵七又去看岳听松,岳听松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带回来之后,我就放在柜子上,一直没打开过。”
“所以,这说明一定有人在近期潜入过师叔祖的房间!”小蒙担忧道,“竟然有如此心怀不轨之徒。师叔祖,恐怕有人要对你不利啊!”
赵七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是他?
岳听松本人并不怎么紧张,只吩咐他加派巡逻的人手,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着赵七,似乎认为只要自己不在,赵七就会遭遇什么不测一样。
天门医术确实高超,赵七受的又只是皮外伤。没过几天,他就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校场上,兴致勃勃围观弟子们练武了。
“哎,你看那人,居然能一拳打碎这么大的石头!”赵七回头问,“岳少侠,你行不行啊?”
岳听松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闻言抬头看了看:“唔,他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不过气劲外露得太厉害,恐怕拳头已经肿了。”
赵七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岳听松见状,微微一笑,说了句“看好了”,就飞身几步纵到那名弟子身前,跟他说了几句话。
那弟子诚惶诚恐地行礼道谢,后退几步,将地方让开。岳听松朝赵七招招手,便朝前挥出一拳。
初看时,这一拳似乎平淡无奇,可拳头一接触巨石,却迸发出天崩地裂之势。只听一声巨响,那一人多高的巨石竟就此分崩离析,碎石四下激射而去。
校场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叫好之声,间杂了好几句“师叔祖英明神武”“师叔祖神功无敌”的呐喊。岳听松维持着一派高人气度,只偷偷瞄了赵七一眼,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几乎按捺不住心中得意之情,便赶紧转身对那名练拳的弟子多加指点了几句。
赵七大开眼界。他知道岳听松功夫好,却不知道好成这样,再加上这小子年少俊朗,气度从容,简直如山神下凡一般,让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正心神激荡之间,赵七突然感到自己的脚被什么碰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枚白乎乎的小石子。他心中一动,便用脚踩住,慢慢蹲下,不引人注意地将它攥进了手中。
“怎么样,我厉害吧?”
赵七抬头一看,岳听松正朝自己走来,脸上是少有的得意与兴奋,像是个急待表扬的小孩子。
“厉害厉害,岳少侠一拳,真是使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呀!”赵七诚心诚意地说。
岳听松微微红了脸,眼神也不太好意思地垂到了地面:“我师父才叫厉害呢。他一使拳法,整个山林的风声都能跟着相和,等我带你去见他老人家,让他打拳给你看。”
赵七已经不动声色地将那枚石子收进了包里,闻言失笑道:“我可当不起,你师父这么厉害的人物,怕是很有福缘的人才能有幸一窥他练武时的景象吧。”
“这没什么的,他很好说话,你买糖给他吃,他一准什么都答应。”岳听松说着,朝前一指,“你说要去看瀑布,就在前面了。”
第40章
果然,走了没多久,赵七就听见震耳欲聋的水声。转过几道弯,便见一道银河自天而落,声势浩大溅出万千星辰,更有一道虹影隐现其间。赵七去过的地方不多,从没见过如此磅礴壮丽的景色,一时间看得心醉神迷。
“那边有个小亭子!”岳听松扯着嗓子喊。
水声太大,赵七没怎么听清楚,岳听松便拉着他的手,带他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石头与飞溅的水花,最后来到一座亭子前,上书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珠帘亭。
赵七定神细看,只见瀑布中的一股水流被特意引到亭子上方,水珠如珍珠一般挂在四周流泻不休,难怪会以“珠帘”命名。更奇异的是,方进亭子,水声便小了不少,赵七不可思议地摸摸耳朵,岳听松笑道:“这亭子是用一种磁石做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外界声响到了这里,一律变小不少。”
赵七眼珠一转,笑嘻嘻地看着岳听松:“这里有水帘遮挡,又有磁石消音。小呆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岳听松老实地摇摇头,心里却隐约生出点期待。
“我在想,这里真是个偷香窃玉的好地方。”赵七凑到他面前,劝哄一般柔声细语道,“别人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着。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辜负如此良辰,也做点应景的事情呀?”
岳听松有些犹豫:“可你……”
“我早不碍事啦。”赵七一把将他推坐在亭中石桌上,欺身上前,用腿慢慢磨蹭他胯下器物,坏笑道,“哈,你还真是口是心非,明明都这么硬了,非要假作正经。嗯,还不快快拿出来,给哥哥用上一用。”
岳听松正色道:“不行。”说着并拢双腿,夹住这人不怀好意的膝盖,又将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抓住。
“你身上伤还没好,外面又这么冷。这亭子湿气重,坐久了不好。”
“坐久?啧啧,岳少侠,你不想坐着,站着也是可以的嘛。”赵七还想继续,可岳听松态度坚决,直接将他牢牢抱紧,不让他乱动。
“那……回去之后可以吗?”赵七小声问。
岳听松毫无商量的余地:“你伤好之前都不行。”
赵七无声叹了口气,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丝后悔。这样快活的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要是按岳听松的意思,岂不是白白浪费许多时日?
于是他对岳听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说服他及时行乐的道理。岳听松在口舌上占不到便宜,就用另一种形式的口舌之争将赵七教训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双颊晕红地微微喘气,老老实实地被他抱在怀里。
“这里的景色可真不赖。”舒服地靠在岳听松身上,赵七望着亭外的水帘有感而发,“怎么看都看不厌,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现在天气转暖了,我听说有年冬天,这条瀑布被尽数冻结,跟琉璃一样,那才叫漂亮呢。”
赵七听到这话,望着气势千钧的瀑布激流,惊讶地睁大眼睛:“这玩意还能被冻住?”
岳听松点头道:“我以前住的山上,有一条比这还大的,大约五年前,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冻住的瀑布上落满雪花,美得像梦一样。师父就带我用冰搭了一座小屋子,住在瀑布边天天看。雪化的时候,我可舍不得了。”
“是啊。”赵七喃喃道,“五年前的冬天,确实特别冷。这边的地都被冻住了,硬得跟石头一样。”过了一会儿,又噗嗤笑道:“哈哈,原来五年前你还住在冰房子里。让我想想,嗯,你一定在房门口堆了只雪兔子。”
“咦,你怎么知道?”
“你跟我说过呀,你以前养过一窝兔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吧?”
岳听松摸摸鼻子:“其实没堆起来,师父用内力帮我凝了两只耳朵,我太高兴,往雪球上插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全都弄碎了。”
赵七又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个小小呆瓜!哈哈,还好那时候我不认识你,不然一定会当场笑死的!”
岳听松想了想:“嗯,要是你在的话,我就不会摔跤了。”
赵七奇道:“为什么?”
“因为我肯定会想把雪兔子送给你啊。”岳听松认认真真解释道,“我一定会小心翼翼的,不让它随便碎掉。”
“嘿嘿……”赵七低低笑了起来,将头埋进岳听松的怀中。岳听松见他笑得浑身不住抖动,不禁有些郁闷:“我的话就这么可笑吗?”
赵七没有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闷:“真是个小笨蛋,要是我在,肯定会骗你摔一跤,然后再笑话你的——不管怎么样,那只雪兔子,你都是做不成啦。”
两人就这样在山上玩了一个下午。回到房中的时候,赵七有些困倦,趴在桌子上玩着九连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岳听松说话。
过了没多久,有人送来饭菜。天门是习武门派,又临近山林,因此有颇多野味。烤的野猪,炖的野鸡,红焖的野兔子,虽然不算精细,但都是鲜香四溢。赵七美美吃了一顿,觉得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没有什么点心。
岳听松知道他极嗜甜食,想起有不少女弟子经常去外面买糕点,便出门去寻。
赵七见岳听松离开,坐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从腰间小包里掏出那枚石子,在桌上用力一磕。
白色的外壳应声而碎,里面藏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子时三刻,瀑布东珠帘亭,主动一点,过时不候。”
赵七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一会儿,将纸条放到油灯边点燃,嗤笑了一声:“字写得这么差,居然还玩这招!”
过了没多久,岳听松推门而入,手上一个食盒,里面几只小碟,盛着糯米糖糕、绿豆酥、梅花饼等各色点心。他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急急对赵七道:“外面出了些事情,我要赶去处理。你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去外面乱逛。”
赵七心下一沉,面上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做正事吧。”
“千万别出门!”岳听松又一次警告,“这次山上不少弟子都要一起去,若你一人落单……”
“快走吧,年纪这么小,说话怎么这么啰嗦。”赵七催促道,“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你万事小心,我会尽快回来的。嗯,等你睡醒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了。”
留下这句话,岳听松不舍地亲亲他,匆匆出门而去。
赵七独自坐在桌前,将那些点心吃得干干净净。舔舔手指,就去衣柜里翻了几件厚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夜晚,万物沉眠,水声不息。
赵七回忆着白日的路途,小心绕过灯火明亮之处,朝珠帘亭走着。
虽然来者不善,可他不得不去。
“主”字动一点,就是个“玉”字,今夜之约,一定跟那不翼而飞的玉佩有关。而岳听松又走得又如此凑巧,怕是被人安排好的。
赵七深深吸了一口气。
夜风有些凉,他紧紧身上的衣裳,忽然想起五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独行于夜色中,满心不安,孤立无援。可现在的天气没有当时那么冷,他穿的衣裳也暖和得多。最重要的是,如果此刻折返回去,不用再被人按在地上当畜生一样糟践,而是能躺在温暖而舒适的床上,等着一个呆兮兮的家伙推门而入,享受一个甜蜜而绵长的亲吻。
可他还是一步步往前走着。
来到亭前,已经有人等在那里。赵七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人转过了身。
果然是白雪棋。
第41章
“不错,你来得很准时。”白雪棋腰间系着一把长剑,身着白衣,俊美的容貌在月色之下恍然若仙。
赵七不敢走得太近,只能缩在亭子外面,无奈水声太大,就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白雪棋冷冷一笑,伸手一探。赵七只觉一阵狂风卷来,把他吹得站立不住,踉踉跄跄跌进了亭子里。
“怎么,现在能听清了吗?”
赵七猛然看到白雪棋抬起腿,担心他又要踢自己,就地打了个滚,躲在那张石桌之后,露了半个脑袋看着他。
白雪棋不屑地哼了一声,果然没有特意绕过来踢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丢出一枚玉佩,当啷一声扔到了石桌上。
赵七飞快地瞄了一眼,正是白雪棋遗物中丢失的那枚。
“白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为它而来的么。”白雪棋瞥了赵七一眼。
赵七故作惊讶道:“什么?我还以为是白日路过校场时,有哪位女侠对我芳心暗许,特来邀我私会的呢!”
“唉,看来我是被骗了。”白雪棋轻轻叹了口气,“有人告诉我说,只要拿着这枚玉佩,就能让你干什么都行。”
赵七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赔笑道:“白公子怕是真被人糊弄了,这是个死人的东西,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不过,它之前一直放在岳少侠房里,白公子拿着,万一引起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
白雪棋想了想,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东西放在我手里,确实不怎么合适。”
赵七见状笑道:“对嘛,还是让我拿给岳少侠。如此一来,既能物归原主,也能撇清白公子的干系。”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白雪棋剑未出鞘,带着风声直接砸上赵七的手。赵七脸色疼得白了一下,可却把玉佩牢牢抓住,握在了手心。
“白公子,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赵七见白雪棋没有阻止,就忍痛动了动。他的手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根本抬不起来,只能拽着玉佩一点点往后拖。
白雪棋看了一会儿,按住他的手,用力一根根掰开赵七肿胀的手指,将玉佩拎了出来,脸上是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话音未落,他随手一抛,便见一抹莹白在暗中如流星一般划过,坠入奔腾的瀑布水流。
赵七愣住了,他呆呆看着黑暗,又扭头瞅瞅白雪棋,似乎根本就理解不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给你,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若是我不在的时候,你摸摸它,我就知道你想我啦。”
“哪里弄的东西,哄小孩子的玩意。哼,我现在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被卿哥哥骗到呢。”
“哈哈,既然你这么了不起,就应该放开我的袖子,让我出去办完那趟差事。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要是你跟爹一样哄我怎么办。他只说自己生了场小病,可现在都躺在床上不起来……”
“怎么会。你看,这正面是我给你做的诗,反面是你给我画的像,只要你别弄坏了,咱们就永远不分开。”
少年笑语言犹在耳,如今却已阴阳两隔。他以为自己已经在那个寒冷的冬夜将过去与愿景一并埋葬,然而死者不能复生,依旧活着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死去?
白雪棋朝他摊开手,掌中已是空无一物。
第42章
“不——”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赵七朝着玉佩飞出的方向扑去。可一片黑暗中,只闻水声隆隆,哪里有那一小块玉石的影子?
“你!”他回过头,狠狠瞪着白雪棋,全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咦,原来那人说得不错,这东西还真挺好用的。”白雪棋欣赏够了赵七悲痛欲绝的模样,便漫不经心地又取出一枚玉佩,朝他晃了晃:“喂,小婊子,看好了。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若是还有下次,我就把它直接碾成粉,全都倒进阴沟里。”
——那竟是方才应该被扔下瀑布的玉佩。
看到赵七满脸的不可置信,白雪棋愉悦地笑了笑,缓缓道:“听着,既然你的把柄在我手里,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乖乖地去做。”
赵七嗓子发苦。
把柄,又是把柄,是个人都有他的把柄,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他一番。他想打倒眼前这个挨千刀的家伙,拿着玉佩快点跑,躲得越远越好。可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到。当年他救不了他爹,后来救不了沈兰卿,现在更救不了自己。
“你……要让我做什么?”赵七低着头问。
“嗯,我本来想把你送去做营妓,可仔细想了想,说不定反而投你所好,倒也没什么趣味。”白雪棋打量着赵七,“所以,我打算让你去偷岳长老一样东西。你将那东西取来,我就将这东西给你,你觉得如何?”
“什么东西?”赵七依然耷拉着脑袋,似乎再也无力抬起。
“一封信。”白雪棋道,“信封上是空的,一角有一个龙爪印。你把信取来,放在这个亭子里,自然会有人接应。”
“信里,是……”
“是岳听松的秘密,也是能致他于死地的东西。”白雪棋轻描淡写道。
赵七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岳听松那小子,实在不识抬举,我本来还想留他一条命的。”白雪棋惋惜地叹了口气,又仿佛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欢喜笑道,“哈,等他死了,你就是头号功臣。到时候,我就把他的眼睛剜下来赏给你。反正他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你身上了,若是能让你天天随身带着,想必也是会高兴的。”
“不、不……”赵七被他的描述吓得脸色煞白,只知道连连摇头。
白雪棋舔了舔嘴唇,双眸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赵七的眼睛,隔着薄薄的眼皮抚弄着,享受着他在自己手下恐惧的颤抖。
“我早就说过了,有你哭的时候。”
赵七一动都不敢动,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嘴里依然喃喃着“不行”。
“啧,这东西,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白雪棋收回手指,不耐烦地摸出玉佩,指尖稍一用力,边缘粗糙的雕花就在赵七眼前化成了细末,沿着他的指缝流了下去。
“住手!”
赵七五内俱焚,想去阻止他,却被对方轻巧一带,重重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玉屑一点点落在面前,赵七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似乎摔蒙了脑袋。
这已经是他与沈兰卿唯一的联系。
他正是依靠着它,才熬过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日子;也是因为它,他才能一次次苟活下来。
如果连这都没了,那些过往就真成了一场幻梦。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怀疑,其实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于绝望中生出的臆想,那个笑容温和的少年,从来就没有真的存在过。
“停下,求你停下吧……”赵七匍匐在白雪棋脚边,他不敢去拉扯对方,只能不断地哀求。
“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可是不太多。”白雪棋悠悠道,“岳听松天亮之后就会回来,你顶多有两三个时辰,若是再耽误,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沉默半响,赵七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屋里,赵七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
因为摔的那一下,他的膝盖剧痛,鼻子淌着血,嘴唇也被咬破了,却根本顾不上擦。而他的右手已经肿得像个馒头,十指连心,可他却似乎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最后,他在衣柜里摸到一块空心的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有个小包。包里装了一封信,还有半枚破损的铜钱。
赵七愣了愣,将铜钱拨拉到一边。见信封一角果然有个小小的龙爪印,便知道是白雪棋让他偷的东西。
揣好信再次上路,赵七步履愈发蹒跚,几次被石头绊住,快到珠帘亭的时候还跌了一跤,溅了一身水。
最后,他终于磕磕绊绊地来到珠帘亭。白雪棋不在,只有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亭中,似乎就是来接应的人。
“东西呢?”对方压低声音问。
赵七身上穿的衣服不多,又沾了水,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他将手探入怀中,并没有拿出信封,而是急声道:“你先给我看看我要的。”
黑衣人朝他张开手,掌心正躺着一枚玉佩,已经缺了一小块。
赵七便将信封取出,捏在手里,似乎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交出去。
“给我!”黑衣人催促道。
赵七反而受惊一般地往回缩了缩。黑衣人不耐烦地上前一步,从赵七手中夺过信件。低头查看时,见信封已经湿了一角,那个龙爪印有些模糊,墨色晕染开来,微微变了形状。
“你、你快把东西还给我!”赵七见他一动不动,心中大急,生怕这人突然离开,赶忙上前将人紧紧扯住,使劲去抓他的手。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声怒喝传来:“什么人?!”
——那是岳听松的声音。
赵七动作一僵。
黑衣人趁此机会,反手握住赵七的胳膊,将他往自己怀里一拉,形成一个暧昧的姿势,从远处看,倒像是赵七在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我们主人让我带话给你。”黑衣人的气息吹拂在赵七耳边,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这东西他会好好保管,待他日相逢,必双手奉上。”
“你、你们……”
黑衣人放开了赵七,扬扬手中信封,确认岳听松看到之后,便一步飞身跃出。
“赵七,我们很快就会来救你的!”他跳向黑暗中,一边大喊着,身影灵活无比,瞬间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过了片刻,赵七才勉强回过神,缓缓转身,看到岳听松正跟白雪棋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岳长老,你可看清了此人面目?”白雪棋身披月华,神情淡然而高贵。
隐约又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师叔祖,他千方百计混入天门,怕是所谋甚大,不能不严加审问,以追查幕后主使之人啊!”
岳听松一言不发,脸色阴沉。
赵七呆呆站在原地,浑身如坠冰窟。
第43章
岳听松正一步步朝他走来,脸上是分明的怒色。
赵七从未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模样,俊朗的容貌已经微微扭曲,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狰狞的爪牙已经蓄势待发,就要将胆敢冒犯他的蝼蚁撕个粉碎。
“我……我……”赵七讷讷地想给自己辩解。可事实上,他的牙齿在打颤,双腿一阵阵发软,恐惧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单是站在原地不去逃跑,就已经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害怕很多东西,可此刻最令他无法承受的,却是岳听松愤怒的神情。
而岳听松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抬起了手。
要被打了吗?会不会像那块石头一样碎掉呢?赵七希望岳听松下手能轻一些,不要打掉自己的牙,所以紧紧咬住牙关;他也不想记住这人狠揍自己的样子,所以赶紧闭上了眼——虽然以前已经被揍过了,但现在跟以前是不一样的。
难受到极点的时候,赵七就会走神,这样就能让痛苦的时间过得快一点。可这回似乎有些不管用,他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感受到了空气的震动。
两只手一起落到了脸上,奇怪的是,却并不疼。
难道我已经被寒风冻麻了?赵七出神地想。
可温暖已经实实在在地传递了过来,他的脸颊被人轻柔地揉搓着,不像是愤怒的殴打,更像是满含疼惜的抚慰。
“抱歉。”岳听松低声道,“我又来迟了。”
赵七惊讶地睁开了眼,傻乎乎地看着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岳听松把他的手抓下来,小心地捧在手里。赵七的右手伤得很厉害,有几根手指不自然地扭曲着,手腕已经高高肿起,鼓得跟个馒头一样。稍微动一动,赵七就嘶嘶地吸凉气。
“我、我可是偷了你很重要的东西啊。”赵七小心地提醒他。
“我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岳听松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脱下给赵七披上,高声喊道:“医堂弟子何在?”
“师叔祖,这人——”
有人提出了异议,正是方才提议严加审问的那人。而后面却走出一队弟子,朝岳听松行了个礼,便上前为赵七诊治伤势。
岳听松皱眉看着方才出声的那名弟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医堂弟子将伤情报了上去,他挥挥手,让众人前往集武堂。
赵七又被人抬了起来,不过这次可能是路途较近的关系,只有木架子做成的大床。他心中忐忑,一会儿瞅瞅岳听松,一会儿偷偷看向白雪棋,白雪棋向他做了个口型,似乎是在威胁,他就冲他呲了呲牙,以示报复。
集武堂很快就到了。厅堂中央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照亮了众人的脸庞。赵七似乎见到了小蒙,但也只是一晃而过,其他皆是一些陌生面孔。每个人看起来都既严肃又可怕,让人恍然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岳听松没有就坐,其他人也只能站着,只有赵七依然倚在木床上,身上的污血已被擦净,只呆兮兮地伸着一只被包得棒槌一样的手。
“今天晚上的事,是谁先发现的?”岳听松沉声问,“当时究竟是何种情形?”
一名弟子站了出来,正是先前两次发声的那人。
“回禀师叔祖。弟子当时起夜,就见到赵、赵管事在风雨廊前跟人说话,隐约听见师叔祖的名字,就此上了心,又听到他们说珠帘亭……之后两人分开,赵管事神色慌张地跑进师叔祖的院子里。弟子不敢上前,但心存疑虑,就让师弟禀告师叔祖,自己守在外面。不久果见赵管事自屋内出来,一路跑去了珠帘亭。我跟在后面,却看到——”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迟疑,愤愤而不屑地看了赵七一眼,“却看到赵管事同一个黑衣人在亭中搂搂抱抱,做些不知羞耻的事情!然后,赵管事取出一封信交给那人,师叔祖就带人赶到了……都是弟子反应不及,竟没有及时出手擒住那人,还请师叔祖责罚!”
说着,他深深拜倒,似乎真是心存愧疚。
赵七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狠狠踢他几脚,可还没说话,岳听松已经开口了:“你看见是谁打他了吗?”
那人不提防岳听松只问了这一个问题,偷偷看看赵七,话语已经不似先前流利:“夜深路滑,赵管事跌了几跤,兴许是他自己摔的。”
赵七正要破口大骂,然而岳听松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他心中惴惴,瞅着其他人的肃穆神情,实在不敢太过放肆,只好蔫蔫地小声辩解道:“你才走路犯傻,连滚带爬。我、我可没摔那么多次……”
岳听松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白雪棋:“白公子,你今夜特意来找我,是否也有事要说?”
白雪棋目光沉静,微微颔首,语气却略带迟疑:“岳长老,贵门派的事情,我区区一个外人,原本不好置喙。可因缘巧合之下,却不小心撞破一件隐秘之事……”他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几个人,其中三个神色萎靡地被人捆成一团,赵七打眼一看,似乎都有些眼熟。
“你们说吧。”白雪棋摆摆手,自己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想过多牵扯其中。
那三个人先是一顿求饶,然后又乱七八糟地开口。赵七听着听着,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几天前自己找来揍自己的人吗?
他不禁偷偷望了岳听松一眼。
岳听松看起来不怎么惊讶,只是听着,也没问什么问题。那三人说的基本都是实情,只是用来买通他们的变成了一块玉佩——其实赵七当时根本就没花钱,只是抬出赵府的名头吓唬了他们一下。
“赵管事交代说,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一名白公子卖给我们的……我们怕得罪赵府,就只好答应。”其中一人抖抖索索地说,“那玉佩上面模糊刻了些字,小人不怎么认识,只是听人说,开头两字是‘相思’。”
“师叔祖,这不正是您丢的那块玉佩吗?”小蒙忍不住脱口而出,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赵七。
“唉,我与这位仁兄素不相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听见我的名字?”白雪棋的脸上浮现几分恰到好处的苦涩,还叹了口气,像是真的因为他人的无端陷害而倍感无奈。
“恐怕,赵管事是打算在东窗事发之后,陷害白公子潜入过师叔祖的屋里,好让白公子做他的替死鬼吧。”那名弟子同白雪棋一唱一和,将赵七的险恶居心分析得淋漓尽致,“而他,就摇身一变,成为奋力阻止白公子,却惨遭毒打的正义之士了!”
赵七已经全部明白过来。
如果全盘按照白雪棋的设计,此时人证物证俱在,自己就算指认他心怀鬼胎,也只能是早有预谋的栽赃陷害。更何况,不止是岳听松,还有那么多人亲眼见到自己将信交给了那个黑衣人……如此铁证如山之下,就算岳听松有意偏袒,也必将威信扫地。
连赵七自己都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如果岳听松还能轻易放过自己,那真是天理不容。
不过——
想坑老子?你还嫩着呢!
赵七瞄了一眼人模狗样的白雪棋,忍不住开始想象真相揭晓时,这个混账东西脸上诧异又愤怒的表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从头至尾,岳听松都没有问过赵七哪怕一句话。
赵七开始还暗暗着急,想找个空隙插话。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原本十拿九稳的信心忍不住一点点沉了下去。
疼痛仿佛带着雷声缓缓在体内复苏,震得赵七脑海中轰隆一片,连别人说的话都听不清楚。然而心里越是紧张,却越是难以集中注意力,他抱着胳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万一人家压根不想听他的解释怎么办?他实在拿不准,如果现在求饶的话,岳听松还能不能再给他一次辩解的机会。
毕竟他曾经骗过他太多次,他还会相信这一回吗?
第44章
左思右想了一阵子,赵七还是决定要豁出去试一试。于是他抬起头,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早就怀疑我了?!”白雪棋既惊且怒道,“莫非今夜……”
岳听松道:“若是不卖个破绽,你们又怎么会如此轻易露出马脚?”
然后,两边的人就打起来了!
赵七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面前一片刀光剑影。他吓得趴在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心想武林人士居然说动手就动手,真是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儿,赵七发现并没有人过来砍他。小心地抬起头,发现有几名弟子持剑护着这块地方。再加上他们所处的位置较偏,看起来倒是颇为安全。
于是他放心地东张西望,一眼就看到刚才诬陷自己的那家伙被人制着,嘴里还被塞了什么东西,似乎是防止自杀用的。
此时,整个集武堂内处处是刀剑相交之声,赵七费力地寻找岳听松,却压根就看不见他在哪里。
“这位少侠……”他小小地叫唤了几声。离他最近的一名圆脸的少年弟子扭过头,手中长剑森然,脸上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赵管事稍安勿躁,我们人数众多,很快就能将这些贼子擒住的。”
赵七问:“我方才有点晃神,这是发生什么啦?”
圆脸少年激动地讲述了一遍发生的事情。
原来,英明神武的师叔祖早就洞察了白雪棋的阴谋。今天晚上,为了引蛇出洞,他才故意带走大部分山上弟子,其实早就暗中做好了布置,现在已经将那些袭击者一网打尽。刚刚,他接到埋伏的弟子们大获全胜的消息之后,就不再与他们废话,直接拿出了白雪棋与同伙联络的密信,下令天门弟子严惩这些不轨之徒。
赵七目瞪口呆,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这不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嘛!
没想到,他准备好的慷慨质问完全没有派上用场,白雪棋竟就这样暴露了,如同酝酿许久的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真是让人有气没处使。
不过,这次出神倒似乎有些严重……
他默默算算日子,发现自己上山不知不觉已经五六天了,心下不由咯噔一声。
另一边,果然如圆脸少年所说的一般,天门弟子已经将白雪棋的人团团围住,很快结束了战斗。
而岳听松与白雪棋的交手还未停止,所有人都紧张地观看着战局。
“堂堂天门长老,竟以众欺寡。岳听松,你还顾不顾武林道义!”白雪棋怒声喝道。
岳听松一掌拍出:“多行不义,多说无益!”
白雪棋剑法凌厉飘逸,岳听松仅用一双肉掌,虽无兵器之利,却有浑厚内力震荡屋宇。二人过招时竟不断传来金石之声,在场之人无论敌我,都为岳听松展现出的绝强实力暗暗心惊。
赵七现在终于能知道岳听松的位置了,可他却看不出什么门道。眼中只有两团残影,若不是白雪棋穿着白衣,他恐怕连谁是谁都分不出来。
看了一小会儿,赵七就觉得眼睛发酸,眨眨眼,只听仓啷一声响,白雪棋手中长剑断做两截,被岳听松一拳打趴在地。
“白公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岳听松居高临下地问。
白雪棋此时已经不复优雅,他的头发披散着,脸上高高肿起一块,狼狈地趴在地上,正要起身,却被岳听松一脚踩住了小腿。
“岳听松,我是地剑老人唯一的弟子。你敢动我,可要考虑清楚代价!”他神情阴鸷地看着岳听松,毒蛇一般嘶声威胁。
“那你欺负我唯一的心上人的时候,有没有好好考虑代价?”岳听松沉声发问,脚下用力一跺。
白雪棋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赵七吓得差点没从木床上掉下去。他战战兢兢瞄了白雪棋一眼,见到那根小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支着,怕是被直接踩断了骨头。
赵七不太敢看了,他觉得自己的腿都很疼。
岳听松待白雪棋惨叫止歇,才若有所思道:“方才忘了问,你是用这条腿踢他的吗?”
白雪棋头上布满冷汗,目光如冰,痛苦让他面目扭曲,脸上却慢慢绽开一个狰狞的笑容:“哈,我真是可怜你。你这样给那个小婊子出头,却不知道他早就被人玩——啊啊啊!”
岳听松对他的惨叫充耳不闻,将脚从白雪棋的膝盖上抬起,移到了另一条小腿上,又问了一遍:“这条腿呢?”
“你够狠,也够疯!”随着疼痛加剧,白雪棋的笑声竟愈发癫狂,“岳听松,哈哈哈,难怪他会选中你!”
话音未落,他又被生生折断一根骨头。
赵七看不下去了,并不是心怀同情,而是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可周围人的神情却都是习以为常,就连白雪棋的手下,脸上都只有阴鸷,没有不忍。
他觉得有点头晕,想趴一会儿。可没想到,刚一动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居然直接磕在了床头,发出咣当一声响。
岳听松立刻扭头,见到赵七半死不活地挂在床边,脸色一变。
“你怎么了?”岳听松弃了白雪棋,快步走到赵七身边,把他扶起来,担心地问,“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
赵七觉得身上最难受的就是他的胆子,马上就要被吓破了。
“岳、岳少侠……”赵七全身抖个不停,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点声音,“我……我有事情对你说……”
第45章
岳听松闻言,便扭头吩咐了几句,赵七听在耳中,似乎是对白雪棋的处置。没等细想,岳听松就将他带回了房间。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混乱,赵七被岳听松轻轻放在床褥上之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心里依然迷迷糊糊的。
“你这样对待白雪棋,是不是不太好?”他小心翼翼地问,“他的来头似乎很大的样子。而且,万一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嗯,那个人说过生死不论。就算断了两条腿,应该也是没关系的。”提起这个名字,岳听松依旧余怒未消,“他两次让人袭击天门,还敢对你动手。我这样,还是便宜了他呢!”
“你——你怎么知道的?”赵七睁大了眼睛。
岳听松不满地捏了捏他的脸:“你说你没见过他,又说他连自己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这都想不出来?那天之后,我就去找人盯了他一段时间,果然发现了破绽……”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又黯然下来:“可我还是大意了。今天他找到我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混在山下的,却没想到……都是我的错。”
赵七想起来,白雪棋似乎正是替天门打跑入侵者才被奉为上宾的,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但想到其中细节恐怕就要涉及他们的门派秘辛,而且人又已经被抓起来,便不再追问了。
他心里装着别的事情,等了一会儿,见岳听松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担忧地瞅着自己,就吞吞吐吐道:“你……你就不问我点什么?”
岳听松踌躇了一阵子,问道:“你、你现在还疼吗?身上暖和点了么?我来得这么迟……你是不是很失望?”
“呃,你不问问那封信的事情吗?”
“信?”岳听松眨眨眼。
“就是那封对你很重要的信。白雪棋逼我来偷,我就弄了一封假的给他……”赵七终于将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我没看信的内容,就是照着做了个信封。担心龙爪子画得不像,还提前弄湿了,在那人面前摔到水里——哼,也就是手太疼,不然老子一定写上封长信骂他个狗血淋头,一块塞进信里,气死他!”说到这里,赵七既得意又难过。得意的是自己当时成功骗过了那个黑衣人;难过的则是没有好好抓住机会,那枚玉佩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最早听到白雪棋现身,他就对那人的身份心存疑虑,担心岳听松被骗,却苦于无法说明,才引着他们去了“白雪棋”的墓地。然而到现在,他不仅没有解开白雪棋的身份之谜,玉佩也没了,心中更是疑窦丛生:白雪棋怎么会知道那枚玉佩对自己这么重要?他真是白宜秋之子吗?还有,那黑衣人口中的“主人”,究竟是谁?
岳听松并不知道赵七心中的潜流暗涌,心疼地摸摸他的手,仿佛想起来什么,脸上有些发红:“其实,嗯,那个信封厚实得很,这几天柜子里有点潮,我怕铜钱放久了生锈,就把它垫在底下……也亏你能找到了。”
赵七目瞪口呆:“那、那不是你的秘密,是能置你于死地的东西吗?”
岳听松想了想,正色道:“白雪棋那是在吹大法螺,那封信才没有那么厉害。只是如果落到居心不良的人手里,我现在可能一时间应付不来——不过,今天你这么做还是太冒险了,应该直接将信给他们的。”
赵七更吃惊了:“直接给他们?那怎么行!”
“那信封和信纸都是特制的,今天是你运气好才糊弄过去。若是换了个明白人,恐怕一摸就知道不对了。”岳听松似乎有些后怕,将赵七完好的左手紧紧握住,皱眉道,“那东西落到别人手里,我只是以后有可能遇到麻烦;可若是他们发现了信件有假,万一立刻就要伤你性命怎么办?你不知道,白雪棋找到我的时候……长到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害怕呢。”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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