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用生命在黑反派 作者:夜酒半归
第11节
“难怪这么英俊潇洒,天赋异禀!”江雀愤怒地一拍桌子,提醒他注意修辞。
钱亦尘有求于他,只好附和点头:“对对对,扭曲的都是你师兄弟……”
风水宝地是个门派名,虽然叫这个名字,却是个实打实的破地方。
按照原作的描述,那里堪称名门正派界的非主流,专业产出怪胎,门人性格怪异,都有一套自己的处世标准,从掌门到小弟子各个心灵扭曲,总之没一个正常人!
门派内几乎没人专心正统修行,反而热衷于古怪法术。因为不至于伤人害命,所以只是非主流,还远称不上邪道。
鱼如水就是其中一个例子,灵力低微然而对法术的钻研登峰造极,他的掌门师兄苍逢也不多承让,潜心于术数命理,扭曲得性格鲜明。
简而言之就是个神算子,天天发布一些似是而非的预言,说某个来求卦的商人这笔买卖一定赔本,回去后人家终日惶恐难安什么都做不好,结果真的赔了。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他的乌鸦嘴,有多少是真的天命,根本说不清楚。
“你要想找师父问话,就先帮我个小忙。”江雀殷勤的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语气轻松,“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帮你。”
钱亦尘没有迟疑的点头:“这个自然。你要我做什么?”
“今天一路追杀我那个男人,看到了么?”江雀放下筷子,在淡淡烛光下不悦地眯起眼睛,“想办法把他解决了,别说告诉你如何进入风水宝地,哪怕师父正在闭关,我也给你把他绑出来,说到做到!”
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逆徒啊!
钱亦尘几乎泪流满面,然后发现江雀给他夹的是辣椒,咳嗽着又灌了一口薄酒:“这叫举手之劳?那人隔着几丈远就能用剑气劈开画舫,你让我去和他打?不行不行,肯定没戏的。”
“那就没办法了,反正也不是我有求于人。”江雀爱莫能助地摊手,“姓陆的只想杀了我,小心眼的要命,要不是现在有提前设下的结界阻断气息,我早被他弄死了。”
钱亦尘用手扇出凉风,难得燃烧起八卦之心:“你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招惹上这种人?”
“呃……”江雀突然语塞,眼神闪躲的望向船壁,“反正是他斤斤计较。”
贺兰玖不给面子直接点破:“一般说出这种话,往往代表你做了相当过分的事情。”
钱亦尘深以为然。
“乱说什么!我把七情六欲炼出来了,现在身体里就是具空壳子,而感情又会不断消散,当然需要其他人的填补……金陵的十里秦淮纷杂,足够让我取用。”江雀郁闷地垂下眼睛,黑眼圈居然衬托得皮肤白皙轮廓明显,“第二次了,陆玄宸这是第二次毁我画舫了!”
钱亦尘被他猛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碰到盘子边缘:“那第一次呢?”
江雀叹了口气,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后悔的痛不欲生:“他让他师父封了灵力丢到人间历练,我以为是个凡人,就直接拉上画舫灌了两杯不知醒……你们也知道,喝过酒的人都会……比较热情奔放,酒力扰得他神志不清,我就派了个人偶过去服侍。没想到他死活不脱裤子,后半夜居然冲开封印,恢复力量后连衣襟都没顾得上掩好,灵力直接把画舫冲散了!”
其实那个时候陆玄宸只是险些于人偶,虽然愤怒,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
大量灵力在体内运转,勉强抵抗着不知醒的力量,发丝松散的辨认现状。
没有妖气或魔气,对方是不走正道的修士,但也不算恶人。
算了,走吧。
但坏就坏在江雀坐在即将沉没的画舫顶层,没心没肺地叼了根草,热情挥手和他的背影告别:“——大爷有空常来玩儿啊!”
陆玄宸衣衫不整的悬在天上,怒火瞬间将自制力燃烧殆尽。
什么修行都抛在身后,先把这人打死再说!
钱亦尘听完原委直摇头:“你就没有认真道个歉什么的?”
“我道歉了呀,还拎了两只山鸡跑到凤麟州,送给他补补身体。”江雀一脸无辜地保证。
“然后呢?”
“紫微星君吃素,不沾荤腥,而且凤麟州没有杀生的传统,他师父嫌我乱了宗门清净,气得差点走火入魔。”
钱亦尘远目,由衷地感到遗憾:“陆星君为什么不早点劈死你呢?”
“差一点,今天就差一点了。”江雀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他这个人闲得很,天天就知道斩妖除魔,不解决了,我的画舫还得被劈掉第三艘。”
贺兰玖冷冷淡淡的摇晃酒杯:“你想让我们怎么帮?听你说对方名字里有个‘宸’字,又是星君……难道是紫微帝星么?”
江雀沉痛地点点头。
人间九五之尊称君,天上星宿之帝就是“宸”,贺兰玖读书全靠自学,但也知道这个字在《说文》中指的是北极星,又称紫微。
江雀招惹的是紫微星在人间的化身?
所以当即微笑着松开杯子,拉起钱亦尘就要走:“这几天真是多有打扰,我先告辞。”
“等等,不查出那朵兰花了吗?”钱亦尘抓着桌角和他对抗,“这是仅剩的线索了,这一路的精力不能白费,你不是想——”
“我做任何事之前都会考虑后果。”贺兰玖脸色很冷,瞥了一眼不打算放松条件的江雀,“那个男人的原身是天上星宿,还是帝星紫微,入凡时本来煞气就最重,凡人稍有刀劈斧砍又立刻被当做逆天,到时候九十九道天雷降下来,能劈得你直接飞升。”
告诫完了钱亦尘,他又对江雀一笑:“祝你还有一缕残魂剩下,争取早日投胎,未来要不要考虑给我当儿子?”
江雀一卷袖子冲上来:“我想当你大爷!”
“这个……”钱亦尘劝架都劝出心得了,以最快速度分开两人,下意识喃喃,“我觉得他做的事过分,可也不至于死啊……要不然,我们想想办法?不伤害陆星君引发天劫,也能让江雀平安。”
贺兰玖嗤笑,眼底又有那么一丝落寞的味道。
不管做了什么,只要摆出个受伤的眼神,钱亦尘就会立刻原谅。但世上没有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心软的人,往往对谁都狠不起来。
要是只对他一个人非常宽容,就好了……
江雀惯会看人心思,立刻闪着盈盈泪光拱手哀求:“陆玄宸追杀我半年多,他真会杀了我的!你看那今天那一剑,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早就和画舫一起成两半了。”
“别求了,就算上古大妖赤炣重新临世,充其量也只是个妖怪,凭什么去和半截神仙斗?”贺兰玖单手按在他脸上,把人远远推开。
江雀迸发出的演技没能收住,心事重重地沉默。
“……有办法。”一片寂静中,钱亦尘突然开口,“既然陆星君要杀,那就让他杀了吧。”
江雀,被绝望打击的摇摇晃晃:“你这算什么办法?”
钱亦尘将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有条有理地开口:“不是真杀,我可以做出气息和你完全一致的假身体去攻击陆星君,到时候你假死脱身,带我们去风水宝地。”
江雀泪光闪闪的眼睛一亮:“我觉得可行!”
“只是该怎么把陆玄宸引过来?”钱亦尘侧头看见半掩窗格外的阴沉天色,连只飞鸟都没有。
“这个简单。”江雀最大的难题得以解决,剩下的全都不叫事儿!“陆玄宸只要察觉到我一丁点外泄的灵力,就会立刻冲过来了。”
……
以驭灵术操纵天地凝土之灵,汇聚起来,能够做出一具和塑人泥效果差不多的身体。
虽然只能短暂维持身体的逼真程度,但对于假死来说已经足够。
钱亦尘在等身高的泥铸偶人身上写完了“此物同泥土”,江雀身上立刻涌出数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没入泥偶体内。
和他同样高度的泥人脸庞顿时分明起来,片刻之后,不管是眉眼弧度还是浓重的黑眼圈,都达到了惟妙惟肖的程度。
唯一区别,就是江雀的泥人行为呆滞。
“画舫上的绫罗人偶极其逼真,是因为填充他们的感情和凡人相似,可我操纵他们用的是普通傀儡术,完成不了太精细复杂的动作。”江雀说到这里皱眉,端详着泥人的脸庞,“你到底用什么办法一瞬间就破了傀儡术?而且操控的手段也很巧妙……”
贺兰玖笑而不答,走上前将左手腕的伤口重新划破,大量暗红的鲜血直接灌进泥人嘴里。
指尖一勾,“江雀”的脸上就露出狡猾笑容。除了不会说话之外,完美模拟出了江雀的所有神态。
☆、第四十章
血液不能直接影响现世的物体,但此刻,那些如人魂魄一般的感情成了最佳载体。
一滴血能填充的部分毕竟有限,贺兰玖手腕上血如泉涌,却仍然是那副含笑的眉眼,看起来就像个企图割腕自杀的变态,“够了吧?等到泥偶被天雷劈散,你的血就收不回来了。”钱亦尘忍不住出言制止,发现他脸色越来越苍白。
人魂和妖身相互制约,所以贺兰玖用来滋养气血的魂魄力量其实非常少,换言之失血一滴,啃多少猪肝都补不回来。
“没什么大碍,只是会比较畏寒。”贺兰玖面不改色的收回手臂,唇角笑容毫无血色,说完之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钱亦尘茫然的跟他对视片刻,才明白话里的意思:“这都开春了……”
“那也要暖被子。”贺兰玖立刻打断他,饶有兴趣地用指尖摸了下泥偶的脸,“你看,触感和人一模一样,而且被炼化的感情居然能代替魂魄。”
以灵识分辨对方的身份算是修真界的基础课,假江雀没有三魂七魄,却因为承载原身的感情灵力波动和主人一模一样,只要不开口说话,绝对让人分不出真伪。
那么决定凡人和修士气息差异的,不是灵力,而是感情吗?
钱亦尘才思考一会儿这个问题,觉得整个人都哲学起来了,赶忙打消念头仔细观察泥偶:“江雀,有没有觉得它和你还是有点不相似的地方。”
“看出来了。”江雀笑眯眯的站在旁边凝视另一个自己,“被阴血操纵的泥人眉心中难免透出一丝血气,不仔细看不出来,但陆星君是玩煞气的祖宗,估计能察觉。”
“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劈你两回?”钱亦尘顿时为难。
江雀的笑容顿时更不知收敛,伸手向他下巴捏过去:“叽嘻嘻嘻,小哥哥是在担心我吗?放心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话音未落,和他一样的泥偶同时有了动作,左手告诫的扣在江雀肩膀上。
“说话归说话,不要拉拉扯扯。”贺兰玖一个眼神过去,泥偶又安安静静的垂手跟在他身后,“这就可以了,撤下结界吧。”
钱亦尘仍然在原地迟疑:“不需要好好商讨细节吗?”
通常来说,主角队在执行某个计划时往往象征性的讨论一下就行了,反正有不败光环罩着,但江雀你一个邪气四溢明显是反派配置的角色,再不仔细规划,是等着输吗?
江雀长长吐出一口气,开了舱门迎着江风回头,“这个好办。”
这场雨还未停歇,船内的光线却亮了不少,能看见他眼底透出同样带着煞气的血痕,一闪即逝,那么之前明显是在极力忍耐这个现象?
贺兰玖的笑容立刻变得意味深长。
江雀已经离开,站在船头撤去了结界,压抑替身中的感情,让它变成了普通的人偶在旁待命。
细雨肆无忌惮的向下倾泻,很快湿透甲板,三个人为了应景并肩而立,负手在早春烟雨之中远眺,画面相当有意境。
钱亦尘就是出来站站,才察觉腰带有些松了,毕竟陆星君劈船劈得太快,逃命时没来得及好好收拾。
“来,我给你系。”江雀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衣带上,殷勤地伸手给他打了个结,“此番多谢道友相助。”
钱亦尘不习惯他如此讨好,但一时没躲开,腰带末端就被打了个方形结,平整大方,显得极有读书人味道,就不打算解了。
贺兰玖站的远了些没能捞到这个光荣任务,遗憾的用指尖打算扯开系带:“让我也来试试。”
“特别好玩,是吧?”钱亦尘不满地挡住他,余光发觉天边阴了片刻,抬头时有个人影越来越近,“——陆星君?别在这儿站着了,省的等会动起手来他连你一起劈。”
不过话说回来,陆玄宸的效率也太高了吧,嗅觉比海里见了血的鲨鱼还灵,江雀才撤掉结界多久,这就找上来了?
舱门从里面合上时光线立刻暗淡下来,泥偶紧贴门板,等待不久后的掉包。
钱亦尘偷偷摸摸在船尾的窗户上推开条缝隙,眼前一晃,有人脚尖点过甲板,轻飘飘的上了天。
江雀身上凝绕着淡绿的草木之灵,檀色衣摆居然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抬眼冲满身煞气的客人打招呼:“哟,星君,速度不慢。”
陆玄宸的长剑这一次放在腰间,冷漠的凤眼漆黑深邃,还是话很少的样子。
“终于会御风了,不过似乎也没感觉离你更近。”江雀仍然不咸不淡地拉着家常。
他沉默时陆玄宸也不说话,两个人好像就打算这样对视到地老天荒。
“——血煞缠身,他杀人了。”贺兰玖从窗户后露出半边脸,瞥了一眼空中的情形又收回。
江雀隔了段距离似乎也能听到,邪恶地转过头看看身后,又对着陆玄宸提高了声音:“距此地二十里,山中有个煞风寨,我上个月为了试验欲魔情鬼的威力,用‘愤怒’和‘猜忌’袭击了寨子里的人,里面七十八条人命全是我干的。星君,你要是有点脾气,就应该一道天雷劈死我。”
钱亦尘呆滞片刻,然后才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居然……”
到刚才为止都觉得,江雀只是行事风格跳脱了些,不是罪不容恕的恶人,但他居然主动揭露黑历史,不管是真是假,都让他极其愤怒!
“小哥哥,不是世上所有的都是好人,也有我这种见你人善就欺负你的。”江雀转向小船时衣衫荡起弧度,笑得洋洋得意。
贺兰玖不慌不忙握住钱亦尘冰凉的指尖,声音低沉:“你决定帮他也可以后悔,现在动手,假死变真死,就当为民除害了,怎么样?”
钱亦尘急促呼吸几次,不确定要不要撤回驭灵术。
仅仅为了试验法术威力而草菅人命,这样的人还配得到原谅吗?
“——我知道。”
向来少言寡语的陆玄宸突然开口,音质清朗穿透烟雨,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煞风寨共山匪七十八人死于你手,掳来的女子和小童三十七人,却趁乱逃了,那一夜山匪们自相残杀,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去保护他们?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你遁入道门同样与此有关……两年前京城江姓富商迁往金陵,却被煞风寨恶匪悉数杀死。”
言下之意,已经明了。
江雀脸色僵硬片刻,勾起个讥诮的笑容:“哈哈哈,太有趣了!你想我说是个做事都有缘由的好人吗?!”
陆玄宸缓缓摇头,墨色长发被风吹起,突然有种不近人情的冷峻:“人间自有人间法度,修道者不问世事,你的做法无论是对是错,都触犯禁令导致心魔滋生。必须跟我回凤麟州洗掉杀人的血气。”
“够了!”江雀的笑声越来越大,几乎直不起腰来,踏风迫近他:“陆大星君,您未免也天真!被师父捡入道门的第一天就该想明白了,我全家死于山匪之手时不怨你们神仙坐视不理,现在倒需要你来救我?”
“再这样下去,你真会入魔的!”陆玄宸蹙眉扼住他右手,一字一句认真提醒。
江雀挣扎几次没有收回,干脆任由他抓着,突然问:“况且我真是良善之辈吗?实话告诉你,如果要替满门报仇,我才是最该死的哦。”
陆玄宸波澜不惊的脸庞骤然变色,钳制他的力道松了一分。
江雀抓住机会却不退反进,右掌夹杂起稀薄灵力,结结实实击在了他的胸口上!
陆玄宸闷咳一声,下意识松手捂住心房,却始终没有拔剑:“我无法阻止落雷,但可以控制其落下的地方,你先走,稍后跟我回凤麟州。”
他现在已是半魔,挑战星君化身是真正逆天而行的罪过!
江雀慢慢伸展双臂向后退去,第一道试探性的天雷同时落下来的,还有一句话。
“省省你的善心吧,这世上每个人,连同我自己,都是罪不容恕的恶人。”
“轰!”
雷电直击身体的力道很轻,杀伤力却不容小觑。
江雀被击中后仰躺着下坠,砸透船顶,被埋在一堆碎木头里。
然而只是片刻后,江雀重新冲出来,不管不顾地迎向天空。
眼角眉梢的神情愈加狰狞疯狂,连那抹邪佞的笑容都在无声呼唤着同一句话。
——来啊,来杀了我啊!
天上未散的阴云重新聚拢,一道道银白雷电落雨般击打在他的身体上,血雾阵阵,刚飘出来一点又被无数雷电掩盖!
陆玄宸避之不及般迅速后退,但江雀横了心,不发一语地向他贴过来。
星君所在,天谴所在。
最后一击落雷承载着天道全部的愤怒,瞬间贯穿江雀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
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完完整整承受每一道落雷,的确能劈得人神魂俱灭。
不光如此,他留下的船也沉的彻底了。
陆玄宸在水面上站了很久,阴沉冷峻到极致的脸,居然透出几分脆弱来。
很快的,脆弱又变成了慌乱。
陆玄宸突然头也不回地向西飞去,速度太快,甚至连一丝不苟的发髻都凌乱起来。
只有衣服整整齐齐,长剑旁的腰带上,系的是个平整的方形结。
……
这段水域的底层相当平静,三个人平静地躺在砂石上,似乎被一个水球笼罩。
不用担心窒息,那些天地之灵控制着流经附近的江水,制造出一个个细密的换气孔直通水面。
钱亦尘觉得自己这个技能不错,以后去海边游泳或许能用上,他也来个古代版海底两万里什么的。
江雀摊开手脚,怅然凝视着头顶波澜不定的光芒:“不是要跟我回风水宝地吗?走吧。”
☆、第四十一章 风水宝地
正午,山谷之中。
钱亦尘在铅色雾气中缓慢行动,脚下带出的风搅得雾气微微荡开,缓慢而粘稠地流动。
天上明明日光正烈,温度却被混合着怨气和煞气的浓雾吸收殆尽,落在人身上时只剩下冰冷的阴寒。
这种地方如果没鬼,打死他都不信。
下一刻,一只裹着鲜艳红衣的手,森森惨白,从背后分开灰雾搭在钱亦尘肩膀:“我死的……好惨啊……”
“其实我还可以让你死的更惨一点。”钱亦尘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脸上半点受惊神色都没有。
“你会跟着殉情么?”贺兰玖立刻收起恶作剧的样子,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死后如何。
大概是真的相处久了,钱亦尘现在对他越来越有抵抗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兰玖表现出的年龄退化程度越来越大了……
和千年老妖怪相比,他所表现出的人格更像孩子一些,骚扰别人的程度也更上一层楼。
这是个好消息,毕竟贺兰玖现在不会再为了塑人泥和封梵作对,未来的毁城事件已经终止,钱亦尘宁可他多骚扰一下自己。
“江雀走得太快了,殉情耽误的时间足够我们被他甩下。”钱亦尘随口一答,眯起眼睛向前方眺望。
穿着檀色绸衣的人影在林雾间一闪而过,很快没入更深的地方不见踪影。
钱亦尘循着方向追上去,走进了才看到那个被他误认为江雀的阴影只是一棵枯树,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黑漆漆的枝桠扭曲着向天空延伸。
“人呢?”他绕着枯木转了一圈,没看到有其他存在,“雾气似乎能吞噬灵识,而且让人很不舒服。”
贺兰玖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捧土,握在指间细细打量:“脚下传来的温度很高,雾气里是被冲散蒸腾的煞气……不过我倒觉得这感觉很亲切。”
“……这里是灵谷,然而也是古战场,曾有十几万人战死于此,怨气至今还未消散,被温泉地热一激全部翻涌上来,正道修士被怨气侵染,不想日后走火入魔就必须用自身的灵力修为不断对抗,才能抵消雾气的侵蚀。”
江雀幽幽的声音由远及近,出现时脸上的血气更浓,向周围一指:“妖邪或者邪道人士来这里,却适应多了——我们已经到了。”
钱亦尘仔细打量,这才看见通体漆黑的树木其实是一对,像石狮子一样拱卫在风水宝地入口的两侧,一道大理石板铺就的小路通向山谷深处。
这里真是个得天独厚的破地方,地表之下煞气颇重,哪怕得道高僧圆寂,被埋下去过不了几天都得诈尸。
能给这样的地方取名“风水宝地”,只能证明这个门派的初代掌门脑子有坑。
于是在修真界的常识中,西海凤麟洲是各路散仙半仙的聚集地,然而游离于俗世之外不好接近;七曜宗是最大的门派,为人处世极其正派,堪称修真界的一哥。
而关于这个灵谷,只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天下怪胎,皆出风水宝地。”
没错,哪怕地段差了点,风水宝地的实力却不弱!在煞气侵蚀魂魄的情况下,打算修魔的弟子功力突飞猛进,决定研习五行之灵的弟子也能不断磨砺自己。
更何况这里吸引了大量妖孽僵尸,众弟子闲着没事还能除个魔练练技术,好比住在八环开外的一座精装修别墅里。
一行人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向风水宝地深处前进,在重重结界下,越走雾气越淡。
钱亦尘眼前豁然开朗,触目所及除了苍黑色的树木和泛着死气的泥土,还有坐落在远处的木质房子。
以及房子和树后三两成群,手持锅碗瓢盆和各色法器的……人呐!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修为并不深厚,清一色穿着虾青色的弟子服,估计是风水宝地掌门要求的统一着装。
但就像钱亦尘的学生时代那样,没有几个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少年会老老实实穿校服,大家都在衣服上画了各种各样彰显个性的图案。
风水宝地的洒扫弟子也差不多,除了画画之外,还有人在身上写“九天十地最强最恶”等中二字句。
钱亦尘甚至在一个女弟子的衣服上看到了今年米兰时装秀的流行元素……
“小师叔回来了啊……”
“他终于回来了,嘻嘻嘻,还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我听说师叔招惹了凤麟洲的仙人,被仙人脱了裤子打呢!”
狼一样幽绿兴奋的眼神,在看清来者是谁之后统一黯淡下去,有人兴致阑珊地先行离去:“散了散了,不是妖怪,害我们白高兴一场。”
众人作鸟兽散。
难道来的是妖怪,你们的法器就会齐齐发出?江雀,你的师侄们都可以演一出丧尸围城了,而且明显缺乏对你的尊敬啊!
江雀早就见怪不怪,威胁的冲人群挥了挥拳头,转上旁边的岔道:“他们就是这个德行。我先从这里上去找师父,你们就在这附近等着,随便走走也行,但最好别和他们起冲突。我门派的弟子,基本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看出来了,刚才那些出来除妖的人,还有的手里举着两把盛饭用的大勺子。
这里还只是风水宝地的入口,江雀的身影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腹地。
钱亦尘倒是很老实地在原地等着,但贺兰玖一点都不客气,非要拉着他在山谷间信步闲游,在若有若无的雾气缭绕下,两个人转了几个弯就失去返回的路。
“我们刚才是从这儿过来的吗,我怎么看着不像?”钱亦尘低头辨认地上的脚印,试图在山谷的诸多岔路中找到来时的那条。
贺兰玖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反正丢不了。以后的时间还长着,你急什么。”
“那也不能在这儿迷路一辈子啊。”钱亦尘就跟拽不想回家的柴犬一样,拎着他向前走,突然看见路边多了个小小的身影。
有个满头白发的人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看身高却是个小孩。
“小兄弟,能不能带我们回入口处?”钱亦尘一看他两手空空没拿什么大杀器,顿时放下心来上前问话,“你也是这里的弟子吧?”
“哦。”那个小孩转过身来,眉心一朵金米分描的兰花闪闪发亮,“我是掌门。”
☆、第四十二章
掌门?掌门!
钱亦尘后退几步,踩到铺路的石板边缘差点摔倒:“苍逢?”
堂堂一个掌门人居然这么低调?长得像个小孩子也就算了,最让他震惊的是进入风水宝地到现在,苍逢是唯一规规矩矩穿着弟子服还没画那么多花里胡哨东西的人啊!
“今天早上起了一卦,空狸会把我的客人带来,所以出来看看。”苍逢一头白发半束在脑后,气定神闲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是你,还是他?”
按照原作出现的设定,他的道号叫做天算,大概有几分“人算不如天算”的意思,反正出场以来十卦十准,没有一次错的时候。
贺兰玖挑衅的抱臂站在一旁:“你再起一卦不就知道了?”
说过多少次了,初次见面不要摆架子!钱亦尘拽了他衣角一下,客客气气的低头:“见过苍掌门,我们要问的事,和你额间的金粉兰花有关。”
苍逢扬起圆润的小脸扫了他一眼,突然问:“你叫什么?”
钱亦尘一愣,忐忑地报出本名。
“那么就是他了。”苍逢扭头望向红衣的贺兰玖,右手纤细五指合拢成掌,毫不留情地击了过去!
钱亦尘指间的布料突然被抽走,一道冷风擦着身侧而过!眉头皱起的瞬间,源水草木之灵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
贺兰玖轻捷地跃起后退,立在弟子房屋顶的身影像簇跳跃的火焰,赤红妖纹瞬间蔓延至胸膛:“老家伙,想打架吗?就你的个头,我怕不小心把你踩死了。”
苍逢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眼底却涌起莫名的怀念情绪,重新冲了过去。天上阳光正烈,虽然没有任何温度,却照的他眉心兰花熠熠生辉。
但是天算苍逢算无遗策,打架水平很一般,几招之后出现明显的颓势,在即将被贺兰玖击伤时从战局中抽身,很聪明的站在了钱亦尘身侧。
“他先攻击我的。”贺兰玖呼吸平稳地停在不远处,侧脸的纹路几次试着收回,却仍然非常明显。
钱亦尘记得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被翻涌煞气扰的难以压抑力量,所以会始终维持着妖化的外表。
然而附近十几里都是灵谷范围,想找个安全的地方没那么容易。
钱亦尘四下巡视一圈,发现风水宝地的弟子们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猛看。
“贺兰家的人……”苍逢笑了笑中断突然紧张的局面,声音是和外表截然相反的成熟,“就该是这样的。如果想知道什么,跟我来吧。”
贺兰玖站在原地不动,却冲钱亦尘招了招手:“过来。”
“这是人家的地盘,你再小心也没用的。”钱亦尘只保持着一点距离,放心大胆的跟上苍逢。
他还有句话没说,按照设定这人不算坏人,不会害了他们。
一代掌门的个头还不到他胸口,只是那朵兰花却让孩童样的五官多了成熟,偏大一号的普通弟子服穿在身上,背影格外落寞寂寥。
一缕雾气缠绕在苍逢头顶,似有若无,最终消散时声音却飘了过来:“你的母亲,叫做贺兰香。”
钱亦尘的八卦之心瞬间爆炸!眼睛都跟着一亮,炯炯有神的盯着苍逢背影。
还好最终忍住了没有开口,毕竟这不是他的家事,有问题还是让当事人先问吧。
“哦,我不认识。”贺兰玖想都没想的冷淡回答,面无表情的跟在最后。
钱亦尘放慢脚步,迟疑的转身观察他的情况:“你又控制不住力量了……”
相比自己好奇心都要炸裂的样子,贺兰玖也太平静了一些。难道他是真的冷心冷肺所以毫不在乎?
首先,苍逢认识贺兰玖的娘亲,而他娘亲叫做贺兰香。其次,苍逢在眉心画了一朵兰花,估计代表着他娘。
——难道风水宝地的掌门人,是贺兰玖的父亲?
钱亦尘迅速在心里过了一遍剧情,觉得自己的推测其实相当靠谱。原作中两个人并没有交集,封梵为了预知蓝终的动向求助于风水宝地天算,那个时候贺兰玖已经暴露身份了——这绝对是个大伏笔啊!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经被苍逢带到了位于灵谷中央的掌门住所之外。
脚下的石板路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湿润的黑色泥土,而前方不远处,是一截大得惊人的树桩。
树桩光是横截面就和钱亦尘当时住的华娘酒肆差不多大,更别提盘根错节的树根,有一部分狰狞地离开泥土,将地面拱起。
这棵树如果还在,高度称之为“顶天立地”也不过分。能把这样的树木砍倒,大概只有神能做到了吧?
钱亦尘望着一丈高的树墩,默默思考这个问题。
苍逢扶着突出的粗壮树根用指尖敲了敲,树墩立刻深陷出一扇门的形状,从内部缓缓打开。
然而这扇门只够孩童出入,钱亦尘弯腰低头挤进去,走了两步,眼前才开阔起来。
插在墙壁木质纹理中的几盏鲛人油灯,火焰幽微却执着不灭。
深褐色的树桩内部仅仅被掏空了一小块,这个屋子远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大,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气,而且空气中极为湿润——这棵树还没死透?
不光如此,铺天盖地的红线交错成网,占据了房间的绝大部分空间,这种类似蛛网的构造,让钱亦尘想起了只剩下一个脑袋却能操纵头发的孙文君。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认识你的母亲吗?”苍逢在一路静默后终于沉不住气,不过没有坐下来聊天的意思,而是搬了个小凳子忙里忙外,去调试那些红线。
贺兰玖袖手旁观的看他忙活:“说故事总要有头有尾才行,你这样,我听不懂。”
苍逢两手扯着一根红线,笑容突然苦涩:“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头尾,不如你们来帮我分析?”
钱亦尘直觉这和头顶的红线网有关,立刻一寸寸仔细查看。
那些细线数不清有多少根,浸透朱砂后悬在上方,看似杂乱无章,却遵循着什么规律。
他眯眼看了一会儿,直到发现红线末端都系着铜钱时才恍然大悟——是星轨运转!
这些红线代表着星辰运行的轨迹,那么苍逢学的应该是三式之首的太乙神数,能够通过观星占卜水旱疾疫,预测古今治乱,说白了,天下什么大事他都能算出来。
不过最让人奇怪的是,红线纠缠的网上,有五根末端没有铜钱,而且还有一根从中扯断,虚虚的垂在头顶。
“五位星君临世,天下大乱。”苍逢留意到他的目光,指了指那没有系铜钱的五根红线,又拈起那根断掉的线,遗憾的垂下眼睛,“而你的母亲,或许死了。”
贺兰玖若有所思的注视那根线:“哦。”
“你们长得不像,但性格真的一模一样。”苍逢试着将那根红线续上,或许天意使然,反复系了几次都不成功,干脆在垫脚的小凳子坐下,“不如从头开始吧,你们想必听说过邪道三大世家的事情了。”
钱亦尘没在屋里找到其他能坐的地方,站在旁边点头:“太阴镜苏家,言灵凤家,还有贺兰……”
“听我那小徒弟说的?不行不行,他知道什么,自己还糊涂着呢。”苍逢连连摇头,挽起弟子服过长的袖子,“比如太阴镜,水生白玉为镜面,千年阴沉木做的镜托,以施术人的三魂七魄为引,月圆之时用心血做媒介,就能和即将妖化的异类沟通。他家的人啊,能从镜子里看到那种半妖怪物的渴望,达成契约助其成妖,收取妖怪的力量作为报酬。”
钱亦尘听得很茫然,不知道他用这件事作为开头是为什么。
苍逢像在炫耀学时,顿了顿又说起另外一家:“凤家的人一般自称‘金口玉言’才对,而且说与自身无关的事时能力才好用,想要直接为自己改命,代价通常很大。所以这家人普遍短寿,只能靠壮大族人数量来保证能力流传。”
“这些我都听江雀说过,只是没那么详细罢了。”钱亦尘有些沉不住气,几次试着打断他。
所以,掌门人到底是不是贺兰玖的亲爹啦?
“你就不觉得很可惜么?苏家靠妖力延寿,却因为催动太阴镜消耗巨大,而且为半妖完成愿望不是那么容易的。又有金口玉言的凤家,说出来的每个字都会成真,点拨几个连妖怪都不算的怪物当然不是问题,如果……”
如果这两家合作,岂止是一加一大于二啊,横扫整个修真界都不成问题了!
凤家用天生的能力点拨妖物化形,以他们的能力,在说与自身无关的事时最为灵验,甚至不需要完成什么妖怪的执念,只需要简单一句“你会化妖”就行了。
有苏家作为沟通的媒介,获得妖力后两人平分也好,四六也好,反正怎么都是双赢。
钱亦尘已经明白了后面的内容,目光顺着苍逢的指引落在墙上。
树桩墙壁钉着一张淡白宣纸,粗黑的字迹力透纸背。
“大宁龙兴二年,万妖窟。”
☆、第四十三章
那可是贺兰玖曾经的老巢啊!
钱亦尘记得故事开场时是龙兴十四年,十二年前妖物极其反常地大量现世,那么太阴镜曾和凤家合作,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那两家似乎是管杀不管埋的主儿,促成妖物化形后不会考虑后果。
他眉梢一跳,似乎又从中想到了一些相关的事情,但那个念头稍纵即逝,指向他潜意识中最不希望的方向。或许苍逢,与贺兰玖没有任何关系。
“在我去之前,万妖窟就已经在那里了。”贺兰玖半晌才说一句,不知道想解释什么。
“是么?”苍逢收起眼底意味不明的怀念,思绪从那行字上蔓延开来,“那么就听我继续往下讲吧。嗯……或许你们也猜到了,但那个人从未告诉我来龙去脉,所以接下来有关贺兰家的故事,是我推算的。”
钱亦尘没有插话,静静的等他说完。
“邪门歪道中两大世家联手,三足鼎立的局面崩塌,剩下的那一家深感威胁,于是就想了个足以让自身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子…当时的家主有个我很喜欢的名字,叫做贺兰香。”苍逢的手指抚过眉心时金粉兰花光芒乍亮,又寂寂的黯淡下去,“从头到尾我只有机会帮她做一件事,就是去抚州,夺走上古大妖的身体。”
他喜欢的到底是名字,还是叫这个名字的人?
不管怎么说,细节可以对上了,当年贺兰香是和苍逢前往抚州花氏的镇地,抢走赤炣身体时还杀死了很多人。但从苍逢的身手来看,他未必有这个本事动手,主谋是谁不言而喻。
再然后……主谋将贺兰玖的魂魄,填进了妖怪的躯壳里。
苍逢又沉声道:“相比凤家血脉遗传的力量,和苏家绝无仅有的镜子,贺兰一族实在没什么可夸耀的地方。但他们对于法术的钻研可谓登峰造极,连我师弟鱼如水都无法比拟……比如贺兰香,她最初并不是女子,但生父更喜欢女孩,就把她的魂魄从原身中抽出来,另找了一具身体塞进去了。”
钱亦尘无言以对,哪怕早有准备,但猛地得知这种程度的真相还是在心里疯狂吐槽,深深望了最应该觉得受伤的人一眼。
贺兰玖啊贺兰玖,你爷爷,你妈……或者说你爸,还真是精神都有问题!摊上这样的家庭,实在是惨上加惨。
“你看我做什么?”贺兰玖不明所以地发问,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全不相干的故事。
倒是苍逢突兀地笑起来,成年男子的笑声配上年幼身体很是惊悚:“贺兰香在抢夺赤炣遗躯时就已经身怀六甲,不过以我在她心里的地位,阿香不会告诉我更多的事情了,孩子的父亲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吧。分娩之时她在风水宝地住了几个月,将那个婴儿的魂魄填进赤炣的身体里,但当时就魂飞魄散了。于是阿香在邪煞之地做法四十九天,从地府招来魂魄,然后将人魂一个个试着与赤炣的身体融合。”
钱亦尘觉得树屋里的氛围太过压抑,深呼吸几次仍然没有任何好转。
疯了,都疯了!
他并不想指责贺兰香作为母亲的失职和残忍,毕竟这世上还有很多更混蛋的父亲,就连她自己的出生也不是那么美好。
……难道绝无仅有的力量,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就算不用这个法子,贺兰家依旧鼎立于邪道巅峰,地位不容动摇。但是,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钱亦尘微微摇头,暗示苍逢说得委婉一些。
但培养出江雀这种徒弟的掌门,心思估计细腻不到哪里去,下一刻苍逢继续补刀:“前八个同样魂飞魄散,只有第九个足够强悍,和赤炣融合的相当完美。所以我想,你的名字应该叫做九。”
贺兰玖略一顿首:“不愧是天算。”
真是随便的名字,比给小狗起的都不走心。
但苍逢却因为这句来自贺兰家的恭维很是欣喜,兴冲冲地在地面上划拉几下:“我算卦真的很灵验的,只是阿香她从来都没什么表示。喏,又帮你起了一卦……妖怪的明命格不好说,但应验在凡人身上的事绝对准!”
“你算出的事情就算有关于我,我也不想听。”贺兰玖随意地瞥来一眼,指了指钱亦尘,“说说关于他的吧。”
钱亦尘盯着苍逢脚边翻滚的泥土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苍逢的眼神黯淡一瞬,圆滚滚的小脸很快又明朗起来,自信满满道:“我算不到你的未来,所以你没有未来,会死。”
啥?!
钱亦尘崩溃:“这就叫天算了?你还不如不说!你的小徒弟还说我会入魔呢,你们俩到底谁说的靠谱?”
“说不定是你入魔以后死了。”苍逢辩解的理直气壮,又惆怅地笑了笑,站起来取下墙上的那张纸。
“……我很喜欢贺兰香,但也只是喜欢而已,贺兰香什么都不会跟别人说,所以十二年前的前因后果我只能自己分析。她这个人啊,不管遭受了什么也都不在乎,一生只想站在最高峰而已,否则不会在苏凤两家刚开始合作时就急着找对策,而且不会爱上任何人。从这点来看,你的性格很像你母亲。”
贺兰玖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游表情,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贺兰香,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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