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节
盛世文豪 作者:木兰竹
第21节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朝丞相那个原型是张居正,不过张居正是乡试故意被人罢取。
前朝解元那个原型是唐伯虎,完全是无妄之灾,卷入朝中大臣斗争而已。
连中六元历史上只有两人,明朝黄观是真正的连中,被朱棣灭了九族。清朝钱棨只能叫独中六元,因为他期间落榜很多次,47岁被乾隆点为状元。
其实我这文是架空,别考据别考据别考据,考据我也不会理的,真的不会,真的真的。
今天c罗终于圆梦,更新美食番外一章庆祝一下,虽然我并不是足球粉,但路人旁观也觉得这娃很不容易啊。
☆、第54章
余柏林遭受张岳八卦摧残之后,精疲力尽的回到了家中,看到家中等候的众人时,那一刻心里是懵逼的。
封蔚上来就给了余柏林一个拥抱:“长青,恭喜!”
“谢谢……”感觉到封蔚怀抱的温度,余柏林今天一天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林,恭喜!”大宝牵着小宝。
“会元!林!”小宝挣开大宝的手,就往余柏林身上扑。
封蔚在小宝的踢踹下,松开余柏林:“懂不懂什么叫尊重长辈?”
说完他把小宝抱起来,虎着脸打了小宝两下屁股。
“恭喜贤弟。”封庭笑眯眯道,“连中六元,古往今来仅贤弟一人。”
余柏林刚想说殿试还未开始,是否中状元还说不定,准备谦虚一下。然后他突然想起面前这人就是决定殿试名次的皇帝陛下,那谦虚之词堵在喉咙里,就说不下去了。
成皇后看着余柏林尴尬的样子,微笑着给余柏林解围。
余柏林松了一口气。
越和皇帝陛下相处,就越觉得他和封蔚果然是亲兄弟。
今年皇帝陛下大规模试验新作物,还从海外夷人手中收购了其他种类的新作物。今天恭贺余柏林拔得魁首,皇帝陛下难得从皇庄带来了不少新作物。
按照余柏林画的图鉴,皇庄中除了之前的辣椒、西红柿、南瓜之外,还种上了皇帝陛下派的人新找到的甘薯、土豆、玉米和花生。
在发现美洲的时候,玉米和土豆已经在美洲拥有几千年的种植历史,其品种已经改良的较为完善。
而甘薯从美洲被带回欧洲之后,已经在西班牙普遍种植。
这三种作物都不但高产饱腹,还不占良田。
甘薯、土豆和玉米都耐贫瘠,其中甘薯耐旱、土豆耐寒,玉米可在山地种植。晖朝疆域广,各地地质气候有很大差异,传统的粮食作物在这些年频繁的气候灾害中,已经不能满足人民果腹的需要。
在找到的新农作物中,甘薯、土豆、玉米这三种可做主食的农作物,最为重要。让封庭松了好大一口气。xuanng
他能管得住,却管不住天灾。
余柏林没想到皇帝陛下这么快就找齐了最为重要的几种新作物,也没想到这些品种虽说不上优良,但也足以作为主要粮食作物种植。
听寻得此类粮食的人说,在新大陆的原始居民已经广泛种植此类作物。但发现新大陆的欧洲人除了甘薯之外,其余作物并未重视,甚至只是把它们当做观赏植物。
这一点和余柏林原来所在时空历史进程类似。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些可食用的农作物,并且加以重视吧。
对于培育良种,拥有几千年农耕文明的华夏,这时候若说第二,全世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对于能吃的东西,华夏人民永远都会报以难以想象的热情,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潜力。
听闻只一年时间,皇庄农人们已经摸索清楚种植方式,也留够了种子,今年开春就要在全国推广了。
这种不占良田又能充当主食的作物,推广起来可比棉花快得多,朝中上下几乎声音一致。
民以食为天,没读过书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至于少数非要掉书袋唱反调显示自己很有思想的人,就无视吧。
这种人会被全朝廷上下所有智商正常的人鄙视,将来前途堪忧。
“棉花,朕准备强制推广。”封庭非常有魄力,也非常有胆量。
余柏林心中感叹。就算历史进程不同,但到某一重要时期,总会有同样睿智的额人出现,推动华国继续前进。
在他的时空历史上的这一时期,也发生了强制推广棉花,并且引进新作物的事。
只是这进程较为缓慢,战线拉的很长,引发了许多问题。
不过还好,最终华国人民都挺住了,为现代辉煌的新华国奠定了基础。
历史会变,自然规律却不会变。这一段时间正好是小冰河时期,华国气候将越来越恶劣,若无耐贫瘠的新的高产作物出现,华国社会的动乱可想而知。
余柏林这一次蝴蝶,让新作物率先一次性到位,并在英明的君主的支持下,很快推广到全国。
这时候小冰河时期还未发展到最恶劣的时候,晖朝各地的自然灾害也只是初见端倪,国库也还未空虚。
这时候推广了新作物,想来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会比余柏林时空更小。
社会也将更加稳定。
余柏林心中思绪万千,但这些事他只能闷在心底。
还好计划一切顺利。
封庭虽然不知道什么小冰河时期,也不知道海外将迎来爆炸式的发展。但他已经了解了这些新作物的重要性,也已经预见到在发现新大陆之后,晖朝势必将与海外国家有更紧密的接触。
闭关锁国是不可能的。从打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海外国家的武器船只发展的越来越快,若晖朝跟不上他们的步伐,早晚会被超过。到时候,就算闭关锁国,晖朝这么大一片土地,海外夷人难道不会垂涎?难道不会直接用武力轰开晖朝国门?
南边北边的“邻居”尚且会来“打谷草”,那些夷人有了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晖朝?
封庭是个有责任心也有野心的皇帝,他可不会等别人打上门。
别人在发展,他就要比别人发展的更好。在别人抢上门之前,他先打上门去。
想来把他们挨个儿打怕了,就没人会打晖朝的主意了。
封庭别看身体柔弱,施政上却铁血的很。他在华夏历史上赞誉极高,奠定了华夏在世界的霸主地位。
然而他在世界历史中……嗯,余柏林等人是恶魔,他就是魔王。到了现代社会之后,海外国家研究历史的人说起他,都是咬牙切齿憎恨不已,一切恶毒的词语都会用在他身上。更别说海外文艺作品中,封庭被丑化的更厉害了。
据说他头生双角,长着破破烂烂的蝙蝠翅膀,手上拿着三叉戟,还会喷火。他会吃婴孩,喝处女血,召唤魔物。他有三宫六院嫔妃三千,嗯,真的是三千,有名有姓的三千。这三千都是魔女,都是他的部下,经常为他在战场上做妖法。
封庭:……?
成皇后:……?
华夏众人:……?
咳咳,反正在海外众多魔幻背景的作品中,封庭都是大boss。连架空类的异世界作品中,都尝尝以他为原型打造boss角色。
反正那时候的华夏人民看着海外文学,心底很酸爽就是了。
大魔王封庭此时正和余柏林谈笑风生,谈的恰巧就是海外局势。
此时朝中重臣只是对晖朝附近国家很了解,对欧洲等其他大洲都是不了解的。
皇帝陛下在学习中,这些臣子们自然也在学习中。
皇帝陛下比他们懂的都多,当然聊起来就没什么意思。
余柏林“从先父那里学到了许多海外之事”,本身又对这些事感兴趣,“特意与夷人接触并学习”。封庭不但能和余柏林聊得开心,还能了解许多他还未曾知道的消息。
比如那神奇的新大陆,比如一直往南也有一块不错的陆地,比如要开拓海外,晖朝的海岸线很重要。
封庭聊得很尽兴,封蔚听得热血沸腾。
“海岸线?”封蔚手指蘸着酒水在桌子上粗略的画了一下晖朝疆土轮廓,“高丽……印南?”
封庭点头:“这两处小国家实力不强,还特别烦人。”
余柏林嘴角抽了抽,道:“陛下也要从长计议。”
“当然。”封庭遗憾的看着这两处地方,然后把大宝抱到自己膝盖上道,“若朕有生之年做不到,就看大宝的了。来,大宝,记住这两个地方。”
大宝仔细的看了看桌面上用酒水划出来的简易地图,认真的点了点头:“大宝记住了。”
余柏林觉得头有点晕。这绝对不是喝醉了。
好吧,从历史角度来说,自古以来,这两处地方就是华国的属国,说是华国领土,咳咳,也不为错。只是他们经常蹦跶,非要华国敲他们一顿才消停。
现在陛下只是想敲的狠一点,让他们再也不能蹦跶,其实……是内务而已,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国家内部矛盾。
至少……现在是。因为那两处地方,目前也是咱们(不怎么听话的)属国啊。
余柏林说服了自己,然后继续跟陛下谈笑风生,各种阴损不阴损的主意出了一大堆,心里十分爽快。
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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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聊得尽心,封庭带着皇后和两位皇子,居然直接在德王府住下了。
看着这一家人亲亲密密的样子,余柏林不由失笑。
真是……奇怪的皇帝一家。真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
第二日正巧休沐,封庭也不上朝。他便带着一行人,去封蔚郊外的温泉庄子休息,还能上山散散步。
余柏林便跟着皇帝这一家子,也到了温泉庄子上,教两个小孩游泳。
小宝这个年龄还只能扑腾,大宝倒是可以学习了。
虽然被灌了好几口温泉水,沉到水底的时候也很可怕。但有余柏林陪在身边,大宝还是很快就会游泳。
看着儿子的狗刨,封庭十分开心。
看,这狗刨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
余柏林默默的教导了大宝几种比较好看的游泳方式。
这下子封庭和封蔚都加入游泳学习班了。
他们虽然都会游泳,但都只会狗刨。
他们又不是渔民,会狗刨已经很不错了。若不是过了很多年的苦日子,他们连狗刨都不会。
可余柏林游泳姿势好看啊,那什么自由泳蛙泳仰泳蝶泳,都比狗刨好看。
余柏林默默教游泳,心想现在又没有竞技比赛,这些只是玩耍而已。陛下就算了,若封蔚真想学,他可以把自己当年学的水下训练都交给他。
可惜对于封蔚而言,陆上就很好了。在水面上,他能浮起来,游到岸边就不错了。
他可不像余柏林,跟个水匪似的,不但能潜到水底,还能在水里凿船杀人。
封蔚和封庭只学会了蛙泳——这和狗刨式最为接近。封庭很高兴,跑到单独一个池子的成皇后那边,要去教成皇后游泳了。
这种秀恩爱洗鸳鸯浴的行为,让我们先干一碗高级狗粮再接着说下面的。
皇帝陛下也就闲这么一日,当晚就赶回宫了。
余柏林回到家之后,发现自己门前人山人海。那些人得知余柏林已经出门之后,还守在那里。
殿试很快就要举行,想来余柏林很快就会回来。
果然,余柏林被堵了个正着。他又不能绕道德王府再回家。不然家门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情况下,他实在无法说明自己如何回到家中的。
这些人倒也识趣,知道等余柏林马车进门之后,再按照礼仪递帖子登门到访。
余柏林对着上门的贺客,无论认识不认识,无论老少尊卑,都谦逊郑重回礼作揖,丝毫没有狂妄之色。
这些急急匆匆赶来的,都不会是什么大家族,大约都是现在和昔日的邻里,以及当年还在文家私塾时的同窗家人。
那时候那群同窗看不起余柏林,即使有人赞同余柏林才华,但自持身份与贫寒的余柏林不同,居然没有一人与余柏林结交。余柏林中秀才时他们或因嫉妒或因之前对余柏林冷淡,不便登门,只送上贺礼。余柏林搬家京城之后,和之前同窗更是没了往来。当他中解元之后大宴宾客,昔日同窗不只是羞愧还是什么的,居然也未曾有一人前来。
如今余柏林得中会元,至少是个二甲进士,那群当年的同龄人,终于忍不住上门了。
他们倒也不一定是巴结谄媚,大多是想接个善缘,若能向余柏林讨教更好。
余柏林对这些昔日同窗,也是做足了尊敬的姿态,并无鄙视看轻之意。
这些读书人都是要脸的,见余柏林如此大度,他们却连余柏林昔日邀约都推脱不前来,想向余柏林请教的心思也就淡了。
余柏林这些同窗中,只有两人考得童生,正准备今年下场院试。其余人连童生都不是。童生需要通过县试府试,他们大部分人,连县试都未通过。
余柏林对那两位童生还略有印象。他们一人叫文穗、一人叫文策,为他进私塾之前,成绩最好的两人。他对这两人印象还算不错,记得他们两都是踏实学习之人,又和其余同窗不同,文策和文穗虽有竞争,但并无恶意行为,还多次阻止其余蒙童对自己的恶作剧。
虽然他从私塾离开之后,和两人并未再有交流,但对曾经有过善意之人,余柏林也乐意回以善意。
当年帮助他的那位文举人已经放弃会试,选官外地。他对这两人报以善意,也算是回报文举人部分恩情了。
于是余柏林抽空考校了两人所学之后,对两人道,待殿试之后,他空闲下来,将给两人写推荐信,推荐两人去松涛书院就读。
松涛书院乃是京中最高的私塾书院,达官贵人都乐意把孩子送往书院就读。哪怕只是在书院当个旁听,也比普通私塾好太多。
文穗文策受宠若惊,欢天喜地的回家把这好消息告诉家人。
此时他们对余柏林态度已完全不是对同辈同窗态度,而是以前辈礼仪对待。
余柏林刚送走一波人,紧接着又是一波人,好不容易将人全部打发走之后,余柏林就该拜见座师房师了。
会试结束后,离殿试就几日而已。这段时间就算闭门读书也不会有太大提高。而在殿试时,座师一定会入选阅卷官之一,而房师虽然不阅卷,但也是参与殿试的官员。与其用那几日读几页书,不如和殿试阅卷官打好关系。
因这原因,在殿试之前拜见座师房师,正式确定门生关系,就变成了大家都会遵守的规矩之一。
余柏林虽然得了封庭金口玉言,不出意外殿试必中状元。但该走的程序,该遵守的潜规矩,他还是要走、要遵守的。
余柏林和几位友人约好,一大早就驱车前往座师,次辅大人王海泉。
拜见座师,肯定要备上贺礼。这贺礼也有讲究,是轻是重,和拜访人本身地位也有关系。
因为门生帖子不是乱投的。拜门后,若座师认可,双方才会写上门生帖子,一式两份,就跟签了合同似的。合同生效,你就是他正式的门生,可以称呼他为老师,甚至打着他的招牌替自己撑腰了。
所以,并不是所有贡生都能成为座师的门生。要攀附关系,首先自己得有关系去攀附才成。
比如余柏林同行的这几人,赵信、卫玉楠和陈磊本就是高门望族,就算王海泉是次辅,也会给这三人家族面子,收这三人作为门生,对王海泉而言,也是有益处之事。
至于余柏林,他虽然出身寒门,但他有张岳这个老师,且还是解元、会元双魁首,王海泉自然也不会拒绝。
王海泉作为官场老狐狸,自然对皇帝心思揣摩的比较透彻。几乎每朝每代的皇帝,在殿试上遇到解元会元双魁首之人,都会将其点为状元。
三元及第,乃是皇帝文治的吉兆。每个朝代三元及第之人不到两个巴掌之数。
新君继位第一次科举,若就出一个三元及第之人,那更是意义非凡。
所以收未来的三元及第状元郎为门生,王海泉不但乐意,甚至是得意了。
王海泉也是张岳房师。现在他是余柏林座师,辈分当然各论各的。
王海泉对余柏林最为亲近,和余柏林聊了许多他老师张岳的……咳咳,坏话。
余柏林沉默的听着,心中尴尬不已。
好吧,他知道座师和老师关系很好了。但是这样对着弟子说老师的坏话真的好吗?还是说次辅大人认为这不是说坏话?
王海泉还真不觉得自己是说坏话,只是单纯抱怨一下而已。
谁让张岳在余柏林中会元之后,炫耀的太嚣张了?还好他是余柏林座师,余柏林是他门生,不然他也想学着何振洲,用扫帚把张岳打出门了。
他是次辅,张岳是内阁学士,说起来,他既是张岳上司,也是张岳同僚,两人关系十分不错。
若是换了一个主考官,说不得还真有人出幺蛾子,说什么余柏林年纪太轻,要让他“磨砺”了。
封庭选这一位主考官,也是十分用心了。
其余大臣看皇帝陛下选了王海泉,多是猜测王海泉谨慎中庸,虽无太多建树但也从不得罪人,很适合这第一届科举各方实力角逐的环境。
他们却不知道,封庭最终选定王海泉,居然是为了余柏林。
当然,这话说出来,他们也是不信的。
或许……脑洞开的比较大的那两人,比如敦郡王和赵信,他们是会信的。
王海泉拉着余柏林正说的好心,赵信等人听得也是兴味盎然,门外又传来通报的声音。
原来是其他贡生也前来拜见了。
见又有人来,余柏林等人便告辞离开,并不做停留,更没打算在这里结交。
大家都是来拜访座师的,在座师眼皮子底下攀交情,于礼仪不符。在恩荣宴上,才是他们攀交情的时候。
当几人出门的时候,余柏林等人和那一批人遥遥作揖,抬头一看,来人中居然有自己认识的。
那来访的五位贡生中,有一位是何为安,另一位居然是李湘陵。
赵信虽然提起李湘陵就激动不已,实际上他并未和李湘陵打过照面,自然没有认出来。
何为安他们都是认得的,但无论之前他们有再多间隙,在座师面前,都要做出一副和睦的样子。
余柏林一眼就认出了李湘陵,李湘陵自然也认出了余柏林。不过他只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作揖之后就随着其余四位贡生进入垂帘门内,拜见座师。
余柏林心中疑惑,李湘陵不是和何家女婿有仇吗?怎么会和何为安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离开王海全府邸后,余柏林便与几人告别,分别去拜见各自房师。
陈磊虽和余柏林同治尚书,但并非和他出自同一房。
拜见房师之后,余柏林回到家中,封蔚正两只手一左一右托着两小孩,带他们爬树。见余柏林回来,封蔚心虚的笑了一下,把两小孩放了下来。
小宝本还有些不高兴,见余柏林回来,高兴的伸手:“林!”
苗苗在余柏林家中待了一月有余,跟余柏林也亲近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苗苗在封蔚面前较为活泼,在明显更和蔼可亲的余柏林面前,却拘谨害羞的很。他见到余柏林回来,只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眷慕和渴望的瞅着余柏林,却不敢和小宝一样出口叫人。
余柏林见两个小孩,心就软了一半。从外面带回来的思虑也暂时抛到脑后。
他伸手对两个小孩招了招,两个小孩都朝着余柏林奔了过去,一人一只大腿抱着蹭着。
余柏林拍了拍两小孩的脑袋,道:“我今天见李湘陵与何为安一同拜见座师。”
封蔚见余柏林没有责怪他带着两小孩调皮,松了口气,道:“可能是碰巧遇上吧。就算何家势颓,也不会拉拢李湘陵。他中了经魁又如何,在朝中又无背景。”
封蔚想了想,又道:“若是得知李湘陵和我见过面倒是有可能稍微拉拢一下,不过拉拢李湘陵,还不如拉拢你呢。”
余柏林道:“何家和老师家不睦,他们不一定会拉拢我。”
拉拢了也没用。
余柏林这里所说老师家,是指陈家。不说陈家当年立了大功反而被逐出朝堂,何家在其中出了多大的力。就说陈沛当年被追杀,和他老师陈磊入京得病之时行李被下仆卷走等各种“霉运”,就算不是何家做主力,也和何家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陈磊得陈家昔日老友暗中看护,没了行李,无医无药,估计这条命也难说了。
当年陈家出事,为同宗远亲的陈瑞德为了前途,忙不慌的与陈家撇清关系。陈磊出事,陈瑞德察觉其中有何家手笔,担忧忐忑之下,并未伸出援手。
不过陈磊为弟子,老师不慈,他却不能不孝。陈瑞德只是冷眼旁观,又不是落井下石,陈家虽然心寒,倒也不会对陈瑞德怎样。
只是陈老重新起复之后,陈瑞德也不能得到多少好处就是了。
如今陈瑞德已从庶吉士外放,若他聪明,乖乖做好地方大员,不期求回京。扯着陈家的虎皮大旗,也不难过。
封蔚讥笑道:“何家老头也自感不安了,不然不会将他二儿子召回来。估计何家老大也快回京了。若他机灵一点,何家老二以前好好对待堂姐,何家老大又是个不错的人,何家能稍稍老实一点,也不一定没有转机。只是何家族人还沉浸在何家当年辉煌中醉生梦死,何老头又没有壮士扼腕的勇气舍弃族人只保自己一家,哼哼,可惜了何家老大。”
余柏林点头。这个时代的人宗族观念很强,让何次辅舍弃宗族,保全自己小家,实在难以决定。
只是为了宗族,不给自己家人留后路,也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何家老二和婉柔公主不睦,但自身只是个纨绔子弟,除贪花好酒外于政事并不关心,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虽然不屑但也不觉其有大错。
何家老大耿直踏实,和家中闹翻,早早自请外放当了个小官,治理一方百姓,政绩斐然。
若何次辅自请致仕,皇帝陛下为朝中稳定,清算之时,或许会对何次辅两个儿子留手几分,何家老大或许只是贬谪,何家老二大概就撸职勒令其闭门思过。何家后辈若奋起,总有重新崛起一天。
可惜何次辅年老心软,不比当年。
何家之事只是顺口一说,余柏林虽说口口声声为李湘陵抢了他会元的风头而郁闷,到底只是说说而已,并未到心里去。他和李湘陵有一面之缘,又对李湘陵才华心智有些佩服,见他和何为安一同,有些担忧而已。
李湘陵心思玲珑,知他与封蔚有一面之缘之事最好不让别人知道,再加上殿试将临,他并未上门拜访。
不过若是真有难处,李湘陵也不会硬扛着,肯定会找封蔚帮忙,毕竟他曾送了封蔚那么大一份“礼”。
李湘陵既然未有书信前来,想来应是无事,余柏林便把这次偶遇抛在脑后了。
谁知李湘陵倒是无事,余柏林却遇上了麻烦。
一日有下仆驾着马车,拿着洪首辅的帖子来请。
封蔚正巧在家,盯着帖子看了半晌道:“还真是洪老头府上帖子,连字迹都一样。你去还是不去?不过首辅亲自相邀,你不去也得去吧。”
余柏林无奈道:“既然你都说这请帖字迹如首辅亲笔,我终于确定了。”
“要去?”
“请帖是假的。”
封蔚瞪圆眼睛:“什么?”
“首辅怎么会亲笔给我下帖子。”余柏林低头看着桌上请帖,“你见着的请帖是首辅亲笔所写,那是因为你是德王。就算首辅礼贤下士邀我前往,多是清客代笔,最多不过是子孙代笔,怎么可能亲笔相邀。”
封蔚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堂堂首辅,怎么可能对一贡生亲笔相邀,哪怕这贡生是会元也不可能。
就算是状元,也不可能。
他倒是想岔了。
“你一开始就怀疑了吧?不然不会借口沐浴更衣拖延。我还以为你忧心……”封蔚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了。
余柏林道:“忧心父母之事?那是洪首辅同宗远亲,又不是洪首辅。我再心有怨愤,也不会牵累无辜。不过以旁人来看,洪首辅担忧我因父母之事与他对立,因此设计于我,倒也说得通。”
这倒是一箭双雕了。封蔚好奇道:“那你最先并不知晓这是洪首辅亲笔,为何会怀疑?”
“东风日暖问吹笙。”余柏林指着请帖其中一句道,“邀我前去赴宴前面一句。”
“这句诗怎么了?不是春暖花开之意吗?”封蔚疑惑。
余柏林撇了封蔚一眼,道:“多读书。‘东风日暖问吹笙’前面一句为‘二月二日江上行’,这都四月了。旁的人望文生义就罢了,洪首辅为文官之首,才华横溢,怎么出此纰漏。”
封蔚被余柏林鄙视了也丝毫不尴尬,他兴致勃勃道:“不只是谁想同时对付你和洪首辅,你要去吗?我跟在后面,引蛇出洞?”
余柏林摇头道:“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以你的身手,我再派几个人保护你,谁伤得了你。”封蔚却跃跃欲试,看来最近比较闲,“何况还有我跟着你呢。”
余柏林无奈道:“不怕敌人恶毒,只怕敌人恶毒且蠢。正常人大概会把我囚禁起来不让我参加殿试,再放出风声坏我名声而已。毕竟我两位老师在京城都是我的靠山,害了我姓名,闹大了想要追究,总会揪出背后之人。”
“但就怕对方不是正常人,直接让马车撞上人群或者掉下水,或者到时候直接跑出一堆人要和我同归于尽,我就算性命无碍,受伤也是难免。眼见殿试在即,我何必找这些麻烦。”
“你呀,总是心血来潮,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三思而后行?”
封蔚一听就觉得要糟,肯定会被教训,忙道:“人还在外面等着呢,不去也要先把人解决了吧!”
说完,他自告奋勇,派人去请了金刀卫抓人。
门外那等余柏林上钩的人,正被好茶好点心的供着,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
余柏林找的借口正直的不像借口。
这个时代的文人虽然不像某个时代的文人那么爱打扮,但必要的仪容整洁还是要的。因此他们无论是上门还是邀请,都要提前下帖子,至少给人留下穿衣整理的时间。
像这种临时来的请帖,当天就要赴宴的,其实很不礼貌。因为你不知道人家当天是不是有事。
也就是首辅面子大,别的人巴结都来不及,不会想这些罢了。即使想了,因为首辅地位高,为了不得罪,普通人不敢得罪。
换句话说,若是家中势力不普通,也不会发生当天下请帖相邀之事。能做到首辅的人,都不蠢。
其实应该说,首辅就算要邀请任何人赴宴,都不会做出当天发请帖的事。只有急事才会。
来邀的人也就是接着首辅的势,觉得余柏林不敢拒绝而已。
而余柏林说要沐浴更衣,这是再正常不过。
沐浴更衣,烧水总要时间吧,洗澡总要时间吧,不洗头但擦擦头发也要时间吧,来邀的人还在优哉游哉的喝茶,突然从院门口闯进一群玄衣金刀的官兵,直接把还不在状态的一干人捆了。
那人还想吼一句“我们是首辅的人”,结果那官兵根本没给人家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人嘴堵了。
这时候余柏林才慢悠悠的走出来,对着为首之人拱手作揖道:“家中突然来了冒充首辅大人的贼子,劳烦刘大人了。”
刘溥笑眯眯道:“会元郎多礼了,居然有人胆大妄为,冒充首辅下人,暗害会元郎,此时我金刀卫自然会如实禀报皇上,会元郎请安心备考。”
“谢刘大人。”余柏林再次躬身道。
刘溥凑近,小声道:“真要谢我,能不能跟王爷说一声,让他把我那一百两银子还来?”
余柏林嘴角抽了抽,这都快两年了吧,封蔚还没还银子?
屋里的封蔚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余柏林叹口气:“当年谢刘大人慷慨解囊相助。”
“不要以为说句好话,我就会一笔勾销。”
“……”你去跟封蔚说啊!跑在这里来逼我算什么事啊?该不会不敢跟封蔚要钱才问他要吧?!
刘溥还真是这样。
刘溥还未成婚,虽然有俸禄,但远远不够花销,大头的钱又被父母存起来不让他卵用,一百两银子可以让他宽裕一个月。
以前封蔚还是他直属上司,他不敢问他要钱。现在封蔚不算他直属,他好歹不在封蔚手下训练了,不过……也不敢要钱,但是敢拐弯抹角的要钱了。
他早就思考了很久,让谁帮忙要钱,今天碰巧封蔚让他来抓来余柏林家做坏事的贼子,就顺口说了。
余柏林无奈,让刘溥稍等。他刚得了酒楼分红,手上恰好有现钱,便取了三张两百两的银票给刘溥,一张是连本带利帮封蔚还钱,一张是感谢刘溥这次赶来,另一张是给刘溥带来的其余弟兄买酒喝。
刘溥作为金刀卫,小道消息知道的挺多,知道封蔚手上的百香楼有余柏林一份子,也知道余柏林舅舅暗地里是皇商,替皇帝陛下联络海上贸易,所以余柏林手中有钱他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余柏林如此上道,他还是很高兴。
他自从在金刀卫之后,也接触到文人。文人大多自诩清高,看不起他们这帮朝廷鹰犬,又惧怕又厌恶,这样和颜悦色还给辛苦费的几乎没有。倒是一些大官会做人。
不过他们金刀卫也不是所有人的钱都收的。皇帝信任的人的钱他们才会收,收了回去后还要登记造册,这也是潜规矩。金刀卫那点死工资也不够人糊口啊。
余柏林的钱刘溥高高兴兴拿走了,一边为自己找对人要账给自己点了赞,一边决定请弟兄们搓一顿。
因为刘溥看起来和余柏林似乎有私交的样子,其余官兵也对余柏林和颜悦色。且余柏林不出意外肯定是状元郎,和未来的状元郎打好关系,有利无害。
待刘溥说余柏林还给了银子之后,他们印象就更好了。
金刀卫中当官的都是勋贵出身,但他们还有底层衙役,十几两银子也是挺大一批钱了。何况不仅仅是这笔银子,还有一桌上好的酒席。
刘溥其实是用余柏林给他的钱,来帮余柏林给手下弟兄提升好感度了。
余柏林将事情退给金刀卫之后,就将此事撒手不管。若查出真相,封蔚肯定会告诉他。无论之后结果追究还是按下,他都无所谓。
封蔚知道余柏林给了刘溥银子时,有些生气,被余柏林一顿训。
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请别人帮忙,本来就要遵守潜规矩。
就算他余柏林背后站着德王站着皇帝,官场上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不然以后怎么做官?
“就当给朋友送礼了。”余柏林道。
“那可是六百两。”封蔚肉疼道,“你就算还钱,那也就一百两。五百两啊,刘溥不过是金刀卫一个小头目,你也给太多了吧?当我不知道啊,刘溥平时收的钱,最多也就一百两。照你这么给,金刀卫指挥使你得给多少?一千?一万?”
余柏林道:“一枚铜钱都不给。”
“啊?”
“辛苦钱就是给小头目和小兵的,怎么可能给大官?”
“对哦。”
封蔚还是决定暗戳戳的去找刘溥麻烦。
“你可别想去找刘溥麻烦。刘溥既然是陛下亲信,以后肯定会升到挺高的位置。在朝为官,能在金刀卫结一份善缘不容易。”
被看穿心思的封蔚讪讪的应下了。他这人有一点好,只要当面应下了,背地里也不会违背。
余柏林今天还是蛮高兴的。
这金刀卫和他时空中历史上厂卫类似,或者说,所有皇帝在中央集权到一定阶段,都会建立这么一个只属于他们的部门。只是有些朝代公开了,有些朝代没公开而已。但这种部门都是有的。
金刀卫只属于皇帝,负责督查官员之事,分走了一部分大理寺的权力。
其建立原因,是大理寺在处置高官勋贵宗室外戚犯法时,受到钳制太大。当时皇帝道“权贵犯罪,与庶民同罪”,让身边侍卫专门负责这些有背景之人的违法之事。这些侍卫着玄衣,配金刀,人称金刀卫。
后来金刀卫就成了一个专门的部门,其指挥使为正三品。
朝中文臣多斥责金刀卫残暴,每年弹劾金刀卫的御史此起彼伏。
不过在余柏林看来,金刀卫残暴或是公正,要看当今皇帝。金刀卫说白了,不过是皇帝手中一把金刀。除非有奸臣欺上瞒下,不然其决策和其本身其实没关系。
不过真有奸臣能欺上瞒下,那也绝对是皇帝本身的锅比较大。
今上目前看来较为贤明,其手上金刀所指,肯定不会滥杀。
今后同为皇帝直属心腹,余柏林想要和其打好关系的想法自然萌生。
表面上各不相干,私下也要默契一点。
封蔚也想到了这一点,便放弃了去找刘溥麻烦的想法。其实他和刘溥关系不错,就算找麻烦也就是再训练场上教训一下。
余柏林只当这件事是个小麻烦,交给金刀卫就没事了。
但有人就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当晚夜不能寐了。
洪敏之推行新政,本来就麻烦颇多。也是他能力强,封庭又支持,其他大臣能干的也不少。要是遇到反对的太多,只能依靠服从他的蠢人来推行,那他的麻烦更大,说不定新政还会失败。
历史上几次新政失败,都有用人不当的原因。
但那些推行新政的人也没办法,皇帝要么软弱要么模棱两可,推行新政的人只能从支持自己的人中选择属下,结果任人唯亲又将贤德之人推得更远。
所以新政成功,必须要一个贤明且铁腕的皇帝。
洪敏之也是运气好。
这些日子他刚被一老牌勋贵给告了,正为这事烦恼焦躁着,今天又被金刀卫上门告知,有人打着他的招牌去加害会元郎。
你老天你玩我吧?洪敏之心里被弹幕刷了屏。
“那会元……可是张崇之的弟子?”因为一直忙着推行新政之事,自己家中恰巧又没有亲近的晚辈应试,洪敏之没有太过关注这件事,只略微听了一下经魁和会元之名。
“是,老爷。”仆人答道。
洪敏之揉了揉自己眉角,道:“老夫和那余会元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要嫁祸老夫?”
嫁祸了别人就会信吗?
金刀卫指挥使亲自上门说这事,见洪敏之不作假的一脸茫然,心中也忍不住憋笑:“洪阁老,去年洪县令之事。”
洪敏之仍然冥思苦想。洪县令是贪污被抓,和余会元有什么关系?
“余会元先父离世后,族人伙同洪县令侵占其家产。”指挥使见洪敏之真的想不起来,只得详细解释道,“大概有人认为阁老会因此事对余会元起间隙,怕余会元高中,对其下手吧。”
洪敏之平时情绪滴水不漏,此刻也忍不住在脸上写满了“你特么的逗我”几个字。
这到底什么逻辑?他怎么搞不清楚?不就是一个远亲中的远亲,而且他还秉公处理了,余会元怎么会跟他有间隙?
这种打着招牌为非作歹的远亲,朝中每个大臣都有吧?
再说了,不就是个状元,就算心中有怨,他也犯不着用这么蠢的方式对付吧?
洪敏之表示无法理解背后之人的逻辑,所以在面对指挥使的时候,他发现无话可说。
这要怎么给自己辩解?心累。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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