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节
但为卿狂[古代兄弟] 作者:梅清木秀
第9节
叶小柔冷笑一声,还想再打,但不知突然看到什么,眼神蓦然一变,双目盯紧杨全身后不放。
杨全受她影响,不由自主回头去望。
他的身后皆是树木山石。
起初他只看到暗夜下一片佳木葱茏,奇花异草,一旁几块山石点衬其中,周围绿柳周垂。然而就在这憧憧树影间,缓缓行来一艳红身影,映着昏昏月光,晕开一层薄朦,单是一个若隐若现不甚明朗的身影,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篇。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叶小柔真想仰天大笑起来。
瞧瞧,仇家都找上门来了,孟临卿倒好,什么时候不来,偏挑这个时候赶来自投罗网,可见连老天爷也想收他。
“你不是想找教主么?那人就是,你敢不敢动手呀?”叶小柔剑尖直指那人,笑得可爱又甜美。
杨全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什么?”
“我说,他就是教主孟临卿。”叶小柔好心地重复了一遍。
杨全半信半疑,他还未见过这个魔教教主真容,因为动手血洗几大门派时他并未露面,一切由两大护法负责。是以不怪他无法肯定,大概江湖上真正认识他的也没几个。只好冲着那人大喊一句:“孟临卿,你出来!”
万籁俱静。
风动,树影婆娑。
摇曳的光,摇曳的影,交织出一片阴森森的暗色诡象。
那人听到异动,终于慢慢自树后转出身。
脚步不急不徐,宽大衣袖随风微微摆动,一股雄浑戾气随之而来。
越来越近,银白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脸上。
眼前男子,修眉俊眼,貌美如玉,眉宇间一股孤傲凌云之气,风姿卓绝,令人定盯难移。
杨全先是怔了一怔,继而激动得全身颤抖,眼中露出嗜血的疯狂:“孟临卿,你果然是孟临卿,哈哈,今日总算叫我找着你了!你杀我同门上百号人,今日就让你做我杨全的剑下亡魂,杀!”言罢,冷剑急转,迅如急雷般杀向此人。
孟临卿皱起双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今晚觉得心情忧烦,不过是想到花园散散心,没想到刚出来就遇到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只会大喊大叫然后野蛮进攻,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孟临卿闪身而上,数十步转瞬即达!
杨全只觉得眼前一花,对面的人已消失不见,剑尖顿时刺了个空,不由心下大惊。
冷冷剑锋寒芒激荡,屏息的瞬间,赫然映出一双狭长黝黑的眼。恐怖瞬间如毒蛇般游遍全身,来不及细想,耳边“叮”一声,是孟临卿伸出两指动作轻盈的弹在剑身上。
也就这么看似轻松的一弹,居然一股常人无法企及的浑厚霸道内力骤然扫于剑锋!将他连人同剑一起击出数丈来远。
杨全惨叫一声,拼尽全力也无法扭转乾坤,身体顿时如巨石陨落,重重砸向地面。
“呃!”杨全口喷鲜血,软倒在地上,只觉五脏俱损。然而还未等他缓过气来,那抹艳红身影眨眼间如同鬼魅般迅速出现在他正面。
杨全睁大双眼,肝胆俱裂。
求生的本能使他快速举起手中剑,急欲来挡。
但再快也快不过刹那间的快掌连出。
孟临卿双掌急舞,迅如闪电,一眼望去快得只剩下模糊的重影。他目光冰冷无情,聚力于掌,连续打在杨全肩上,胸前,碎骨摧心之威直把他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今日此人,必死。
孟临卿扬手,最后一招狠狠盖在他额前,顿时,杨全连叫也叫不出来,七窍鲜血飞溅,已是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浊浊血味旋绕鼻息,透出一抹残酷悲凉。
刚才还意气昂扬的男人转眼化为血肉模糊,死相奇惨的尸体。
孟临卿收回手,宽大袖口掩住指尖,正欲转身离开。
身后倏然风声急啸,一道纤细人影踏着湿泞黑土,欺身而来!
此人正是叶小柔。
方才她远离战场旁观整个过程,眼看杨全不敌孟临卿,心中被强烈的嫉妒和不满所填满,便趁着孟临卿全无防备之时出手杀向他。
“孟临卿,今日我要你葬身此地!”
手握名剑山庄三尺来长的宝剑,豁尽全能,出剑。
孟临卿嘴角勾起一道狂傲的冷笑。
他甚至头也没抬,只是抬袖一挥。
举手之间,威力万钧。
叶小柔只觉一道浑厚罡气正面扫来,大惊之下迅速于半夜旋身急转,然而还是被震伤内脏,嘴角顿时涌出血一道鲜血。
“杀呀!”甫一落地,她迅速脚步一蹬,柔身欺上。
手腕翻转之间,剑芒闪耀。
“找死。”孟临卿的身影已隐入黑暗中。
叶小柔心下一冷,只感觉气息窒凝。
当孟临卿突然出现在叶小柔的身侧时,后者收不住势,身体仍向前逸去,同时本能地向侧方出剑。
然而她还是太慢了。
孟临卿化掌为刀,连续几刀辟在叶小柔后背。
“呃啊!”叶小柔痛呼一声,口吐鲜血,身前被打得直飞出去,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大树,却是孟临卿骤然拦身在前,一掌正面迎来。
“孟临卿!我绝不饶你!”叶小柔声嘶力竭,用尽最后一口气,扬起手中剑。
顿时,惊人杀气浑然天成。宝剑在她掌心如有生命般以看不清的速度赫势旋转,剑影纷乱。火光迸溅中,她虚空向前一推。
只见宝剑撕裂空气,卷着阴风如一只羽箭射向孟临卿。
攻势异常猛烈。
孟临卿却是不慌不忙,嘴角微扬,成竹在胸。他只将身体微微一侧,在他与剑擦身而过时,伸手一握,已是握住剑柄。
叶小柔的身体仍向他坠来。
“你的能力不该只有如此。”手腕翻转,长剑已然调转方向,对准昔日之主人,贯注全力之威力,惊天撼地。
“嘶”一声,是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
叶小柔张了张嘴,除了嘴角不断涌出血来,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胸口被一剑刺穿,大片血迹迅速将衣襟染红,而另一端,鲜血沿着剑尖如扯不断的雨丝,不断坠落在地。
专程前来寻找孟临卿的展逸,正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哥!”展逸惊得目瞪口呆。
孟临卿漠然地看他一眼,收手。
叶小柔失去支撑,鲜血淋漓的身体软软倒落在地。
恰在此时,听到异响的其他弟子也都陆续赶来,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看到地上生死未知的两人时,也同样惊得膛目结舌。
最后还是展逸先反应过来,他马上上前抱起叶小柔,冲着其他人喊道:“有人夜闯名剑山庄伤害小师妹,我先带她去找师父疗伤,你们留下两人守在此处,其余全部到别处搜查,可能还有其他同党混进来。”
“是。”听到展逸这么说,大家才醒过神来,纷纷照做了。
展逸怀抱着呼吸微弱的叶小柔,经过孟临卿身旁时,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冷厉:“临卿,你跟我来。”
可是当展逸将叶小柔送到师父那儿去时,她早已咽气。
这双紧闭的眼睛,永远不可能再睁开了。
而宋言了解事情的来胧去脉时,也和展逸一样,除了震惊,还有无法言喻的失望。
叶小柔的父亲与他有几分交情,当年她父亲被人追杀时,拼死将这孩子托给他照顾。在宋言的心里,也早已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可如今却惨死在孟临卿剑下,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原谅。
宋言郑重其事的站在一旁看着孟临卿:“临卿,你为何杀人?”
“她该杀。”孟临卿言简意骇。
“师父。”展逸在一旁欲言又止,有担忧,也有愧疚。
宋言摆摆手,示意他什么也不用说了。
门外,所有弟子已经闻声而来,全部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等待着叶小柔的消息,他必须给一个解释。
推开门。
宋言站在台阶,负手而立。幽幽月光下,高大伟岸的身影被染成一抹暗色,但轮廓依旧庄严,更添威势。
“今夜,闲云阁弟子杨全夜闯名剑山庄,伤我弟子叶小柔,恰巧被展公子撞见,展公子行侠好义,当场将其诛尽。但祸已酿成,叶小柔,不幸遇害。”
话落,不少人已失声痛呼:“小柔师妹!”
“闲云阁!我名剑山庄与你不共戴天!”
“师妹,我们一定要为你报仇!”
“爹,小柔师姐真的已经……”宋之平也从人群中挤出,哭着扯住宋言袖口。
连之平都尚且泪眼婆娑,悲伤不已,更别提一直以来对她宠爱有加的徒弟们,他们个个神情激愤,誓要为叶小柔报仇。
宋言难掩心痛,亦为小柔之死沉痛,但此时他只能收拾情绪,正色道:“关于报仇之事,为师自有定论,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你们谁也不许擅自行动,否则一律以庄规处置,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众人就算有再多的不甘怨恨,也只能忍着气吞下。如此,在宋言的命令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各自散去。
当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展逸忍了又忍,终于暴发。
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孟临卿衣襟,声音悲愤:“为什么!哥!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虽然对叶小柔越来越没有好感,但毕竟有多年同门情谊在里面,更没有想过要杀她。他痛心一个女孩的花样年华就此消逝,但更痛心的是孟临卿对于人命的漠然,他身上的杀戮戾气根本未曾更改,所有期待他能改邪归正的想法只是笑谈。
他原以为孟临卿愿意陪他回庄是愿意和他好好相处下去的,原来,都是他在自欺欺人吗?
面对他的突然失控,孟临卿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但更多的还是恼怒。
他冷着脸抓住对方的手,毫不留情地将其甩开,回答他的,唯有沉默。
宋言做事向来果决明快,他轻叹一口气,疲惫道:“临卿,或者你愿意讲讲,你来名剑山庄真正的目的。”
孟临卿神色不变:“我要知道所有关于她的一切。”
宋言一听就明白这里的“她”指的是谁,当下,便将他所了解的事情全部如实告来。
孟临卿自始自终都蹙着眉头,神色莫辨。
宋言所讲的跟他所知道的差不多,从她进宫,封妃,知道的甚至比他还少,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直到最后,宋言却有一番话让兄弟二人震在当场。
“有一件事你们或许不曾知晓,你母亲在进宫前曾与一名男子一见如故,彼此倾心。”
“什么?”
“是谁?”
展逸与孟临卿自然震惊万分,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询问。
哪知宋言却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只道:“云岫说她那时太小,只见过一两回,隐约知道他是京城人氏,容貌俊秀,且待人彬彬有礼。”
线索止于此,寥寥几句却无疑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展逸手握成拳抵在下巴处,深深地皱起眉头。
难怪淑妃自进宫后就一直对皇帝不冷不热,原来是早已有了心上人。如果此事属实,那么他父皇究竟知不知道?而此事又与淑妃之死有没有关联?
孟临卿的脸色亦是格外阴沉,宋言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当一个最不可能也最合理的大胆猜测形成时,他神情一凛,霍得转身往外行去。
展逸连忙上前将他一把抓住,问道:“去哪?”
孟临卿死死盯着他,目光中寒意逼人,自薄唇吐出两字:“进宫。”
☆、心疼
凤凰嫇被救回来后,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
顾凌遥推门进来时,凤凰嫇不知何时已醒。
“将这药喝了。”顾凌遥将手中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汁放到桌上,并未看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凤凰嫇方才吃了点东西,精神好了一些,只不过仍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就像被点中穴道一样,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此时他长发披散,双目呆滞,呆在光线并不明亮的房间,更显得安静而阴沉。
“你叫什么?谁派你来的?”良久,凤凰嫇好像才惊觉他的存在似的,终于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的。
“顾凌遥,是谁派我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日起,由我保护你的安全。”
“呵。”他嗤笑一声,便闭口无言。
两人默默的。
顾凌遥皱了皱双眉,但也没有说什么,想着也许对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就体贴的退出去,在他准备将门合上时,凤凰嫇却突然扭过头,立刻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嗯?”顾凌遥只好折回来,他知道对面那人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看,目光强烈的让人难以忽略,但他下意识回避过去。
没有人出声,顾凌遥被看得久了,终于忍不住朝他侧目,正巧碰上对方的双眼。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冰冷的,幽深的,隐隐被血丝洇成了红色,仿佛暗夜中觅食的恶狼,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渴望,危险而笃定。
顾凌遥经过这两天的亲密举动,尽管对方昏迷不醒并不知晓,但仍然觉得与他独处时有些不自在,本想不予理会,但凤凰嫇这副样子却让他不得不在意,有些无奈道:“怎么了。”
凤凰嫇紧了紧身上松垮垮的外衫,样子像要吃人:“你要走了?”
顾凌遥指着桌上的药碗:“没有,你先将药喝了。”
闻言,凤凰嫇紧绷的身体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他呼出一口气,抑头靠在床栏眯着眼说:“把它倒了,我不喝。”
“什么?”顾凌遥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他一副无所无谓的样子顿时有些恼火,怒道:“我辛苦抓的药,又花了一个时辰才熬好,你现在跟我说不喝?你的伤不管了?不想活了?”
凤凰嫇仍然闭着眼睛,微弱的声音透出一股讽刺:“是啊,不活了,这药一看就很苦,我不喝。”
这是什么理由?
顾凌遥立刻恼了,他突然上前一步狠狠将盖到他腰间的薄被揪起来,冷冷地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下床到别处死去,要么将这药喝了,你选哪个?”
扣住他的手,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凤凰嫇也来了火,但他现在是个半死不活的伤患,没什么威胁力,头发乱,衣服也乱,就算睁大眼睛凶狠的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一看就是在酝酿滔天怒火,落在别人的眼里也不过是受伤的小兽在逞强而已,除了激起别人些微的同情心,也没有多大作用。
他就不明白怎么都这个时候还有人跟他作对,计较喝药这点小事有意思吗?
顾凌遥似乎忘了自己还抓着他的手,两人离得这样近,凤凰嫇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他脸色苍白,眼睛却红得像兔子,额上鬓角虚汗淋漓,有几缕垂在脸旁,修饰出姣好的面部线条,眸中似有火焰在跳,仿佛一不小心就要将人吞噬烧毁。
这个人,明明都狼狈如斯了却还不甘示弱。
顾凌遥怔怔的,视线下移,忍不住落在他半敞的领口,精致的锁骨下面是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再往下,却被厚厚的纱布掩住,引人无限遐想。
昨晚两人肌肤相贴,暧昧拥抱的画面不期然浮现眼前,顾凌遥心头一跳,立刻像被烫伤一样迅速收回手,一股无名火随之涌上心头,烦燥不已,不知是在气他还是气自己,他微微扭过头去,有些不耐烦道:“你究竟怎样才肯喝?”
凤凰嫇讽刺的看他一眼:“除非你喂我。”
“你!”顾凌遥气结。
“不愿意吧,不愿意就走,反正我就这样了,烂命一条,死不死的又有什么所谓。”他挥着手像在赶苍蝇似的,但旁边那人却没有被赶走,反而是无可奈何僵在原地,看他明明身受重伤却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气得要命,同时还有一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怜惜。
过了一会儿,他走上前端起瓷碗,拿勺子搅了搅,觉得应该不会太烫,便坐到凤凰嫇旁边,别别扭扭道:“张嘴。”
凤凰嫇身体抖了一下,用一种无措而震惊的眼神看着他,都忘了要做什么。
直到顾凌遥又面无表情的催促了一声,这才像个孩子一样一步一个指令,愣愣地张开嘴。
又苦又臭的药汁入喉,凤凰嫇的脸立刻皱成一团,险些没吐出来。
“快喝。”他的样子好像很不耐烦,又一勺迅速递上。
凤凰嫇简直想哭:“好恶心……好难喝。”
顾凌遥眼一瞪,示意他别磨磳。
等到他将整碗药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喝下后,凤凰嫇已经累得快倒下去了,同时眼里被苦出了眼泪。
顾凌遥却似乎挺满意,脸色稍霁,放下手上的东西,然后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过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两人却同时愣住了。
凤凰嫇维持着泪眼汪汪的模样,嘴巴微张,傻傻的,无法动弹。
顾凌遥轻咳一声,端正的脸上悄悄爬上一抹晕红,讪讪地收回手:“咳……你……头发乱了。”
“哦。”凤凰嫇也有些尴尬,明明以前什么样的场面都认识过了,现在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举动觉得不好意思,也真是见了鬼了。他无意识的撩了撩垂到颊边的长发,突然一阵发怔,随后整个人都烦燥起来:“我的天,脏死了,臭死了。”
想到之前呆在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里面蟑螂老鼠满地爬,他到现在还没有好好地洗过澡,就觉得全身上下好像有无数不知名的小虫在爬,痒得他差点整个人跳起来,他快急死了,但此刻仍然虚弱,只能有些而无力艰难的扯着身上的衣服,嘴里喃喃嫌弃道:“恶心,真恶心。”
眼看他这么一拉一扯的,胸襟敞得更大,就要从肩膀滑落了。顾凌遥按住他,硬梆梆地吐出一句话:“你又怎么了?”
凤凰嫇抬手虚虚地指了一下门,说:“叫人准备热水来,我……我要沐浴,现在,马上。”
顾凌遥表情有些古怪:“你……要沐浴?现在?”
他小口小口的喘气,无比坚定的点点头。
顾凌遥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当屋子里摆上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水时,凤凰嫇黯淡的双眼这才有了点光亮。
顾凌遥好心将自己一套没有穿过衣服借给他,本想退出去,但看着床上那人挣扎着要站起来后一副随时摔倒的样子,就实在移不开脚步。
凤凰嫇现在只想着快点把自己弄干净,什么也不顾了,硬是凭着一股蛮力站起来,哪知刚跨出一步,就整个人向前狠狠栽倒。
顾凌遥身影一闪,已眼疾手快抱住他。因担心弄到背上的伤口,他的胳膊是从他胸口环过去的,另一只掿在他腰上,牢牢将他稳住。
凤凰嫇被他半搂半抱在怀里,意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就觉格外气馁和难受,兼又扯到伤口,疼得眼眶微微发红。他死死地咬住唇,任凭那人将他抱回床上。
顾凌遥真是被他打败,他发现自己现在看不得这人受伤难过的样子,那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所以他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帮你吧。”
所谓的帮,就是让凤凰嫇靠在床头,让一头长发垂下来。
他先用木梳将他头发理顺,然后用沾湿的布巾帮他从发根到发梢一缕缕擦过去。别看顾凌遥平时冷冷淡淡的,做起这种琐碎而枯燥的事情来丝毫没有半点不耐,他的动作是那样温柔而且平缓。
凤凰嫇懒洋洋地眯着眼睛,舒服得快睡过去。
“凤凰嫇?凤凰嫇?”有谁在耳边低低叫他的名,凤凰嫇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把衣服脱了。”
“什么?”凤凰嫇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睡迷糊出现幻听,傻呼呼的问了一句。
顾凌遥显然不是在同他开玩笑,脸上的表情四平八稳的,连眉毛也不曾抬高一寸,但语气有些不自在道:“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
凤凰嫇这才醒过神来,觉得分外困窘,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嫣红,低着头不敢看他:“我自已来。”
他强忍着剧痛满头大汗地将上衣脱去,顾凌遥拧好的布巾就递过来了。
两人皆无话,屋子里静得让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顾凌遥自始自终都冷着一张脸,他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仔细而又小心地擦拭着他的身体,没有多余的一句话或异样的眼神,仿佛他现在已化身为济世仁德的大夫,在他眼里只有伤者,没有性别之分。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凤凰嫇就越觉得尴尬难堪,短短的一柱香时间他却觉得过了千年百年那样久,直到对方的动作停下,他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你……还要继续么?”顾凌遥斟酌着用词,神情终于有一丝犹豫,像是在紧张,也像是在抗拒什么。
凤凰嫇愣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他原本想拒绝,但身上黏腻的感觉他一刻也忍受不了,便轻轻嗯了一声。
顾凌遥内心似乎很犹豫,挣扎了一下才动手褪去他的裤子。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两条漂亮笔直的长腿慢慢出现在眼前,双腿的线条流畅漂亮,就如女子一般白皙修长,只是上面有隐隐几道旧伤痕,看不出是被什么所伤,但这么突兀的横亘在上面也显得格外刺目。
顾凌遥的神情依旧淡然,只是垂下的眼帘显和微微抿起的唇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不自在。
凤凰嫇将眼睛闭上,感觉到湿热的布巾贴在他下腹处然后向大腿滑去。
然后,对方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凤凰嫇有些疑惑,忍不住朝他投去询问的眼神,却发现对方正盯着他下半身某处看,脸上的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你!”他的声音骤然拔高,狼狈的吼道:“看够了没有!”说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揪住旁边的被子就往那处挡,但显然都是徒劳。
对方已经全部欣赏完,这回转为看他气极败坏的脸,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好像震惊,疑惑,还有一丝怜悯。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道切口,那道丑陋的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凤凰嫇无比悔恨懊恼,就像被人看到他身上最不堪最痛苦的回忆一样,这让他瞬间无地自容,本能就想不顾一切的去反击,以期捍卫自己。
“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滚出去!滚!”他已经气坏了,都已经忘记现在的处境,用极其恶劣语气说着毫无威胁力的话。
“你冷静点。”顾凌遥的脸色也开始有点难看。
凤凰嫇只觉眼眶发热,这道伤是他一辈子无法忘怀的酷刑,是一辈子的隐痛,日日提醒他那段生不如死的过往。他早就没有了男人的尊严,虽然之前就过着极其淫逸侈靡的日子,可是现在,被这个男人用一种充满同情的目光看他,比捅他一刀还能受,他受不了。
凤凰嫇用手掌挡住了眼,觉得自己格外可笑,格外难堪。
顾凌遥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也不对,便起身离开,想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
屋子里一下子空了,静了。
凤凰嫇死死忍住的泪水终于滑落。
为什么要是他遇到这种事呢?
那天在监牢里,那些人摸到他那里的时候就跟捡到宝一样,他们怎么说来着,是的,他们大叫着:“快看,是个娘们,哈哈,老子就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娘们!”
然后他们争先恐后的撕扯他的衣服,直到发现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后,又嫌弃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许多,颠来倒去就那几句话:晦气!长这么好看居然是个奄人!
奄人又怎么了?凭什么就要受别人侮辱!他巴不得那些人离他远远的,可是最后还是难以逃脱魔爪。
他也不知道老天究竟想如何,若要他的命就直接拿去好了,何必这样作践人呢?
凤凰嫇靠在床头,好像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目光直愣愣的盯着一旁的桌子。直到上面幽幽闪烁的一点寒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一把剪刀,被压在一捆纱布的下面,露出尖尖的一角,像在无声地向他招唤。
凤凰嫇看了许久,然后动作迟缓却又无比坚定的靠过去,用尽全力将它抓在手中。
如果,如果不是这张脸的话,他今天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凤凰嫇的眼里开始露出兴奋的亮光,好像终于让他找到解脱的方法,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高兴”的笑容。
他就这样微微笑着,心里甚至有种变态的快感,抱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拿着锋利无比的利器往脸上划去!
“你做什么!”随着一声低喝,一道人影闪了过来,抓住他的手,将手中的利器一把迅速夺去。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凤凰嫇感觉到脸上微微的刺痛,原来是左眼下方被划下浅浅的一道,血很快渗了出来,最后坠成一颗刺目的血珠,欲落不落,在他原本姣美的脸上鲜艳的触目惊心。
直到现在凤凰嫇好像刚才梦魇中清醒过来,他开始感到吃痛,露出痛苦的表情。
顾凌遥表情凶狠的像要杀人,声色俱厉:“你刚才在做什么?想毁容?你疯了?”
若不是他不放心,默默在外面多看了几眼,现在这张脸要被划成什么样?他还准备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想到这里,顾凌遥就觉得有心有余悸,那种从头到脚都被彻骨寒意包围的感觉,差点令他心跳骤停。
凤凰嫇紧咬着煞白的嘴唇,不说话,不反抗。
顾凌遥改为捧住他的脸,用布巾按住他的伤口,动作还有点粗鲁,凤凰嫇随他折腾,除了将唇咬得更紧,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竟是表情木然,目光空洞,好像怎样都无所谓了。
顾凌遥气得不轻,见他这个样子,超加嗔怒,边帮他止血擦药,边冷道:“何必如此消极,刚才若我晚来一步,你是不是打算将这张脸划花?”
凤凰嫇嘴角扯开一抹讽刺的笑,凉凉道:“呵,你可知道,我有多恨它?”
顾凌遥的动作一顿,专注的眼神停在他脸上,轻声道:“我只知道,这张脸很好看。”
这句话着实叫凤凰嫇愣了一下,他笑得更恨更苦:“好看?像我这种天生命苦的,只能沦为权高者的玩物,若是长得好一点,那就是灾难!是痛苦!你又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
“我明白,你别说了,先冷静点。”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顾凌遥叫他冷静下来了,他发现凤凰嫇性情极端,容易感情用事,可能只是一点的轻微的刺激,都能引起他激烈的情绪起伏,理智全无,意志失控,不管不顾的像个孩子。
凤凰嫇眼眶发红,似乎累极了,没有再说什么,背对着他侧躺下,只有肩膀微微颤抖。
顾凌遥握紧拳头,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是谁?”
“什么?”他答得很快,显然并没有睡着,声音柔柔的,带点鼻音。
“是谁对你做这种事?”
眼前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而是僵住了。
良久,才听他艰涩的吐出几个字:“丞相袁安之子,袁景怀。”
“嗯。”清清冷冷的回答,随后就是关门,脚步离去的声音。
凤凰嫇睡到半夜才幽幽转醒,抬头猛然看到屋子里多了两个人,吓得差点没叫出来。
确切的说是看到顾凌遥和一个身体受制,已经鼻青脸肿,嘴巴被堵住不能发声的高大男人。
“怎么了……这是……”等到凤凰嫇看清那人时,顿时脑中轰一声一片空白,定眉定眼的僵在原地,完全一副震惊过度的样子。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毁了他一生!他没日没夜的恨,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人,此刻竟就在他眼前!
凤凰嫇在最短的时间内认出了他,就像在看一俱尸体,目光刹时变得极其冰冷,极其恶毒。
如果不是碍于他父亲朝庭官员的身份,他早就向他报仇。
他曾仔仔细细地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此人落在他手中,是要剥他的皮,拆他的骨,将他开膛剖腹切碎了喂狗才好,还是将天香楼所有酷刑都在他身上用一遍,慢慢的,一点点的将他折磨至死。
袁景怀被阴冷的目光盯得心惊胆跳。他几年没见到凤凰嫇,一时只觉得他面熟,却如何也想不出来此人是谁。
此刻他双手无法动弹,双手被一股蛮力反剪在后,嘴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挣扎着呜呜叫嚷,看起来狼狈不堪。
“袁景怀,你可还记得我。”凤凰嫇双脚从床上垂落,本想站起,结果力不从心,只能用手紧紧抓住被单,好似抓得是他脖子,要将它掐碎:“看你样子,好像不记得了,这很伤我的心呐,我可是日日夜夜想你想得睡不着,便是你化成灰我也能认得你!”
袁景怀愣了一愣,脸上先是莫名其妙,再是迷惑,再是不可置信,最后神情巨变,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一旁的顾凌遥扯掉他嘴里的破布,一脚疾扫在他膝弯处,便听到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玉儿!是你吗玉儿!”
玉儿是凤凰嫇当年还在戏园里用的名字,当年他还年少,身材柔柔弱弱的,脸蛋儿更像女孩子一般,明眸皓齿,面若敷粉,秀美无匹。没想到经过这么些年,眼前这人已经长高了不少,身段风流,姿容更加妖冶美艳,更因心中仇怨层层而蒙上毒辣阴柔的邪魅之气,妖孽绝艳,令人观之忘俗。
袁景怀自诩阅尽花丛无数,但很少碰到能像当年的小孩儿那样令他惊艳难忘的,偶尔想起来也很是后悔当初将这美人弃于荒野不顾,如今再见他之样貌,更是悔得肠青肚绿。一双眼直直盯住他不放,心里居然又蠢蠢欲动。
“你闭嘴,这名字也是你叫的!”凤凰嫇怒火及心:“顾凌遥,教训他!狠狠地教训他!”
顾凌遥性格冷言疏淡,旁人总是容易将其忽略,却不知中在他温和平稳中也有令人心惊的冷酷风范。
袁景怀见他一脸煞气朝自己大步走来,吓得面色惨白,结结巴巴的叫嚷道:“你!你们谁敢动我……告诉你们,我爹是朝庭命官,敢动我一下,绝对没有好下场!”
顾凌遥冷冷一笑,突然抓住他双手,右手五指如钩掐住手腕处,然后用力一旋,只听“咔嚓”一声骨碎的声音,袁景怀的双手就被硬生生拧断了!
“啊!”他惨叫一声,痛得在地上直打滚。
凤凰嫇心里涌起一丝报复的快感,这个人当年让他受尽侮辱,吃尽苦头,这点惩罚远远不够。
“顾凌遥,你帮我个忙,将他身上那个做孽的东西切了!”
此话一出,袁景怀连痛也不顾不得,差点没哭出来,哀哀切切的讨饶:“别!别!玉儿,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凤凰嫇看他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就觉得格外痛快,袁景怀生性好色,终日无所事事只会流连风月,他今日偏不杀他,就要除去那做孽的东西,岂非让他比死还能难受?
顾凌遥眉眼平静,缓缓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
剑影挥舞之际,金星点点,碎布乱飞,眨眼的瞬间,袁景怀的下半身已不着一物。
他惊恐的大叫着,涕泪横流,可是双手已废,连护住那处都做不到,一声接一声的告饶:“大侠饶命!玉儿!玉儿!我错了!你放过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不管他如何呼天抢地,对面的两人皆恍若未闻。
冷光一划!
一股鲜血喷溅而出,洒在凤凰嫇脚下,他嫌恶的缩了缩双脚。
袁景怀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你想如何处置他?”顾凌遥将长剑擦拭干净,插入剑鞘,淡淡地问了一句。
大仇得报,凤凰嫇眯着眼睛笑起来,无比兴奋的说:“将他扔到长安大道上,这个时辰不会有人经过的,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造化了!呵呵,知道吗?他当年就是这么对我的,如今也叫他尝尝这种滋味。”
凤凰嫇嘴角上扬,笑颜如花,显得极为高兴。
顾凌遥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却有淡淡的怜惜涌上心头。
他突然很想抱住他。
☆、重逢
皇帝听说太子回宫,还将孟临卿一并带回,不禁大喜,立即召见了二人。
谨华殿,东侧暖阁。
宫人们已经依照旨意悄无声息的退下了,展逸携了孟临卿静静站在翡翠销金帐幕之后,依稀能见到前方一道朦胧人影。今日父子三人再次碰面,个个各怀心事,心境大有不同。
四下寂然无声。
描龙绘凤的紫檀几上摆着摊开的批阅一半的奏折,旁边累得高高的奏折相距不足一尺之地摆着一口精致的白玉瓶,里头斜插一株新剪的红梅,此时已疏疏的开了两三朵。
洁白无暇的玉瓶,艳丽如焰的红梅,两相辉映之下,红得醒目,美得张扬,并伴随着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
而角落里的黄金盘龙走凤宝鼎亦正燃着沉檀香,烟云袅翠,幽幽流动浮淌,这清冽幽微的香味低回而悠长,中人欲醉。
进了寒冬,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而此时此地,因地坑笼着火,却是令人感觉分外暖和。
紫檀几后方两道深沉的目光直直落在孟临卿脸上,锐利地仿佛能洞悉一切。
天佑帝展定头戴镶玉嵌宝的双龙累丝金冠,身穿一身明黄盘领宽袖袍,前后两肩各有金织龙纹,昂首躬背,气势惊人,将皇帝衬托得霸气凛然,更添睥睨江山万民的威严。
直到孟临卿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皇帝这才施施然起身,掀开锦帐的时候一阵梅花清香扑鼻而来,他看着眼前之人,略带关切地问:“你的伤,无恙否?”
空气似乎凝窒,落针可闻。
幽幽檀香不绝如缕,笼罩着古朴而凝重的重重摆设。展逸感觉自己被热出微微的汗意,悄悄朝孟临卿使了个眼色,但对方选择视而不见,仍然保持着泠淡而疏离的神情,再无多余的言语。
皇帝竟也不恼,甚至还有些惊喜,低沉的嗓音包含着苦苦压抑的期待和激动:“怜儿,是你,对不对?”
孟临卿似乎被这熟悉的呼唤震住,心里只觉抗拒,他避开皇帝热切的目光,语气冷硬的说:“展怜已死,如今我之名字是孟临卿。”
这话无疑已经承认他便是当年的皇长子。
皇帝心中连日来困扰于心中的问题终于得到证实,一时之间,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包围了他。堂堂一国之君,竟因一句话而激动得湿润了眼眶。
他伸出双手按住孟临卿肩膀,孟临卿身体微晃,本想避开,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他鬓角发白的发丝,终是忍耐着僵在原地。
当年他的母亲每每提及皇帝总是郁郁寡欢,连带着他也不太喜欢高高在上的父皇。但父皇对他百依百顺万般宠爱也是出自真心。
人非草木,他又如何能够一点感觉也无。
骤然见到本以为不在世上的儿子,百般言语,难描心中复杂情绪。
皇帝怔然而立,只觉高兴之外又有无限怅惘失落。是为了这些年错过的父子天伦时光,也是为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拒绝和冷漠。
不知道这些年展怜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已舍弃当初的身份,以一个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姿态来面对他。
“怜儿,是朕当年无法及时解救你,让你独自在外受苦,你是否在怪朕?”
孟临卿眸光寒意逼人:“我说过,我已不是展怜。”
“是……朕知道,你是孟临卿……”皇帝喃喃回应,声音暗哑,心中的苦涩压抑不住。
眼前之人,墨发红衣,面容俊美,神情倨傲。
曾经魂牵梦绕的容颜仿佛近在咫尺,是心向往,是神寄处,是此生永远难忘的挚爱。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