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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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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进的平凡生活 作者:普祥真人

    第 415 章

    他顿了顿,又道:“再有,范大老爷那或许有数,就是从机户身上想办法。想必江宁城里告我的机户不少,不过咱家也是没办法,不对他们狠,又怎么完差?咱家也知道他们不容易,可是他们不容易,万岁爷爷也不容易,天下人都是万岁爷爷的子民,万岁从谁手上拿钱,就是从自己的库房里提款,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克扣一些,也是他们应尽的孝心。”

    范进道:“下官这里接的状子不少,但是敢告黄公公的有限,主要是告黄继恩的居多。”

    黄恩厚道:“咱家知道,那混账东西行事荒唐,打着咱家旗号,干了不少缺德事。他本来就是个泼皮出身,一朝有了权柄便要胡作非为。咱家平日里公务繁忙,对他缺乏管束,这个责任我推脱不掉。不过二位请想,咱家单身上任,对地面上的事一无所知。没有本地人帮忙,我就是个聋子瞎子,能做成什么事?皇帝不差饿兵,要用人就要给人好处,黄继恩若是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又何必拜咱家这个阉人做干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再说他若是不狠一些,又怎么压得住那些机户。那帮子刁民,不要看他们平日可怜,若是管不住他们,便要被他们骑在脖子上了!”

    朱琏道:“黄公公是指那些从内织染局提着刀杀出来的刁民?”

    黄恩厚点点头,“咱家知道,把内织染局闹出乱子来,这个责任逃不掉。没办法啊,想要做好人,就要辜负圣恩,想要报答陛下,就得得罪那些工人。咱家总归是个阉人读书太少,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有负天子和两家太后的大恩,万死难辞其咎。已经写本入京,向陛下和二圣请罪。这个镇守的差,咱家没脸再当,只求能回到万岁和太后身边,每天做些粗活,外加多念几遍心经,以赎自己的罪孽。咱家知道朱绣衣铁面无私,不敢求您徇私枉法,只求您看在老奴为朝廷办差多年还算勤勉份上,保全咱家一点体面。等着皇王圣旨下来,让咱家回京应值,咱家感激不尽。”

    朱琏摆手道:“黄公公言重了。本官纠察东南,也是监察文武百官,何敢擅治内臣之罪?内织染局的事,我们还是等着圣裁吧。”

    “如此,老奴便感激不尽了。”

    黄恩厚朝着朱琏及范进又行个礼,“朱绣衣,老奴在任上多年,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于本地文武百官不法之事略知一二,绣衣若是相信老奴,请借一步说话,老奴愿把搜罗的罪证交于绣衣,请您过目。”

    “如此,求之不得。”两人起身离开座位,到了一旁的雅间里。过了一阵再回来时,黄恩厚脸上便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显得很是坦然。看向范进的目光里,则多了几分冷漠,开席之前忽然道:“范老爷,罗武关在上元县监狱里?”

    “正是。”

    “那可要小心,那人是个没长毛的老虎,留神被他咬着。”

    “多谢公公关心,范某自有把握。”

    “其实咱家看来,这么个人关在县衙门里不太合适。这回他闹得整个江宁不安生,不知多少人受害,关在衙门里听说每天还好吃好喝,难不成他还有了功劳了?依咱家只见,就该把人送锦衣卫看押,好过在地方上看管。人一交出去,范老爷身上得责任也就去了,何乐不为?”

    范进一摇头,“这事本官自有分寸,黄公公好意心领,恕下官不能从命。”

    黄恩厚道:

    “范老爷客气了,咱两衙门互不统属,咱家又哪敢命令大老爷?说来咱家要恭喜你啊,这段日子大老爷顺风顺水,鸿运当头,富贵满堂遍野桃花。不过咱家要提醒你一句,江宁这地方不比京里,到处是坑洼不平的险道,一不留神,便是个筋斗。年轻人身子骨好,摔了跟头容易爬起来,可就怕是仗着身体好不小心,摔个狠的,那可是要伤筋动骨的!再说,做官的人最重仪容,若是摔得灰头土脸,今后怕是要被百姓和衙役笑话,再想牧民可就不容易。”

    范进笑道:“多谢黄公公关心,下官的行得正坐的端,走路最是稳当不过,不会摔跟头。倒是有句古话,千夫所指,无疾而终。黄公公年事已高,才需要保重身体才是,免得身体抱恙,耽误了代替仁圣念经。”

    不等二人再说下去,客人已经陆续到来,满堂朱紫,自然不再是唇枪舌剑的场合。黄恩厚在各位官员中地位超然,平日里又交游广阔。此时他招呼众人,俨然要喧宾夺主。众官员不知根底,只好与他敷衍着,偷眼看向范进这边,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等到众人落座,便是最普通的走过场、寒暄、说一些场面话,大家经历得多了不再当回事,没人太在意。

    黄恩厚看着范进道:“范老爷,听说你与马湘兰交情不小,这幽兰居实际是范老爷的产业。在这你是主人我们是客人,总不能让客人饿着,该吩咐上菜了,大家也得尝尝马四娘究竟是个什么味道不是?”说完,便又是一阵大笑。

    范进面上不喜不怒,“黄公公此言差矣。范某是上元父母官,所有上元百姓,都可以算作我的人,你到上元哪一处酒楼,下官都是主人,这一点没什么可说。至于说要尝味道,这倒是不急,待会自然有酒席奉上,不过黄公公是否尝得到就难说了!吃菜之前,咱们还有件官司要了断,有个人要见绣衣,当面鸣冤!”

    黄恩厚一皱眉,“鸣冤?不合适吧?眼下臬司衙门的人也在,有冤也该先诉于臬司,哪能随便就惊动巡按?再说朱绣衣还未正式坐衙,今天又是接风,不该接状。”

    朱琏却道:“黄公公差矣。本官奉圣旨巡按东南,本就是为民申冤做主,随时都要接状理事,与坐衙与否无关。既然有人告状,自然该让他进来相见。”

    范进轻轻拍了两下手,只听楼梯声响,扣儿搀扶着浑身缟素楚楚可怜的宋氏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上来。这几步路是精心设计过的,走得如风摆残荷,于凄楚之中又增加了几分妩媚,不少江宁官员认识宋氏,心道:这女人今天素面朝天,可怜兮兮怎么反倒是比平日更勾魂了?

    范进看了她一眼,不想宋氏心有灵犀地也偷眼看他,两人目光一触即退,宋氏似是无限娇羞地低下脑袋,范进饶是早就尝过这女人滋味,心中依旧忍不住一荡,暗叫了一声:小妖精!今晚非要你求饶不可!

    宋氏走到酒席之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状纸顶在头上,开始控诉起黄恩厚黄继恩父子对江宁机户、机工以及绸缎商人的盘剥压榨。从强行摊派报效,白用人工,再到如何克扣工款强行低价买入,乃至随意污蔑他人所交绸缎不合规制,肆意罚款抄没家产的事一股脑抖出来。

    杨世达当初和黄恩厚勾结,是办这事的急先锋,宋氏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多。这里面有一些涉及杨世达的她也不隐瞒,一股脑说出来。朱琏问道:“宋氏,你这状子里,连你的丈夫可是一起告了?”

    宋氏满面含悲道:“奴夫一条性命便是坏在这父子手上,死前深悔往日之过,拉着奴的手嘱咐,要为江宁机户出一口气,讨一个公道,哪怕是杨家因此而亡,小妇人与黄恩厚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奴家今天来,不是替杨家要公道,而是替整个江宁的机户、机工要一个公道!”

    黄恩厚勃然变色道:“一派胡言!朱绣衣有所不知,这妇人是江宁有名银妇,与他人通间,害死自己相公,如今又来告咱家的黑状,分明是有人背后指使,想要构陷咱家。来人,把这妇人拿下了好生询问,咱家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捅刀子!”

    朱琏面色一寒,“黄公公,你搞错了吧。这里不是你的内织染局,在这轮不到公公发号施令,请公公自重一些!至于公公说有人陷害,这妇人是陷害你,难道冯公公的侄儿也会陷害你不成!”

    他豁然起身,对一干江宁官员道:“本官不久之前,接到冯司礼的侄儿,锦衣卫世袭指挥冯金吾的亲笔书信,状告黄恩厚贪墨帑币,中饱私囊等事。今日正好借这个机会,与黄恩厚对质!”

    听到冯邦宁的名字,黄恩厚脸色也一变。宋氏告黄恩厚,只能算是民告官,范进虽然可能是她背后的男人,但这种关系不能曝光,总不能明着出来打对台。江宁大小官员的劣迹黄恩厚都很清楚,是以也不怕他们敢出来对自己下手。可是冯邦宁情形与这些人不同,他的背后可是冯保,要是冯司礼要对付自己,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局面。

    他看着朱琏,暗自诧异着,这刚收了自己厚礼的巡按之前一点口风都不露,难道敢违背官场规矩,扭头就翻脸?嘴里硬气道:“内织染局听命于天家,地方衙门无权过问,咱家的事不归绣衣过问。”

    朱琏面面沉似水,“你这话原本不错,但是本官出京之前,天子特意下了旨意。黄恩厚,接旨!”

    第四百六十三章 郁闷的朱琏

    朱琏手上的自然不可能是明发上谕,而是一道出自宫中的中旨,这就足够了。镇守太监再遮奢,也不离天子家奴身份,处置家奴并不需要外臣的意见,也不需要考虑其是否违反法律,只要皇帝想处理就能处理。

    这道圣旨内容并非是要把黄恩厚下狱处置,而是指出江宁织造近年所供缎匹布料或不足数,或品色不和,有负圣恩。着巡按御史朱琏奉旨严查,黄恩厚不得违拗,一切听从朱琏安排。

    要知这圣旨是在朱琏出京以前即以发出,也就是说,朱琏这次巡按江南,沿途官吏只是添头,黄恩厚才是主菜。联想到之前江宁城里传出的巡按预图镇守流言,可知此事不虚,这次黄恩厚多半是活不成了。

    圣旨宣读完毕,黄恩厚的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光泽,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喃喃自语道:“何必……何必如此?想要我就让你好了,何必搞到这步田地。就连那跑江湖耍马戏的也知道砍竹莫伤笋,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怎么就非得赶尽杀绝不可,哪来的那么大仇?”

    朱琏此时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随手展开:“各位请看,这是方才黄恩厚私下见我,送与本官的礼单。黄金三百两,白银两千两,珍珠五十颗……本官自从到了东南,送礼的人就来了不少。其中手头最阔的是一位县令,一出手就是君新寡的身份颇不相合。

    许久之后男子的声音响起,“瑾儿你今天这扮相实在是惹火的很,不但我被你勾的来了精神,就连朱琏都对你动心了。私下向我扫听你的出身来历来着,说不定对你有点意思。”

    宋瑾本来蜷缩在范进怀中,闭这眼睛回味着方才滋味,闻言却似被抽了一鞭子,连忙道:“主人,瑾儿是主人的奴婢,若是要我去伺候其他男子,奴婢宁愿一死!”

    身后扣儿也一边摩挲着范进后背一边道:“是啊,我们都是良家女子,怎能去做那等无廉耻的事情!便是扣儿,也绝不肯让第二个男子碰我。”

    “你们想到哪去了。我范退思的女人向来不肯给其他男子染指,我就是跟你说一句,又不是真要把你送给他。只要你不点头,他敢对你伸手我就弄死他。”

    宋氏在范进胸前捶了几拳,撅嘴道:“慢说我杨家当家主母,就算真是你的丫头也不带这么做贱人的。这得亏是我,若是换个心路窄的,表面不说,回头跳井悬梁,不是一条人命?”

    第 4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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